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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她仿佛化身为恶鬼, 锋利的言辞与憎恶的表情瞬间爆发,听得我一愣。
“什么?”
“这种时候可不能犹豫啊,别忘了, 是大人把你从死人坑里捡回来的,他含辛茹苦将你一手养大, 为的就是这个时候, 而你也该报答这份厚重的恩情了。”她郑重说道, “至于你的心上人,我们会安置好他,给他无尽的富贵, 当然, 如果你想让他来陪你, 那也不是不可以。”
懂了,合着这是一场名为嫁人,实则为刺杀的行动啊。
而且女方家摆明了一副让新娘有去无回的态度。
所以按照正常剧情推演下去, 不论她成没成功一定会死。
“我们两家有仇吗?”我问。
“世仇。”
“那万家还愿意娶我?”我惊讶说。
“呵, 万家哪里知道主人身份,况且真要知道了也会不放眼里, 有仇又怎么样?他们不在乎, 多的是被万家弄死了人还上赶着巴结过去的……好在万家的传承只有嫡系长子能受纳,杀了他, 万家的传承将就此断绝。”
原来如此, 我若有所思点头。
“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呃……”不冷不淡的反应可能出乎她意料, 许多话堵在喉间, 她思忖片刻摇头,“没了。”
“那你回去吧, 我要睡觉了。”
说完不再去看她作何反应,往床上一倒,定定心心盖好被子。
那老妈子看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悻悻离开。
一觉醒来,竟然直接到了次日傍晚。
如果不是仆人擅自进了房屋,自说自话地忙碌把我吵醒,我可能还在熟睡。
这才过去了多久,也太快了吧?
坐在妆台前,从敞开的窗户望向漆黑的天幕……或许内部时间的流逝也与外界不太一样?
由着她们替我上妆打扮,梳了一头无比复杂的发型,然后换上那身厚重华丽的婚服,不知道算不算心理作用,身体顿时到几分沉闷和压抑。
“新娘子可真好看啊。”
“就是啊,太幸福了吧。”
……
赞美络绎不绝,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除了我。
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在这种地方过家家啊。
也不知道那几个家伙进度怎么样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枕下那把连咒具都算不上的匕首收进了里衣,好歹是个利器,凑合用吧。
“到时间了,快快出发吧。”门口听见管事的催促。
盖上红盖头,有人背着我上了花轿。
噼里啪啦地敲锣打鼓,连连送上的恭喜祝福,外界各种纷乱嘈杂穿过狭小的“木箱”被送了进来。
随后是一路漫长的颠簸,眼皮子莫名有些沉重……沉重?为什么还感觉到困?这情况有点不妙!?心底顿然涌起强烈的危机感,下意识身手去拔那把匕首……
*
“送入洞房!”
迷糊中尖锐的声音让我猛地睁眼。
眼前是一片昏暗与朦胧,身体无法自主活动,甚至连思想都是混乱的——除去来自自我的思考,还感到异常的忐忑与慌乱……这种情绪不属于我。
在梦里。
迷离中几乎瞬间得出了结论。
有人用一把玉如意将遮蔽视线的盖头挑了下来,视野稍微恢复,但仍然是朦胧的,对方穿着新郎的服饰,我却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凭“我”的内心感受知道对方外表普通,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
他对我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
转身见他倒了两杯酒,端着那袖珍的酒杯坐在我身旁。
交杯时,我另一手已经握住了藏在婚服下的匕首,手心沁满了汗,无法控制地疯狂颤抖。
“我”错过了交杯的时机,心中竟松了一口气。
——杀了他我一定不得善终,可我想活,要不干脆放弃吧,无非就是背负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只要能活着,我甚至还有机会见到那个人。
