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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感觉荒唐的小兔子
◎我找到你了，顾楠◎
车座是顾楠从未坐过的舒服，四周隐隐萦绕着又冰又涩的味道，陌生的环境，顾楠本能往林畅那边缩了缩。
林畅唇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顾楠就这么对上她目光，林畅抿抿唇，伸手揽住她的肩。
顾楠一阵心惊肉跳，避开视线，盯着某个地方，在发神。
林畅这个样子不像要欺负她。听她刚刚的口气，前边驾驶座那个是她姐？
汽车一直处于平缓行驶中，外边的路灯在车窗上划过痕迹，车窗膜又沉又黑，看不清外边是什么样子，顾楠想，天应该算是彻底黑下来了。
不知名的曲调环绕着车身，顾楠隐隐约约能看见驾驶座上的女人，女人一件蓝衬衣，袖子被她挽到手臂上，拉杆换挡的动作很熟悉，一头长发又黑又长，林畅的姐姐看起来有点像顾楠在电视里看到的女强人形象，目光往上，就在后视镜看到一双稍显狭长的眼睛盯着她。
见她发现，犀利的眼睛弯了弯，算与她打招呼，这样倒与与林畅有点相似。
那目光隐隐带着打量与好奇，顾楠别的不知道，光看那眼睛就知道林畅姐姐也不好惹。
瞥开，又往林畅那边缩了缩，头也垂着。
林畅又拍拍她的肩，破天荒嘴里终于能吐出句人话，“你别怕，她是我姐，就是长得有点凶。”
“……那你要带我去哪？”顾楠想了又想，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林畅又皱眉，“姐，你能再快点吗？”
林畅姐姐好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副驾驶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拍了拍林畅姐姐的肩膀，“小笙，你听小畅的，快一点吧。”
女人成熟柔和的嗓音足以缓和车上稍显紧张的气氛，就连顾楠的情绪也被安抚到。
顾楠这才意识到副驾驶还坐着一个女人。
车速快了。
林畅笑笑，“嘿嘿，还是宋姨的话好使。”一脸耀武扬威地盯着她姐。
她姐沉默开车。
顾楠终于放心了，至少副驾驶的女人让人看起来很好相处。
林畅这种人突发奇想想做什么她也管不着，只要不像以往那样欺负她就行了。车里的温度正好，在开车的情况下也不颠簸，这几日都睡不好，顾楠有点发困，她靠在车窗边，迷迷糊糊想这车应该是她坐过最好的车。
“顾楠，顾楠。”
顾楠再醒过来时车已经停了，林畅放大的脸就在她眼前，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林畅还在摇她，“你醒了没啊，顾楠。”
“醒、醒了……”她避了避林畅的手。
车门已打开，林畅是半个身子探进来，在座位上跪着一条腿，见她真醒了，就拉着她胳膊出去，说实话挺疼的，当然顾楠也没能避开林畅的触碰。
整个人被林畅拽出去，林畅姐姐站在不远处抽烟，烟雾缭绕，快要与深蓝色的夜空融为一体，车停到一条老旧的街道上，与那女人格格不入，昏黄的路灯只好都把光亮给她。
林畅也与这格格不入，车外还站着一个女人，是林畅刚刚叫宋姨的女人。
她穿得也很成熟，瞧不清颜色的职业连身裙，脚上踩着双不高的高跟鞋，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女人向她们走过来。林畅笑嘻嘻与她打招呼，“宋姨。”
被称作宋姨的女人朝她露出个温婉的笑，“小畅，你别再欺负人家。既然下定决心了，就要跟人家好好相处。”
林畅一脸不高兴，“…我没有。”
女人才不理她，微微弯腰拍拍顾楠的肩，“听小畅说你叫顾楠，还是R县的，考到临中已经很棒了。这几天你别太紧张了，高考正常发挥就行。今天晚上，小畅特地带你来这边玩，你就好好跟小畅放松一下。”
顾楠一下就捕捉到了话里的重要信息，林畅带她玩？…
她疑惑地看林畅。
“哎，宋姨，你跟我姐就快点走吧。”林畅一点没看她，边说边推她。
那边林畅姐姐也走过来。
林畅很快松手。
林畅姐姐看了林畅好一会，道：“要走就走，下次不要再找我帮忙，我不是你的司机。”
看起来林畅跟她姐姐关系不太好，而且林畅好像还有点怕她，顾楠看到和她说话的那个女人重新坐回副驾驶，林畅姐姐也坐到车里去，坐好后那个女人又打开车窗朝她们挥挥手说再见，脸上带着温婉的笑。
