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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找死啊?”
“……我错了。”戚檐滑跪道歉的速度同他动嘴皮子说出些风凉话的速度一样快,他又伸指头点点他自己的眉,同文侪说,“别皱眉头了。”
“眉毛生在老子脑袋上,老子爱皱就皱!!!”
“皱巴巴的,怪可爱的。”戚檐冲他眨了个眼。
“……”
文侪不冷不淡地觑着他,只觉那人活像百货超市门口的招手充气人,总能干出些让人始料未及的举动。
戚檐斟酌着文侪散怒的时机,半晌指着那漆黑楼道冲他笑了笑:“来都来了,咱们上楼逛逛?”
“要走就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文侪无意间又拧眉,在戚檐适才那话从脑海里飘出来,他在顿起的一身鸡皮疙瘩的刺激下匆匆松了眉。
***
戚檐领路,文侪垂头踩台阶跟着,却忽而被身前一堵高墙给堵了去路。文侪一怔,蓦地抬头,这才发觉适才是撞上了戚檐硬实的脊背。
他本就同那人有不小的身高差,偏巧这会那小子比他多踩上了两级台阶,高得像是一堵难以逾越的墙。
啊,他忽而想起了,高中时,他对戚檐没有好感的缘由。
***
文侪家里人发育都晚,再加上作息极不规律,刚升入高中那会,他才勉强摸到163cm的边,站在男生群中根本瞧不着影,连站在女同学身边都显得有些瘦弱。
高中第一学期结束时,同学之间还算不上知根知底,多数人只将自个儿好的一面展露在外,可那时文侪便已是独自一人了。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平日里没什么人会主动站到他身边,他并不难过,也并不为之焦躁,实话说,他甚至乐在其中。
——他并不需要朋友,学业与家中琐事已然将他的时间挤得满满当当了。
那时,他总喜欢避开刚放学时汹涌的人潮,即便是寒假开始前一天,他也专门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收拾好书本往外走。
将要绕过走廊拐角进入楼梯间时,他听见了另一头五六人打闹的嬉笑声。高中男生恰是嗓门又大又没点数的时候,他们口中玩笑话径直入了文侪的耳,而玩笑话的中心不是假期打算,好巧不巧,正是他文侪本人。
文侪本不欲听那些闲言碎语,直至听见同班同学用熟悉的嗓音笑着喊了声“阿檐”,而后传来戚檐不紧不慢的慵懒回应。
“怎么?”
“唉,我问你,你和我们班那死心眼班长关系不错吧?”
“什么鬼,谁和你说的?”戚檐话音中好似有不少的鄙夷。
“你俩不是总被主任约一块谈话嘛?像那啥,啊,相亲相爱一家人!我还以为你这好脾气和那等犟种也能玩的不错呢。”
“不熟,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和他熟起来。”戚檐轻笑。
“哦你们不熟啊,那我可就开骂了哈?”那同学忽而骂了声脏话,“妈的,怎么就我们一班选了这么个奇葩班长,特么的真一丁点水都不放啊!那作业他就非准时上交不可,还他妈的一个个对著名单数,生怕我们不交!!!”
“妈的,你倒是提前写了啊!我们二班那个班长才是真奇葩。他妈的!那姓楚的狗东西一天到晚催作业就罢了,他自个儿写完了还要和老师讨新的,老师不能单给他发卷子吧?结果怎么着?人手一份!!!”另一人叹出一口气,“妈的,我能不能转进三班啊,我要戚哥做我班长呜呜——”
“哦,二班那个我倒是熟。”戚檐语气平静。
“那你帮我从旁敲打敲打,叫那小子收敛些呗?”
