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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渐近,榻上睡着的人隐隐有些不安,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些。
下意识地保护着小腹。
她的眸光从楚临星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他有一些弧度的小腹上。
她先前不曾怀疑楚临星腹部的布帛,现在想来,只怕是月份大了,生怕在她面前藏不住,暴露了自己有孕的事实,这才冒险将肚腹勒平。
“妻主……”
在她走过来后,楚临星明显不安稳,低声唤着。
人在恐惧、无助的时候,会唤自己的亲近之人。
“抱歉,妻主,对不起。”
他在梦里都在渴求妻主的原谅。
原谅什么,原谅他还怀着哪个女人的孩子,来为她暖床?
要知道,她派去探查的人来报,楚临星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妻主。
只怕是与哪个女人暗通款曲,怀上了野种。
连处子之身都不是,还敢大着胆子,拖着病躯来为她暖床。
真不怕哪天死在床上吗。
那股因为被欺骗戏弄,不可言说的火气剧烈燃烧。
裴淮义面色平淡,半晌,嗤笑一声,径直起身,离开了这间房。
——————————
翌日,皇季父召楚琴师入京。
楚临星见她的亲卫行色匆匆,知晓今日又有要事要办,原想留在她身边。
她们的关系好容易缓和,他也终于克服恐惧,想留在裴淮义身边。
但今日的裴淮义同昨天有些不同。
楚临星换了身淡青色的素衫,从容得体地立在她身边,带着点小心观察着裴淮义的神色:“大人,您不高兴吗?”
她今天冷冷的。
面色与平时一般无二,但楚临星就是敏锐的察觉到一点不对来。
昨日她不是这样的。
裴淮义没有看他,只吩咐:“莫要让皇季父久等。”
她对雪竹道。
这厢,雪竹已经将马车带来,放下轿凳,朝他道:“公子,我送您去宫里。”
他望了裴淮义一眼:“……好。”
其实不想离开裴淮义的。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高兴了,明明昨日裴淮义对他还很好——并非是今日不好,可他就是品出点不一样来。
楚临星没有思考的方向,在雪竹的安排下上了马车,不舍地放下了车帘。
“我、做错什么了吗,”终是没忍住,他出言问雪竹,“为何大人不高兴?”
雪竹哪敢说什么:“公子,我不知。”
“公子昨夜睡得早。”蒹葭附耳提醒他。
一句惊醒梦中人。
楚临星恍然,随后懊恼地垂下头,低声谴责自己:“都怪我,只是沐浴过后身子疲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哪有这样的暖床小侍。
因着要给主子暖床,才得随家主出行的殊荣,结果自己先睡着了。
难怪裴淮义不理他。
前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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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雪竹听着,木着脸没有出声。
她们主子哪里是这样小气的人,若真有这么简单,只怕是用的女男之间的解决方式,寻常女子若是身边出了这样的事,浸猪笼都是轻的,要将这叛主的小侍活活打死才是。
但她们主子不是这样残暴的人。
楚临星为当今圣上与皇季父抚琴,也不能处理的如此草率。
京城入夏快,微热的风卷来夏雨的潮气。
风兰于这时上前道:“主子,那边查出了禁药,几位大人与掌柜已到齐,该收网了。”
“嗯,”裴淮义看了眼天边,“假冒成恩的人处理掉吧。”
他已经没有用了。
风兰道:“属下着手去办。”
言语间,假成恩的命运已定格。
天边响起沉闷的雷声,震耳欲聋。
掌柜面色惨白如纸,自知理亏,却硬撑着道:“裴大人,您是知晓的……”
裴淮义没有看她,只平静地拨了一下手边的古琴,听那阵短促的琴音:“李掌柜,我知晓什么?”
