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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刺客
月宫沉落,二人回至殿中。就在虞枝意以为谢诏会做些什么的时候,他转头去了偏殿歇下。虞枝意一人在床榻上安然睡去。
醒来时已至辰时,睁开眼睛却发现谢诏坐于殿中,不由得悄悄打量起他来。他生得俊俏,冷肃的表情让他添了一份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她其实很是喜爱这张脸,无论在谢玉清脸上,亦或是,谢诏脸上。
看着看着,发觉对方欲转头来时。
慌乱之下,选择了一种愚蠢的掩藏方式——装睡。
紧绷的身体,飞颤地眼睫,无一不显示她拙劣的演技。谢诏没有选择戳穿她,昨夜宿于侧殿,一闭眼就浮现香艳无比的画面,翻来覆去,整夜未睡。方才虞枝意的目光他有所察觉,但对方胆子太小,仅仅是转头看她,便缩进龟壳中,长久地不出来。
他起身近前,伸手掖了掖被角,轻轻摩挲脸颊,嘱咐宝鹊及宫侍照顾好虞枝意后前去陪驾永泰帝。
又过了一个时辰,虞枝意发觉自己方才装睡,却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脸颊浮起一朵红云,起身梳洗,宫侍来报,“沈姑娘来了。”
“快请沈姐姐进来。”
沈绮梦进来时,见虞枝意在梳头,坐在左边的小凳上,“昨晚睡得如何?”
虞枝意回想了一下,答道,“尚可。”
沈绮梦有些忧心地拉着她的手,顾虑地看了宝鹊和宫侍一眼。
虞枝意看出她是有话要说,对宫侍道,“你退下吧。”
宫侍离开后,她轻声道,“宝鹊是自己人,不必避嫌。”
沈绮梦的眼神很是复杂,愧疚中还有自责,“你与谢诏,到了哪一步?”
被沈绮梦问到这个问题,虞枝意脸色一白,呼吸也蓦然一窒,胸口隐隐发痛。沈姐姐是知道她与谢诏的关系的。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之人的看法,除了沈绮梦。
没想到沈绮梦握着她的手道,“此事我早有察觉,但全凭感觉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是告诉你,你也也只会觉得我在胡言乱语。是我不好,应该早早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有防备心。”她把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眼中流露出痛色。
有防备心有能如何?难道她现在没有吗?虞枝意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沈姐姐。”
“要怪。便怪谢诏。”
“谢诏那厮没有对你做什么吧?”沈绮梦说的咬牙切齿,“枉我还以为他至少是个君子。你在孝中他便如此迫不及待,简直是个不忠不孝之徒。”
听她的语气,或许是觉得自己与谢诏发生了什么,“沈姐姐,昨夜谢诏他,宿在侧殿,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虞枝意难以启齿,但为了让沈绮梦放心,还是说了出来。
沈绮梦反复察看她的表情,见她确实没有遮掩隐瞒,放下心来,“如此,他还算有底线。你无需惧怕他,若你想离开,只管告诉我。”
虞枝意抓着沈绮梦的手一紧,她想,她真想不顾一切随着沈姐姐离开,但是她又想到远在江南的爹娘,手还是慢慢松开了,“好,若是我有一天想离开,一定会求你的。”
说话间,宝鹊已将发髻梳好。
“难得出来一趟,这行宫很大,不若我们出去走走。”沈绮梦道。
虞枝意点头同意,起身随她一起。
二人都是不喜热闹的性子,专门避开永泰帝所在的正殿,往幽静的后苑里钻。后苑中的花草有专人打理,无数奇珍异草,却在同一时节开放,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二人正在赏花,忽然一道轻蔑地嗤笑声传来,破坏了气氛,“我的好姐姐,原来你躲在这儿。”
抬眼去看,来人云髻半偏,斜眉入鬓,只露个半身,眉眼中看得出与沈绮梦有三分相似,只是美人美则美矣,面上刻薄的神情将这种美削减三分。此人约摸是沈绮梦同父异母的妹妹,沈轻罗罢。
那沈轻罗眼中似是只能看到沈绮梦,站在一旁的虞枝意一眼也不曾瞥来。她轻轻袅袅地近前,被花丛遮掩的身体整个露出,赤红的抹胸襦裙,外头披着金色的薄衫,若隐若现透着一双玉雪的胳膊。看这穿着,虞枝意略有迟疑地看向沈绮梦。忽然发现,这沈轻罗穿的,与沈姐姐有几分相似。
沈轻罗对眼神格外敏感,自然注意到虞枝意眼神变化,眼皮上下轻轻飘飘地一掀,略略扫了一眼虞枝意的穿着,看她穿的如此简朴,又是披麻戴孝,脑中寻思了一阵,不记得近日京城中高官勋贵谁家有人报
丧,料定她必定身份卑微,更是不把她放在眼中。
正眼也不瞧她。
沈绮梦没想到沈轻罗会找到这儿来,眉头微微蹙起,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沈轻罗听了,生气道,“此地人人都能来,为何独我不能?”
