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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的视线落在九雾腕间的小银蛇上,目光变得深邃且难以置信,他不顾胸口上致命的重伤站起身,双腿因灵息不稳而倒地,眉眼间的阴郁不再,更多的是震惊。
他嘴里喃喃道:“怎会是…怎会是,地王蛇……”
地王蛇为何还存在于世间,又怎会供她驱使!
他双目沁血,咬牙吼道:“你到底是什么妖孽!”
九雾神色冷了下来,在如此不合时宜之际,脑海中竟又闪过幼时在凌云台那无休无尽的雷罚。
“此子恶贯满盈,天生恶种,万不可留。”
“便是连雷罚也驱除不掉这小童的恶念,将来恐成为祸苍生的恶人!”
“此等魔童怎能留在宗门……”
恶种,魔童、
如今,就连在这个想毁灭世界的疯子口中,都成了妖孽。
可笑。
强大到可怕的青色雾气向九雾袭来,天际巨龙发出怒吼,挡在九雾身前。
与此同时,地面震颤摇晃,脚下黄沙被撕裂,耀日之下闪烁着锋芒的磷片下是令人胆寒的赤色眼瞳,九雾腕间不知何时已变得空荡,整个人踩在巨蟒头顶直至云霄。
九雾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本以为当日在沙笼中见过的,已时它的本体。
不曾想,这小银蛇的本体,竟如此磅礴巨硕,惊天动地。
地王蛇的红色竖瞳直勾勾地盯着许砚,蛇尾一扫,掀起一阵风沙,许砚一侧的分身尽数随风而散。
“到底是我小瞧了你,原来你到我西决,就是想找到地王蛇,蛊惑它为你所用。”许砚阴沉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杀意,煞气弥漫。
他说完,又笑了起来,笑声悲呛:“地王蛇还在世本是幸事,可如今它为了外人背叛我西决,如此一个冷血无情的畜生,死不足惜!”
“该死,都该死!”
伴生于西决剑骨的地王蛇,在数万年前,就该随着剑骨一同消失了,如今,他会给它一个应有的结局。
许砚话音落,天边无尽的黑色怨气,缓缓聚拢,遮云蔽日,整片漠海,如处黑暗中,一丝光亮也无。
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压住,静止了一般,就连被狂风刮的簌簌响的树叶,都定格在原地。
许砚看着无尽而浓郁的黑暗将九雾与地王蛇的身性吞噬,眼睫颤了颤,仅一瞬的复杂,又恢复如常。
他躺在地面上,大声地笑着,身形缓缓弯曲,双肩不断颤抖。
他蛰伏至今,棋局已定,一个女子罢了。
所有想阻止他祭奠故土的,都该死!
胸口处的血流进黄沙中,许砚却似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笑得猖狂。
幽冥结界被毁,被镇压在幽冥下的那东西已经重临世间,劫难将至,没了剑骨,这世间,人族,妖族,魔族,再无人可阻止这场浩劫……
数万年间,所有人都说西决是被天道遗弃的死地,如今,这世上众生,都该尝尝,何为被遗弃,何为死地!