“可得了吧。”戚檐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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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他,先救我!哪家好心人先来把我从姓文的那里救出去!?那死正经一整个学期和我们说的闲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班里氛围被他搞得死气沉沉的,我在那班里真的要郁闷死了。”
“哦,他还能决定氛围啊,还挺神通广大。”戚檐插了一嘴。
“咋的,还叫你起兴趣了?说起来……你不是最讨厌文侪那类人的么?分明屁都没有,还非摆出个心高气傲、不知变通的样子,总那么斜眼看人,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戚檐没开口,仅回以嗤笑一声,声中有讥嘲之意。
文侪又朝那处张望一眼,见那群大高个如山一般堵在楼梯间,只觉疲惫。可说一丁点不在意是假的——他有些羡慕他们的身高。
此外便再无其他。
他倦于去记挂一群幼稚、只知乱嚼舌根的愚人,可在给那群人定性前,他却不忘先给那戚檐先盖上个“表里不一”的章。
多亏了发助学金的主任“牵线”,他俩才有了认识的可能,勉强能攀上个点头之交。即便一整个学期二人没说上几句话,可每每相遇,那人也还是会扬起嘴角笑一笑的。
原来那笑也不真心。
文侪默默绕开了层峦,自甘做一寂寞孤丘。他绕远路下楼的途中,心底暗想——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同那群人同流。
一群讨人嫌的傻X。
***
恰是俩人将校园走得差不多时,手上三根红签亮毕,天地于他们眼前瞬息融合。
那二人倒是镇定自若,仅静立原地,从容等待,等待眼前事物呈数字化崩解再一点点重塑。
他们眨眼间便回到了委托铺前。
夜已深,一鈎弦月被阴云尽数遮去,天幕暗得叫人窥不着半分光。
那铺子里头尤为反常的没亮灯,披头散发的薛无平正歇在柜台处,瞅见二人的刹那,单冲他们咧开个森凉的笑。
那二人习以为常,只说笑着要越过门槛入屋,谁料左腿刚在内,右腿尚在门槛以外,便听来震耳一声嘘。
“立住别动,贵客就要来了!”
那二人闻言赶忙收了右腿,屏息间听得身后飒飒秋风忽而大作,身后红门登时“砰”一声砸在了屋墙上。
呼啸风声中,有细微铃铛响。
“叮铃——叮、铃铃铃铃铃——”
当木门砸墙乱响数次后,尖锐铃铛响已然盖过了风声
恰是铃铛响个没完时,二人身后响起了嗒嗒脚步声。
待那震得屋子晃动的脚步声停下,薛无平这才掀起眼皮去瞧那立身门槛之上的东西。
他站起身往那处走去,恭恭敬敬拢袖相迎,途中经过那好奇得差些回了头的戚檐身侧时,更以腹语轻声说:“那位唤作千铃公,他驱鬼六十余年,通身叫恶鬼胡乱啃食过,如今模样不是你们所能承受的。因而我只劝你俩一句,千万别回头。”
言罢,薛无平又笑着同俩人身后那“人”说:“阿公,您进来坐坐吗?”
那“人”摇了摇脖子上顶着的,混乱而细碎的条条肉块,奋力将形同疤痕的嘴撑大、再撑大,抖动自个那条满是漏口的长舌,终于发出声音:
“那东西在城西,死时只有十七。”
“生前名姓呢?”薛无平问他。
“姓孙,名煜。”
【委托参·飞黄腾达僵尸高中】
第64章 【孙】EP1 请勿于深夜呼救。
“那人瞧啊、瞧啊,终于张嘴咬烂了我一整颗脑袋。”
“他曾说我瞳子里长了株浓艳的花。”
***
渭止市西县有一家私立中学,大名尤其响亮,就叫“黄腾中学”,任谁看都能喊出声“飞黄腾达”。
俗,但是好。
极具吸引力,单一眼就忘不掉,同其他取名保守的高中一比,便好似赢在了起跑在线。
或许是因为名字取得顶好,那学校自打开始招生起,县里许多家长都玩命地把孩子往里头塞。生源量大了,学校也开始择人录取。渐渐地,那学校就成了县里最好的学校。
白墙黄顶的教学楼,教学楼呈四方围城状,中间的空地,一半是操场,一半分布着其他小建筑群。由于分布比较密的缘故,采光很差。
教学楼西楼没有窗子,正适合在外墙挂些醒目的大字。
挂了什么呢?
