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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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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身份陆斜,子杀‘父’,你不怕报应?……

“陆秉笔今夜屋内饮醉,不小心洒酒引火自焚。”

“见,立杀不许留活口。”

“祁督主下如此决绝口令真是好让人伤心。”

冷肃寒声穿透眼前黑暗直抵祁聿面门,她闻声熟悉心下一个激灵。

昨夜那般手段杀陆斜,现下相见就是生死仇敌陆斜眼下是个变数,想一命抵一命也未可知。

人的痴心哪抵性命重。

她辩人方向后手中笔果断扔出去,再掀起砚台砸去。

空寂室内砚台碎声落地,同时她两步并一步一阔正要推开窗飞身跃出。

一柄带鞘绣春刀鬼魅插‘嘭’声插。进窗框,挡住她狼狈仓惶朝外的身形。

祁聿下意识挥手扬开阻挡物再往窗上撞,希望能速速摆脱只有两人单处的桎梏。

这种不容思绪时刻全凭她对危机本能直觉应对。

一只手破空从晦暗中伸出,狠狠钳拿住她肩胛。将人从跃起动作扯下推钉在窗框旁,杂声溅耳。

“干爹好生心狠。”

祁聿飘飞衣袂止停在被迫顺服的身形旁枯落,犹如素秋凋零。

陆斜拿人撞墙上还特意避开祁聿脊梁,用祁聿肩胛撞上墙面。

怕加重祁聿身上伤情,兼人本就起热病着羸弱不堪,他还特意松分力将人托着,怕祁聿跌了。

陆斜手劲今日奇大,捏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她惊恐到气息凝滞,胸腔胀涩难舒。

祁聿咬下痛,顺着被固定肩胛的臂膀掀眸,熟稔身形与陆斜的面容一同撕开黑暗进入眼眶。

陆斜清隽五官此刻含怒,往日温煦亲善撕开,阴鸷怨责憎恨尽数杀向她。

戾气扎在眼底泅成一团深色,雷嗔电怒叫人瞧着有几分胆寒。陆斜颈侧暴起的青筋分明,清晰展露他此刻尖锐心绪。

祁聿深深吞口气,陆斜明明饮下了迷药昏睡,她投火前也亲眼确认本尊无误。

在他之后服下的内官今日午时才醒,昨夜验尸今儿又锁宫,陆斜究竟怎么活到现在还能摸到文书房的

原来陆斜竟也时刻谨慎防备自己,口口声声心悦当真是可笑了。

祁聿咬紧牙关,只恨自己昨日没有在他装昏之时捅他心窝子一刀,终究是给自己留了祸患。

看祁聿轻蔑憎恶神色陆斜一时不明。

明明是祁聿累次下死手杀自己,还都是那般狠毒法子,自己没死在人眼中还有罪过般,祁聿真是好没天理。

目光从人纤白颈子朝下扫眼,恍然想起昨夜景象,祁聿圆挺素白的双乳覆进脑中,陆斜急急提上眸

不敢再看。

耳朵烧成一片红,喉咙也灼得干裂。

“你,为何一再下狠手杀我!”

祁聿:

这种蠢话不知陆斜问来有什么意义,杀就是杀,有什么为何。

陆斜是希望她再骗哄几句?倒也是个法子。

总之眼下不宜闹得更僵,于自己没好处。

她清嗓,软下腔,将紧绷与相抗褪去,一副任人捉拿的姿态摆出。

“我说是老祖宗逼。的,你信么”

祁聿看陆斜眉心拧紧。

心忖,陆斜信就是傻子。

反正有人如昨夜那样对她,她只会用更狠的手回敬,不会叫对方再多喘一口气。

文书房被人叩响,她贴身掌家在外询问。

“秉笔,怎有东西砸了,您可安好?需要奴婢进门收拾么。”

