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2 / 2)
“你还嫌自己啊?”
这瓶水有人喝过, 但范志意以为放在驾驶位边上的水应该是沈宴自己喝过的。
沈宴接过水, 却并没有打开,拿在手里,指腹缓缓摩挲瓶身,就好像上面还残留着某种温度。
两人在车里安静地坐了会儿。
范志意很轻地叹了声气, 颇有些后悔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小学妹去你公司实习。”
当初沈宴找到范志意,让他把公司的实习生招聘信息发给乐意。
沈宴很清楚,他自己发,乐意绝对不会接受。
范志意不是不知道沈宴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乐意有男朋友。
他只是……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范志意总忘不了那天在烧烤店外,看到他们两人蹲在店门口撸猫的那个画面。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平时高冷的沈宴,那副不值钱倒贴的样子。
那是少年少女最纯真美好的感情。
谁看了都会心软。
没想到把人拐过来了,他却更难受了。
“乐意这个人吧,”范志意摇着头由衷佩服道,“是真的拿得起放得下。”
乐意喜欢了沈宴快三年。
她的喜欢不是简单的两个字。
她一直在努力追随他,靠近他。
哪怕隐姓埋名逃亡在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去见他。
即使可能性非常非常小,还是会亲口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逃亡。
什么是浪漫?
这就是浪漫。
可沈宴最终拒绝了乐意,也错失了这份绝无仅有的浪漫。
“但我放不下,我放不下她。”
“我做梦……做梦都想要她。”
“老范,我真的很爱她。”
范志意怔了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沈宴说这些话。
沈宴小三儿子的身份,让他很难开口说“要”。
小时候他被带去过一次沈家,因为喜欢父亲书房里的一支笔,鼓起勇气开口问父亲要。
当时沈魏明把笔给他了,但在那之后的半年里,沈魏明没再出现。
那次之后沈宴就明白,除非他们给,否则沈家包括沈宅的一切都不是他能开口索要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沈宴这人就是配得感太低。
不管他是从过去就一直爱着,还是如今明白了自己对乐意的心,看他现在这幅心痛的样子,是真的陷进去了。
范志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也有些难受,“这些话早点说该多好?”
沈宴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如果早点就好了。”
与其说迟了,不如说不够坚定。
詹宁楼可比他晚了整整两年。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范志意问,“还回M国吗?”
沈宴当初接受现在这家公司的橄榄枝,也是因为他们答应给他海市分公司总裁的职位。
他回来的目的很明确。
他要让乐意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这次无论乐意想去南非莫斯科还是哪里,他都会答应她。
然而两个月过去,当初的自信被打击得一点不剩。
乐意就真就像范志意说的,拿得起放得下。
他对她来说,依然是特殊的,但也只是对少女时代喜欢的人的缅怀。
这点特殊不足以让她重新选择他。
沈宴有过阴暗激进的念头,用逼的,抢的,什么都行,只要能得到她。
沈宴低头看着手里的气泡水,沉默了一阵,低声说:“老范,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你想听真话假话?”
“都说说吧。”
“未来这么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或许能等到回心转意的那天吧。”
“别等了,过好自己的生活。”
不需要范志意说明,沈宴也知道他这两句话哪句真哪句假。
因为谁都有可能回心转意。
除了乐意。
范志意也不知道沈宴是哪一刻起大醉的。
刚才两人还能一来一回地聊着,突然就聊不下去了。
范志意看到沈宴哭时,似乎也能感同身受。
一个小男孩,只是要了一支笔,就被冷暴力了半年。
他又怎么敢……伸手要一个天使。
现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了,天使却早已离开他回了属于她的神殿。
沈宴错过的不仅是乐意,而是未来拥有幸福的一切可能。
沈宴意识不清,非要给乐意打电话。
范志意只能哄着他,假装帮他给乐意打电话,其实电话拨到了自己手机上。
沈宴抱着电话,絮絮叨叨地说着。
说他记得那次的演唱会,记得在司柏馆里,她让他帮忙拍和司柏教授塑像的合照。
说他第一次在C大见到她之前,早已在各种群聊和学校论坛里看到过她的照片,很多照片他都保存下来了。
说他看过她做的每一份计算机课的课后作业,有些他问导师拷走了。
最后他连“电话”都打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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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捂住眼睛的手都在发抖。
范志意只听到他一遍遍地喊着乐意的名字。
“乐意……乐意……”
“我错了,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乐意,宝贝,我是真的爱你。”
范志意不知道怎么安慰沈宴。
不是什么“都会过去的”能抹平的伤痛。
有些人和感情,注定要被困在过去。
*
乐意大学毕业,为了庆祝,詹家在曼哈顿的家里连办三天晚宴。
隆重得各大家族以为是詹家继承人的订婚宴。
乐意的朋友们都来了。
祝平安和沈晗非先到。
凌遥那时高考刚结束,周淮川停掉工作陪她玩了小半个地球,最后一站到了曼哈顿。
宴会上发生了件好玩的事。
宋铎送了乐意个特殊的礼物,一只紫兰金刚鹦鹉。
宋铎说自己教了鹦鹉两个月的“前程似锦大展宏图”,没想到最后鹦鹉大声说了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把在场所有人都逗笑了。
宋铎慌忙告罪,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教它这句话,这只鹦鹉成精了。
詹宁楼面上淡淡,那只鹦鹉后来也被送回了港城陪老太君解闷。
但当年的第四季度,宋铎就走马上任某投资公司的亚太区总裁一职。
宴会期间,乐意还见到了两个人。