不是宣扬仁义礼智信的校训,而是漆红的巨字“高考必胜”!
那是一间管理机制尤其普通的学校,以社会上常见的应试教育为根本教学指导,奈何穷乡僻壤之地,生源差,师资也差,里头再好的学生,到了市里也排不上号。
没有好学生撑排场,即便名字再响亮,也耐不住淹没于当地各大高中浪潮之中。
黄腾高中籍籍无名数十载,可05年,却忽而名声大噪。当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因为——
校内有个学生在自个儿座位上因过量服药死了。
校方对外宣称仅是用药不当造成的意外死亡,可是后来那人的遗书被从抽屉里翻了出来——千真万确的自杀。
只是那人早课时便趴桌上死了,却直到上晚修时,那人的尸体腐烂发臭到一定境界,才终于被人发现。
那人的尸体被外头来人清理走时,他身下压着的那张试卷被抽出来,上头写了几个名字。
经过确认,那几个名字都属于黄腾高中的高三在读生。
***
蝉鸣正躁,吱呀呀响的老电风扇遽然停止运行,一时暑气犹如炉上火,烘烤起这布局封闭的老建筑。
反覆摩擦皮肤的粗糙布料闷出了屋内人的几声脏话,窗边那枕着小臂酣睡的学生忽而机械地抬手擦去滑过鬓角的汗。
汗湿了掌心,化作一滩血水。
文侪蓦然睁眼,他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先迎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成天就知道睡睡睡,真睡不死你!都高三了还没点数吗?给我去后边站着!”
“啊……”
文侪迷惘地张了张口,下意识仰起脑袋,瞧见了一个法令纹极深的秃头男人。男人用手中断了半截的粉笔戳在木桌角,留下个醒目的白点。
“抱歉。”文侪瞧了眼掌心,没看见血,只有一丁点汗液。
文侪脑袋里被杂七杂八的事搅得有些乱,当他走至教室最尾端的书架边上时,才发现那儿竟已站了一人。
那男学生身材高大,却是病恹恹地蔫头耷脑,叫人看不见他的脸。可文侪料定那人就算抬头,只怕也没法比他脑袋上那一头分层的头发更显眼。
那头发与过去校园里那些叛逆少年常见的下黄上黑式略有不同,他是上黄下黑。一圈金灿灿的头发自发根处往下长,逐渐变作了不大均匀的黑色。
很显然,金发应是那人的原发色。
在弄清原主性格前,文侪为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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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举止怪异,没急着同NPC搭讪,只默默在他身侧停下。
这会儿,他心底其实生了不小的感慨,觉着人活得久了,啥新奇际遇都能碰上——这还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被老师罚站。
“你给我把脑袋抬起来!站在后头还睡!”
飞镖似的粉笔头又一次准确地落在了文侪身侧人的脑袋上,文侪对这严苛教育方式不置可否,单默默往另一头挪了几步。
没成想,那人撩起有些长的刘海,率先叫人瞧见的是一副纯黑的眼镜。那人高挺的鼻梁两侧留有被过沉的眼镜框压出的浅痕,透过两个镜片,文侪同他对视了。
……戚檐?
那戚檐依旧笑得像个太阳,见文侪发愣,便将手后伸,手拍了拍文侪的背:“哎呦,看你这眼神,你刚才没认出我吧?嗳,真叫人伤心!咱们好歹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你怎能这么无情?”