昨夜他‘死得冤’,可文书房乃宫中重地,擅闯者死罪。兼他是‘已死’之身,谋嫌太大。

续上昨日手段,祁聿怎么可能留他一命。

他今日可不是来求死的。

门外一句不经意问询将她正要摆的迷魂局破开,室内莫名紧张。

祁聿目光刚抬,陆斜将插窗框上的绣春刀横手勒她颈侧,人朝她俯压过来。

陆斜没有迟疑,是要对她展刀的架势

一副威逼挟持模样吊睛看人,似她要敢张口唤人,这刀便要开鞘见血。

这个动作显明她与陆斜现下是死结。

她诸般秘密昨夜被陆斜尽数扯开,他凡是开智半分,此时硬碰硬自己归属下风。

可她仍旧是东厂提督,陆斜轻易碰她不得,除非陆斜要同她换命。

祁聿抿唇:“念你是我拜帖收的唯一儿子,这回饶你一命,你走吧。”

“人进来,你性命可就堪忧”

她抬起手,轻轻揪住陆斜腰胯上衣裳褶皱,温声哄道。

“明早我带你出宫,来日我大仇得报,会将唆弄大祭案罪魁祸首送予你手,你随意打杀。”

祁聿脚下朝他跌半步,与他贴近又卡条窄隙,正是叫人犯浑的临界处。

陆斜垂眸挑眉,两人腰腹多留的这条隙正叫人心痒痒,这个拿捏真是非祁聿不可

祁聿讨软必有谋求,昨日碰碰触触的迷惑人反手就杀他,今日再受祁聿诳惑岂不蠢透了。

陆斜强摁心下悸动,笑声无语,现在门外的人进来究竟谁是大罪会死。

祁聿明知道自己才是窘境绝地还在诈他唬他惑他,死到临头还有这份脑子镇定试图转圜真是厉害。

陆斜轻轻曳眉,腕子朝下一压,带鞘的刀碾祁聿肩上,叫人吃疼抽吸一口凉气。

“祁聿,你背后神道、哑门、风府、神庭、兑端五处金针是在易脉,你不是男子?”

带着一整日怀疑出口,陆斜至此刻其实还是不信祁聿是女子。

他将祁聿纤挑身姿上下再打量番,落目在人灵秀桀骜面庞上,瞧人神色凝紧。

“你当年是如何躲过入宫身子检查的,那时刘栩不识得你,不可能替你遮掩,还是说谁送你入宫的?”

白日知晓那几处脉象所效,陆斜其实震惊很久,地上坐了大半个时辰才缓过气,甚至觉得是书上内容定然有误。

他冒死联系了太子存留在宫中的人,出宫请教十数名医师才有一人知晓此法,

祁聿身世宫里所有人都知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还有周详的记档。

任谁在祁聿面前也不曾会想他是女子。

祁聿神魂一震,她周身气息紊乱至无序,甚至连脑子也有些浑。

果然还是到了这步

祁聿强摁下杂乱心绪,沉沉凝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九岁入宫,如今都满十四年。是男是女宫中人不知么。”

这话叫本就犹疑不定的陆斜再度动摇。

受刑后,人头回入宫要褪衣检查身子,且宫中他这等身份的大太监每五年一检,即便老祖宗疼爱祁聿免了这些年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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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档上净身日期跟入宫数次查验怎么算,难不成都是伪的?没阶的小宦都是十几人一间屋子一起褪衣,能全作假不成。

宫中任何记档失虚以死罪论,早年的祁聿凭什么有人敢替她担这份死罪。

陆斜手中刀鞘再朝下压一分,祁聿疼得喘口粗气。

好似力道是有些没分寸,在考虑下要不要轻饶祁聿半分,一想昨夜祁聿杀他还要进门确认身份更可恶。

陆斜咬紧牙,该他疼!疼死他!