躺在地面上的青年生息断绝,样貌稚嫩的少年自躯体中坐起,他抱着膝,先是看向那血色尽失的躯体,又看向身后,分身化成的护卫,每一张面孔,都熟悉又陌生。
他想着,那些被他救下却没能活下来的孩童们,长大以后,大抵是该是长成这些模样的。
只可惜,都是凭空捏造出的,他们在数万年前,就没有以后了。
躯体已亡,想来是等不到看这世间的诸多丑恶之态了,比起狼狈地等待魂体消散,他更喜欢将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许砚抬起手,微弱的灵息缠绕在每一个分身的脖颈之上,只需动一动指尖,他们便会即刻消散,而他的魂体,也会被分身反噬,命尽于此。
“哗…”许砚手指一僵,缓缓转头看去。
黑暗中,远处的瀑布自山巅倾泄而下,水花四溅,轰轰作响。
下一瞬,刺目的阳光透过层叠浓雾,许砚被晃地遮住了眼。
再次抬眸望向天际,才发觉,那刺目的金光并非天上日,而是自黄沙中升起……
九雾怔怔地看着那金光包裹之物,轻声喃喃道:“师兄的剑骨,竟不曾被毁吗……”
直到那剑骨融与她体内,九雾身形一晃,看向围绕在她周遭却始终没有杀意的黑色浓雾。
寂静的幽谷中,两三只蝶儿纷飞于花草丛间,溪流潺潺,悠扬动听的歌声自远方传来——
“决西有酒家,林深时见雾,哥儿在唱,妹儿起舞,烟波袅袅喜鹊东回,大漠底下鱼儿飞。
哥儿在唱,妹儿舞起,千愿万愿等雪来,漠海东风起神明幽兰堤,待到明儿个儿啊,再行供奉礼……”
谧静的供奉台上,银蛇护守的白色枯骨,萦绿之晖没入地面,点点灵息如星辰闪烁充盈于此间天地,泥沙中,花木中,溪流中,乃至空气中,经年不衰。
“圣宝在上,请保佑信女,觅得良缘,和和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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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宝神明,今日祈福,唯愿家和美满,和和喜喜。”
“神明啊,今日比武考试,愿神明显灵,佑我成功通过考试,进入西决护卫营。”
“愿神明佑我西决,不再饱受粮尽之苦,绿洲永在。”
……
九雾伸出手,抚向周遭的黑雾,许砚口中,所谓的西决子民的怨气,触碰到她时,竟好似有了灵智一般,敛去阴煞之气,蹭了蹭她的手心。
犹到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何西决故土,这片被称为“死地”的漠海,对她如此优待。
又为何,她被困于沙笼不死,地王蛇这般凶猛的巨兽也显得亲昵。
原来,她与它们,早早便相识,它们还记得她,只是她却不记得了。
剑骨,不是玄意的剑骨。
而是她的本体。
“系统,你看到了吗?”
“虽不知我为何忘却往事,又为何化作婴儿,但你看到了吗?我不是被抛弃之人,我不是……”
系统的电子音也难言激动:“宿主,你不是被抛弃之人!你找到了自己的身世!”
九雾重重点头,随后蹲下身,摸了摸地龙蛇头顶的磷片。
“我记得你。”
地王蛇的蛇尾欢快的卷了卷,又掀起一片尘烟。
九雾环顾四周,看着渐渐恢复成绿洲的漠海,掩住眸中泪意,视线定格在许砚身上。
属于许砚的身体了无生息的倒在一旁,而青芜君的魂体,怔愣地看着染上颜色的沧芜漠海。
怪不得,只有她可以令西决重生新机。
怪不得,地王蛇甘愿护她左右,供她驱使。
没入黄沙中的剑骨,竟在数万年后,再一次现世。
可为何……
“既然你还在世,为何当年要消失,为何!”
为何要等西决的子民都不在了,你才回来……
许砚抬头看向九雾:“你知晓自己的身份了,还是想阻我,是不是?”
“哪怕此处是也是你的故土…”
哪怕,他们曾经视你为神明。
九雾看着许砚:“西决灭亡的原因我会去寻,但你犯下之错,不可饶恕。”
知晓自己身份,她对许砚,是复杂的。
或许是眼下她对西决生出了些许归属感,开始有些理解许砚对于故土的执念与缅怀。
正因如此,她更觉许砚所做之事荒唐离谱,许砚的祭奠,在她看来,是对西决的染指。
这世间因许砚而死的每一个无辜之人,流得每一滴血,都是对曾经的无忧乐土,质朴的西决百姓的染指。
数万年过去了,故人已故,许砚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曾经那般美好的西决,沦为罪恶之源。
若当年她的突然消失和西决毁灭真的有幕后推手,待她查出,便是掀了他们的坟,去鬼川寻出他们的魂,也不会让仇者安生。
可数万年后的现在,尽管悲愤,尽管不平,在世人眼中,当年的仇很,也不过史书中寥寥几笔。
“你想摧毁山河,屠尽所有人,可曾想过,他们之中,或许亦有故人的转世?”