文侪撇过脑袋,只说:“你这非主流打扮若放以前一中,铁定要被教导主任在周一广播通报批评。”
“没办法,主任是最恨混混样的。”戚檐眼睛盯着黑板,嘴巴倒是不停,“那位成日卯足劲盯学生的仪容仪表,得亏咱俩都没啥青春叛逆期。”
“就凭咱们两家那种条件,配有叛逆期吗?我干过最叛逆的事就是跟爸妈吵架,打工一夜不回家!”文侪盯着逐渐填满黑板的粉笔字,这才意识到那上头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靠,他写的啥啊……”
“我也看不懂……”
戚檐觉得好笑,笑起来时那副黑边眼镜也跟着晃,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鼻梁上还架着个玩意。他的视力一直不错,研究生时更是同门师兄弟里唯一一个不戴眼镜的,便也一直没机会试试戴近视镜的滋味。
他在文侪困惑的目光中将那眼镜摘了下来。
眼前文侪登时加上层虚化的朦胧滤镜,站在身边尚是如此,再隔远些,恐怕连他的眉眼都看不清了。
“这阴梦里头仿真高中课堂已经让人很爽了,怎么连近视都来真的……唔、好麻烦……”戚檐感慨道。
文侪一点不理会他的抱怨,只趁老师背过身,压低声问:“你一醒就杵这儿了?”
“当然不是,我也一样是被赶到后头来的。我刚才可是单瞅见你的后脑勺就认出你来了。”戚檐一边笑一边用小指勾了勾文侪背在身后握紧的拳,“把手张开,给你塞样新鲜东西。”
文侪松了拳,从戚檐掌心拿了他收着的东西走,小心翼翼拿到身前一瞧,原来是张皱巴巴的纸条。
那东西上写着一行古怪的小字——
【请勿于深夜呼救。】
***
下课铃响后,那老师还在班里拖了好一会堂才放他们离开。文侪为了提高搜查效率,建议二人分头行动,戚檐没拒绝。
文侪打定主意要往收纳信息量大的地方跑,因此话刚说完,就迈开了腿。
当他在走廊上瞧见教务处时,手便摸上了门把,然而他还来不及转动,蓦地发现适才身旁走动的教师和学生皆停下步伐看向他。
“啧,这就与原主的一般行为不符了?”文侪咕哝一声,松了门把去找教师办公室,不曾想又是一次碰壁。
正打算继续往前走时,一中年男人忽而将一沓作业放在他手上,说:“孙煜,你帮老师分担分担,咱一块儿搬回咱班去。”
文侪嗯嗯啊啊敷衍应了声,视线始终落在那男人挂在身前的工牌上头。
【姓名:老班 职称:高级教师 职务:教导主任】
……这姓名取得当真敷衍,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男人是原主的班主任一般。
文侪本想找机会开溜,未曾料那男人在他身后跟得很紧,一举堵死了他的别路。
他没辙,只能听话照做。
***
待文侪将那人吩咐的事忙完时,戚檐也恰好抹着汗回来。
那人原还皮笑肉不笑的,瞧见文侪后眼底便也带了笑,说不出真心与否,他最擅摆出这一类矫揉造作的神情。除此之外,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叫文侪瞧去只觉拳头痒。
这会儿那小子又犯了病似的,光笑还不够,偏得再把眉头压了,好似受了好些委屈般凑过来。他不说为什么露出这般神情,文侪也不多问,他明白这会阴梦尚未加载完全,左右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别装了,也不嫌累……”文侪手里拿着本教科书搧风,心底还在盘算着下一步计画。
戚檐见状便拉着文侪一道倚着走廊上的墙纳凉,他捏了汗湿的宽松短袖衫上下抖了几下,才说:“好热噢。”
文侪哪里管他是热是凉,只说:“这阴梦的限制也太大了,我刚刚不过稍稍往教导处迈了一小步,走廊上所有人都扭头看我,显然是觉着我这样做不符合原主一般的行为习惯……啧,限制这般大,束手束脚的,要怎么找线索……”
“真奇怪,我刚刚也一无所获。”戚檐不假思索,“从前那些个九郎把线索胡乱塞,再不济也有白送的几条,这位怎么这般吝啬?”