指腹却不受控纵了祁聿半分,手上力道减轻,怕伤着人。

祁聿感知肩上刺疼浅淡,惊愕看眼陆斜。

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以什么逼你杀我,你又因何会对我动手?你说的合理,我”

其实陆斜心里清楚,祁聿身上的脉象才是自己死因,可祁聿说是刘栩,他还是要好好问问。

手上牵动心里一道给了心软,可见祁聿眼中不可置信,还反复端量他一颗真心时,陆斜气祁聿仍旧不信他,口中将出的话陡然调返个个儿。

“我也饶不了你!你还是偿我一命吧,昨夜你下手太狠。”

狠到能坐他房门前亲眼看他被火烧死,人还堵在门前怕他逃生。

那几个漂亮的小元宝只是祭奠,有这功夫都没想着救他。还令人验尸、锁宫、下杀令,便是到了殿下、陛下身旁还以重金悬他性命。

天底下就没比祁聿还心狠恶毒的人。

祁聿眉心细掐,吁口气。

这才是正常人反应。

她刚启唇想将陆斜再蒙骗或哄哄。

门外提声复述:“秉笔?秉笔是何物砸了,您可安好?需要奴婢进门收拾么。听这声恐是碎的厉害,您叫奴婢进门,免伤着您。”

“秉笔再不应声,就容奴婢犯矩进门,稍后请秉笔宽恕。”

祁聿掀眸,眼底深色却不显在陆斜眼前。

“我先将人哄走保你性命,你我一会儿再商。”

提音准备叫人退下,陆斜手中刀鞘横顶上她喉咙。

陆斜拢身凑近:“祁督主想活命吗?”

“求我。”

不是祁聿哄走人保他,是祁聿自救,祁聿身上的秘辛铁定要自己性命。

所以眼下到底是谁保谁性命?祁聿怎么至此还想翻站高位试图在主导权上诱骗他。

换个不坚定的,真能被祁聿咬文嚼字弄迷魂。

门外人走后祁聿必然再使力哄骗他,然后再寻时机杀他。

祁聿舌尖倏然咬破,刺疼连同腥气一道入喉。

她抿唇,抬眸狠狠盯紧陆斜。

可惜文书房无灯火,除却窗外透进几分瞧不清人的薄光,她已然看不清陆斜是何模样了。

祁聿自来不受人钳制,明知毫无胜算甚至不该,还是抽出袖中薄刃抵上陆斜心口:“看谁先死喏。”

仰眸,陆斜拢尽她身姿。

祁聿神魂密密麻麻犯起怵,愈发后悔昨日下手不够狠绝。

陆斜垂目,无视心口利刃,再迫近一步。

另一只手将薄刃在心口捏紧,祁聿一刀杀不死他反将门外人引进来,自己秘密可就不保了。

这般情形还不肯退让,是怕‘求’字出口便再无转转圜处境?

不受胁,倒要看看祁聿真遇绝境受不受胁。

她掐眸冷瞪。

“白眼狼,养你几年回头咬‘干爹’。不是我拿半条命跪保你,你当年早被老祖宗玩死在房里,你就这样恩将仇报?陆斜,子杀‘父’,你不怕报应?”

祁聿清冷面容更添几分寒霜,一身凌厉的刺尖锐到丈内不可近。

冶艳风情透骨氲肤,却与他愈发生疏,至成陌路仇敌般。

看祁聿真被逼急,陆斜倾身贴近。

因祁聿可能是女子,这次倾得没有往日近,没蹭到人耳侧。

陆斜垂眸浑言道:“怕啊,所以我就想再近身伺候‘干爹’而已,祁督主给个机会,这次我一定乖乖的,比以前更乖好不好。”

“只求‘干爹’不要弃我。”

他要知情,才能护着。

祁聿若真是女子宫中今日风言祁聿要搬去老祖宗房中,这简直是不要命之举。

陆斜摁着深呼吸口,听闻刘栩认了‘杀’自己的罪,至此时受斥还在御前跪着。

祁聿又做了什么,叫刘栩能如此拉得下脸这样替她认罪。

真是好大的本事。

一字一字里祁聿根本听不出陆斜意思、意图。

祁聿浑身僵麻,人有些站不稳。

陆斜沉声:“其实我今夜来只想听个故事,听个你是谁的故事。”