许砚双目赤红,对着九雾吼道:“闭嘴!”
“也许他们中有人历经几世之苦,在这一世,终于得以美满幸福,却因你所为,再次遭受劫难?”
“我让你闭嘴!你如此说,不过是因从前便是个不通人情的死物,对西决没有任何留恋罢了!”
“你想要摧毁世间,到底是为了西决,还是不忿于你所经受之苦?”
许砚双目赤红,嘴角划过一抹讽意:“什么西决圣宝,狗屁剑骨,既然你背叛了西决,便与那些卑劣的外界之人一样,死不足惜!”
他说完,抬起手,身后的众多分身一同向九雾袭来。
与此同时,一道诡异的黑影出现在许砚身侧,那黑影身着斗篷,面容之处却是一团黑气,所过之处树木枯萎。
九雾脚下的地王蛇向斗篷怪物袭去,周身鳞片竟在触碰到那怪物之时被灼烧的焦黑,地王蛇嘶鸣一声继续向那东西进攻,万年巨兽,竟无法靠近半分……
“嘭!”地王蛇被甩在一旁,地面又是一阵颤动,蛇身上的伤口不断腐溃。
“宿主别碰,是幽冥地火,幽冥地火可燃烧万物,你与本体刚刚融合,不是他对手!”
九雾面色冷凝:“这东西,才是许砚为祸苍生的底牌。”
第75章 利用卑劣
“玄意少主,你醒了,身体可还有哪处不适?”幻夭自岩洞外走进,手上端着一碗温水。
玄意垂下眼睫,掩唇咳了几声,幻夭赶忙将手中递给他,玄意伸手接过,动作间,宽袖之上点点烬灰飘落。
幻夭望着那明显灼烧过的纸烬“咦?”了一声。
玄意声音沙哑:“我失了剑骨,方才在测试体内是否还留有灵力,便随手扯过桌上的纸张试了试。”
幻夭伸手接住飘落的纸烬,捻了捻指尖灼热的温度,一时有些唏嘘不忍。
他曾是那般天纵奇才的仙门少主,如今竟连探测自身灵力,也要借助外物……
幻夭压住眼底的同情之色,担忧地看向洞外:“也不知九雾那边怎么样了,对上许砚那疯子,又会不会受伤。”
九雾让她将玄意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出口处有许砚的人把守,她只能寻着战场相反的方向而去,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岩洞。
玄意苍白着脸靠在岩壁上:“她无事。”
他声音低哑,幻夭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笃定,还以为他此言不过安慰之词,眉眼中的凝重并未有放松之色。
许砚是个修为可达上万年的怪物,九雾一人,如何能胜过他呢……
九雾啊九雾,你我交情不深,可你好歹救过我一命,可千万要挺住,莫要死在那里了。
幻夭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着。
就在这时,岩洞外传来一阵“沙沙”声,伴着轰鸣,幻夭猛地睁开眼,跑向洞口处。
“这……”她睁大了双眸,看向肆意疯涨的树苗,与站在云霄巨蟒中那道纤弱打的身影,瞠目结舌。
“玄,玄意少主,你,你看到了吗……”
幻夭磕磕绊绊地地道。
“该不是我做梦吧。”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用人力……改变一方风土!
与此同时,西决的结界之外,在无垠的漠海中,那一丝可怜的绿意以几近恐怖的速度壮大,最后,在漠海的中央,形成一片盎然的绿洲。
刚刚跨入结界的诡艳青年被巨大的力量阻挡在绿洲之外,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勾起唇角。
有趣啊。
覆灭了数万年的西决,竟重临于世间。
他手腕一动,掌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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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雾祭出,尽管如此,也拦不住他。
“缠荆,此处已经不需要你,你若还有那使不完的力气,不如回去管管你的魔族众人,我知你不在意众生,但你也不想,待你掌控天下之时,这世间已成为了一片废墟吧。”
熟悉的声音自绿洲之内传出,此刻突然听到这令他恨的牙痒痒的声音,竟觉恍如隔世。
这世间唯一胆敢欺骗他,利用他的女子,还没将她带回去好好教训,她竟敢将他如此阻隔于西决界外,更是伤了他本体,她是否过于狂妄了些?