那二人正聊着,忽觉面前有些模糊起来,在突来的晕眩感中,文侪拿手支住窗沿,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倏地叫他们仰起脑袋看向西楼那醒目的红字,那四个大字在眼前却像是被骄阳烤化开一般,流动着,重新组成四个黏糊糊的大字。
——尸丛肉海。
好吵,耳旁忽然好吵。
吵得那二人皆痛苦地捂耳蹲下身来。
谁、谁在说话?
戚檐瞪大了眼环视四周,只见烈日好红,越来越红,很快便如那四个大字一般,熔化了。
***
漆黑的教室里,有一人的目光不停瞥向外头那仅余半点绿光的走廊,手上更疯狂摇动着趴在桌上的二人,只听他焦急道:
“快醒醒,别睡了!!!他们就快来了!!!!!”
那二人还是没醒,走廊里却先响起了砰、砰、砰的跳动声,叫那人不禁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第65章 【孙】EP2 喔,泯灭人性。
文侪掀开眼皮,一对没能适应昏黑的瞳子谨慎地左右移动。他不敢妄自移动四肢,因为他清楚身旁有个活物在喷吐气息。
他听见了那活物剧烈的心跳声,可一直没听见那东西从口中发出什么声音,以至于他无法判断身边的究竟是人还是动物。
他忍着不动忍得累了,正欲活动一番舒解酸累感时,才惊觉自个儿正蜷身于一极狭窄之地。
他的肩膀向内收至极致,两条手臂都紧贴着冰凉的面板,由于浓郁的锈味不断侵扰着他的嗅觉,他很快判断出自个正处于一个形似铁箱的东西中。
眼下,他什么也看不清,变得异常敏感的听觉却将好些破碎的声响送进他的头脑。
“咚——咚——咚——”
每一声“咚”响,就紧随着地动山摇一般的晃动感,天花板和地面皆在没完没了地发颤,装着他和那个未知物种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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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自然也在发颤。
发怔的刹那间,有东西啪地捂住了文侪的嘴。他忘了掩饰自己已然清醒的事实,忽而挣扎着呜咽一声,可连那呜咽也被突来的东西堵回了嗓子眼里。
这么一堵,他意识到了——与他一同在铁箱子里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人。
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被手捂住的口鼻却无法正常呼吸,在几乎窒息的刹那,咚声远去,那人遽然松开了手,说:
“你醒了?”
“啊……嗯……”
文侪点点脑袋,由于仍旧看不清他的脸,尚且没能卸下防备,便将两条手臂挡在身前,以阻挡那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攻击。
然而“吱呀”一响过后,他身侧的铁板忽然松动,往外倒去了。不算太亮的灯光遽然入目,刺痛文侪双目的瞬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护在了文侪身前。
“你是谁?”
熟悉的嗓音中夹杂着初醒的沙哑,几缕又金又黑的头发细绸般扫过文侪的耳。
文侪几乎是下意识地扯住了戚檐发白的校服短袖,就好若当初拚死也要拽住戚檐一般。
“我、我是……二班的……”那人嗫嚅道。
文侪没急着从柜里出去,瞳子却遽然沿着那人挂在颈上的一条细线下移,直直盯住了他的学生证。然而那人见状却猛地将学生证抓入手中,遮住了自己的姓名。
“你先出来。”戚檐强硬地将文侪从那铁柜子里拽了出去,挡在自个身后,这才撑着那柜子的上沿,盯着里头那有些瘦弱的男生,冷着脸问,“怎么连名字都遮遮掩掩的不给人看?”