“这是我们万家祖传的佛珠串链,是身份的象征,父亲让我拿来送给你,我给你戴上吧。”他和蔼地说。
如果刚才那份犹豫还属于萌芽阶段,那么现在已经进入发芽生长的阶段了,就这么顺其自然发展,“我”可以轻易将握刀的勇气抛下,比起杀人和被处死,背负骂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我”妥协了,任他替我戴上那串佛珠。
如果说现在的我因入梦无法操控身体,那么这一刻,梦境中的“我”无法动弹了。
那串佛珠,剥夺了一切行动能力。
他非常开心地亲吻了“我”,然后站起来,投来阴沉沉的俯视,纵使看不见他的相貌,我也能确信他的眼神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我真的太高兴了,”他表情似乎扭曲了,愉快笑着甚至拍起了掌,“放心吧,我们万家都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然后身体不受“我”制地在命令下,跟着他走到了外面。
“我知道你有个情人,原本是叫二蛋对吗,镇上人都是这么称呼他的,我不喜欢夺人所爱,所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他说着又讥讽一笑,“或许,也可能见不到呢……”
强烈的恐惧刹那间侵袭了“我”。
虽然行动受限,但依旧能够讲话,从疑惑到质问,再到哀求,他都没有回应“我”,而是把我带到一片空旷的场地。
中间摆放着一鼎巨大的焚香炉,但对香炉而言那体积又过于大了。
我看到宾客们聚集在此,设好了隆重的宴席,仿佛是在特地等我出场。
从穿着打扮很容易分辨出,除了万家的人,镇上所有人都到场了。
画面一转,我已经站在了那鼎炉口,里面燃烧着的烈火如此明亮,刺痛了我的眼睛,这一刻,悲愤与恐惧的泪水从眼眶里潸潸落下,落在凶猛的火焰中顿时化为灰烬。
周围支离破碎的言语传到耳朵里,大概了解到“自己”似乎有些特殊,是百年一遇的体质,万家为了寻找我这类型的人费了很久的功夫,这些人是想拿我“炼化”,令我与这鼎炉子合为一体。
完成献祭仪式,可保万金镇永世富贵。
烈火燃了一整晚,然而在无尽的痛苦、不甘、憎恨与绝望中,“我”并没能如他们所愿。
——从一开始万家人就被骗了,我的生辰八字与他们所求的只差了一刻,这一刻之差使得结果犹如天壤之别。
属于我的意识脱离了新娘,开始升往高空,凌空俯视下,那鼎焚香炉里的火熄灭后居然自行缩小,直到巴掌大,香炉里没有燃料,却有缕缕白烟升起,他们将香炉供奉在户外造好的祭祀台。
认定这烟雾是带来荣华富贵的味道,却不知死亡将至。
时间转瞬即逝,脑海出现了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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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概念,同样是夜晚,那鼎炉子又一次变大了,里面莫名燃着旺火,无法察觉这份异常。
整个镇子的被泛白的烟雾萦绕,在这股奇异的烟雾下,镇民们连夜起床,如同一具具被剥夺了思想的行尸走肉,相继聚集到万家,在香炉前排成长队,在无尽的沉默中,不论老女老少,不论贫穷富贵,所有人皆为一具凡躯,一个个自行攀爬着,义无反顾地投身进炉火中。
*
“姑娘……姑娘……?”
意识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我猛然惊醒。
隔着一层轿子,略带沉闷的敲锣打鼓依旧,轿外是喜庆一片。
整场仪式还未开始。
“呼……”大梦初醒般长舒一口气,才发觉冷汗浸湿了后背。只不过那股怨恨仿佛从梦境脱离,依旧残留在我胸腔中无法释怀。
轿子不再颠簸。
“新娘子?”那老妈子敲了敲侧壁,“我们到了。”
“哦。”我应了一声。
“原来没睡着啊,那快下轿吧!”
按照她所说的,我起身出去。
这梦来得太过蹊跷,但不知为何,好像能笃定梦境的真实性。
是新娘残存的执念给出的信息?因为她想摆脱惨死的结局?但这样我应该看不到最后……7日后完全感受不到新娘的意念了……还是说是香炉本身?它做的?