她说,他便要听?
哪来的道理,他偏不。
“缠荆,你那般聪明,定知晓我此番言语,是为你好,对吧?”那声音再次传来,比先前温软些。
缠荆收回掌心血雾,抱起手臂。
“你当本尊不知你的狡猾,你不想人族与魔族起战事,可不只是为了本尊,不若这样,你求我,我考虑考虑。”
青年那张雌雄莫辨的艳丽面容因着与本体融合,显得少了几分诡谲,多了几分人气儿。
“求你。”
缠荆轻嗤一声:“早知你伎俩,从来都是鬼话在前,全无真心。”
他说完,竟还真的就转身离去,如墨
的发丝未束,随着风微微飘散在背后,高挑瘦削的身形不显得疯乱,张扬又招展。
缠荆的身影缓缓远去,九雾松了口气,如今幽冥祸患在前,人魔二族实在经不起波折,还以为劝缠荆休战要浪费好一番口舌,他这般轻易的离开,是好事,却也令她的心更沉了几分。
缠荆为人倨傲,向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如此轻易的离开,想来幽冥之祸,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魅魔,也感到了棘手。
九雾又想到了那救走许砚的怪物,眉间紧皱。
幽冥下,何时多出了一个那样的东西…
如今她尚未完全融合自身剑骨之力,无法即刻离开此处,纵使她融合了剑骨之力,对于眼下的幽冥之祸,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九。”
九雾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将林中的封印解开,向远处那道身影跑去。
“师父!”
道仙姑伸手,轻轻地抱住九雾。
她摸了摸九雾的发丝,担忧的看向她:“小九没受伤吧?”
九雾猝不及防红了眼眸,连忙摇头:“徒儿没事,师父,好久不见。”
道仙姑拭去她眼尾的湿润:“是啊,你这孩子!为师还以为…还以为你……”
道仙姑叹了一声:“若非玄意给我传消息,为师到现在还不知你回来了!”
九雾垂下头:“师父,对不起。”
她并非不是没有起过去寻道仙姑的念头,可当时,就连她也自身难保,又何必牵连师尊。
“傻孩子,不怪你。当年我离开,便是打算脱离世俗的地儿过此余生,是我的错,若非我当年没有护住你……”道仙姑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九雾拉过她的手:“当年师尊为了护我,已经拼尽全力,是徒儿不孝。”
道仙姑揉了揉她的头:“不说了,过去的就不提了,这一次,为师定会保护好你。”
九雾含着泪笑了起来:“九雾也会保护好师尊。”
“对了师父,你自外界而来,可知晓如今是何情形?”
道仙姑的眉眼变得凝重起来:“幽冥结界破,鬼川怨灵出,靠近幽冥的数座城池避祸不及,已经遭难,除此以外,妖族所在的青桑也未幸免,帝师有令,命仙门与揽月军全力抵抗怨魂,但怨灵有死而复活之能,魔族又频频向仙门发难,百姓终日恐慌,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道仙姑伸手抚向一旁的擎天树:“西决在数万年便已寸草不生,如今再次恢复生机,难不成是…剑骨重临?”
九雾颌首,将自己的身世与道仙姑如实讲述,道仙姑目色复杂:“不曾想,你的身世,竟如此坎坷离奇,祸兮福所依,好在你如今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她说完,环顾四周:“对了,玄意呢?如今仙门无首,都在等着他这个少主回去主持大局,怎么不见他?”
九雾垂下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道仙姑似是想到什么似的,身形一颤:“玄意他的剑骨,是不是?”