祁聿气息翻乱,双眼不由沁红。

这便是她禁忌之地,越过去,性命堪忧。

第112章 求你我这样受辱,够你饶我

一日性命吗……

陆斜明说至此,今日是如何也躲不过。

祁聿提声敷衍过门外监问的掌家,室内倏然静谧,落针可闻。

她浅浅敛眸,须臾间盘结前后替自己谋条出路。

果断松了指腹间薄刃朝陆斜直挺挺跪下,手掐紧掌心,随后揪住陆斜衣角。

祁聿一跪,整个人碾他心口样,陆斜气息骤然粉碎。

随着衣角重力,他神魂恍惚脑子不清晰起来。

“祁聿是我双生哥哥,他早我一炷香见世。”

“宁成七年春,阳羡刺史为了叫自己侄子顶了我父亲夏后高升的缺,冤我爹贪污朝廷修缮河道三万两拨款。我爹被捉拿当日就判了枭首,案情申诉未及、流程未禀朝廷便掉了脑袋。”

“我与祁聿被人冒死送出城外。祁聿说带我去京城告御状诉冤,逆臣之后他不能科考,我非良籍只能贱嫁,我祁家不能世代背负逆臣骂名。”

“我们乞讨一年进京,辛苦至长安右门登闻鼓,还未走近便被锦衣卫打个半死。”

往日种种侵覆,她体内不由打个颤。

肩胛却阔直,分毫不愿佝偻。

那不是不耻的往日,是刀刻进骨的叫她活至每时每刻的因由。

“他为了养我在京城四处作散工,却因年纪小、身后无依总被克扣银钱,他怕入冬我们睡破庙冻死,就自阉贱卖了自己入宫,每三月出宫给我送一两半的银子。”

“他十三生辰后却再也不出宫,我当他是被人害死。那时我就想入宫为婢查他死因,但长期吃住不协,我身子不合宫检,只好求在富户自请为奴免费做工将自己养养,次年十四岁入宫。”

“那时我是尚寝局为东五所看灯火的宫婢,”她嗓子一滞,哽塞几个苦音,继续道,“祁聿太有名,我打听他一点也不费劲,就是没机会去更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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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这种无依无靠的下等宫婢是没有休沐的,抢着帮人家干了两个月的活才求了半日休。”

“我深知他才学,又探听了十二监许多晋升规矩,我本想与他见见,共商日后我们如何在宫内生存。他进十二监,我与他同年开蒙,争做个女史应该不难,我们互相扶持日后总能生活如意。”

“我与祁聿时隔一年三个月相见才一刻刘栩就来了,次日我替他梳洗送得他。”

到此,‘祁聿’声声哽噎震颤,却字字冷静。

“那时我抱着他尸首认真想过,哪怕从宫女熬成宫令女官在皇太后或皇后身边代掌凤印,甚至勾引陛下做嫔妃生下皇子,我都势单力薄难杀死手握皇恩的刘栩。”

“但我进司礼监做随堂、做秉笔,成为陛下身边做手握大权的宦官,能有与刘栩一较之力。我将祁聿埋在他屋子的地砖下,穿上他的衣服从更鼓房一步步走出来至现在。”

这里祁聿再也没了气力,沉了许久浊气。

朦胧月光穿透窗子落她一身银屑,颤抖不止的肩胛脊梁孱弱悲切又格外坚韧。

陆斜浑身绷紧,气息几近灭尽。

他见过无数次‘祁聿’跪人,都是这般挺直脊梁,可从未想过这道清隽身姿有跪在自己眼前这瞬。

陆斜眼眶怔得失愕,脏腑绞疼不止。

“我尚有未完之事,你昨日捏我命脉,杀你我有愧无悔。再辗转回昨日,我一定不会叫你有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机会。”

‘祁聿’败得坦然,自知之明非常。

她泰然道:“你想我抵你昨日性命人之常情,我狠戾行径该死,今日你取我性命我毫无怨言。”

