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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许·炸毛兔·言 潘煜想自己可能要做些……
因为潘煜的一句话, 许国海上桌都是黑着脸的。
酒店办婚宴一般都是仪式不结束,桌上不上菜。除了主桌,宾客们都是自由结合, 随便找张桌子坐着等开席, 顺带着等台上主婚人、证婚人、领导、父母、新人、闺蜜和花童相继发表感言。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流程刚到领导致辞, 陈旭阳打了个哈欠。
许言隐在角落里, 不自在地动了动脚, 低声开口:“好了没?”
“马上。”
刚一进宴会厅,他没来得及冷脸就得先把亲爹给小卷毛隔开,省得一会儿亲爹冲着小卷毛吹胡子瞪眼, 讲一通“之乎者也”。
倒不是护短偏心,只是许言敢保证亲爹讲完会更喘不上来气。
潘煜绝对听不懂,但他是真敢问,许言暂时没有抬着亲爹出门的想法。
只不过好心没好报,他前脚劝走了亲爹,后脚就被人堵在了角落。
“……”
许言今天心情一般, 贴着墙, 听着舞台配乐,神情冷淡地看着潘煜逐渐贴近。
“小潘机长,”许言手指滑过他的衬衫领子,修长的手指时隐时现在领带中央, 眼眸微垂, 声音呢喃,却又缱绻,“你是想干什么呢?”
“换鞋!”
潘煜声音如钟,听着还有几分兴致兴致勃勃。
“?”
许言有一瞬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什么玩意?
他都没回神, 潘煜就握着他的手腕,从自己西服外套掏了出来,而后跟个泥鳅似的,瞬间蹲了下来,开始吭哧吭哧地解鞋带。
“……”
许言整个人有几秒都是呆的。
是他高看潘煜了,所以事情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脚底冰凉,潘煜直接把他袜子给脱了。
“!”
许言但凡是只兔子,现在肯定都是通体炸毛。
“我自己来!”
潘煜掌心很热,覆盖着他因雨水浸湿而冰凉的脚腕,不知道是不是在哄他,声音放得很低。
“马上就好。”
呼吸打在皮肤处,许言觉得自己那只脚的温度开始不由控制,整只都快烧起来,指甲盖是健康的粉,但脚背猛地拱起了弧度,青筋在细微挪动。
整个人都像只受惊的猫猫。
潘煜莫名想戳一下,但又觉得不太礼貌。所以,他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许言。许言自己不知道,他现在比上次酒吧还要红,脖子和耳根通红一片。
“你还想干吗?”他努力稳着声线,尾音却还是轻轻颤了起来。
潘煜觉得嘴唇有点干,悄默抿了下,喉结微动,诚实且有礼貌:“我想碰碰,可以吗?”
“不行!”
这话光一听,许言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小卷毛还想努力一下,拽了拽他裤脚,继续跟他打商量:“轻轻的,就一下。”
“想都别x…”
“噗。”
陈旭阳真不是故意,他只是没忍住。
迎着两人转过来的目光,他从墙后出来,摸了摸下巴,努力憋回笑。
“那什么,” 他指了下自己刚刚钻出来的地方,声音泄着笑音,“你们要不换个地方。等会儿该上菜了,服务员都在里面等着呢。”
“墙,后面?”许言人都僵了。
陈旭阳都有点心疼他,屈指敲了两下墙面:“空心的,里面是个传菜间。”
许言面色平静地点头,而后踹开潘煜,低头换好了鞋,自始至终都没再搭理过小卷毛和心里那群正在尖叫的土拨鼠。
就连上桌吃饭,他都楚河汉界,不允许潘煜坐旁边,相当冷酷无情。
没办法,小卷毛只能抱着碗挪了个位置,委屈巴巴地坐到了,嗯,许国海那桌,紧挨着杨秀。
潘煜很有礼貌,看向隔了个座位,依旧黑着脸的许国海:“叔叔好。”
许国海哼了声,不作搭理。
桌子上坐得都是从小看着李山和许言长大的街坊邻居,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卷毛多少有点好奇。
“你是山子的朋友还是小言的朋友?”
小言?