文侪从戚檐身后探出脑袋,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那男生身材纤瘦,个子要比文侪还矮上不少。他样貌清秀,只是大热天还穿着长袖外套,从过长的外套里露出的几截手指透着异样的惨白。
“别恐吓人家,本来就像笑面夜叉了,现下还校服配挑染,真跟混混似的。”文侪踹了戚檐一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说着,文侪伸手将那学生从逼仄的柜子里拉了出来,见他双唇打颤,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对不住,这挑染小子被吓到了,精神有些失常……你若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名字便不说,只是好歹给我们个称呼方法。”
“江昭……”那人低声说着,将捂住姓名牌的指头松了。
“哦?”文侪在听到那名字的瞬间怔了一怔,却又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听过这名字,于是赶忙换了个表情,“好……那么你能同我们说说,我们俩怎么会在这儿吗?刚刚脑子一下子发了昏,很多事都给忘了。”
江昭扯了扯自个的长袖外套,将长睫向下垂了几分:“刚刚我在查找广播里的【幸存者聚集地】时,恰好经过你们班,见你二人晕倒在桌上,却都没异化,我想着不能见死不救,便将你们拖入了这教室后头的铁柜子里,三人一道藏了起来。”
“啊,那多谢恩人!”戚檐扬起嘴角笑,笑得自带几分淩厉狡黠,再加上那身量,更像街头霸王了,“那么,适才把地踩如雷动的是什么东西?”
“怪物……”江昭皱紧眉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下,“至于什么怪物,你们一会看了便自有定论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去哪儿?”
“幸存者聚集地。”
***
所谓的“幸存者聚集地”不过是个小会议室,当江昭领着二人到达的时候,那屋中已坐了五人——两个是教师打扮,三个是学生模样。
那俩老师文侪都见过,一个是那授课的“粉笔头”,另一位则是教导主任老班。
老班正垂着脑袋严肃地坐在角落,他见文侪和戚檐来了,眉头却是一点也不松,仅不惊不怪地瞥他二人一眼,被抿作一条平直细线的嘴始终没张开。
那仨学生共一男两女,男的戴眼镜;俩女生,一个是短发,另一个是长发。
“嗳?”那四眼仔仰起脑袋,开口便是尖酸调子,“你俩还活着呢?”
戚檐笑笑:“多亏了江昭。”
“他?他会救你?”那四眼将一双细长眼转向在角落坐下的瘦弱少年,又扶了扶眼镜,感慨道,“真是奇了!”
老班闻言眯其那双泛着血丝的眼,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嘴上那条细缝打开:“都别吵了,人既然都到齐了,那咱们便先抽牌。”
“抽牌?什么牌?”文侪无所顾忌地站到老班面前,“老班,我听不懂,您跟我仔细说说呗?”
“你脑子进水了?”四眼仔猝然站起身来,学生证在戚檐面前甩了甩。
【姓名:郭钦】
文侪迅速将他初至阴梦时的记忆在脑海中过了遭,很快锁定了一张姓名牌:“你是我同桌吧?”
“这事还用得着你说?”郭钦没理会他,单将椅子往离文侪远些的地儿挪了挪,旋即轻蔑开口,“都说要抽牌了,你们是白痴么?还不快找地坐下来?!”
文侪嘴角有些抽,却还是赔着笑,心想千万不要和NPC较真,哪知那戚檐挑起眉,拉开张椅子,二话不说便把脚翘上了桌,又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扬了扬脑袋,说:“看我干嘛,抽牌啊!”