九雾缓缓点头。
道仙姑看着四周盎然的绿意,深深闭了闭眼,怪不得。
古书有云,剑骨于道法万全而汇聚,控时代之兴衰,改万物之命数,风云变换时代更替,苍生花开无并蒂,一朝天子一朝臣,剑骨独一且唯一。
当年,三道清老神仙将冰棺里的孩童带回万树宗之时,也是西决衰败之初……
这世间道法灵蕴,便如盆栽里有限的土壤,一株花开灿烂,另一株,就只能残败凋零。
或许这世间,根本不会同时出现两根剑骨。
可剑骨,本就是被赋予了天地之灵,若灵力尽消,当化作乌有,九雾……
又是如何能化作人形,又是如何能活到今日?
道仙姑看向九雾,终是没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帝京,观星台——
许墨白站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西方。
纵使他已经站在这神庭的至高处,一眼望去,却还是数不尽的琼楼,看不穿的青山,目之所及之处,并非他想望向之处。
“信,可交给玄意了?”
身后回禀的将士道:“帝师放心,末将已在玄意少主进入漠海前,亲手将信交与他手中。”
许墨白轻声问道:“他可有拆开那信?”
将士茫然地摇了摇头。
玄意少主怎会拆开那信,他清楚的看到了,那封信上写的分明是,九雾亲启。
待将士离开,一直守在旁侧的小道童疑惑问道:“帝师大人,那封信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能被玄意少主看到吗?”
许墨白看着窗外,夕阳的余蕴映照在他雪白的长袍上,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小道童眉目间有些不解之色,若帝师真的不愿玄意少主得知那封信的内容,又怎会命人将信交与他手中?
可那信,分明又是写给九雾姑娘的……
“特殊之处……”许墨白缓缓开口:“大抵是,看信之人不同,效用也不同。”
小道童听的云里雾里,许墨白侧目道:“将前几日收押的血杀门之人放了吧。”
“是。”小道童领命,还未离开,便见一天阶修士脚步匆匆而来:“帝师大人,西决有变!”
“今日午时,据守西决之外的探子飞信来报,天生异象,西决绿洲重现世间!”
许墨白坐到山河棋局旁,看不出喜忧。
天阶修士继续道:“如此异像横生,可是出了什么变数?”
他面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眼下已经出现太多始料未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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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帝主失踪,到无尽深渊封印解除,幽冥怨灵倾巢而出,如今连西决那处死地竟也出了离奇异事……
“无碍,将西决之处的探子撤回,莫要多虑。”许墨白伸手拿起玉台之上从未碰过的琼竹酿,泛着竹米香的清澈酒液被倒入杯盏中,他看向天阶修士:“可饮?”
天阶修士意外于他竟还有如此闲情雅致,虽不解,却也因许墨白眉宇间的云淡风轻放松下来。
他接过琼竹酿一饮而尽,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好酒。”
天阶修士又饮了两盏琼竹酿才离开,许墨白端坐在棋局旁,伸手将棋局之上原本位于中央的一颗星辰子执起。
“啪哒。”棋子被随意搁置到一旁的棋篓中。
小道童回来后,视线落在许墨白微微勾着的唇角上,他总觉得帝师大人眼下的愉悦之意,与西决异像有关。
可帝京与西决,相隔千里,帝师大人也算的出那异像的祥恶吗?
小道童突然想到那封信。
许墨白慢条斯理的饮着杯中酒水,一双如墨的眼眸好似能够看穿小道童所想,小道童连忙垂下头。
过了许久,他忍不住又抬起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瞳:
“西决的异像,可在大人所说的效用中?”
许墨白将杯盏中倒满酒水:“在的。”
小道童眼眸一亮,又问道:“所以,先看到那封信之人……”
到底是玄意少主,还是九雾姑娘?