潘煜在心里念了两遍,张口却很客气,一本正经地背着家庭教师教的礼貌用语:“阿姨您好,我是许主任的朋友。”
“小言啊?都当主任了,可真够有本事的。老许,你也是的,这都不跟我们说。哪像我,我儿今年博士毕业,进了国企当领导都得给你们念叨念叨。”对面的阿姨连着说了好几句,桌上除了杨秀应和接了两句,无一人再说话。
朱丽不喜欢杨秀那个软捏性子,转着眼打量着潘煜,又笑起来:“这孩子长得可真精神,难怪小言喜欢。”
旁边不知道谁发出了声奇怪的笑,杨秀脸一下子白了。
“瞧我这张嘴,”朱丽重得焦点,满意了,才朝自己嘴巴上扫了下,又亲切起来,“孩子你别介意,阿姨的意思是小言喜欢你,才跟你做朋友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做朋友不都得自己先喜欢上,然后才能愿意么?”
“阿姨是这样吧?”潘煜放下筷子,认真反推,“不然为什么从我上桌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是想跟我做朋友吗?不好吧,旁边叔叔的脸都绿了。”
“你瞎说什么呢?!”朱丽反应很大,情绪激动,嫌弃且膈应,“谁想跟你们这种人做朋友!”
潘煜指了下头顶:“阿姨,有监控的,要把这一段放出来给大家看一下吗?”
朱丽一下子哑了,顾念当伴郎的儿子,伸手别了下碎发,嗤了声,没再说话。
潘煜无事都能燃三分火,打了个响指,准备招呼服务员。
许国海可能也是误会了什么,瞪他一眼,压低声音:“还嫌不够丢人?”
“确实,”潘煜点头,特别自然地重复给朱丽听,“阿姨,许叔都嫌你丢人。在别人的喜宴上做出搬弄是非、乱嚼舌根这么不体面的事情,也难怪我那个有文化、有素质、有教养的许叔叔都受不了了。”
“阿姨,你真该反思一下你自己。”
小卷毛说完可能还觉得不严谨,又看向许国海,看得许国海心里发毛。
“叔叔,我说的对吗?”
“……”
霎那间,整张桌子空气都凝固了,街坊邻居的目光都聚集在许国海身上。
许国海脸上挂不住,咬牙道:“什么对不对的,我说的是你!”
小兔崽子。
“嗯嗯,”潘煜配合,再度开口,声音洪亮,“阿姨,你听见了吧,许叔刚说的是我,跟您没关系。您一定不是那个搬弄是非、乱嚼舌根的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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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小卷毛掏出了手机,打开自拍录像,半举着开口:“我长这么大还没跟培养出博士的优秀母亲一起吃过饭呢。今天真是天赐良机、千载难逢、三生有幸,必须要让我70多万的粉丝也都看看。来,阿姨对着镜头‘sy hi’。”
朱丽:“……”
小卷毛拿着手机绕桌拍了一圈,一桌的街坊邻居都没跑得掉,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是对着网络有莫名的畏惧。
一桌子的人都开始垂头,饭桌上很快安静下来。
潘煜放下手机,心满意足地拿起筷子:“各位优秀的叔叔阿姨们,怎么都不吃菜呀?是不喜欢吗?需要我喊服务员过来更换一下菜品吗?”
“不、不用,吃…都吃着呢。”
“那就好。”潘煜摆开自己的餐具,再次感叹,“果然‘细节决定成败,小事造就未来’,优秀的父母吃饭都这么谦让,真让人难为情。”【1】
“……”
一顿饭下来,也就潘煜自己吃了尽兴。但凡有谁视线跟他对上,潘煜都要开口说一句“优秀的父母…”
吃到最后,他们这桌都弥漫着一种渗人的气氛中,上到八十八,下到八岁八个月都在拿起筷子,沉默而僵硬地夹菜,跟整层宴会厅热火朝天、锣鼓喧天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寂静无声,他们阒若无人。
巡桌敬酒的时候,走最前面的伴郎都哆嗦了下,以为这桌是吃席走错了场。
“嗐,爸,吓我一跳,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李山结婚的几个伴郎找的都是发小,邻里邻居的也都认识,“爸爸妈妈”、“叔叔阿姨”都喊出来回音,桌上的气氛慢慢活泛了些。
李山挨个敬过,最后才到桌上唯一的小辈潘煜:“潘机长,谢谢你能来,我敬你。”
沈晓琳提前打过招呼,伴郎应该是知道,上的是茶。
潘煜没着急接,看着李山喝完了才忽然开口:“伴郎团都是你发小吗?”