那个女人怎么都不像林畅和她姐姐会认识的人。
顾楠本想朝她挥挥手，林畅又拉她跑，她往后边看，看到车还没走，她们好像又出来了，靠在车旁，长长的影子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再远，顾楠就看不到了。
林畅老爱这样跑，停下时，顾楠心跳爆表，觉得自己要晕了，没了风，身上热得全是汗。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废弃老楼，几乎都没什么人住，楼层间只零星有几家屋子亮着灯，楼梯道的灯时暗时亮着。
顾楠还是害怕了，“林畅，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畅不说话，拽着她上楼，顶楼是个废弃天台，一上去，四周都有人喊，“surprise！”
声音此起彼伏，嘭嘭嘭，门口好几个拿礼花筒的，红红绿绿的彩色丝带堆了顾楠全身。到处都站着人，整个天台被布置得像某个prt现场，五颜六色的灯光中，顾楠看到那些人的笑脸，她还看到了成娇。
顾楠眼前一下全黑了，她听不到周围人在说什么，那些人像以往那样朝她围过来，只是现在脸上变成了笑。
“！……”
“林畅，你还想怎么对付我！！”
惊悚的瞬间无异于当初欺负你的人如今对你笑脸相迎。
她拼命挣开手，她想到安天天随口说的那些被霸凌过的人的遭遇，也有电视剧在拍这种题材，被同学孤立，抑郁，或者被逼到跳楼自杀。
她怎么样都不会去死，也不能如她们的愿。她用尽一切力量逃离这里。
“顾楠！”
“顾楠！”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眼泪，林畅脸上不再是刚才那一副笑着的模样，震惊，生气，隐约还有失落。林畅紧紧捧住她的脸，眉头拧到一起，“你看清楚一点，顾楠！”
林畅背后洒些五颜六色的光，沿着天台挂了一圈小彩灯。
“顾楠，你不要总是那么想我好不好！”
有人弄不清楚了，摸摸脑袋，“怎么回事啊……”
林畅交女朋友少不小她们这些小跟班费心，帮忙布置场地，买花买吃的等等都是她们的职责。只是她们的林姐这些天都见不到面，也不说要去哪玩儿或者打一架，都听说她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这回又不同，她做什么都是亲力亲为的。
成娇说她们林姐被一个长得像兔子的女生蒙蔽双眼，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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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看来还真是，而且这个人她们都还很熟悉。
“……顾楠，我今天叫她们来……是让她们来向你道歉的。”
林姐这么说，她们这些小跟班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个个跪在地上求顾楠原谅她们。这动作属实有点夸张了。
拿礼花炮那几个态度最认真，最诚恳。
顾楠满脸泪痕印在彩灯下，她愣了下。
林畅觉得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认真，“……顾楠，我仔细想了下，过去我不该那样对你……你能原谅我吗？……”林畅的表情很不自然，可是看到顾楠这样应激，她就觉得自己特对不起顾楠，凭心而论，她对顾楠比那些人都宽容得多。
但她还是很后悔，林畅不是个轻易后悔的人，她做什么选择都有人替她兜底。
“……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小时候妈妈过生日时会跟我和姐姐一起吃蛋糕，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今天……你陪我过我妈妈的生日吧。”
顾楠不知道林畅为什么要这样，要怀念她妈妈的生日也该是和她姐姐一起。她在这算什么。
人一但要真心起来，就容易受到伤害。
这是顾楠从哪个电视剧里记住的台词。她什么都不了解林畅，记住的只有林畅对她恶狠狠的暴力，以及带给她的一系列苦难的连锁反应。
欺负着，欺负着，最后也会把真心交给她了？还是说她这个施害者也开始同情和她一样的受害者了？