“只是陆斜,四年前年我双膝受针刑保你,昨日算清了,你若依旧不肯饶我”

祁聿扬起头看他,眼下晕红,阔开双肩再度挺正脊梁。

“我求你给我一天时间,让我与刘栩再搏最后一次,十二个时辰后我将性命还你,自裁在你眼前绝不做虚。”

掌心扯紧陆斜衣角,祈求道。

“你若念这四年我予你有半分恩情,或说你尚顾念昨日之前对我的毫厘真心,我死后请你将我首级削下,我不要任何人辱我。”

尤其是刘栩。

“我求你。”

言未落,‘祁聿’松开他衣角,端身正礼朝他俯拜,‘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上半身沉重到她要撑不住,喉咙喘出残息又被地面倒流塞住嗓。

祁聿伏地,那抹秉笔赤艳颜色倏然模糊朦胧,陆斜看不清她身上的颜色了。

他听得浑身如堕冰窟,浑身颤的不能自已,握住‘祁聿’薄刃的手血流不止,他却毫无知觉。

陆斜心口刺疼,浑身动弹不得,顺着祁聿跪姿搭她颈侧的刀已然无力,刀鞘尖失落在她背上。

脑仁跟四年前亲眼看着双亲哥哥们被枭首一样,要裂开。

他眼底滚烫,肩胛朝黑暗处挪躲半寸,鼻酸便不忍了。

两个八岁孩童是怎么一路从阳羡乞讨进京的,九岁的他们又是怎么被登闻鼓前的锦衣卫抽揍至半死的。

九岁怎么做工,那样小的祁聿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如何养活妹妹。

这字下的一日一日他无从想象,却是‘祁聿’一步步切实落地踏过。

‘祁聿’父亲是阳羡县令,那家中必是三两岁就请了先生开蒙经史。

宁成六年八岁的祁聿,文章能得他父亲一句‘尚可’,这等才气秉性不必言说。

因这二字,京中还未有几人能得他父亲如此言评。

难怪‘祁聿’说若无变故,会至京中拜投父亲门下。

想必八岁受此批语的祁聿,父亲定然乐意收教为门生。日后官场怎么都会有祁聿一席之地,多璨耀的来日却折在那般荒诞的八岁。

他们一个自阉入宫养妹妹,一个卖身入宫只想查清哥哥死因,两人至始至终只想相互扶持在不仁世中活着。

却在相见一刻后

更鼓房那间屋子陆斜听说过,是刘栩特意封窗砌的墙,整间屋子只有一道进出的门。

‘祁聿’进去一刻刘栩便至,她该是没机会溜出门她是躲在屋中听了一夜祁聿与刘栩那种龌龊事。

陆斜调整溃败心绪,咬紧牙甩头到一侧。

他想不出‘祁聿’如何怀着与哥哥共商来日生活走进门,又是怀着怎样崩溃心绪忍过那一夜,次日又是如何收拾祁聿身子、亲手将人埋在地板下。

这种境遇她还能冷静分析如何能接触到刘栩亲手报仇,每种路都细细辨析想过,最后择了条死状最不堪的。

此等心智、能忍、坚韧非常人所有,简直惊世。

‘祁聿’将这么多年苦简略成这几段话,明明每个字后都是剖了血肉的泪,可她除了声音颤抖之外并未太过悲痛。

陆斜想起宫里都说‘祁聿’无论经历多难,睡一觉就行。

原来是她从未经历过好的,俯仰世间,只能睡一觉继续往前。沉沉昏睡已是她情绪最疲累的歇斯底里的方式

陆斜愤红眼,刘栩该死!太该死!