“那必须的。”伴郎有机灵的,亲自把茶递到了潘煜手上,见他握着了也笑,“除了那个端盘子的,我们三和大山都是一起长大的。”
潘煜很奇怪:“许主任不是吗?”
“谁?”伴郎被人扯袖子,看了下许国海,干巴地笑了下,“许哥,许哥忙,没时间。”
潘煜摩擦了杯子,看向李山:“是吗?”
李山眼闪了下,含糊了声,端着杯子又碰了下他:“潘机长,我再敬你一杯。”
潘煜照旧没有喝。
他们这边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久到邻桌都觉得不对,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许言跟陈旭阳他们坐在最边角的一桌,年轻人都爱扎堆,一直不断地加凳子,坐得相当拥挤。
直到,陈旭阳碰了下他胳膊。
“卧槽,许言,潘煜是不是跟你爸坐一块去了?”
“?!”
别说陈旭阳震惊,就是许言也没料到小卷毛能这么自来熟。隔着重重又交错的人头,他甚至都看不见潘煜,目光强行聚焦,勉强能让大脑分辨出那一撮卷毛。
小崽子。
“那一桌可都是长辈,我就不信他一个人坐那儿能不憋屈?”陈旭阳嚼了个花生米,很喜欢看热闹。
也确实有热闹给他看。
没过几分钟,他就又怼了下许言:“李山怎么回事?敬个酒都快长在你爸那桌了。”
许言拧眉,盯着看了片刻,径直起身。
李山已经连续喝三杯了,沈晓琳笑地都有点端不住了。
“潘机长,今天要不先到这,回头我们单独请你和许哥。”
潘煜真不是个喜欢给人办下不来的人,只是情绪在不断地累加。朱丽闭嘴、李山喝酒、整桌沉默都只是个结果,可关键是伤害已经产生了。
潘煜不可能高兴,也没有半分痛快。
到这一刻,小卷毛必须要承认自己从小上的绅士礼仪课没有半分的用。
他想自己可能要做些稍微失礼的事了。
“小潘机长。”
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本能高于大脑反应,潘煜先转了身。而后,他便笑了,发自内心。
可下一瞬,又垂了唇角,同样不受控制。
看着很委屈。
第32章 他笑,肆意且风流 “敬畏生命、敬畏规……
“怎么了?”
许言走过来, 先扫过潘煜杯里,看见是茶,提着的心放下了。
李山还行, 不是不知分寸。
伴郎们都笑地牵强, 不知怎么解释。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不说破就意味着无事发生, 永远都有自欺欺人的底气。
潘煜不会牵扯许言, 端着杯子, 一口喝尽了茶。
“你们可以走了。”
李山应该是有点喝醉了,还不想走,看着许言, 半响说不出话,竟然还想着跟他再敬两杯。
沈晓琳人都快裂了,她寻思着自己婚礼上也没请梁静茹啊。
潘煜把茶杯敲在托盘上,盯着李山转过了视线,浅咖眼珠里没了常见的笑意,简洁干脆。
“走。”
“马上走, 马上走。”
伴郎团推搡着李山离开, 唯恐再起祸端。
“许主任,坐这儿吧。”潘煜语气如常,招呼服务员加凳子。
许言不是小卷毛,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有的, 也太过聪明。
他看了眼红眼的李山, 又扫了下过分安静的席面,几息之间就有了猜想,慢慢舒一口气,说不清现在心里到底是难堪还是解脱多些。
许言把外套搭在椅背上, 拎着桌上的热水壶倒了杯热水,坐等邻居们开口说话,捎带着也让他听听那些人是怎么把小崽子给气着了。
等了两分钟,潘煜汤都给他盛三碗了,桌上还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朱丽婶子倒是悄悄抬头看了眼他们,又在潘煜的注视下飞快地把头埋进盘子里。
整张桌子霎时更安静了。
“……”
许言又看了眼小卷毛,明白了,原来餐霸在这。
但都是餐霸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
许言把水推到潘煜手边,望了眼正啃鸭腿的亲爹,倒是有段时间没见他胃口那么好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其他桌都开始打包东西了,他们这桌还没一个人动。会过日子的大爷大妈们拿着塑料袋串着桌子收菜,没走到他们桌旁,都先习惯性地喉一嗓子。
“你们这桌还吃不?”