当初她在莫斯科被詹宁楼抓到,匆匆把手机留给了伊万,告诉他如果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
乐意从不漏接任何一个境外电话,哪怕大部分是骗子。
因为她不想错过当初自己的承诺。
但她一直没接到来自莫斯科的电话。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安娜和伊万穿着漂亮的礼服,再次见到乐意母子俩都很高兴,还给她带了礼物。
乐意当然知道是詹宁楼安排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来自己离开莫斯科没多久,詹宁楼就安排人帮助了这对母子。
安娜那个酒鬼丈夫因为很严重的问题被送进了监狱,后半生都会在里面度过。
小旅馆生意还和以前一样,不好不坏,但足够母子俩过平淡的生活。
伊万告诉乐意,他收到了她送的自行车,很漂亮。
乐意没送过伊万自行车。
她把事实告诉了伊万。
伊万在来曼哈顿之前想过,如果Victori过得不好,他会帮助她再次逃跑。
即使现在他还做不到,等他再长大点,足够强壮,他会来带她走。
但现在看来……
伊万看了眼不远处高大挺拔的男人,对乐意说:“他人……还不错。”
伊万觉得自己对他有这个评价,绝对不是因为他送了自己一辆很喜欢的自行车。
而是Victori的快乐显而易见。
乐意和母子俩聊了很久,安娜告诉乐意,丹尼斯后来又来她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他说在莫斯科遇到过詹宁楼,那位先生强迫他说出了她的行踪,希望他没有给她带来困扰。
晚上观看烟火秀时,不知怎么,原本的配乐突然换了种风格。
前奏一响,乐意就收到了条消息。
【亲爱的Victori,这是送给你的毕业礼物,等到你和你的Jmes先生结婚当天,我依然会送上我的礼物。】
乐意笑起来。
“笑什么?”Jmes先生从后面抱住她。
乐意给他看消息。
“还记得那首《Awy From Here》吗?”
Awy from here.
To somewhere summer never ends.
好巧,现在就是summer。
怎么可能不记得?
詹宁楼冷哼一声,“所以这首歌也是那位帮助我未婚妻逃跑的共犯送我的?”
乐意在詹宁楼怀里一个劲笑,笑得连话都说不利落。
“不……这次是送给我的……他还说……等我们结婚再送首别的。”
詹宁楼捏住她脸,恶狠狠地说:“小没良心的,非要挑那天跑,压根就没想过我的死活是吧?”
乐意想起逃跑那天,想起那段时间,发现早已没了当初的心境了。
他强势的占有与掠夺。
她痛苦的抵抗与逃离。
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
他们又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很远了。
乐意突然停住了笑,她回头,什么也不说,伸手抱住他。
詹宁楼淡淡地笑着俯身,吻着她的耳朵,未雨绸缪地在她耳边说:“别哭,好吗?”
乐意不断收紧手臂,将他不断拥进自己怀里。
她摇了摇头说:“我没哭,我只是想抱抱你。”
抱抱送十六岁的我离开的你。
抱抱订婚宴那天没等到我的你。
绚烂的烟花不断在头顶上方绽开。
那晚乐意在直升机上没看完的烟花,今晚终于欣赏到了完整的。
三天的宴会,乐意玩了个尽兴。
结束后,詹宁楼带她去度假。
他们去了奥兰多。
每一个乐园都玩过去。
乐意嘴里说着“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吗来带我玩这些”,一边每天像打了鸡血,从开园玩到闭园,第二天又冲去第二个。
乐意每玩到有趣的就会提到詹安阁。
以后带詹安阁来玩这个,以后带他来体验那个。
詹宁楼就当她喜欢小朋友了,晚上不戴要进,吓得乐意用力将他推开。
“不是喜欢吗?”
“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不用总惦记别人的。”
后来乐意提詹安阁的次数就少了。
他们从奥兰多直接回港城。
乐意打算在国内念研究生。
詹宁楼也继续留在港城。
詹董为此不得不再次推迟退休时间。
在奥兰多玩伤了,乐意从上飞机就在补觉,飞机快落地才被叫醒。
下了飞机,乐意愣住了。
这里不是港城。
他们从机场出来,车开到码头,又换快艇。
乐意没问詹宁楼带自己去哪里,她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
白色的小屋离海边很近,小屋前的柠檬树上坠慢了金黄色的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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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宁楼牵住站着不动的人,“傻站着干吗?”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詹宁楼笑着说:“不是你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度假不想玩乐园吗?”
阳光,沙滩,大海。
这才是度假。
两人慢慢往小屋走。
詹宁楼还跟之前一样问她:“不喜欢这里吗?”
那次她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她不记得了。
但詹宁楼却在一遍遍重复当初问她的那些话。
“如果我不强迫你,你会喜欢吗?”
“乐意,我可以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上。”
“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一旦做出选择,你就得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乐意无声地笑。
男人果然都小心眼,记这么久。
詹宁楼问完,他们正好站在柠檬树下。
乐意指指树,再指指他,“柠檬树下柠檬精。”
詹宁楼没笑。
他在为她亲手栽种的柠檬树下,捧住乐意的脸,深情地看着她。
“现在,告诉我答案,好吗?”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无论怎么选择,最后都难免后悔。
乐意仰着头,看着他。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垫起脚尖,温柔又郑重地吻上眼前的人。
“我选择爱你。”
“我爱你,詹宁楼。”
但她不后悔。
不后悔爱他。
詹宁楼的世界原本是一片废墟。
因为她的爱,断壁残桓重塑成巍峨神圣的宫殿。
宫殿里供奉着她的爱。
“我也爱你,我的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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