小道童等了许久,不曾等到回答,就在他以为等不到许墨白再次开口之时,玉台前的青年缓缓道:
“这封信,本就是给那一人看的。”
许墨白看向山河棋局中某一颗光彩夺目足以压盖过紫薇星的棋子。
这一颗星辰棋,曾暗淡无光,却在他连他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越来越闪耀,直至如今的无与伦比的耀眼。
位列西方,剑门星。
代表着天道的剑星,在那古往今来,熠熠生辉的星河中,不算唯一。
但,剑门星奇特,星运亦有轮回,便如同一人的命数,死去方能新生。
同一片星河中,它不是唯一,人眼却只能看到它轮转后最明亮的那一颗。
而他,竟在这山河棋局中,看到了两颗夺目的剑星。
其中一颗,是身负剑骨的仙门少主,而另一颗初显端倪之时,正是蒋芙蓉在幽冥的那段时间。
起初,他曾怀疑蒋芙蓉
是另一颗剑星,因封印幽冥而直达天命,直到帝宫的那场大火,紫薇渐弱,剑星却明辉未衰。
而那时,他才想起,起初她进宫,是以蒋芙蓉救命恩人之名。
蒋芙蓉失踪后,她也不见踪迹,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派人寻她。
直到藏身仙门的探子发觉了,从西决逃出寻找玄意的血杀门傀儡,方才得知她身在西决。
剑星第二次展露锋芒,明亮更甚,便是她到达西决之时。
第三次,更为耀眼,依旧是她被困在西决的这段时间。
剑门星位列西方,数万年的没入黄沙中的剑骨,亦在西决。
一次,是巧合,若次次都对的上,再是难以置信,也是事实。
尽管知晓她身世,他仍明白,天道难违。
她不曾逃离西决,依旧受许砚桎梏,意味着星河中的剑星虽崭露锋芒,而真正的西决剑骨,无法回到她体内。
他那封信,不过是将他猜测出的她的身世,如实告知。
这封信提着“九雾,亲启”的信送出去后,他便就在一直等着,今日的“西决异象”
那封关于她身世的信,的确是他故意送到玄意手中。
催动剑骨的,唯有剑骨之力。
玄意堕了魔,剑骨之力不再纯粹,而九雾的身份,与西决的剑骨,既可以可抵抗青芜君,保住她的性命,又可令她的故土重焕新生。
他只不过,为她寻到了一个上上之策。
许墨白晃了晃已经空底的酒壶,嘴角掀起一抹自嘲地笑意,不知是否醉了,小道童只听到他模糊不清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好生卑劣。”
真的只是为了救她吗?
还是……他想卑劣的,斩断他与她之间的诸般可能?
爱不能护的滋味,他从前经历过。
铮铮傲骨被自卑压垮,爱意中掺杂着对自己无能的悔恨,不知不觉,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于开智,得天道偏爱,遵从人人平等,道法自然。
他不觉露宿街头的乞丐有何处可怜,不觉锦衣华贵的王公贵胄又有哪里高人一等,不低瞧没有灵力的凡人,也不仰看世家宗门。
直到失去感知能力的他,在澜鸦城街头,见到了那位一经出现便引得万人空巷的仙门少主,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眸扫过了他,仅一眼,他便知晓,他知晓自己身份,也知晓自己与九雾的关系,可那又如何?自己的存在,激不起他眼底半分波澜,好似略过一只蝼蚁一般,无足轻重。
那样的目光像是一座他无法逾越的高山,他的出现令他对九雾本就不安的爱意更加无所适从,哪怕如今他已经身为帝师,哪怕上一次见到玄意,他已然堕了魔。
他孤身闯入帝宫,霜发赤瞳,人不人鬼不鬼,可只要他出现,便令人觉得,他寻她,再自然不过,本该如此。
他不愿再看到这所谓的“本该如此。”
所以,纵然他知晓世间不会同时出现两道蕴有神力的剑骨,知晓他知道她身世后,定会不惜一切,将她拼凑完整,找回“她自己”。
他还是将那封信,送到了他手中。
没看到结果前,他既希望事情进展如他所料,又希望,他只是救了她,并未帮她找回剑骨。
他想她在这乱世拥有更强大的自保能力,也想那个仙门的天之骄子也体会一番爱无可护的自卑,主动远离她。
可他又怕,不想看到他对她的爱意,令他自愧不如。
怕她承了他的恩情,心中便更多了他的位置。
小道童担忧的看向青年手中的裂盏,小声劝慰道:“大人,您喝醉了。”
许墨白端坐玉台旁,脊背挺的笔直,眼眸中清醒复杂,哪里有半分醉意。
他僵硬得弯了下唇角:“是啊,有些醉了。”
心生畏惧,无可自解。
止邑城——
幽冥怨魂逃出结界后,揽月连失三座城池,无数流民奔波流窜,止邑城中人满为患。
“流民这么多,我们这小小的止邑城哪里有补给供养他们!”
