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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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元宁在警局的值班室睡着了。
他尚且年幼,本就是觉多的年纪,自然是撑不住身体的倦意,昏昏沉沉地睡下。
盖在身上的棉被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软乎乎又暖洋洋的,盖在身上时就好像是轻飘飘的云朵一样,非常舒服。
警局中的中央空调出风口呜呜作响,不带有冷宫的一丝严寒。
这是自母妃逝世以来,他睡过最好的一觉了。
元宁睡醒后,竟然在警局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面前这个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面色疲倦,发梢还沾着机场夜间赶路过后的湿气,甚至连眼下的青黑都遮不住。
“舅舅!”呼喊几乎要撕破喉咙。
元宁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他眼眶发红,鼻尖酸涩。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梦境,他生怕梦醒后就会见到残酷的现实。他更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想,梦醒的美好终点其实是破碎的噩耗。
而在元宁喊出那个称呼后,男人立马打起了精神,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嗯,岁奴,我在。”
沙哑的嗓音混合着岁奴二字一出,元宁的泪水直接翻涌而出。
这是他母妃给他取的小名,寓意岁岁年年都平安顺遂,长久幸福。
宫里人自是不会唤的,也就只有母妃的母家才会这般亲昵地唤他。
“舅舅……”元宁的声音哽咽,呜咽不止。
他被揽进带着凉意的怀抱。
薛兰鹤拥着小孩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明明是个碰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都不掉一滴泪的硬汉,在这时竟然也垂下了几滴泪。
门口传来咳嗽声,有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虽然我现在说话有些不合时宜,但这里好像不太适合你们舅甥俩叙旧。”
他的语气带着些无奈,可这种破坏煽情场面的恶人自己也不得不做。
抱着元宁默默垂泪的薛兰鹤一僵,他稍微克制了些情绪,然后摸摸自己外甥骨瘦如柴的身躯。
方才一相拥,他就觉得自家外甥的肩胛骨都咯得慌,心头不免一疼。
薛兰鹤清楚地记得自己出征前夜,才三岁半的小皇子抱着布老虎钻进他被窝,锦缎寝衣下还是奶乎乎的软肉。
这才仅有一年多啊……
在他去世之后,他们薛家恐怕没什么好下场,不然他这个身为皇子的外甥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幅面黄肌瘦的模样。
瞧瞧,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薛兰鹤恨得咬牙切齿,胸腔里闷着沉郁愤懑的情绪。
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抱起元宁,温柔地哄着:“岁奴不哭,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元宁还在抽噎,听到接他回家这句话后,他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终于,他终于有一天还能听到这句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话。
亲人一个接一个地逝世远去,而今在异世,他却等到了能够接他回家的舅舅。
薛兰鹤怕孩子哭厥过去,心里面也是慌得不行。
倚在防暴盾牌架的男人露出了新奇的神色,他从来没见过薛兰鹤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任凭前路有再多的坎坷和磨难,这人都是面不改色直接咬牙拼命就完了。
而在他还是头一回在对方眼中看到求助的眼神。
关臣心里涌出些异样的神采,他连忙帮着过去哄人。
他倒是也直接,对着元宁就说:“小朋友,别哭啦。再哭下去,外面的警察都要以为你舅舅是坏人了,到时候他就带不走你了。”
元宁一听这话,心头微微慌乱,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怜兮兮地看向薛兰鹤,只是难以压制住的泣声还是让他一抽一抽的。
薛兰鹤一看就心揪了,责怪关臣道:“你吓他做什么?”
关臣都快被对方用完就丢的行为给气笑了,他举手做投降状。
但元宁的情绪好歹是稳住了不少,也不像刚才那样不停地抽噎。薛兰鹤不免松了口气。
走廊尽头传来早班警员的脚步声,薛兰鹤用外套裹住孩子走出警局休息的值班室,在跨过关臣那一刻,道了句:“谢了,这人情算我欠你的。”
大盛朝。
老铁匠的烟锅在锻铁炉边明明灭灭,映着天幕里相拥的舅甥。
江南绣娘穿针的手悬在半空,泪珠子打湿了未完成的绣画。
[他居然真的是咱们的少将军薛兰鹤!]
[保家卫国的将军能够在那个时代好好活下去,也是一桩幸事。我等也能放下心来。]
[难不成人死了以后就会去往那个地方吗?还是说小将军是个例外。]
观天司值房里,史官在那《天幕奇闻》中更是刷刷记录下:“夕日,战死沙场之将军薛兰鹤于异世复生……”
写到“生”字,他突然搁笔望向窗外。光幕中的摩天大楼正被朝霞镀金,却又像极了薛兰鹤阵亡那日的落日余晖。
有为他活着高兴的,自然也有因他好好活着而震怒惊恐的。
皇帝之前也觉着或许只是两个模样相似之人,那时他还抱着侥幸心理,直到薛兰鹤真的出现才震碎了他的侥幸。
他眸光沉郁地盯着面前的国师苏风瓒,质问道:“你可有何方法将这耸人听闻,害我大盛朝千秋万业的天幕给祛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