李掌柜有些颓然,却硬撑着,近乎祈求地望着她。
她是太傅的人,弦月堂的李云邦的产业,裴淮义不能就这么封了弦月堂。
裴淮义当然知晓此时,可她无所顾忌地要查封弦月堂,李掌柜心中也没底,此刻还有几位监察御史在场,她若是还想活,自然是不能说的。
“李掌柜,此前我便告知过你,”裴淮义收回手,抽出帕子细致地擦拭着指尖,“这琴馆里的琴怎么用朽木呢?”
“朽木制成的古琴,琴音自然不纯净,李掌柜说是也不是?”
李掌柜哪里敢说不是。
她自然知晓裴淮义是在点她,责怪她没能管好手下,叫人发现这一事,令她难做了,此为禁药,若是闹到圣上面前……
李掌柜背后腾升起冷汗,不敢再想。
裴淮义微微叹气:“李掌柜,朝堂容不得杂音。”
几位监察御史在她来之前正核对账本,然这些都是假账,又如何能和对得出。
李掌柜自然咬死不肯承认,裴淮义一来,才彻底敲开了这块硬骨头的嘴。
“大人,裴大人,”李掌柜哽咽着,“斫琴不易,琴师们也要吃饭,找下家需要时间,您、您府上的楚琴师,也是咱们弦月堂的啊,裴大人……”
她提起了楚临星。
楚临星有什么好提的,是她不在乎流言,这些人就真认为她又多在乎这么一个人吗?
裴淮义只瞭了她一眼,没有说他相关的话。
“硕鼠蛀空了琴木,若是不好生处置,如何对得起弦月堂的牌匾,”裴淮义指尖顿了顿,看她道,“这可是圣上亲提的匾额。”
这件事一旦闹大,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李掌柜撑着身子:“是、是……”
物证俱在,裴淮义将她的路堵死了,新掌事李冉到现在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太师与李云邦至今又没有消息,便是打算舍弃她们了。
在场监察御史对视一眼,上前收这些账本。
她说的委婉,先前也提醒过了太师。
皇帝并非看中弦月堂,只是当初听楚临星抚琴听得高兴了,亲自提了牌匾,她要封弦月堂,皇帝不会怪罪。
这事就算怪罪下来,太师也不能怪到她的头上,至于李云邦,她早已站在她的对立面,裴淮义不会在乎她的看法。
李掌柜被押了下去。
“咱们只当要花上些许功夫,裴大人真是了得,这就办完了。”
裴淮义微微颔首,笑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麻烦各位同僚了。”
宫内,皇季父撑着后腰,身后宫男为他顺着发丝:“殿下,楚琴师来了。”
殷奉贤懒懒地应声,眼皮都没有抬:“嗯,把琴摆出去,让他弹。”
“是,”宫男派人将东西安置好,与他耳语,“裴大人没有松口,这是什么意思?”
殷奉贤这才动了动眉梢:“啧,她来了吗?”
宫男道:“裴大人正去弦月堂,估计要一会呢。”
他几乎没有掩藏对裴淮义的心思,传去的话也不算委婉,裴淮义总是不置可否的模样,逼得紧了,就笑着婉拒,说白了还是那句:
“殿下千金之躯,微臣高攀不起。”
“不敢亵渎殿下。”
“如何使得,望殿下早日觅得良人。”
总是冠冕堂皇。
心情不爽利,殷奉贤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他早就听说了,裴淮义对这个琴师不一般,派人治好了他的哑症。
忙得没空进宫瞧他一眼,却有空派人为楚临星诊病。
殷奉贤酸痛的后腰好了些,抚着小腹轻叹一声:“裴大人只怕是嫌弃……”
他嫁过驸马,好容易有孕后又死了驸马,这会怀着前妻的遗腹子。
裴淮义有太多可选的男子了。
为何要做一个继驸马。
“殿下哪里的话,您可是皇季父,陛下都对您尊敬有加,裴大人怎能嫌弃,”宫男道,“殿下放宽心。”
宽慰终究是宽慰。
殷奉贤看了一眼凉亭里抚琴的身影,冷笑:“成日穿一身白,远远瞧着跟个幡似的,裴淮义还能瞧上这么个人?”