无人搭话。
大爷纳闷,拿着一沓塑料袋,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走来。
“你们,”整个桌的人“刷刷”地转过视线盯着他,大爷吓得都会弹跳了,眯着老花眼确定没见太姥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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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颤声开口,“你们…吃、都吃、慢慢吃。”
潘煜在,伴郎抱着纸箱收酒都没敢过他们这桌。
直到许国海打了个饱嗝,杨秀再吃不下东西,许言才放下筷子。
“走吧。”
潘煜刚刚都吃饱了,后半摊一直无所事事地盯着许言看,根本学不会收敛。
许言懒得搭理他。
潘煜拿着手机,热情地招呼伴郎团过来拍张大合照:“优秀的、不爱看人笑话和乱嚼舌根的叔叔阿姨们,优质的、受过高等教育的、超会尊重别人和讲义气的伴郎团们,下次再见啦!”
整张照片除了许国海和潘煜笑了之后,其他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僵的。
许言看向潘煜,终于明白了小卷毛见到自己那一瞬的委屈从何而来。
他是在替自己委屈。
直到现在,小卷毛都没有释怀那份委屈。
潘煜低头看着照片,又远远地看了眼已经瘫在桌边的李山,再次遗憾他今天是新郎。
吃过饭也才两点,许国海他们被李山父母留在酒店,许言和潘煜开车回小区。
潘煜的房子买完都没来看过几次,今天刚好有点时间。但他也没想着看房子,而是巴巴地跟在许言后面,不懂委婉,但相当勇敢。
“许主任,来都来了,你可以请我上楼喝杯茶吗?”
许言已经不想纠正他的语句了,点了下头,很好说话。
“可以。”
“!”
小卷毛眼珠停住一瞬,高大的人影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许言没等他反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潘煜立刻就颠颠跟了上来。
按下电梯,许言弯了下唇。
许言家两室一厅,客厅以米白色为主,装修简单,一尘不染。
“随便坐。”
许言从冰箱拿了瓶水,放到坐姿端正的小潘机长面前,自己去厕所簌了口水。
潘煜坐得很乖,眼睛都没有乱飘,只盯着墙上的艺术画瞎看,盯着盯着他就开始跑思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密封的空间里只有他和许言两个人。
两个人,一个家。
而且这家还是许言长久居住的地方,处处弥漫着生活的气息。
他悄悄地吸一口气,觉得空气都是有了味道。
香的、甜的,反正都是好的。
许言中午喝了酒,简单漱水,擦了下脸出来,随意问了句。
“看什么呢?”
“看…画!”小卷毛眼睛用力,装作能看懂的样子,“这画可真大。”
他余光一丁点儿都没有瞥向许言,也是真的没看到许主任红意没下去的脖颈和微微湿润的衬衫。
真的。
潘煜正襟危坐,视线飘走又努力移回,只有睫毛密密荡在空气里,盖住了心虚的眼睛。
“李山送的。”许言不偏不倚,坐在他对面,很平静地开口,“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小卷毛立刻就抬起了眉毛,什么旖旎想法都没了,揪着手里的水瓶包装纸,闷闷开口。
“我不喜欢他。”
“嗯,可以不喜欢。”许言点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极其平淡地叙述,“应该没和你说过,我们家在一个很偏的小城市,那里虽不至于家家烧香迷信,但也没有同性恋的概念。男人到了二十五岁不结婚,街坊邻居都会在背后说父母不上心。”
他不喜回头,过往都鲜少提及。
寥寥两句,再无其他。
“所以,小潘机长不必跟他们计较。”
许言早过了因别人而活的年纪,每一天过得也都还算潇洒。
“至于李山,”他笑了下,“婚礼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们婚礼的操办基本都是由两家老人商量着来的,不然,伴郎伴娘也不会都是发小团了。
“李山跟晓琳一开始是不打算办婚礼的。”
许言没有替任何人解释的意思,如果非要说,大抵是见不得小卷毛因这些委屈,即使是为了自己也不成。
“小潘机长,现在心情有好些吗?”