“听闻许多仙人都在赶来的路上了,等军队和仙人们到了,定能解决流民的问题,我们便无需忧虑了。”卖菜的杨婶称了称箩筐里的白萝卜,将其递给来买菜的商户。
那商户结果箩筐背起来:“好在多数来避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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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还带着些银钱,怕就怕那些个身无分文的,到处偷偷摸摸,有些胆子大的,半夜竟偷进了我家饭馆后厨,但那些人也实在可怜,好些日子不曾进食了,我没忍心,给了些干粮,结果你猜如何?”
那商户一脸不忿:“第二日,竟有许多人拦在我饭馆前,明目张胆的开口要东西!”
他拂了拂衣摆:“以后这好人我可是不敢做了,做一次善事,招惹了那么些个麻烦。”
杨婶子小声道:“要说你也是忒没脑筋了些,城中那么多家大业大的,你可见过那些贵人发发善心?如今这情形,连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这些小商小贩,可不是得保全自己,莫要再做些多余的事。”
商户点头,忽而听闻不远处一阵欢呼,转头看去,疑惑道:“那些个流民做何闹这般大的动静?”
杨婶子循着声音望去,一拍大腿:“那高个子俊生可不就是屠户老徐的徒弟?”
“这天杀的,又犯了什么傻!”
商户看着人群之中最为显眼的青年,青年身着麻衣,不知干什么去了,满身泥土灰扑扑地,就算如此,也掩饰不住那出众的样貌。
“这后生可是几个月前老徐捡到那外乡人?”
老徐是这西市唯一一家卖猪肉的屠户,几个月前上山抓野猪,捡回来个失了忆的后生,老徐早年丧妻,后又一直未取,因此也无子嗣,捡回来的后生失了忆无处可去,便被老徐留下当学徒了。
“这后生长得真俊呐!”商户感叹道。
杨婶子撇了撇嘴:“俊是俊,就是脑子不大对劲儿。”
商户看着杨婶子嫌弃的模样,疑惑道:“杨婶子看起来不太得意他?”
杨婶子旁边卖山蘑的刘嫂闻言将商户扯到一旁,对商户道:“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杨婶子家与屠户老徐相临,家长有个惯坏了的淘气儿子,平日里就喜欢占便宜,老徐家一杀猪,保准就闻着味去吃得多不说,还连吃带拿,偏生老徐性子温,脾气好,又是邻里邻居,每次杀猪都得亏点。
那日老徐给后生炖了骨头汤,杨家小子又闻着味去了,听说那后生当时正喝汤呢,杨家小子一凑近,那后生吓了一跳,竟将嘴里的汤都喷杨家小子脸上了。
商户小声问道:“就这?杨婶子忒小心眼了些,那后生又不是故意的。”
刘嫂捂嘴笑道:“听说那后生当时还说了句“嚯!哪来的烧煤球子。”杨婶子护他儿子护的跟什么似的,平日里有人说个“胖”字都要发脾气的,当即就寻那后生去了,结果那后生说,杨家小子胖的发邪,不知道的还以为圈里猪崽儿成精了,还说那么胖已经影响健康了,让杨婶子找个郎中给他看一看。”
商户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直到杨婶子眼刀横过来才讪讪离开。
杨婶子看向人群中的青年,没好气儿的小声嘀咕道:“拎不清的,自己一穷二白管他人死活!”