看着就招东西。
他是看一眼都嫌晦气。
这琴师原本可是肖府的人,后来说是受了委屈,被肖柏赎了身后,跑去御史府做事了,生了一副冷模样,又上赶着跟在裴淮义身边,她时常忙于政事,哪有什么
时间听楚临星抚琴。
狐媚东西。
本就存了勾引的心思,见裴淮义不肯要他,转头又勾着肖柏给他掏了银子。
殷奉贤本就不喜他。
楚临星从来疏冷,不苟言笑,身份家世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偏偏得了裴淮义的青睐?
那他这个皇季父算什么。
“真是不自量力,”殷奉贤皱着眉头,“叫他过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目的。”
天逐渐暗了下去。
只怕又要下一阵大雨了。
楚临星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在檐下听皇季父问话:“当初陛下授你乐官之职,你不肯去,是为了留在裴大人身边么?”
“并非如此。”楚临星道,“草民何德何能为宫中乐官……”
“陛下授你官位便是能,想留在裴淮义的身边,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殷奉贤的声线没有比外面的雨暖多少,“不要做留在她身边的春秋大梦,你没有这个资格。”
楚临星知晓他对琴并无太大兴趣。
今日召他入宫,也是要为难他的。
却不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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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裴淮义的事。
上次留他在雨中久跪,也是因为裴淮义吗?
他后知后觉地蜷紧了指节,像是发现了被刻意掩埋的惊天秘密,楚临星将心思都掩藏起来。
他先前不曾注意到,皇季父对裴淮义居然存有这样的心思。
难怪,难怪,一切都有了解释。
殷奉贤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心思:“她会多看你一眼?在她身边留了一个月,她也不曾给你什么名分吧,你还奢求什么呢?”
“我不奢求什么,”楚临星平和地道,“我也没有奢求什么。”
只要留在裴淮义身边,他就很知足了。
殷奉贤蓦地笑出声来:“你不会以为,只要你一直这幅做派,就能留在她身边了,别痴心妄想了,她才是真正的利益动物,一个只能被利益打动的女人,你没有家事门第,能给她带来什么,又凭什么留在她身边?”
楚临星抬起眼睛,清凌凌地眸光对上他:“殿下,裴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殷奉贤没想到他还会反驳,收敛了唇角的冷笑,眯着眼睛打量他,“别拿出这幅自以为多了解她的模样,你以为你是谁?”
“我谁也不是,但裴大人不是这样的人。”楚临星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固执地不肯松口。
他不允许人们抹黑裴淮义,即便那人是他无力反抗的皇季父。
裴淮义是他的妻主,不论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都要维护裴淮义。
裴淮义的作为他都看在眼中,就算她与李云邦站在一起,也没有压榨百姓、行恶事,这样好的女人,怎么能被抹黑。
殷奉贤被身旁宫男搀扶着,撑着后腰起身:“既然你谁都不是,那就闭上嘴,本殿对你太仁慈,竟助长你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被她救助的可怜虫,沾了他的光治好哑症,有什么资格外本殿面前说这些……”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楚临星,“你这哑症,当真是被治好的吗?”
若是装的,那可是欺君之罪。
楚临星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稳住声线:“是。”
“紧张什么,今日叫你过来,是要你陪本殿解解闷,”殷奉贤朝他招了招手,“跪这儿来,抬起头同本殿说话。”
“……殿下,裴大人并非这样的人。”他垂着眼睫。
“你要同本殿争辩这些吗?”