一边被人扶着往万宅走去,一边规划另一个方案。
——要杀了新郎。
没什么特别依据,但我明确自己得杀了他,这是关键人物。
另外那串佛珠也绝对不能戴。
彼时如果还没有出路,那就只能与另外三人汇合,让五条悟在世界内部打出一道裂缝。
这个方法关系到全村的非术师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配合呢……可能得把他忽悠到与我立场统一,他才会点头吧。
咒术师们大多数都有一腔保护弱小的热血,说不准还怀有几分牺牲精神,夏油杰看起来就是典型,这种时候竟有点想念直哉了,他那个性格,一定毫不犹豫地会让我不必顾忌那些非术师,爽快点完事就好了,只要大家内部统一口径,出去后也不会有太多麻烦。
在一众簇拥下,我缓步走到正殿。
身旁不知不觉多出一个人来,隔着厚厚的盖头,我只能看见他的脚,与梦里的着装如出一辙。
是新郎啊。
哎,如果只有我一人就好了,都不用走流程,直接砍了他脑袋完事,其他人上来就继续砍,砍到所有人都死光,连主演都没有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而敌人把六眼他们这些不稳定因素卷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吧——在同窗的监视下,我无法做出这种与诅咒师无异的行为。
大概是那场沉浸的梦境在作祟,我的情绪变得有几分暴躁,这不符合我谨慎的性格。不过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肯定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就看我的同窗们怎么打算的了,他们此时此刻应该坐在观众席,欣赏这场演出。
有种莫名的屈辱涌上来,好像第一回 这么忍辱负重地妥协。
“一拜天地!”
还是那个声音尖锐的唱词,听得我一阵难受。
太不爽了!但我要冷静!!
为了后续能和新郎单独相处,这部分工作必须做完。
被家仆搀扶着,向外鞠躬。
“二拜高堂!”
转过身,向前方鞠躬。
这些个蠢货,受我一拜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夫妻对拜!”
还有这家伙,一会等死吧!
随着那声“送入洞房”。
我被一路扶着,往后院走去。
比起梦里,现在可要真实太多了。
哪怕看不见的情况下,细微的声响与午夜寒冷的空气分毫不差地被身体感知所接收着。
在欢呼中我迈过门槛,进入布置好的婚房,人群散去。
那些嘈杂瞬间被隔绝在外。
屋内只剩下我与新郎两人。
我坐在床侧,他似乎在屋内转悠,来回踱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借着这个间隙,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着,一手已经悄然无声摸上了外衣下藏着的匕首。
“咳咳……”
那人走到我面前清了清嗓子,又站了半会。
这人在做什么?要不先发制人把他干倒吧?不,还是等他靠近点更妥当。
越是安静就越发压抑,有些沉不住气了,手臂微动,突然一柄长物进入视线,那东西轻轻一挑,把遮掩的盖头掀了起来。
我屏住呼吸,准备以最迅捷的速度完成刺杀。
随着视野由下至上开阔,新郎相貌落入眼眸的瞬间,一下子愣住了,连拔刀的动作都停留在一半。
眼眸里白发少年就站在我面前,穿了一套做梦都想不到的中式新郎装扮,头顶的帽子已经摘了,被他丢到一角,银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显得他面容更加青涩,意气风发的脸上洋溢肆意的笑容,那双湛蓝的眸子向我投来他一如既往的戏谑与得意,似乎对我此刻的神情异常满足。
得了。
五条悟,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第42章 第42章
真是满脸的得意啊, 明显就是蓄谋已久。
四目交汇,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望见一抹惊愕从他眼里转瞬即逝。
下一秒他恢复一如既往轻浮的笑脸:“怎么样?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在搞什么鬼啊?!”瞪大眼睛,忍不住发出一连串质问, “所以前面跟我拜堂的也是你?你变成了新郎?”
“哎呀, 别这么激动小点声。”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望见我手里亮了一半的匕首,差点跳起来,“哇, 不是吧秋, 你要谋杀亲夫?!”
“嘁。”无视他这番玩笑话, 把刀子收了回去。
“见到我就不能表现的高兴点吗?老子可是帮你逃过一劫欸。”他沿着床榻,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哦,是不是万家人要弄死我?”