没有他,‘祁聿’能找到哥哥,两人能在宫中活的满意知足。 :

他们从未有过所求,只想彼此相守安度。

陆斜将气息好好调整一阵。

手上刀鞘颤颤 :“你胆子真大,敢穿上他的衣服走到刘栩身前、走到御前。”

被人发现欺君,凌迟都是轻的。

或者被刘栩发现,那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那年十四岁,怎么敢为自己择如此不得好死的下场。

祁聿与刘栩都成了此刻禁词,稍不注意便会叫人再受遭凌迟,陆斜嗓子一顿再顿就怕出口伤着人。

‘祁聿’肩胛颤了颤直起来,眼下色深浓郁,却没情绪起伏。或者说情绪已然内显太多年,她无力惯了。

“刘栩敢杀人,我为什么不敢死。”

“故事你听完了,你这柄刀能留至明日取我性命吗。”

恐陆斜怕她如昨日样做完戏再寻机会下手解决后患,她咬咬牙,伸手一把扯下自己盘带。

陆斜看得一怔,慌张道:“你”

嗓子被急气倒淹引起呛咳,没来得及拒绝,就见‘祁聿’剥了自己腰带散了衣袍。

蹲身连忙伸手准备制止‘祁聿’动作。

他不要‘祁聿’这样,她这种先见之明后的认命妥协让陆斜犹如雷劈。

刘栩那个畜牲将人教坏了!

他不是那种人。

他边咳边用手摸黑下去,陆斜尚未碰到人,‘祁聿’主动握住他的手。

温软变得灼烫刺手,这下陆斜呛得更厉害,双目瞪直,恨不得眼睛能说话叫‘祁聿’快快放手。

正要甩手,‘祁聿’声音终于起伏一丝,浸着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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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为送你出去,我与刘栩做了个交易”

‘祁聿’声音轻巧断在不可说中,陆斜脑中突如其来冒出了个念头,怔愣间掌心轻轻落下条若有若无之物。

是那条他曾发现却几次不敢细察的银链。

陆斜:

他是没想到这等羞辱有朝一日‘祁聿’会亲手放入他掌心。

“若没刘栩,四年前我秉笔之位给你换良籍简单,可我这十年受制于他,在他手下总是有些难”

毕竟刘栩恨不得抓着她事事逼她弯腰。

拿其它的话凑还是不得不说,她嗓子一涌再涌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指腹间银链缠着她心,叫人恍惚。

陆斜脏腑疼得肝胆俱裂,可若此时张嘴叫她不往下,不就是明言自己知道此物。

‘祁聿’该如何自处,如何想他们往前的那些时日,他又是个什么人

陆斜眼眶酸涩难忍,喉咙也跟着颤个没完。

无数话在唇齿间都不知该如何不伤她颜面下出口。

祁聿心里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果,以为死后有人收尸才会被人瞧见发现,是没想到这等浊物会以此形式见光。

可想着自己性命、想着祁聿。

她穿戴都穿戴了四年,张口究竟有什么难的。

她要活,还要陆斜心甘情愿守口如瓶,也要陆斜忍不下心以她身世胁她,更要

她必须用此物钉杀陆斜心神,反叫陆斜予她生出亏欠不忍,将昨日她的所作所为一笔划过。

再一阵寂然无语,她缓好神。

“你知道优童馆里的小宦被人长期重金包下,可长时不在怕被旁人碰脏,这些老板或大人会在他们身下上锁吗。”

“就是这种。”

陆斜一阵晕眩,耳道杂音四起,气息已然绝在体内。

他此刻脏腑俱裂神魂皆散,还要忍着诸般翻涌心绪绞杀,生死不能大抵是这种吧。

‘祁聿’牵动陆斜的手,叫他实实在在握紧此物。

“我待你与旁人不同,老祖宗怕我心思不定为了给你良籍,我被刘栩用此物锁了四年。我这样受辱,够换你饶我一日性命吗。”

‘祁聿’声音轻得落不到地,全悬在他耳畔。

她多年向死而生,怕是在当初踏出更鼓房直房门前就想清,自己一朝被发现不得好死这个下场。

她不畏惧此种下场,甚至安之若素、虚心平意,比常日情绪更淡漠。

陆斜强摁紊乱心绪:“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让你死。”

“我活着你能安心吗,我这种人为了保命不择手段,且我最不缺手段。”