一般人顺着台阶就下了,只有很实诚的小卷毛依旧坐在高高的台子上,不愿下来。
“不是心情,是心。”潘煜很认真,反手锤了下胸口,响起有分量的一声,“许主任,我这里闷闷地,透不过来气。”
那确实,是个人挨了这一下,胸口都得有点闷。
许言刚想开句玩笑,就见潘煜注视着他,那双很漂亮的眼睛藏不住情绪。
他说得很慢——
“明明受了委屈的人是你。”
可为什么许言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
但潘煜却更难过了。
…
那天下午,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子,两个人聊了很多东西,讲旅行、讲生活、讲多多,也讲工作。
潘煜应该是想逗许言笑,提自己刚回国的一次飞行。那趟航班飞贵阳,没什么特殊的,非要说就是有个乘客吸了电子烟,就一口。
“不知道是他没吐气还是烟雾报警器不灵敏,反正没响。”潘煜滑坐到地毯上,给许言削了苹果,“我们那趟是中转航班,赶时间。乘务长建议是口头警告、专人看管,落地之后把人送下去就算了,责任机长也同意了。但我不愿意,以一敌二,坚定地把他由送下去改为了送进去。机组跟着警局一轮游,我和机长双双延误登机,各罚了两千块钱。”
“后来航司知道了情况,让写个五百字的情况说明交上去,说是月底会把钱退给我们。”小卷毛划重点,“五百字!”
那么多字,谁能写的了?!
许言有点走神:“所以,你交钱了?”
“嗯,我给责任机长转了四千,他写了两篇情况说明。” 小卷毛现在想起来还愤愤,“从此,我就有了个师父。”
那是他和钱谦的第一次同飞。
钱谦活了半辈子,第一次遇见人傻钱多的主,霎时觉得自己后半辈子都有了希望,撒泼打滚、死缠烂打地把他收了当关门弟子。
许言应该是酒劲儿上来了,思绪都像是掉在了故事里。
他接过潘煜递来的苹果,放在一次性杯子上,看着它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那你后悔吗?”
“当然不。”
“为什么?”
“不公平。”
潘煜洗了下刀,拿纸擦干:“飞机上的错误没有大小之分。错就是错了,受惩罚,天经地义。不然,那些规则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其他乘客又为什么要遵守?我们又为什么要坚守?”
许言不说话,潘煜便笑,肆意且风流。
“再说,我入职之前是宣过誓的,”
他笑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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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是正经的,也是认真的。
“敬畏生命、敬畏规章、敬畏职责。”【1】
那样的人,本就该属于蓝天。
许言看向窗外,雷雨早已停歇。
片刻后,他又转回视线,不错眼珠地盯着潘煜。
“看我干吗?”
小卷毛想伸手又觉是趁人之危,只能讪讪地捏了下自己的颧骨。
“我突然觉得,” 许言慢吞吞开口,学他的样子也捏了下自己,位置不对,捏上了脸颊。
潘煜看得心都化了。
“觉得什么?”小卷毛挪了挪身子。
许言也学着挪了挪,这次方向都反了。
两人瞬间挨得很近,呼吸都像是交错缠绕。
“你刚说话的时候像个奥特曼,”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喉咙沾了醉意,许言的声音都有些软,很认真地比划,“会发光的那种。”
潘煜也很认真,跟他说悄悄话。
“那可以是赛文吗?我比较喜欢他欸。”
第33章 笨熊趴窗 “许主任,我今天可以约你出……
聊到最后, 许言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有印象的只是掉进了梦里,他拼了命地向前跑, 跑到喘不上来气, 抬头便见高度越来越低的外航653已经要对准跑道。
许言第一反应就是指挥他复飞, 扭头去找塔台位置, 一片漆黑, 不见光亮。而后便是“轰”地一声, 飞机落地倾斜,机舱失火,呼救声伴随着烟雾, 散到了跑道的每一处地方。
许言狠锤了下墙壁,已经意识到是在梦里了。不再想那一场徒劳无功的奔跑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就那么静静站着,无声地望着。
那一刻他看见了很多人,接他班的进近管制员、扎着麻花辫的塔台管制、卫晟、蒋文翠、孙主任…每个人都如他那般拼了命地奔跑、嘶吼。
直到他看见了抱着机长帽的小卷毛,肩膀上的四道杠闪闪发光, 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许言本能的退了步, 但随即就停在原地。
他想起来了——
“你航班是不是要迟到了?!”