既然占了万家儿子的身份, 一定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做了。
我甚至瞧到那串佛珠被他拿来叠戴在手上。
“原来知道啊?所以才想杀我?咳咳, 不对,是新郎。”
“我变成这样也就算了, 毕竟是对方的目标, 你又是怎么回事?”我问。
“这个啊,还真是巧合……”
五条悟把这段时间他们几人的行动大致同我描述了一遍。
被那群人当做新娘带走后, 他们打算继续原来的计划——先翻进万宅瞧瞧那个炉子。
不过, 在这之前他们做了一次实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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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早就想干的那件事——随机选择一位幸运儿, 打晕然后捆住, 看是否会出现什么问题。
然而晕倒的时候还正常,醒过来却失去了理智, 为了达成回到“正轨”的目的,身体无视了绳索束缚与□□疼痛,竭力站起来,意图回去,即使已经超出人类生理极限也不肯罢休,如果不松绑那人的手脚恐怕会生生勒断,唯一停下他们的办法就放走他或者再次打晕。
总之,如果想限制镇民行动,又不危害到生命,目前可行手段就是让他们陷入昏迷,但治标不治本。
于是问题回归到探索万宅上。
因为是比较危险的行动,硝子不适合跟着一同参与,而夏油杰发现张大牙一直盯着他,似乎想监视他是否会破掉那堵墙,最后三人决定分两头行动。
“老子刚潜入万家没多久,它家的狗就发了疯似的乱叫。”他不爽地说。
“是你被发现了吧。”
“不可能,就是看准了附近只有一个人才选那个位置潜入的。”他反驳说,“他进了一个看起来像密室的地方,用来开门的东西是腰上的玉佩,正好撞上他出来,一时兴起就把他打晕了,狗也是这个时候叫的,有意思的来了……”
五条悟兴致高涨的脸上浮现一抹神秘。
“拿走玉就溜了,结果家仆赶到时居然把被敲晕的那家伙当做了入侵者绑了起来,很自然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老子稍微露了个脸,那些家仆们都恭敬地围上来唤我少爷,嘿嘿,你说好不好玩。”
“还能这样???”我迷惑地脱口道,顿了顿继续说,“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以万家少爷的身份行走啊?”
“厉害吧!”他骄傲地点头。
“那么……夏油杰也是因为捡了那个荷包才被当成二蛋啊。”我若有所思说。
“他现在估计还不知道呢。”
“出去前别告诉他真相。”我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又问向我,“你呢,从哪里得来的情报?居然一言不合就亮武器,太凶了吧。”
敛起表情,我沉着脸把梦里所见所谓简略说了一遍。
五条悟从起初的惊讶到认真思索。
“居然还有这种事……太神奇了……的确和万宅的主人交代的一模一样,他们说这佛珠是专属于我的,也就是只有‘我’能使用,说是给任何人戴上就能限制行动,我的任务就是给你戴上后送去香炉那边,举行仪式。”他望着叠戴在手腕上的佛珠说。
“对你自己没影响?”我问。
“没——这东西连明明咒具都算不上,但或许是世界本身的产物,在内部仍旧有作用吧。”
“说不准当年真的是咒物呢……炉子见过了吗?有什么发现?”我问。
“看不出什么问题,那东西倒是真实的,不过特级咒物是破坏不了的,秋应该知道吧。”
“这样吗……”
我有些沮丧,如果“新郎”是可以被任何人随意替代的,那么杀新郎就没有意义了。
“不过……”身旁五条悟开口道,“有一个人我觉得有些古怪。”
“谁?”
“万家的家主。”
“有什么奇怪的?”
“那家伙遮遮掩掩的,连见我也是隔着屏风和我讲话,现在想想,有些可疑欸……另外他自始至终都在强调‘献祭掉新娘一切就能结束’……这得把她看做灾祸的根源才会这样说吧,不就和梦境透露的情报恰好相反了吗?”五条悟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所有人都表露对新娘的忌惮或许也没问题,偏偏管家却私下悄悄和我说了‘万家的富贵能否保住就看少爷你了’这种话……一开始我还有些奇怪,现在好像明白了……万家家主的立场与其他人不一样。”
“你认为万家家主是局外人?”我接过他的话说道。
“是这个意思。”他轻轻点头。
“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是局外人呢……除非……”
话还没说完,他迅速抬手,宽厚的手掌突然迎面压了上来,将嘴沉沉捂住。
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扒开他质问。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身凑过来低沉道:“有人来了,而且数量很多。”
我一怔,外面怎么会有人?这不在流程之内啊。
环顾一圈,借着屋内昏暗的灯火,果然见到了窗外的倒影,一颗颗圆滚滚的头探出了一半,如果能看见外面的景象,大概是沿着墙半蹲的姿势,随后甚至见到有人戳破了窗户纸,一双双眼睛透过洞孔将视线投了过来,仿佛在观赏一场好戏。
这不加掩饰露骨的行为让我浑身汗毛陡然悚立。
“现在不用我解释了吧?”五条悟松开手低声说。
他们应该是见房间太久没动静,所以好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会用这么直白的方式。
“我有一个想法。”我说。
“什么想法?”