“……”
文侪在他身边落座,只还要求戚檐把脚往郭钦那儿偏一偏。
六个人围桌坐下,面前摆了一副垒好的麻将。
广播在“嗞啦”一声过后,响起了一男人闷厚的嗓音。那男声音调尤为低沉,字皆机械似的一个个往外吐,毫无连接感。
他说:“亲爱的老师,敬爱的同学们,欢迎来到【飞黄腾达八人牌戏】,摆在各位眼前的是一副麻将,现在我们将重塑每类牌的含义。”
在那广播声停顿的间隙,江昭忽而怯生生地开口冲戚文二人说:“我家没人搓麻将,这牌我也不大懂看……”
“不难。”文侪这局打定主意要笼络人心,便说,“这副麻将共144张,分做字牌、序数牌、花牌三类。”
文侪怕他分不清,便画图写字起来:
【字牌:①风牌:东南西北;②箭牌:中发白】
【序数牌:①筒子牌(1-9筒);②束子牌(1-9束);③万子牌(1-9万)】
【花牌:春夏秋冬、梅兰竹菊】
江昭点头的刹那,广播声又响了起来。
“在我们这场游戏中,每张牌都映射着一条具体的规则,但它们所属的各个种类都拥有着一定属性。”
“一、字牌,包括了箭牌与风牌,均仅有【一次】发动规则的机会。”
“二、 序数牌,包括了筒子牌、束子牌以及万子牌。序数牌限制【发动次数】,且每次发动技能的【持续时间】皆以牌面数字为准,其中——
①筒子牌:总共可发动【五】次;
②束子牌:总共可发动【两】次;
③万子牌:总共可发动【三】次。”
“三、花牌,仅限制【停止时间】,发动规则后,这条规则将会持续到,游戏中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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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停止。”
广播又似卡顿一般骤停,恰这时忽有一阵疾风来,桌上麻将被卷着稀稀拉拉地滚到桌下,只留下了八张倒盖着的牌。
首先掀开的是一张【箭牌-中】。
“这张牌映射的是‘替死鬼’,即持牌者在发动规则时,可以任意挑选一名还活着的玩家代替自己死亡。”
“喔,泯灭人性。”戚檐笑说,“这牌可不能给咱们文哥抽到。”
“滚你的,乌鸦嘴。”文侪骂他,转而说,“箭牌为字牌,看来这技能一局仅能发动一次。”
戚檐被他骂了还是美滋滋地笑:“命嘛,在游戏里一般都是万金油。”
在二人吵闹的间隙,第二张牌掀开了,是一张【花牌-春】。
广播声:“此牌映射的是规则‘全面防御’,即在规则生效时间内,若其他游戏参与者同持牌人合体行动,那么僵尸只攻击持牌者以外的人。”
文侪啧了声:“这牌好麻烦,花牌映射的是‘直到发动后一人死亡时失效’,岂不是同免死金牌一样了?”
戚檐依旧笑嘻嘻:“原来适才追我们的是僵尸,我说感觉他们穿戴还挺整齐的。——哦,你说这规则好啊?痛击队友的牌当然好。不过要我说,这牌用好是好,用坏那就是张废牌。说不准有时候持牌者运气差点,一用,远处有人被咬死了,近处的僵尸可就避不掉了。”
戚檐话音一落,又有一张牌被翻开了——【万子牌-一万】。
广播声嘈杂:“此牌映射的是规则‘僵尸同化’,即在规则生效时间内,持牌者将不再是僵尸的攻击对象。”
“万子牌的一万,那便是三次发动机会,每次持续一个小时。啧、总共能躲三个小时呢……”文侪感慨一句。
“又是张容易害死队友的牌啊。”戚檐笑得粲然。
……?
这是该笑的时候?
文侪想抡他一拳。
掀牌还在继续,这回掀开的是一张【一筒】。
“这张牌映射的是‘准确定位’,即持有人在发动时能够得知所有人的具体方位,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张牌具有即时性,所得知的仅仅是那一刻的方位,若是被定位的诸玩家发生移动,定位准确度会下降。”
“那可是筒子牌啊,总共可以发动五次,若是有心人拿到了,还真他妈刺激。”戚檐眸中闪了丝光。
“怎么个刺激法?”文侪随口问了声。
戚檐朝那广播努了努嘴,随即笑着凑在文侪耳边说:“自然是在广播里通报地点,若离开得不及时,保准能让疯子缠上。”
在众人听着五花八门的技能已有些头晕眼花时,一张【九束】被猛然掀开,大值数字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张牌名为‘全体单独行动’,牌如其名,当有玩家合体行动时,吸引僵尸的概率翻倍。”
“好狠的牌,持牌者使用这牌的时候,咱们俩得单独行动。”文侪蹙起眉头,“束子牌还能发动两次,九束便是一次9小时,加起来便是咱们俩至少有18小时不能一起行动。”
“若要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动的还好说,最麻烦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的,吸引率翻倍呢……”戚檐啧一声。
在戚檐的抱怨声中,一张【风牌-东】被掀开了。
“这张牌叫‘限制行动’,意味着持有人能够将玩家限制于具体地点,牌面上的方位则代表了限制的局域在何处。该牌的使用会通过广播公开,若在此牌发动的十五分钟内没能赶到指定局域,则判定玩家游戏失败。”
“东牌那便是东边了。”文侪走到窗边往外望瞭望,说,“东边是宿舍楼。风牌也是字牌,至多使用一次,真是幸好……不过即便是一次,持续的时间也有整整一天……”
“好恶心的牌。”戚檐呵呵笑。
最后掀开的是两张【箭牌-白】。
“抽到这两张箭牌-白之人,所能发动的规则为:无。”
众人目眦欲裂,本就是求生游戏,叫他们两手空空和别人斗,那不是要了他们命么?