斑斓的光变幻出梦幻的虚影，看着林畅既感动又认真的神色，她终于能让自己在这里多呆一会，不至于让自己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安静下来，什么都还没说。
林畅脸上露出惊喜般的笑，“顾楠，你是不是不会怪我了？”
她默着声不回答。
林畅却以为她默认了。
林畅紧紧地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顾楠，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跪着的人发出一阵欢呼。
礼花炮又被拿出来渲染气氛。
喜欢分好多种，有对亲人的喜欢，有对小猫小狗的喜欢，有对花花草草的喜欢，有对朋友的喜欢，还有就是对喜欢的人的喜欢。
不知道林畅对她是哪种。但是无论哪种，她对林畅都没有。
不欺负她就好，她望着远处的小彩灯，眼睛被刺激得又湿又润。
小跟班们都懂林姐的套路，三三两两下楼梯，成娇最后一个离开，带着深意地盯着林畅看一会儿，饶有兴味说，“林畅，你好像得病了。”
林畅跟个炮仗，一点就燃，“你也跟过来凑热闹，你才有病！”
成娇不争辩，斜着眼看顾楠，挑了一下眉毛，然后也下楼去。
林畅抱着她亲了两口，拉她到木躺椅那边去。
天台最容易看清星星的地方就是这个小角落。
这里摆了两张木躺椅外加一张小木桌，这个位置还通风，吹来的风凉悠悠的。林畅拉她到其中一张坐，然后神秘兮兮地叫她等一下。
很快她就没影了，顾楠孤零零坐在这儿，受着冷风吹，只穿了校服的她感觉有些冷。
她想要不要自己先走了，这么想，也就真的行动了。
走到楼梯口，她看到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她看不清她的脸，一双白得反光的手臂从黑暗中伸过来，泛白的五指抓住她的手。来人从阴影里踏出来，长发飘飘，咧开嘴唇笑。
“我找到你了，顾楠。”
嘭嘭嘭……
天台的斜对面，一朵朵烟花争先恐后消逝在夜空中。
傅潇的头发尖蹭着她手臂，深邃的眼里印着五彩缤纷，
以及满脸惊疑的自己。
72被逼迫的小兔子
◎专心点，顾楠◎
“傅、傅潇……”
突然见到，居然连说一句话都结巴，“你怎么……”
和林畅出来的事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顾楠心跳得老快，隐隐有些害怕，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到底害怕什么。
“我来找你你不开心吗？”傅潇捏捏她的手，没有生气的意思，可说出来的话跟拿针尖戳人似的，“在跟林畅在这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
“啊，也对，林畅也对你花了不少心思呢。”她看着周围红红绿绿的灯光，脸上略有深意，却笑得更开怀了点，“在这种地方做点什么的话，都不会被发现呢吧。”
“是不是？”
傅潇微微弯腰摸着她的头，宠溺地说，“你太坏了，顾楠。你这样要那些对你真心付出的人怎么办。她们会很伤心难过的。”
“你那个室友也被打得很惨啊，你都忘了吗，她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你这样要怎么对得起她……”
不知道傅潇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她想傅潇一定是误会她和林畅了，但傅潇一下就戳中她的心思，这么说，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没有……我没有……”她极力反驳。
“那你会喜欢林畅吗？”
顾楠的脑神经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不！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呼吸变得越发急促，双眼睁得似乎要裂开了，盯着傅潇，生怕傅潇不相信她。
“哦。”傅潇周身变得柔软了一点。
楼梯口黑色的阴影里渐渐显出一个轮廓，顾楠看清了。
傅潇和她并排站着，看着那人手里端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那蛋糕模样甚丑，没什么形状，最上边七零八落堆着好些水果，勉强算一个水果蛋糕，甜丝丝的奶油味儿从里边传过来，碰到顾楠鼻尖。