张了张嘴,又合上,实在受不了这些视线了,干脆起身把床脚架上系好的床帐解开。
“到床上来说。”
“啊?为什么?”
“快点,我不想被偷听,也不想被偷看。”不耐烦催促,自己先一步缩进了临时“安全屋”,看他迟疑的样子,我笑着说,“干嘛啊,怕我占你便宜?
他不情不愿地坐了进来,盘起腿:“到底要说什么啦?”
我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点,他轻微俯身同时我也将脸凑上前,手掌端在脸侧,在他耳边悄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找个……”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刺穿了窗户,划破长空,呼啸着,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这边。
“躲开!”
五条悟反应比我更快,因为相隔本就很近,毫不犹豫地回拉下了我的手臂。
本来是跪坐的姿势,顺势就着这份力量倒在他身上。
凌厉的刀子几乎是擦着我的后脑划过,眨眼刺入了紧贴床边的墙上。
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以为是自己错觉,第一时间回望那把短刀以作确认——上面散发着只有咒术师才能覆盖的咒力!
什么情况?!这内部世界为什么能有咒力存在!
不仅如此,刀身还插着一张符纸,上面咒文正发着光亮,在昏暗的房间里异常醒目,那是非常特殊的符咒,可以承载术式!
“快出去!”说着这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五条悟似乎也感到不安,皱眉望向短刀。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视线在顷刻间被一片漆黑笼罩。
本就狭小帷帐下,由术式构建的墙板一样的东西,从六面包围着压了下来,陡然形成一体密封的盒子。
还没能起得来就被不容置疑的力量压倒,手臂支撑在五条悟脑侧,不至于完全躺在他身上。
——被关在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只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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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五条悟还与我并存。
“怎么是术式?”五条悟后知后觉般出声,瞪大眼睛一脸诧异。
“我怎么知道?”尽可能忽略这暧昧的姿势,我说。
我们都无法调动咒力,但有人可以。
这一切恰好印证了五条悟猜想,除我们之外,诅咒师也在里面。
封闭的盒子正在往里缓慢收缩,背后宛若大山般压迫着我,左右两边同样如此,我们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见过类似的术式,只不过那个要强悍多了,封闭的盒子像棺材一样困住目标,随后迅速挤压,能瞬间把对方碾成肉泥。
现在这个,就像是阉割后的不伦不类版本。
“喂,想想办法啊。”五条悟双手支撑在两边对抗术式,但仅凭□□力量无法击溃术式,就像对付咒灵一样,至少需要咒具作为载体。
距离越来越近,非常罕见地,在他额间看见了细密的汗。
这种抵抗都是徒劳,不过五条悟躯体还是强悍的,他还在顽强抵挡着我背后的“大山”,但在这么下去双双阵亡也是迟早的事。
——都不用等到什么献祭仪式了,这婚房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我能有什么办法,六眼看得出什么吗?”
“即使能看出来但使用不了咒力一样没辙啊。”他说。“你这坏家伙,这么淡定一定有什么办法吧?”
鼻尖近在咫尺,能感受彼此紧密的呼吸,他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当即侧过了头,高挑的鼻尖若有若无地摩擦到我睫毛。
“哦,或许杀了我就行了,”想起什么,我抬眸朝他瞥去,“不是说过吗,杀了新娘一切就结束了,这是在逼你出手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种蠢话!?”他投来不可置信的眼神,又一脸恍然继续说,“喂,不是有办法可以让我使用术式吗,用那个吧。”
讲话的气息在我耳畔缠绕,耳尖传来痒痒的酥麻感,忍不住地晃了晃脑袋。
“是没问题啦,但你没忘记吧,咒力输出过多一旦世界塌了,普通人可能会跟着遭殃。”
其实就是在等他主动提及,我不想承担这部分责任,不过在说出杀死我的建议时,他反驳得如此果断,让我有些莫名舒坦。
“知道,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非常自信说,“真有万一,也是我让你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我的小心思,他又补了一句,但他不该是这么敏锐的类型。只当把刚才那番发言归于他那份傲慢。
“好吧。”我故作妥协地应了一声,“尽可能帮我拖延一下。”
他双臂穿过我脑袋支撑着后板,我完全把他当做了肉盾,我松开手,任凭自己趴在他身上,然后去找他的腰带。
“喂!你在做什么啊?!”像是应激的猫咪炸毛地大叫起来,如果不是空间受限,这家伙绝对要蹦起身。
“别吵,赶紧配合我把上衣脱了。”即便低头也看不见,只能靠手在他身上疯狂摸索。
“等,等等,为什么要脱衣服?”他呼吸突然紊乱。
“要在你身上画个符。”另一手轻轻拨开刀鞘,中指尖触碰上去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让血流出。“好烦啊,你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
“别的地方不行吗?”