陆斜根本来不及说他安心,只听‘祁聿’续道:“现下你什么都知晓,你活着我不安心,你要去死吗。”

“你还是不信我。”

他不小心握紧拳手,恰好将‘祁聿’递他之物扯紧。

‘祁聿’衣袍虽遮着此物,可他清晰看见‘祁聿’腰身因此战栗。

陆斜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握住的不止是‘祁聿’性命,还有‘祁聿’未来一言一行,是她日日时时的桎梏。

即便他什么也未做,也成了刘栩那种时刻叫她受制之人。

他不向人举刀提刃,‘祁聿’颈侧也被他架好了柄能一剑封喉的利器。

人性贪恶,能从叫她屈尊倒杯茶开始,慢慢至旁的言行,再到不可收拾这个过程循序渐进没有尽头。

陆斜若站她的此地,也会害怕这种无尽。

她不是宁可死,是不敢受胁。

‘祁聿’灼目盯着陆斜,他面上的情伤是真,可不够,不够陆斜往下为她所用。

刘栩还活着,且刘栩此刻还背着陆斜性命跪在御前,陆斜要如何‘活’过来,刘栩、内廷、朝廷又如何接受陆斜活过来。

她若受制于陆斜,刘栩发现端倪,刘栩烦她与陆斜走近的话,早晚要将陆府之事合盘托出。

背负陆詹事阖府性命与他的残身,陆斜今日饶她性命,来日指不定恨她死的不够可恨。

她轻轻启唇主动为陆斜排忧解难。

“你不必担心十二个时辰后我伺机苟活再杀你,我说话算话,能立即做给你看。”

‘祁聿’是要立即‘死’给他看么。

陆斜心下惊跳,“怎么,你要服毒?”

‘祁聿’摇头:“这里是文书房,有一物能要我性命——司礼监掌管的御批纸跟玺印。”

这纸张上所书犹如御口御笔御驾,权柄过甚,司礼监行用必报要到陛下跟前。

之前她烧宫私自用了张,是刘栩为她偷藏了去未禀,但今日再用,刘栩也藏不住这么多。

她要用御批纸的空签写状子,去刑部状告刘栩多年来累累罪行,刑部看这纸张只能受理此案,且一定会闹成三司会审,甚至能到御前陛下亲鞫。

“此物胆敢私用,无论圣裁断得如何,我都逃不过一死,还不脏你手。”

“我这种死法你安心吗。”

陆斜忿红了眼,他不安心!他怎么安心。

说了这么多她再度软声求问。

“能给我一日性命吗陆斜,让我为祁聿再搏一次,我哥真死的屈辱无辜。”

“求你了。”

陆斜来意并不是取人性命,他只是想知道‘祁聿’如何掩着女子身份做了阉人进的司礼监,清楚后才能知道以后她的性命自己该如何护下。

怎么就成了饶她一日性命。

‘祁聿’不信他不言此秘辛、也不信他不以此胁她。

陆斜也不敢信她不再下杀手,因为她惯来的为人是不立险境。

他们二人究竟从何时拐到这条不归路上的,怎么就要必死其一?

第113章 落笔那祁督主不幸,你情深不寿,一日……

陆斜眼中团团乌黑,他想与‘祁聿’同之前那般没有隔阂的相处,但眼下已然不可能。

‘祁聿’信任是秤上铜环权,只有她愿意,他们才能有平衡。

可‘祁聿’究竟怎样才能信他、还不下手杀他。

陆斜喉咙破息,神魂在体内颠簸不稳,他一时不知现在该如何破局。

视线缓缓聚到室内燃灯之处,一捧温煦涂抹‘祁聿’半身。

如此颜色人该瞧着暖才是,可她一身孑然清寡、霜寒沁染,彻彻底底融在背后瞧不清的浓色里。

陆斜眼睁睁看着‘祁聿’从柜中抱出剔红纽绳络山水木箱,纤长指尖捏把錾刻流云纹的铜质钥匙。

陆斜深知她取出里头御批空

签,提笔落了私情,可真就要御前吃刑罪。

私用空白御签重罪,东厂提督名头必然当场剥去,无论如何承情诉冤皆是囚狱,最终下场不死也要残。

她十数年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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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厂花之争》 110-120(第5/18页)