沈绮梦不欲与她争辩,她已然习惯沈轻罗事事要与她争抢,不欲与她纠缠,转头与虞枝意道,“这儿的花也看过了,不若我们去别的地方。”
可沈轻罗不饶她,拦在两人身前道,“不许走。”更是看不惯沈绮梦对一个外人比自己这个亲妹妹要好。
她气不过,伸手推了一把虞枝意。
虞枝意被推得向后踉跄几步,被沈绮梦扶住,不知怎么,胸口上挂着的血玉忽然蹦了出来。沈绮梦将她揽在身后,厌恶地训斥道,“放肆。谁允你随意欺辱旁人。快给小意道歉。”
沈轻罗娇纵惯了,在血玉出现的一瞬,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疑心自己看花了眼,几个快步走上来,沈绮梦恐她又对虞枝意做出什么失礼的动作,拉着人便要走。
沈轻罗是非不分,若留在这,还不知道要发生些什么。
沈轻罗已看清了虞枝意脖子上挂着的那块血玉,眼圈蓦地气红了,她一直惦记着那块血玉,在得知那是沈绮梦母亲的遗物后,每日软磨硬泡,想着爹爹能用一家之主的威严命令沈绮梦把那块血玉送给她。不想,沈绮梦有白景屹撑腰,对父亲的命令当耳旁风。后来她磨得久,爹便不耐烦训斥她,不许她再提这回事。
可眼下,它就这么轻易地挂在一个卑贱的女子身上。凭什么她朝思暮想的东西一直得不到,这个女人就能轻易得到。
沈绮梦宁愿把它给一个外人,都不愿意给她。
即使愤怒,她也未全然的失去理智。她瞪着虞枝意,环视一圈,发现四下无人,才伸手去抓虞枝意的肩膀。
染着鲜红色蔻丹的长甲朝虞枝意伸来,啪得一下,沈轻罗的手被打了回去。
今日高兴,永泰帝不免多喝几杯,不胜酒力,正飘飘欲仙时,忽觉得正殿吵闹,故命谢诏与白景屹陪他一道出去醒酒,穿过回廊,恰从花窗中瞧见这一幕,当即便不喜地蹙眉,“这是谁家的女儿。”
谢诏轻轻瞥了眼,“是沈相家二女。”
“哼。如此蛮横无理。”永泰帝向来是不爱掺合这些女儿家的事,可不巧,沈轻罗偏偏让他想起曾经做皇子时,被得宠的皇姐欺辱的场景。
一贯的跋扈
“听闻这块血玉是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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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生母的遗物,白将军应当知道。”
永泰帝瞥了一眼身旁的白景屹,见他和愣头青一样紧盯着沈绮梦看,“有这事?”
“确有此事。”白景屹硬邦邦答道。
永泰帝忽然想起白景屹的姑姑,他已故的皇后与这位沈大小姐的母亲似乎是手帕交,缘此,白景屹与沈绮梦自小青梅竹马的长大,感情十分深厚。
“听闻那位沈二小姐的母亲是沈相的表妹。”这时,谢诏见缝插针道。
踩在永泰帝的雷区。
“表妹,呵。”他的父皇不就是因为纳了心爱的表妹做贵妃,才让他这个中宫嫡子处处受欺负,“小妾养的,上不得台面。”
他断言道。
谢诏假装没有听到这么粗俗的话,又给沈相插了一刀,“此女肖父。听闻沈相在家,也是如此欺负沈大小姐的。”
永泰帝听了很是不满,用眼神质问着白景屹,“有这事,为何不告诉朕?”