“必须得是咒力的起点。”
——也就是肚脐的位置。
时间紧迫,承载了那份术式的重量在我身上越来越沉重,而我身下他那副身体也太僵硬了,简直硌得慌。
总之,至多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彼时可能连手活动的空间都没有了!
该死的,所以这衣服怎么那么难脱!
干脆放弃解衣服,只要手能进去画符就可以了。
五条悟想腾出手帮忙,但一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空气逐渐稀薄的缘故,他呼吸落在耳间都是灼热的,令我的气息也开始急促。
还好手已经突破那层层难关碰到他皮肤,想都没想地下滑去找他肚脐的位置。
“喂!你不要乱摸啊!”他深深地吸气,整个人都紧缩了一节,紧绷着身体,惊呆了地喊起来。
其实有点滑稽,我从没在见过他这么失态,可惜现没时间嘲讽他。
“那你好歹指挥一下啊!”我也不满地看向他,抬头正好与他俯视下来的脸对上,唇畔似有似无地抚过他下巴。
已经紧紧贴在一起了,哪怕隔着厚重的布料,每一分毫的触感都格外明朗,甚至能清晰体会到彼此胸腔的起伏,因为压迫感连我大脑都开始混乱,但两人又完全不在一个步调,以至于进展缓慢。
“别再往下了,大小姐,在上面!”居然能在他语气里听见几分崩溃。
下一刻我手猛地一僵,因为体会到来自对方的异常,是属于男性特有的生理现象,让我有些震惊。
“变态啊你!都什么时候了!”我实在感到惊讶,忍不住发问。空着的手小幅度往他身上一锤。
“胡说什么,这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他别过头去不看我。
真狡猾啊,居然还敢反咬一口。
还好已经摸准了位置,开始用指尖在皮肤上迅速盲写。
“一会只有2分钟时间。”
悬吊的心放松了些。
这份松懈让我意识到自己状态同样很糟糕,脸颊很烫,还在升温,我无法控制种现象。
太糟糕了,这暧昧又紧急的事态,实在是太糟糕了。
第43章 第43章
“不好了不好了!”
隔着术式, 外界沉闷的惊叫声传了进来。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宾客们打起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术式竟自己解除了,我停下就差一笔完工的符。
身体陡然一轻, 虽然我们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但那种压迫感已经没有了, 像是溺水者忽然浮出了水面, 我深深地喘息了两下才恢复均匀的呼吸, 然后如释重负地往旁边一歪,直接躺下了。
“累死老子了。”手臂向两侧摊开,五条悟长舒一口气。
看他衣衫不整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发生了什么成人节目。
“别说这种奇怪的话啊!”我指责道。
“哈?”他怔了下, 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投来鄙夷的眼神,“在想什么啊……脑子里装的都是黄色废料?”
“喔,”我瞥瞥嘴, 讥讽道, “那是谁刚刚在耍流氓?”
他一怔,显然没想到我还能把这种话拿出来讲, 当即坐起来, 振振有词:“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还不是因为你到处乱摸!老子是正常男人欸!是本能反应!”
靠,是比谁脸皮更厚吗?!