就在这时,街头之处突然有人尖叫起来!
“怪物,怪物来了!”
空气中寂静一瞬,在看到天际如黑雾一般的鬼魅时,人群骚动纷乱起来,行人四散而逃,惊惧间,有人相撞倒在地面上,还未爬起,便被踩踏倒下,菜摊被撞翻,杨婶子失魂一般看着落在地面上那似人非人的鬼雾,灰白色的厉爪自黑雾中伸出,没入一女子的胸膛中,仅一瞬,胸口拳头大的血肉被锋利的指甲掏出,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气儿。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怪物竟直直向她而来,杨婶子大口呼吸着,想要尖叫,却被吓得失了声。
离得近了,杨婶子甚至看清了黑雾中包裹着的那一张脸,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脸!
更像是……一颗骷髅头,挂着一层腐烂的皮囊。
当那双空洞的眼眶看向她之时,杨婶子几近晕厥,脚下打抖,一动也动不了。
就在厉爪伸向她之时,一道金光如崩开的琴弦一般落到那怪物的厉爪之上,怪物缩回手之际,杨婶子被拽到一旁。
“小,小徐,你竟不是凡人…”杨婶子声音颤抖对麻衣青年说。
她惊魂未定又添震惊,没想到老徐捡的后生,竟是会法术的修士!
青年俊美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诧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显然也未曾料到。
“先不说这个,杨婶,此地不宜久留,快回家带上煤球躲好!”
杨婶这才想起自家儿子,来不及再说什么,赶忙向家的方向跑去。
“军队和仙人都还未到,怪物却先来了,眼下可如何是好啊!”身着官服之人被府卫团团护住,语气中带着绝望。
蒋芙蓉眼底划过一抹愠色。
一城之主,竟如王八一般缩着,那些本该保护百姓的护卫,无所作为。
“报!城主,军队与仙门之人行至玉兰城之时被怨灵阻拦了去路,如今城中怨灵共有不足十只,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一个中年武将风尘仆仆而来。
止邑城城主听到此言,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道:“靠我们?这不是要我等送死吗!”
那武将皱了下眉,看向被团团护住的城主:“城主,城主府卫,护城将士多为修士,如今城中情形,比之当初永春城,玉兰城遭屠戮时成百上千的怪物,好上许多,远远还未到送死的程度。”
止邑城城主颤声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武将怔愣一瞬,身侧传来青年的声音:“所有将士全力保护百姓撤离到城北军营,统一管理,以免徒生伤亡。”
城主自护卫中探出头:“你是……”
青年看向他,眼底的冷意令他打了个寒颤:“照做便是。”
武将想了想:“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百姓无法对抗怨灵,护城军无法保护到每一个人,再这样下去,伤亡只会更多,倒不如将百姓聚集,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全力对付怨灵即可。”
城主道:“就这么办!”
“快,先护送本城主去军营!”
武将见他那副惜命的模样,脸色黑了下来,一忍再忍。
“你是城主,待到百姓都聚集到军营,发觉你早早将他们抛下自己走了,就不怕他们扒了你这身官服?”
青年说着,将止邑城城主从护卫中拽出来,对武将道:“让他来发布聚集百姓的消息。”
止邑城城主竖起眉:“大胆!我乃城主,你想让我当活靶子不成?”
“你不想当靶子,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将你的尸身喂给怪物,如何?”
止邑城城主脖颈上缠绕着一丝金光,他抖了抖,难以置信地道:“你,你竟是修士。”
武将上前:“公子,他是城主,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了?”
“他是一城之主,他说的话,自然比你我都好使。他怕危险,眼下谁不危险,是护在他身前的府卫不危险?还是城中保护百姓的将士不危险?又或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不危险?”
蒋芙蓉将城主拖到街道上被贯穿胸口的百姓尸体前:“你告诉我,眼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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