顾楠有一丝错愕。
“听到了吗林畅。”傅潇盯着黑影，“什么时候，你在这种事上还要强人所难。”
“你看起来有点不正常，林畅。”她又说。
明显不对的氛围，阴影里的林畅没动，手上的蛋糕却是微微颤抖的。
啪！蛋糕猛地被拍到墙壁上，顺着往下流，顾楠突然想起来林畅跟她说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这个蛋糕……
林畅疾步从阴影里走出来，手上也没闲着，抓住傅潇衣领，一下把她甩出去多远，连带着顾楠也差点被摔到地上。
“你这个疯子，不正常的一直都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跟踪顾楠？”林畅虚着眼，边说边推她，“顾楠会喜欢你吗？会吗！你做的那些事会让谁喜欢你！傅潇，你到底有什么脸到来这来！！……这里……这里……！”
后面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林畅的反应有点太大了，就算这样，傅潇也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松开。
“林畅…林畅，你别这样……”
上回属实给她造成了阴影，生怕两人又起争执。
她站到傅潇前面挡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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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畅欲言又止，眉心紧紧皱着，“……顾楠，你怎么这么蠢，这么笨！”
“她一直都在伪装，你看不出来吗！是她，都是她！把你拖下水的！……我给你说过的，你还是不相信我么？……”林畅狠狠拽了她另条胳膊，“跟我走！”
偏偏傅潇死活不松手。顾楠觉得自己好像个纸人儿，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两半。
林畅目光隐约含着泪光，顾楠有点惊讶。
林畅失控了，顾楠努力地想要收回手，却没法儿，两只手腕都被扯得生疼，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手臂好像要被扯掉了，随即又惊悚地反应过来，想这恐怕会是林畅做的事情。
“…傅潇，你快松手，好疼……”她只好对着傅潇说。
傅潇愣了愣，有些扭曲的脸重新变成如孩童一般的天真，傅潇真的松开了。林畅措不及防，连连往后退，最后摔到地上去，顾楠跟着砸到她身上去，林畅哼了一声，一张脸全皱起来了。
顾楠忙从她身上起来，力道加惯性，真怕把人压坏了。
“林畅，你没事吧！”
她想拉林畅起来，一股力道拽住她的手臂，猛地把她拉起来，顾楠眼前略过一道黑影。晕头转向的她直接摔到后边地上去。傅潇蹲在林畅面前，林畅像条被惹毛了的大犬，毫无形象拽住她头发。
“神经病…傅潇…神经病……！！”她声音嘶哑，双腿毫无目地乱踢，“王阿姨就该让你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
“傅潇！”
她的脖子被傅潇掐住了，就像上次一样，顾楠心快要跳出嗓子眼，爬过去拽傅潇的胳膊，不动，她又去抱傅潇的腰往后拉，傅潇就跟座雕塑似的还是纹丝不动。
她的头半歪着。
林畅脸通红，还拽着傅潇头发。
“松手！快松手！！”
顾楠声音抖得厉害，傅潇这样比上次还吓人，林畅在那也死憋着一口气，眼珠子往上翻，却还是盯着顾楠。
“傅潇……她是个疯子……顾楠……”
声音是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顾楠僵住了，她的四肢吓得发软，林畅的脸色越来越红，竟有种林畅真的要被掐死的错觉。她好像是才第一次认识傅潇似的。
惊疑，惶恐，迷茫。
傅潇的身体还是那么凉，一点都不像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她好像被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缠住了，一点都撒不开手，顾楠急喘着气，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一点点往下滴，炙热的气息洒在傅潇薄薄的脊背上，她使劲把傅潇往后拖，鼻尖一阵酸涩，“傅潇…傅潇！”