许言完全是被吓醒的,潜意识里一直记着潘煜下午六点的飞机,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先摸手机。
整间屋子都是静的,昏暗的蓝黑光隐隐从窗户处透进来。
解锁手机, 先看时间, 六点五十三。
App的消息一个个地弹出来,许言没管,先查了下国航7977的航班状态。
已起飞。
他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 身上搭着的外套滑落地上。
捡起来,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潘煜的衣服。
无他,外套上沾着小卷毛常喷的柑橘前调香水,活力强劲,无孔不入,沾满了夏天的味道。
许言提了下唇角,随手把衣服搁在了一边,懒得开灯,半靠在沙发,点开pp,扫了眼消息。
潘煜的聊天框永远都在最上面,最后一条是照常的登机报备,附加一张他7月的排班表。
——“许主任,我明天下午飞完台州就回来。”
许言拇指微动,没回消息,盯着排班表看了两眼,点了保存。
小潘机长,到底知不知道发这些东西已经有些小越界了。
许言熟门熟路地翻着潘煜的朋友圈。小卷毛的朋友圈不设限,一翻到底,甚至能看到十年前的东西。
十年前的小小卷毛没什么看头,也没几张照片,全都是各种有关飞机的视频转载。
不知道的估计都以为是个卖飞机的微商。
许言翻着看了近几年的几个视频,小卷毛爱出海,经常都是工装背心走在沙滩上,上了甲板就会单手拽碍事的工装背心,露出宽阔油滑的肩膀、裸露的胸肌,沾水的的腹肌和一闪而过的边边角角…露在耀眼的阳光下,全都一览无余。
许言其实不爱看这些。
他第一遍看的时候真的是毫无波澜;第二遍也只是觉得这张配图极佳,天蓝海清好风景;第三遍是因为反差太大,小卷毛半垂眸,不笑时莫名带了两分凶…直到刚刚,许言把图片再度放大,发现有颗汗珠滑过胸肌却没落,依靠凸,,起,形成了个几不可见的弧状。
许言莫名有点心痒痒。
他打开桌上小灯,客厅瞬间泛起昏暗的光,茶几桌上干净如初,脚旁的垃圾袋都被人小心地带了出去。
许言盯着垃圾桶看了好一会儿,转了下小潘机长用过的水果刀,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想。
他现在可能不只是想收小潘机长的利息了。
次日一早,许言穿了件稍微正式些的衬衫,刚到局里就被孙鑫主任喊进办公室。
“坐。”
离外航653失事,满打满算也就过了两天,孙鑫拿着他递过来的情况说明,粗糙地翻了几页。
“这是你的看法?”孙鑫直直地看向他。
许言坐直,不躲不避:“不是看法,是事实。”
JP653能落的主要原因是机长喊了油量不足,落地后油量数据是六吨,至少能飞个五十分钟,远低于国内可以报油量紧急的程度。但它是外航,他们能做的也就是经民航局层层上报、通报给JP653所属的航空公司并汇报给国际航空事务局。
流程都好处理,关键是责任的划分,重点是管制员对JP653的处理是否恰当。
事发的当天,许言就听过录音了。
不知道JP653的机长手里是不是握着什么投胎的指标,听着管制员提醒大风还坚持说自己驾驶的飞机是他们公司新购的最新款,抗风十五级。
确实是刚出厂的东西,骨头都是脆的,轮子接地就劈叉了,质量直逼天天掉毛的草泥马。
许言稍许走神,觉得又能给小卷毛攒个钥匙扣了。
“刚收到的消息,JP653向调查组投诉你了。”
许言不意外,只是好奇:“因为什么?”
“怪你没有早早地把他们指出去备降。”
这话听得多少有点荒唐。
但领导都提起了这一茬,许言还是要解释句。
“有做备降的打算,但飞机离场也得按程序走。”
“我知道。”孙鑫摆了下手,没让他继续往下说,而是翻着他写的东西,换了个话题,“朱主任他们都说JP653落地失误跟卫晟没关系,都是机长一意孤行。你怎么看?”
许言没法看,一面是同事;一面是失事。
做了带班主任之后,许言每天最怕的就是飞机失事,尤其还是因为管制员失误引起的失事,一般都是拔出萝卜带着泥,从头黑到底。
前几年有管制员指挥失误差点引起飞机相撞,当班的管制员与监听副班双双开除并吊销证件,当天的值班主任、带班主任跟着停职,地方管制局及其上属的管制局有十几位领导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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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都受到了轻重不一的处分。【1】
朱主任他们不是保卫晟,是不想牵连到自己。
孙鑫换了个话题,问得更直接了:“那天要是没交接班,你会怎么做?”