“但我可是很正经地在找位置欸!不像你……”我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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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你真的是女孩子吗?”他斜眼看过来, 不可置信说。
在我看来这种避重就轻的言辞明显就是认输的信号。
感受到胜利的喜悦,我扬起下巴:“这种事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他顿时语塞, 干脆闭上嘴背过身去, 只听见发出惆怅的叹息声,又相当恼火地疯狂挠着后脑, 像一只生闷气的大猫咪。
我低头看了眼指尖,伤口处已经没再渗血了,却因那份割裂开的疼痛发着烫……手指从他腹间滑过的触感莫名地传递过来,其实是大脑通过回忆给出的虚假信息,但一时间令我有些恍惚,原来男生身体这么结实吗……
好像变得奇怪了,我极力将那些怪异的念头抛掉。
清了清嗓子,扭头对五条悟的背影说:“总之,出去后就把件事忘掉吧。”
“哦。”他敷衍地回道。
好像还在气头上啊。
“人是不是都走了?”我问。
外面的情况也只有六眼能看到。
“是的。”他转过身来,衣服已经整理好了,越过我起身掀开床幔,跳下地,“走吧,先出去,把那个可恶的诅咒师揪出来。”
“我听见说宾客席发生冲突了,是夏油杰他们?”
“大概率吧,先前在人群中有见到他们两个。”
从屋内出来,紧跟在五条悟身后。
我们一旦被人发现,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围攻,所以只得绕开巡逻的家仆,一路偷偷摸摸地到了后院的假山造景,借着人造石与黑夜的遮掩,能眺望到香炉处的宴席。
酒席已经乱成一团,夏油杰护着硝子在接连扑过来的攻击中穿梭。
视线一眼就锁定了藏在众人里的男子,他太过独特了——和我们一样,这家伙的颜色并未褪色。
“那个就是诅咒师吧,居然光明正大地跑到人群里。”我说。
这意味着他不打算隐藏自己了。
“躲起来也没有意义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使用术式,但那一刻开始这家伙的咒力流动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论去到哪老子都能把他揪出来。”
“噢,所以反倒在人堆里安全吧,看样子是打算拿非术师当人质呢。”
夏油杰在围攻中也发觉了那道醒目的人影,他似乎开口询问了什么,但相隔太远,声音嘈杂,我这边并未能听清。
“听好了诸位!”诅咒师在护卫的簇拥下高声大喊,亢奋激昂的发言压盖了其他声音,“在这里任何冲突都是徒劳!放弃无谓的斗争,只要把新娘带过来,丢到那炉子里!一切就结束了,所有人都能安然离开!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已经足够明显了,分明是在对话除我以外的高专三人,他甚至非常狡猾地,想把他们拉到同一阵线,从而孤立我。
确实,就目前来说,让整个村子的非术师承担未知后果,还是牺牲我一人,怎么想都是后者划算。
我沉沉地瞥向旁边的五条悟。
朦胧的月色洒在我和他身上,银白色的发丝格外明亮,一根根纤长的睫毛也是纯白的,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眼睛,湛蓝的眸子和夏日的天空一样澄澈干净,在夜里仿佛看见了白日。
“怎么了?”察觉到我视线,他转过头来。
“没什么,”我立即挪开不去看他,漫不经心说,“现在怎么办?”
“啊?先前不是说有想法吗,话还没讲完吧,我还在等你开口啊。”
诅咒师那番言论好像并未让他有所触动,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开小差去了,没有听见,但细想完全不可能。
“喂,你这家伙不会是对刚才的话耿耿于怀吧?”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他直白地戳穿我的小心思。
我没接话,焚香炉那边夏油杰似乎打算越过人群直接攻击诅咒师,而对方正在村民的保护下有恃无恐地对夏油杰说着什么。
“怎么突然就别扭起来了?”五条我在我旁边说,“是笨蛋吗,我们怎么可能做背弃同伴的事情?”
他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不知何来的勇气,以及莫名涌上心头的执着,好像非要听到一个答案才肯善罢甘休:“如果一定要二选一呢?”
刚开口就后悔了,这种情形哪怕是面对外公我都不会问,何况是六眼,我们才认识两个月,是什么让我产生了他站在我的立场去承担责任和风险的错觉?
不过为了表面的和气,应该会拿谎言搪塞我吧。
“噢,是不是你的办法又不能用了?那样的话,秋把刚才的符补完吧,老子现在就把这鬼地方毁掉。”用漫不经心的态度给出了答案,坚定的眸光却完全看不出敷衍,他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