楚临星默不作声。
殷奉贤俯视着他,笑说:“今日跪足一个时辰再走。”
他没在看楚临星,随着他离开,不远处的层层纱帘也被拉开,露出里面的女人,正是裴淮义。
她身上还带着雨水的味道,是刚到没多久。
“裴大人,我先前说的,你考虑如何了?”殷奉贤屏退宫男,款步朝她走来。
“殿下,您也说了,只有利益才能打动微臣。”
裴淮义不为所动。
“啊,真是记仇,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裴大人,”殷奉贤笑着上前,没有坐在首位,而是坐在了她的身边,“他可真是不怕死啊。”
指的是在他面前维护裴淮义这件事。
她没有接殷奉贤的话,只公事公办地道:“弦月堂查封,于殿下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殿下何必执着于一个答案。”
“本殿就是想知道,”殷奉贤缓缓逼近她,冰冷的指尖从她的面颊下滑,唇瓣与呼吸也在这一刻逼近,“你究竟,愿不愿意做这个驸马。”
他开出了足够诱人的条件:“只要你做本殿的驸马,扳倒她们便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殿下。”裴淮义微微皱起眉头,微微偏头错开了他的吐息。
“真是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裴大人。”美人蛇吐着蛇信子,将距离拉得更危险,“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还是你嫌我嫁了人?”
裴淮义起身道:“殿下今日唤臣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内室静了瞬。
楚临星在檐下罚跪,听不到这边的东西,殷奉贤也不介意他来听一听,笑着凑过去,强硬地用那条柔韧的小臂勾住她的脖颈。
“当初皇姐不肯我嫁你,现在皇帝也不许,”殷奉贤伏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你也想推开我吗?”
“微臣不敢冒犯,这于理不合,”裴淮义仍是那副镇定的模样,抬手做出推拒的动作,“微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裴淮义!”他压低声音怒斥,“你还要本殿如何做!”
他没指望裴淮义会停住脚步,但她居然真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殷奉贤面上还带着愠怒。
孕夫身子经不住撩。/拨,驸马死后,他便守了数月的寡。
方才环住裴淮义的时候,他的身心,就连头发丝都在发颤。
可裴淮义又拒绝了他。
她似乎觉得这话有些荒谬,轻笑道:“殿下这是什么话,何必如此呢,您不必为微臣做些什么。”
只要她还是一个思维正常的女人,便不会同殷奉贤发生什么关系。
且不说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季父,同他走得近不利于掩人耳目,再者,驸马死的蹊跷,死讯方传来不多时,她便着手去查,果不其然,驸马的死与殷奉贤脱不开干系。
其中也好解释。
殷奉贤被迫嫁给驸马,妻夫之间貌合神离,致使他三年无所出。
殷奉贤当是喜欢孩子的。
她曾无数次瞧见他娴熟地抱着皇帝的幼女,模样慈爱,像是个好父亲。
在妻夫之间不能和离的情况下,诊出有孕后解决驸马,的确是他能做出的事。
这样的美人蛇,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近的。
“……因为本殿罚他,你生气了,是吗?”
殷奉贤不甘提起一个身份卑贱的琴师。
“殿下多虑,他如何,与微臣没有任何关系。”
嫌弃那是她给了楚临星太多的关注,让他有机会欺骗自己,还想怀着旁人的孩子得她的庇护。
她允许裴淮义做最后的选择,这也是她对楚临星最后的仁慈。
——————————
妙音院。
手腕传来的剧痛再也无法忍耐,楚临星颤抖着接过热帕子,将痛到发抖的腕子缠上,随即发出一声痛哼:“……大人呢?”
他将近一整日不曾见到裴淮义了。
蒹葭特地让芦苇出去,不让他看主子敷腕子:“大人不曾回来,公子,皇季父实在过分,怎么就要磋磨您呢?”