傅潇终于被她挪动一点，她侧过头看她，傅潇脸上潮红一片，冷白的脸汗涔涔的，顿了一会，头靠到她的侧脸。
她能感觉到唇触到脸颊，就像什么尾巴轻轻扫过，烫人的气息钻到了脖子里，顾楠一阵战栗，傅潇的气息并不像她身体那么冰冷。
她劫后余生般的松气，一声儿比一声抖得厉害。她根本不敢看傅潇，只僵硬着让傅潇这么靠着她，这样似乎就能安抚到傅潇。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傅潇变得太奇怪了，跟她相处的傅潇怎么变成了这样。
林畅似乎晕过去了，顾楠真怕她被傅潇掐死了，可是她的胸腔还微微起伏着。
顾楠慢慢松开手，站起身，她得离开这。
这里的谁她都惹不起。
刚动了一下，傅潇的手就从背后绕过来。她挺挺身，没躲开，傅潇的胸怀贴着她的脊背，下巴就抵在她的肩头上，缩缩身体，脊背微躬着，这样反而显得自己更弱小几分。
傅潇在她肩头蹭啊蹭。
傅潇把什么东西递给她，然后握住她的手，她被吓得太厉害了，瞳孔一片涣散，看不清。
她的手被慢慢移动着，眼睫微动，眼睛半垂着。
傅潇轻飘飘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嗓音柔和，就像第一次见面傅潇对她说话那样，“顾楠，我记得你说过林畅恶心，她把你害成这样，你是不是很恨她？”
眼前是一把小刀，她看到自己与傅潇手中共同握着那把小刀，刀尖正对着林畅脖子，那里有一圈泛红的印子。
“来，插下去，她永远都不会欺负你了。”
“啊！！”顾楠惊叫出声，手在傅潇用力的那刻折回来，她从来都没有把这种东西对准过一个人，小刀最终没落到林畅身上，顾楠急切地想要甩开刀，傅潇的手根本怎么没用力。
只有顾楠认真了。小刀滑到了她手背上。
一条细窄的伤口冒着血珠。
啪，小刀应声落地。
顾楠感到丝丝缕缕的疼，手抖得厉害，发毛的感觉油然而生，傅潇整个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傅潇身体在发颤。
如果有面镜子，她一定能发现自己死白的脸，傅潇露出眼睛盯着她眯着笑。不知是被吓住还是什么其她原因，她连哭得哭不出来，只眼睛涩得厉害，呼吸也不敢太大幅度了。
她只能看林畅，毫无征兆对上一双含着戾气的眼，林畅醒过来了，又或者她是装的。她第一次这么期盼林畅能清醒过来。
她开始挣扎，傅潇的手紧紧缠住她的腰。林畅的眼睛慢慢聚焦，咬牙切齿看着她们，一翻身，她就起来了，狠狠踢了傅潇一脚。傅潇手终于松开了，林畅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楼梯口跑。
后边的傅潇不声不响，静悄悄的。
顾楠想着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黑黢黢的楼道遮住了林畅难看至极的脸，她的声音也有点后怕，“靠！傅潇是真又犯病了！”
一路跑到楼下，顾楠才稍微松了口气，一放松，身体软趴趴的，控制不往地下栽。
林畅及时稳住她。
两人默契地没说话。
楼道里不知谁又喊了句，“天哪，谁家小孩要跳楼啊！就在那个天台边上坐着！”
“谁去管管啊！！”
“……”
冷清的老小区变得闹哄哄起来，居民户都亮了灯，零零散散的，还是显得落寞。深蓝色的夜空变浅了点，缀着稀稀拉拉几颗星星。
林畅的小跟班们早就离开了，楼下安静得像没人来过，顾楠心跳骤快，不可置信抬头看，夜空下，有道身影坐在天台边。她双手撑着两边，双腿悬在半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晃。
夜风像一只大手托起她的发。
顾楠踉跄后退，整个人也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压得她喘不过气，脚怎么都抬不出去，只有机械地往回走，脚才听使唤。
她听到林畅急切又烦躁的脚步声，林畅挡在她面前，声音还是哑的，“……顾楠，她都是装的！她就是等着你回去的！！她不会跳的！！你别回去啊！”
顾楠什么都听不清了，周围的喧嚣声更大了。
她绕过林畅。
“顾楠！！”
林畅又挡在她身前。