眼见诸人七嘴八舌的埋怨起来,文侪仅闭紧嘴巴不做评价,以免自个儿说多真的把那牌招来了,谁料那戚檐笑着开口:“文哥,你说咱俩一会儿不会真拿了那白……”
“我X……狗戚檐!”
戚檐话没说完,便结结实实挨了文侪一下:“你就不懂闭上嘴吗?!”
最后一声广播在文侪的怨恼声中响起:“洗牌开始,请各位玩家在洗牌停止后抽选自己后面七日的持有牌。需要诸位谨记的是,能活到最后的,有且仅有两人,否则将会进行随机屠杀。请各位选择更为文明的方式,排除竞争者。”
“文明?”戚檐撞撞文侪,“他说让参赛者被僵尸咬死,是文明死法诶。”
文侪踩了他的脚:“老子听到了!你甭一会喊一下,一会撞一下的。这些阴梦里的也不是人,死就死了吧,无关紧要的事别来烦我!”
“哈、这是安慰你自个儿的话吧?”戚檐步步紧逼。
文侪不理他,撸起袖子,准备抽牌。
***
开始抽牌了。
每个人面上的神情都有说不出的僵硬,当从被打乱的麻将中摸出一张后,多数人会在翻开牌之前,合掌祈祷一会儿,惟有坐在文侪身侧的戚檐在拿到牌的瞬间便将牌翻开了。
文侪见那戚檐面上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从容笑,更是莫名紧张起来。他掌心中盖着的麻将已被汗沾湿,此刻摸起来有些滑腻。
文侪轻舒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牌面给翻开几许,还在试图猜测的时候,先看到了一抹艳红。
啊……红中……
【替死鬼】
那傻x戚檐的乌鸦嘴……
文侪在心底骂了戚檐几句,才平息了心底怒火。
但实话说,这牌其实说不上坏,反而该说很好,因为只要他不手下留情,也不动些有的没的恻隐之心,那就相当于他多了一条命。
他于是侧身去看戚檐手中牌,见那人含着笑,不肯展开手掌,便说:“你不给我看牌,这是要干什么?”
“是张好牌。”戚檐笑着,故弄玄虚地推了推眼镜。
文侪心想:还剩两张白,一张东、一张一万,一张五筒、一张九束,单看他这神情也不大容易猜出究竟是什么牌。
“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情绪激动哦?不叫竞争者摸清底细也是一种战术。”
戚檐刚将掌心略微展开条缝,文侪便握住他的手腕,俯身去看,映入眼眸的是——
【箭牌-白】。
第66章 【孙】EP3 拥有这条规则的玩家,必须死。
文侪的火气直窜天灵盖,奈何身侧那戚檐野僧念经似的将“冷静”挂在嘴边,他这才憋了一口气,勉强将外露的情绪给压了回去。
“不是有很多最终赢家是从一穷二白开始的嘛?”戚檐笑得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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