隐忍付之一炬,所有权柄烟消云散还要落个不得好死。

一位司礼监秉笔下狱,还将内廷掌印拖下去,前头朝臣恨不得开宴举杯共庆,再狠狠朝二人身上砸石。

她为司礼监作势多年,名声早就烂透了。下了狱,诸般欺压凌辱接踵而至,直至她断气才得片刻方休。

刘栩若苟活此劫出言保她,这种残命‘祁聿’不稀罕也不敢要,所以她落笔一定会是刘栩累累罪行。

她当真是要用最后性命与刘栩搏一把生死。

她对自己性命也好生决绝。

室内响起锁扣清脆,她宽衣散袍一身舒隽从容,‘祁聿’开匣动作自然流畅。

陆斜眯眼,她究竟为什么走向绝境死地也能如此利落轻盈,一丝悲痛不甘也没有。

这不像她口中‘不死无大事’,反像连同生死皆不当事。

当‘祁聿’提笔。

陆斜心蹿起塞住嗓子,他一步从黑暗中阔出去,手中绣春刀急急慌慌架住她腕子不叫她落笔。

她垂眸看着漆黑錾金如意纹的刀鞘,腕子被冰凉刺得抖颤下。

缓缓抬头,陆斜身上落一身浓色,人嵌在黑暗中,她臂旁的小灯正巧照不见人面。

“你要饶我?”

这个动作趋势很好,但太早了。

经历昨晚,陆斜饶她等于自己将性命捧给她,陆斜肯么。

陆斜咂口,挑眉,压住胸肺间涌溢的闷涩。

嗓腔强摁诸般心绪:“祁聿,你但凡信我一回,就该知道整个内廷、这个世上我最不会害你。明明是你屡次狠心负我,我哪次怨过你!”

说着不怨,后头语中不免泛起忿恚。

陆斜冷哼掷地,狠狠气祁聿寡情薄意

‘祁聿’眉心掐紧,脊梁瞬间僵住,感官被陆斜‘理直气壮’怨憎冲撞得凝滞。

这个屡次负他从何说起?她实在不知自己几时负过人,陆斜别是有什么臆想症不成。

她垂颈拧眉、唇角抿紧,对时下境遇颇有些无奈地附和。

“是是,我负你、我薄幸该死、畜。牲不如。”

陆斜:

她还挺清楚自己所作所为,这就更气人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他饶不了‘祁聿’。

陆斜盯着‘祁聿’执笔的指尖,恍然细忖。

她十多年血苦走成如今能掌批红的提督东厂大太监,甘心只是他发现女扮男装就束手就擒这么干脆的去死吗。

即将年关各处都要结案或封案,这次闹到陛下面前轰动朝野,她有把握刘栩必死么?以‘祁聿’心性,不看见刘栩断气她闭得上眼?

不会,‘祁聿’不会。

陆斜深吸两口气,他也搏一次。

搏一次‘祁聿’不仅能自救,还会再反杀他一把。

他只要能将自己护住,‘祁聿’与他就是两全。自己真要‘死’,也要死的有价值,要‘祁聿’狠狠将他的真心温一把,再牢牢看进眼里。

昨儿会给他叠小元宝,这回总能更温柔点吧。

他吐纳两口浊气,陆斜不死心端正问:“我们能有双全之法吗。”

对于陆斜示弱,她静静抬眉。

“天亮我要搬去刘栩房中日日住着,按我所算,至明年春暖才会搬出。”

“你忍得吗,又能忍几日。”

她不正面回复问题,但意思已然清楚,他所思所想已经成了可命‘祁聿’言行的令,可‘祁聿’不想如此度日。

陆斜手中刀缓缓流失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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