林畅乱糟糟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发着光，脏兮兮的脸，身上的衣服也松松垮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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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袋有些发晕，怔忪道，“…要是她真跳了怎么办？”
“怎……”林畅想说怎么可能，可惜她就像个结巴，没办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跟傅潇相处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傅潇还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顾楠没再理她，一步两步，上楼梯的动作先还很慢，心里想着傅潇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步子却不可控制地变快。
楼道灯时暗时亮，林畅也跟在她后边，她听到林畅的喘息声。
转了不少楼层，顶楼被拍在地上的蛋糕还留在那，味道丝丝缕缕进入顾楠鼻腔，滋啦，几只老鼠围着蛋糕打转。
顾楠往后跳开，一只硕大的老鼠窜到天台去。老鼠这种东西顾楠见得多了，除了略微被吓一跳也还好，倒是身后林畅就跟见到鬼，哇哇嚎了两声，白着脸爆了两句粗口，要跳到顾楠身上去了。
林畅冲出来撞到顾楠后背，顾楠却没心思再管她。她快着步子往傅潇坐的那地方跑。尽管心底存有渺茫的侥幸，但看到坐在天台边上的人，顾楠的心像被狠狠砸过一样。
天台还残留着prt的氛围，布置得很精心，围着挂起的彩灯亮着梦幻柔和的光。那种天地颠倒的感觉向顾楠袭来，她好像跌入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傅潇面前的，本能抬头盯着傅潇被灯光映得影影绰绰的脸。
远处高楼大厦，霓虹灯笼罩在城市上空。
这里只是某个毫不起眼的城市角落，发生什么都无声无息的。
“…傅潇，你下来吧。”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发抖，她把手递给她，发丝挡住了傅潇的脸。不过顾楠确定傅潇是看着她的。
不，应该是盯着她的。
眼睛就藏在头发丝后边儿。
傅潇上半身转过来，双腿还悬在空中，她的手迟迟不落下来。顾楠紧张得出了汗，仰着头，她撑着天台边，掂脚，手往上抬了点。
只要抓住傅潇的手就好了。
“……顾楠，你真的令我太失望了。”
风声呼呼，傅潇的声音又嘶又哑。
顾楠努力又把手往上抬了点，“……傅潇，你先下来。”
“……我对你不好吗？”
风终于吹开了傅潇的头发，那双深邃的眼眸比平时更亮人，她脸上满是泪痕，鼻尖微微发红，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活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短袖被风吹起显得她身体空荡荡，单薄又脆弱，似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而顾楠就是那个欺负她的人。
顾楠心跳从未有这么快过，她终于看清了傅潇的脸，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对不起…傅潇，都是我的错……你先下来好不好……”
傅潇歪歪脑袋，天真懵懂，刚刚还委屈巴巴的脸上转瞬间换上一个明媚的笑，眼里的水光也化作一团波光漾漾，她的腰弯得更下来了点，凑顾楠更近了，“你是不是紧张我呀，顾楠。”
顾楠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没人能变脸那么快，她眼疾手快抓住了傅潇胳膊，再用力一扯，傅潇就被她完全扯下来，傅潇整个人向她砸过来，顾楠愣是没敢松手，又不能完全支撑傅潇身体重量，不停往后退。步子太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尾椎一阵痛，她还是没松开傅潇的手，傅潇跟着倒下来，趴到她身上，脑袋砸到她的肩。
她哼了一声。傅潇抬起头，唇在她鼻尖上擦了一下，她没留心傅潇是故意还是不小心。