“枉沈大小姐还是你的心上人,你就是这样对待心上人的。怪不得人家不同意和你成亲。”
白景屹听了很不是滋味,这些年他常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若不是沈绮梦的陪伴,他多半撑不下来。听了谢诏的仗义执言,他才发觉,自己好像确实有些忽视沈绮梦了。就连,那块血玉,被送了出去他也不知道。明明,那是他们青梅竹马时指婚的信物,不过早前沈绮梦将它要了回去,原来是给了虞枝意。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永泰帝简直恨铁不成钢。
他叫来宫侍,道,“去把这件事和沈相说说,问问他,是怎么教女儿的。”
说着,他们几人转过回廊,朝后苑走。
就在此时,变故横生,杀机突现。
“狗皇帝,受死吧。”两侧低眉顺眼的宫侍,忽然将衣服一掀,掏出剑刺来。
谢诏当机立断大喊,“护驾,有刺客。”
永泰帝反应极快,抬脚便踢,刺来的剑登时被踢了出去。
潜藏在行宫内的刺客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几包围成圈,把三个人围在中央。
白景屹手中的剑,是唯一的武器,他持剑格挡。
谢诏目光隐晦地看向后苑的方向,满是担忧。
但他顾不得太多,这些刺客见人就刺,很快,一冰柄剑就朝他刺来。他收敛心神,身形一闪,躲过这剑,反手用手刀击中对方的手腕。刺客因痛松开手,剑落在了谢诏手中。
谢诏拿了剑后,与白景屹互相配合,将永泰帝护在身后。
永泰帝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见谢诏的剑使得很熟练,不由回想起年轻时他与谢老侯爷也是这般的配合默契,对以为谢诏不会武艺那点微末的不满烟消云散。谢老侯爷生的儿子,怎么能只是个文弱书生呢,不愧是他的干儿子。
御龙卫姗姗来迟,将剩余刺客一网打尽,永泰帝将不满已经写在脸上,呵斥道,“一群酒囊饭袋,等你们来,朕早就去见太祖了。”
他们齐齐跪下,认罪求罚。
永泰帝负手踱步,正想着要如何处罚。这时,地上躺着的一个刺客竟一直在装死,看几人放松警惕后,突然一蹦而起,提剑刺向永泰帝。电光石火间,他动作太快,永泰帝背对着他,避之不及,谢诏余光被剑影一晃,刺客已经近在眼前,提间格挡已来不及,他只能大喊一声,“陛下。”以肉身挡剑。
剑刺进了他的右肋,永泰帝猛然转身,就看到了这一幕,转身瞬间,手已抽了御龙卫腰侧的剑刺了出去,一剑刺穿刺客的胸口。
痛意一阵一阵从伤口处传来,他倒了下去,永泰帝接住了谢诏,大喊道,“废物,都愣着做什么,快请御医。”
一阵兵荒马乱,谢诏被送进永泰帝的寝宫,他不放心虞枝意,断断续续道,“陛下,臣……”
永泰帝却不许他说话,“好了,伤口还留着血,少说些话。朕知道你心里惦记那个女人。朕马上命人将她带来。你且安心吧。”
谢诏这才放心地昏了过去。
这个卑贱的女人,竟敢打她。沈轻罗气得不轻,她可是当朝宰相的女儿,“你竟敢打我。”
“若是你再用手指指着我,我就折了你的手指。”虞枝意道。
沈轻罗疑心虞枝意真的做得出来,而沈绮梦,她的好姐姐又不偏帮她。她一时生怯,气焰弱了三分。可又咽不下这口气,用一双阴测测的眼睛盯着虞枝意。
僵持间,忽然听见有人大喊“刺客”。
沈绮梦眼神一凌,拉着两人躲了起来。沈轻罗虽然娇纵,到底是条命。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沈轻罗还想拿乔,虞枝意一巴掌甩了过去,冷冷道,“若是想死,只管出声。”
她顿失了声。
三女带着婢女躲在后苑花房中,因这儿鲜少有人来,竟躲过一劫。
直到御龙卫前来搜索,她们才出来。
御龙卫认出了虞枝意,直接将她带进皇帝寝宫中。他们并未告知,皇帝召见她所为何事,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进入寝宫后,行礼道,“陛下。”
永泰帝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打量着虞枝意。确是个美人,怪不得谢诏罔顾人伦,也要将她留下,“去那边看看。”
皇帝审视的视线犹如重石压在身上,难以喘气儿。虞枝意依言走到床榻边,手撩开纱帘一看,床上躺着一个人。
正是谢诏。
第4
2章
第42章 示弱
他赤裸着上半身,胸肋处缠着纱布,伤口已被处理过。红润的嘴唇因失去血色显得发白,安静地躺在那儿如一尊瓷人。小太监搬来一个小木凳,虞枝意道了声多谢,坐在凳子上,等着谢诏醒来。
不多时,谢诏醒了过来。
侍候在一旁的太监惊喜道,“谢大人醒了。”
永泰帝本还在听御龙卫禀报刺客的情况,一听谢诏醒了,立即撇下御龙卫,大步走到床边,谢诏当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这段时间什么也别想,专心养伤。”
虞枝意从木凳上起身,与宫侍一起行礼。
谢诏苦笑,“恕臣无礼。”
“说什么话,你是阿慎的儿子,应当喊朕伯伯,又是朕的恩人,不必如此见外。”