他不能随楚临星进宫,在外等着,结果就瞧见他淋着雨从宫内出来。
一路上胎动的厉害。
“安胎药,好了吗?”他断断续续地道。
只求不要发热。
若是着冷发热,只怕免不了要喝其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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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腹中的九月,他几乎不让自己生病,就算病了,也不喝安胎药以外的汤药,如此也扛了过来。
蒹葭点头:“芦苇去煎药了,想必快了。”
“将碗给我吧,你不必守着,出去休息吧。”楚临星接过他递来的那只瓷碗,轻声道。
他觉得自己此刻
没有什么力气了。
膝盖隐隐作痛,跪到最后,就连小腹也痛了起来。
九月从来坚强,每次他都担心,可淋雨、被惩戒、食不果腹,这些都没有让九月离开他。
他们还是有父女的缘分在的。
楚临星如此宽慰着自己,拿出当初裴淮义给他的药瓶,拉开亵裤裤腿。
原本修长骨感的小腿,此刻遍布青紫痕迹。
他幼时在楚府不曾受过什么委屈,被养的皮肤细嫩,一点磕碰就能出些印子,若是能一直在楚府带下去,按照他的安排,加一个疼爱他的妻主,这样的身子或许没什么不好。
裴淮义就喜欢他这幅模样。
她先前总说:“小少爷,这身子怎么经不住磕碰。”
只一夜的欢愉,凡是她指腹用过力的地方,都显出了青青红红的痕迹。
令人脸热。
只看他身上的痕迹,便只昨夜究竟是何等的激烈。
亦或是说,只是看他身上的痕迹,便知晓昨夜裴淮义究竟碰了他哪里,又喜欢碰他哪里,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如今他不再是知州府的小少爷,也没有那么多的银钱去为自己买药。
这样的身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膝盖上还有些血痕,他咬着唇肉,忍痛将尖利的石子取出。
皇季父有孕在身,他的宫殿寻常都要洒扫数遍,生怕皇季父殿下磕着碰着。
不会出现碎石子这种东西的。
但正巧出现在他被罚跪的地方,楚临星不用想也知晓,她们或许是得了皇季父的授意,亦或是想要讨好皇季父,故而让他跪在碎石上整整一个时辰。
从踏上逃亡的路开始,他受过的伤就多到数不清了,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了。
“没关系的,九月,”他摸着自己柔软的小腹,今日不曾用布帛勒紧肚腹,九月即便是闹,也没有同那次一般,出现腹痛难忍,流血的情况,“我们在母亲府上,很安全。”
还有三四个月,他与裴淮义的血脉就能看到繁华的京城了。
思及此,他不免有些忧虑。
他与九月,真的能待到那一天吗。
裴淮义真的能原谅,或是说接受他们吗?
那夜裴淮义答应他,会帮他,他知晓裴淮义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但此刻自己的身份终究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下人,说好听些是琴师,实则不过就是个有名无份的,暖床的玩意儿。
帮不帮,要看裴淮义是否还有闲暇,再想起这件事。
九月如今长得大了些,但因着先前他时常束腹,即便是松开,腹部也比怀孕六个月的孕夫要消散许多,瞧上去不过三四月。
“嗯、不怕不怕,”曲着腿的动作,的确容易压迫腹部,他草草涂好膝盖的伤,一下下抚着肚腹,“都是爹爹的不是。”
“没事了。”
楚临星说着,解开中衣一侧,露出肩头和有了丰腴趋势的胸膛来。
孕夫若是有妻主在身旁,孕期便不会那么难捱。
但他没有,至少此刻他还不能全然坦白。
委婉的告诉、求助裴淮义,已经是他能做出最勇敢的事了。
楚临星拿起那只碗,冰冷的碗沿抵在身前,随后指腹在柔软的丰腴上推挤。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令人羞耻的动作。
柔软充盈的软肉经过毫无章法的挤压,渗出一些乳白,缓缓滴入瓷碗中。
就算他从小被宠着惯着,受到的教育也不许他做出这样的动作,阵阵疼痛令他头皮发麻。
“呃、九、九月。”楚临星试图与腹中乱动的血脉沟通,让它停下,不再乱动。
他已经受不了那么多刺激了。
胎息的涌动于男子而言,本就是一种难以忍耐的刺激。
冰冷的瓷碗被乳白的液体注满,一股浓烈的奶香气充斥着内室,那股难以言说的胀痛总算暂时被缓解。
楚临星端着盛满乳汁的瓷碗,手背上淡青色的筋络明显,额角也渗出了汗珠,随着瓷碗被放置的声响过后,他拿出一方帕子,虚虚擦拭着额角。
他的眸光不可不免的落在乳汁上。
居然,亲手做了这种事……
楚临星逃避一般地推了推那只瓷碗,将它推的远了些,仿佛这样就不用备受谴责了。
若是他与裴淮义没有走到这一步,她应该,很乐意帮忙的。
有时候她就是很坏,喜欢看他哭出来。
“公子,药好了。”屋外传来蒹葭的声音。
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临星匆匆系好了衣带,努力恢复方才端庄得体的模样:“……进来吧。”
兴许是因着走神,时间也过得快极了,以至于他没有掐好时间。
“蒹葭,将这碗……”楚临星抬眼看到另一个身影的一瞬,声音登时顿住,他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道,“大人?”