傅潇的声音变得又快又轻，“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抛下我的。”
脸上轻轻一触，随即又是鼻尖和…嘴唇。
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顾楠心惊又愤怒，她往后退，眼神有些慌乱，看到林畅模糊僵硬的身体。
她忘了自己双手还抓着傅潇手臂，这样根本就避不开。她说什么都不敢再松手，傅潇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扯住她的头发。
另只手轻而易举地就甩开她的手，从后捧住她的头，她一阵心惊肉跳，头微微仰着，头皮被扯得有些痛。傅潇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架势，虚着眼看她，“顾楠，你喜欢我吧。”
在四片唇贴在一起的那瞬间，顾楠紧紧闭上了眼。几乎一被触碰，全身就软了，扯住她头发的手转而抚住她的背，她的身体无力地往傅潇那边靠。傅潇似乎对她的身体很熟悉，舌尖探进去，不是浅尝辄止。她觉得傅潇身体里的一部分长在她身体里，知道她哪里最舒服，知道她哪里又最妥帖。
这种莫名其妙，了如指掌的掌控感让她生出深深的恐慌感，她推了一下傅潇的身体，又不敢太过使劲儿，她怕傅潇又像刚刚那样。
简直是在威胁她！
这个吻刚开始来势汹汹，她不动，对方的动作慢慢变轻变缓。没想到有一天，她和傅潇也会接吻。还是让她尴尬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全身变得麻麻的，被动承受着。
她再度睁开眼，没有看到林畅的影子。她被傅潇吻得流泪。
傅潇微微拉开距离，唇变得又红又湿，盯着她的眼睛，顾楠怎么都不能适应和她接吻，就连安慰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都做不到。
傅潇露出痴迷而沉醉的神情，不像刚才那样一脸怨恨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傅潇脸颊是病态般的红，连鼻尖也是红的，又变得像刚刚那样委屈的小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又很有压迫感。
“专心点，顾楠。”
“……傅…”她想说不要这样。可傅潇又吻过来。
她僵硬着身体，不敢推拒，心一点点往下沉。
事情似乎变得越发不可控了……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珠落到地上，一砸便激起了地上的灰尘，窗外的榕树叶被打得不住点头，顾楠坐在座位上，撑着头望向窗外，有些发神。
这几天温度骤降，几乎天天在下雨。南方的天尽是阴天，闷得人发慌，淅淅沥沥的雨水倒也带来些幽幽的凉意。
雨丝飘到窗上，留下大大小小的雨点儿，啪嗒，一滴滴到顾楠额头，她眨眨眼，目光落回自己的试卷上，她的卷子也变得潮乎乎的。
那天以后，傅潇带她去了她家，第二天又像个正常人一样带她出去玩儿，要是她表现出一点抗拒，傅潇的脸色就会沉下来，再笑着说她哪里做得不对。
她没有反驳，顺着傅潇，晚上她和傅潇一起回了教室，从那以后，傅潇没来找过她，林畅也没来找过她，黎樾看起来还是安然无恙，她在忐忑又紧张的心情中得到一点喘息，在亲眼见过傅潇那种样子后，自欺欺人地想或许傅潇不会再来找她。
可那个时时恐吓她的女生又来烦她了。
小纸条，棒棒糖几乎堆满了她的桌匣子，这几天她递得很频繁，上两次她没听那个女生的话，那个女生今天中午要她再去实验楼。
纸条上边写满那个人对她的窥视，包括她与林畅相处的一点一滴。顾楠从慌张害怕到现在已经能镇定许多。
中午下课，等到所有人离开，她把那些一张一张的小纸条全部拿出来，撕成碎片扔到垃圾桶。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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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字迹有些很陈旧，有些还是新的，有些字写得很工整，有些字写得歪歪扭扭。
顾楠在纸条上边见到最多的，是她的名字。
顾楠，顾楠，顾楠，顾楠，顾楠，顾楠，顾楠……