“领导,您这是为难我。”许言笑,“假设没意义的。”
这是孙鑫教许言的。
孙鑫显然也记得:“但我也说过,哪怕机长的错有个九十九,但咱们只要有个一,那就是错了。”
许言没再说话。
孙鑫叹口气:“管制员被天气牵走了神,最该确定JP653的油量情况。卫晟应急处理的也有问题,早早地指出去备降就好了。”
许言在孙鑫办公室待了小半个上午,出来的时候还拿了个孙鑫让他转格式的文件。
今天他不值班,按理现在都还应该停职等调查。但领导给他工作,许言也不可能当他放屁,闷头做了一上午,期间手机响个不停,不少都是来探听消息的。
下午,许言开车把资料送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见蒋文翠和同事一起。
见着他时,蒋文翠视线飘忽,没跟他打招呼。许言脚步微顿,不停留地下了台阶。
管制局门口有一家卖油酥饼的,生意挺好,许言难得有时间,停着排了会儿。
但有时候事儿就是那么寸,谷枫八百年不勤快一回,就今天受了公告惊吓,想着买点好吃的用以弥补自己那颗脆弱且幼小的心灵。
结果,直喇喇地撞上了许言。
“……”
谷枫第一眼不确定,第二眼屏住呼吸,第三眼开始悄悄后退,一步,两步,三…“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他被人从后拍了一巴掌。
“小伙子,你干啥呢?踩我脚了知道不?”
谷枫道歉:“对不住,我没看见。”
“那可不咋地,谁后脑勺都没长眼睛,你要是看见了那才吓人。”后面的大哥不介意地摆了下手,透过他肩膀又往前看,“就你刚走路咋跟做贼似的?你是偷人钱包了,还是拿人手机了?”
大哥声音一点儿都不收着,前面排队的顾客都闻声回头看。
谷枫那双清澈的眼里不仅有着动人的愚蠢,还盈满了委屈:“…我没有!”
“奧,哥知道了,”大哥点头,又拍了他一下,笃定开口,“那你跟前面那大兄弟指定有仇,是不!”
“” 谷枫特虚弱地笑了下,“大哥,老板那有刀,你要不直接给我来一下吧。”
大哥看他半天,缓慢比了个“6”,而后,猛地向后蹿了两步,成功地踩到了后一个人的脚。
“……”
果然,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莫斯乌比环。
谷枫手按在自己那双颤抖的腿上,一步一挪,年纪轻轻的就上了年纪。
“许、许主任,好,好巧。”
许言扫了他一眼,平淡开口:“做亏心事了?”
“没有,我绝对没有背后说您小话。”谷枫伸手发誓,说得斩钉截铁。
许言明白了:“不打自招?”
“不是,我真没有。”谷枫涨红了张脸,拿着手机解了锁,伸到许言面前,叭叭地告状,“都他们说的,说卫哥受处分都是您跟孙主任提的建议,本来都没那事的;还有人说您是想借机铲除异己,心黑手狠。”
许言没看他手机,谷枫讪讪收回来,还在表忠心。
“屁大的地方,整得跟宫心计似的,也不看看咱们这有没有横店的景,见儿天地给自己加戏,稀罕!”
谷枫用手指头戳屏幕,掷地有声地鸣不平:“明明是民航局出的调查结果,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您才不是那种背叛同事、暗地给人使绊子的小人!”
许言已经排到了队前,扫码付账,面色平静:“不好说。”
“啊?”
谷枫眼都瞪大了,腿又开始抖起来,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步,紧跟着又响起了“嘶”的一声。
格外熟悉。
他这次连道歉都忘了,就傻傻地看着许言。
“忠诚规章,尊重事实。”许言甜咸口味各买了两份,递出去一套给谷枫,声音如常,“其他的都不重要。”
许言也不在乎。
谷枫还是傻站着,递到手边的东西都不敢接。
许言径直给了后面的大哥:“多担待。”
“客气了不是。”大哥接的很快,憨声笑了下,而后又拍了谷枫,“别看了,你哥都走远了。”
“那不是我哥。”谷枫瓮声瓮气地回答。
“哦,”大哥又知道了,“你小爸吧?长得怪年轻的。”
“那是我领导!”谷枫都要跳起来了,“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