蒹葭脚步都加快了,显然是想早些避开。
那碗苦涩的汤药放在他手畔后,裴淮义看到一旁奶香味浓重的瓷碗:“今日这么早便喝牛乳?”
成恩寻常都是夜间入睡时才喝。
府上的下人不会在白日为他这个替身公子送来牛乳的。
楚临星的那点窘迫没有逃出她的视线:“大人,您怎么来了……”
“你很意外。”裴淮义平静地阐述。
“不是,我只是,很惊讶,不,是很惊喜。”
裴淮义微微抬手,身后的芦苇端着一碗更为苦涩,颜色乌黑不祥的汤药走来。
楚临星唇角的胆小一顿,谨慎地问:“这是?”
“堕胎药,”裴淮义看着他,声音平淡,“留在这,堕胎,还是听着肚子离开御史府,我给你选择。”
第34章 第34章别让他死了
“什么……”
他面色苍白,不知方才经历了什么。
可在得知楚临星有孕在身后,这碗乳汁从何而来,仿佛也没有那么难猜了。
御史府的下人不会擅自来为他送牛乳的。
裴淮义看着他耳尖的红一点点白了下去,整个人都像是在一瞬退了色:“你不是听明白了,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大的仁慈。
楚临星应当知足的。
不会有人放这么一个叛徒一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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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欺骗她的人,除了成恩以外,没有全身而退的,只不过成恩是私自跑掉,藏得极好,她至今都不曾找到他的行踪。
“大人,我、”楚临星扶着床栏,腿都在发抖,“求您,我会死的……”
挽着的白亵裤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下滑了一节,却没有完全遮住他带着伤痕的,白的晃眼的小腿。
伤痕格外突兀,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上有了脏污。
裴淮义收回眸光,看着他:“我对孕夫不感兴趣。”
这句话引得他低低地抽泣了两声:“求您允许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一定将它送走……”
“楚公子不是自己来寻求庇护的吗,怎么还带了个小的,”她道,“你想在我面前上演一出瞒天过海,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养别人的孩子吗?”
“……汤药堕胎,我会死的。”眼泪早已沾湿了袖口,楚临星捧着柔软的肚腹,掌心捧着腹底,勾勒出一个显眼的弧度来,只是这幅脆弱的模样越来越让她觉得刺眼。
裴淮义长久地注视着他:“暖床就该有个暖床的样子,你怀着别人的孩子,怎么暖?”
“可是,我真的会死……”
楚临星所言非虚。
这个月份喝堕胎药,只怕跟生下来没有区别了,孕夫也有可能挺不过这一关。
只怕到时候血崩而死。
他身子本就虚弱,一碗堕胎药喝下去,的确会有身陨的风险。
但这不能惹来裴淮义的同情与怜悯,只会再三消耗她的耐性。
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我,”楚临星的面色一点点衰败下去,最后咬着唇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艰难地朝她叩首,
“求您了,我知错了,我已经有孕六月,若是堕胎,我会死掉的。”
“我逼你堕胎了吗?”