似乎塞满了她的眼眶。顾楠有点窒息，不过她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怕的。
恐吓她的人的是个女生，这个女生约她的时间从晚上变成了中午。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女生愿意露面了？……
顾楠撕完纸条把桌匣子里的棒棒糖全部扫进*书包里，她背上书包，拉上拉链，犹豫一会，还是往实验楼走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她想和那个女生谈谈。
可顾楠不知道的是，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73身上有香的小兔子
◎想我吗，sweethert◎
实验楼这边不常有人来，在高三几栋楼的最后边，树林丛丛，周围枝桠遮掩，更显隐蔽。
雨下得小了，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小水洼，啪嗒啪嗒，什么东西落到里边，荡起一圈浅浅的波纹，水坑里映着顾楠严肃紧张的脸，她走过，水坑里又倒映着她的背影。
实验楼中间修了一座小型喷泉，周围还种了些绿植，下了雨，被水洗过，绿得发亮。
踩上干燥的石板，顾楠一身的潮气，不免沉重，脸上稍有憔悴，她左右望了望，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她捏紧了书包肩带，顺着左边狭窄的楼道往上走，里边有点暗，顾楠安慰自己没什么的，这个点了没人也正常。
现在是白天，她还能对自己做什么。
那个女生要她去四楼，顾楠稳稳心神，神情恍惚，还是走到了安静的走廊上。四楼静悄悄的，还是没有人。
实验楼没有人经常来，各个教室的门都是关闭的，门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空气中浮着尘埃，顾楠打了个喷嚏，足以打破这里的沉默。
“……你在这吗……”
心跳诡异地咚咚咚，一想起那个女生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顾楠就没办法镇定下来，她边走，边看，边观察。每道门都是关着的，都没有开着的迹象，走廊长长的，也没人回答她，只有微弱的回声响应她。
走到长廊尽头，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或许那个人只是作弄她，或许那个人只是吓唬她，或许那个人不在这，只是她会傻乎乎地把别人的话当真。
一截不长不短的路走得艰难，顾楠浑身松懈下来才注意到自己满身都是汗，额头，身上，衣服被她的汗水打湿了，黏糊糊的，有点不好受。
尽头也有楼梯，狭窄的楼道同刚刚一样，弯弯曲曲，到拐角处就看不见。顾楠想离开，可一想到那些令人发指，露骨的话语，身体就没法儿动，她今天分明抱了必须见那个女生的决心才来这。
她的呼吸比刚才变得更沉重，一直绷着的身体没办法放松，稍微有一点动静，都足以让她重新绷紧身体。处于高度的精神压力下，顾楠顾得到这，就不可能注意到那。
她下意识靠在离她最近的教室门，有灰尘也不管，平复着过快的心跳。此刻又不得想起黎樾来，只要想到她，她就不会那么紧张与害怕。黎樾说她是胆胆小鬼，还真没说错，她真的是个胆小鬼。
呼吸由快变慢，她站稳了点，把书包取下来，拉开拉链，花花绿绿，全是棒棒糖。
这个人似乎很喜欢棒棒糖，每天都送她好几根，几天功夫，棒棒糖在桌匣子堆成小山丘，装到书包里，也半鼓着。她想把这些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她不要，她从来都没说过她要。
刚好对面就有垃圾桶。
手刚伸进去，突然，倚靠的后门打开了，里边儿钻出一只白白的手，牢牢扒住她手腕，一扯，她就被拉进去了。
咚。
顾楠陷入一片黑，闷重的关门声，哗啦啦的声音自上而下，书包不知被抛到哪里去，地上全是滚来滚去的棒棒糖。
“呜……”
想叫叫不出声，顾楠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一进来，视线全暗了。厚重的窗帘隔开外边的光，遮得死死的，整个教室就像不开灯的深夜那么黑。这种黑，顾楠只在梨花村见过，那里已经没住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