她这府上,从来不养闲人。
想要留下,楚临星必须展现出自身最大的诚意与价值。
唯有在她看来,能被打动,楚临星才有留下的资格。
“想留下这个孩子,现在就离开,我会给你一笔银钱,不要挺着肚子赖
在我府上,碍我的眼,“她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漠,“我不是什么善人,也不喜欢帮别人养孩子。”
“但从此以后你不许出现在京城,别让我再看见你。”
此事若放在旁人身上,必然是要暴怒的。
一个小儿郎,胆敢怀着旁人的孩子来欺骗自己,这样的人就该沉塘而死。
但裴淮义表现的太平静了。
如果她打骂他,给予他**的疼痛与伤害,他会好很多。
这样的平静只会引起楚临星更大的恐慌。
他从来没有见过裴淮义这么可怕的模样。
她的话是命令,尽是上位者的威压,不容他有任何推拒的余地。
她是真的厌恶他。
楚临星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大人、大人。”
“楚公子,我给了你选择,”裴淮义冷漠地道,“你可以离开,我也会给你银子。”
“你骗了我,我没有杀你,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向我提别的要求吗?”
楚临星并没有维持太久跪求她的姿势。
他有孕在身,膝盖上还有伤,新旧交叠,早就支撑不住他再跪一次,楚临星最终撑着地面,绝望地跌坐在地。
桌上那碗乌黑苦涩的汤药还冒着热气,灼伤了他的眼。
胃中有什么在翻江倒海。
他偏过头,含着热泪掩唇干呕了几下。
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裴淮义稳坐于他的对面,看他被孕反折磨的死去活来,周身的压迫力不减:“楚公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让我等太久。”
此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我……”楚临星眼眶湿热,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落。
他能怎么办呢。
裴淮义对他已经够好了,只是不止是他哪里出了纰漏,还是被裴淮义发现了。
他咬着唇瓣,唯有掌心和心口传来的剧烈痛意在告诉他,此刻是真实的。
内室过分的安静,像是空气已经凝滞。
就连呼吸都成困难。
“大人,其实这个孩子、”他眼尾殷红,长睫上海挂着大滴泪珠,只是这幅模样不能再让裴淮义对他生出半分怜惜,“是,是……”
“它的母亲是谁,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也不感兴趣,”裴淮义指尖叩了叩桌案,催促道,“不要让我久等。”
她被欺骗了一次,已经够了。
裴淮义此刻对他厌恶的情绪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尤其他腹中那个孩子。
楚临星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
下雨并不湿冷,却还是引得他手腕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
只是这点寻常要同的疼痛,丝毫不及他心的绞痛。
他做下了不可原谅之事。
裴淮义的眼神冰冷,连说出的话也化作尖锐的利刺,一根根穿透他柔软的心脏。
是他推动她们走到这一步的。
楚临星感受着掌心之下传来的微小动静,鼻头酸涩不已。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弄丢九月的母亲,也不能保护九月到最后。
“我……堕胎。”楚临星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在裴淮义耐心告罄前,他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即便他清楚,打掉这个孩子,裴淮义也很可能因为这些耿耿于怀。
可当初的执念什么都不是了。
他留下这个孩子,只是因为它是裴淮义的血脉,如果裴淮义不想要,即便心痛,他没有能力,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
他保不下这个孩子。
如果他的孩子生下来注定是要受苦,他想要自己决定孩子的去留,而非让它跟自己一起留在人世间受罪。
来京半年,他还没有为母父复仇。
只有留在裴淮义身边,复仇就还有一线希望。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功亏一篑。
楚临星的指腹越过了安胎药,最终还是端起桌案上那盏苦味浓重的堕胎药。
裴淮义始终没有什么表情,静默地看着他眼泪滚进药碗,艰难地吞咽着。
他灌得太快,生怕自己后悔似的,又因为苦味浓重而吞咽不及,乌黑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滴落,覆在身前,将溢出奶香味盖住。
入京后,是裴淮义的出现,才让他乏善可陈的日子多了一点生机与希望。
剧烈的恶心之感充斥着胃部,让他几乎不能清晰的思考。
楚临星按压着小腹的手不觉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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