“为陛下舍命,乃是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敢以恩人自居,只盼望陛下能够身体健康,免受灾病之苦”。他说得真情实意,双眸露出深切的感情。
永泰帝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有你这样的臣子,是朕的福气。好好养伤吧。”见谢诏的伤不重,便负手离开,准备继续审问刺客。
人群乌泱泱退去后,虞枝意在帘外垂目站着。
谢诏看到她,朝她伸出手,“小意。”
虞枝意不动,谢诏就这么倔强地伸着,牵扯着伤口,白色的纱布渐渐浸透出一丝血色,她才不忍心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那双柔荑一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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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谢诏的手,他便一改柔弱生病地模样,稍稍一用力,将虞枝意拉近些,紧紧握着她的手。在挡剑的那一瞬,谢诏想了许多,最多的还是关于虞枝意。
“仔细伤口。”虞枝意忍不住低声训斥道。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谢诏紧盯着虞枝意的脸,直勾勾地看着,那眼神竟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似的,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他忽然发觉,其实虞枝意是个很心软的姑娘,看见自己受伤,哪怕此前自己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眼中也会流露出担忧。
昨夜的事忽闪回眼前,他好像明白,如何才能与虞枝意不那么争锋相对。
虞枝意心中盘算着要些好处。
谢诏发觉她在走神,把她的手抓着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唤回她的神志,见她的目光完全凝在自己身上,这才心满意足。
宫侍见到这一幕,自觉地低下了头。
床榻外的纱帘轻轻垂下,将此方世界与外面隔开。
手指无可避免,触碰到光裸的肌肤。
寝殿内十分温暖,指腹下的皮肤泛着微微的凉意,稍稍滑动,便能最直接触及到皮肤的纹理,肌肉的线条,和骨骼的走向,虞枝意却没什么旖旎的想法,只问,“冷吗?”
谢诏摇头,“不冷。”
他躺在那儿,一动不能动,否则那处的剑伤就会疼痛难忍,只能靠着看着虞枝意,方能消解一些痛意。兴许是因为受了伤,整个人显现出一分难言的脆弱来,黑眸润润,望向虞枝意时,仿佛有着无限的依恋。此刻他们好像调转了的身份,掌控者从谢诏变成了虞枝意。
只需稍加用力,按住手下的躯体,就能令那张脸上露出的痛苦的神色来。
虞枝意的心脏微微地跳得快了些,好像在为产生这样的想法出现兴奋地战栗。
这一丝异样的神采被一直注视着她的谢诏捕捉到,他好似醍醐灌顶,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将自己的脸依偎进虞枝意的掌心,语声压低,尾音拉长,撒娇似的,“小意,我好痛。”同时,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似那剑伤真的非常严重。
平日里,他总是老成的,面对一切都游刃有余,以至于叫虞枝意忽略了他的年纪,其实是比自己要小的。
这一刺杀,像是打破了他的冷淡的面具,剥开扎人的刺。
虞枝意立时紧张起来,“可要我唤御医来。”
“不用。”谢诏道,“只要小意肯疼疼我,便不痛了。”他的目光十分暗示性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仗着四下无人,他嘴里说着疯话。
虞枝意从未见过如此没皮没脸的人,一时没有应对之法,只好板着脸不理他。
谢诏拿眼睛觑着她,见她虽然神情严肃,眼中却无责怪之意,嘴里压抑痛苦地呻、吟起来,眼见虞枝意不理他,变成了低低地喘息。
虞枝意一时拿不准他是演戏还是真的痛苦,虽不想理他,还是拿着眼睛看着他,“若是你实在痛,我便为你喊御医来。”
“若你只是想些花花肠子,那便算了。”
“小意。”谢诏喊道,“你能不能离我近些。”他向里挪动几寸,让出一个位置来。
“坐在这儿。”
他的面庞上显露出一丝哀伤。虞枝意双眸颤颤,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心软,在床边坐下。
谢诏打蛇上棍,在她坐下后,就翻身过来,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部中。
虞枝意本想推开他,可推拒的手在落到布满鞭痕的后背时倏然放轻,轻轻地触碰着。
这些可怖鞭痕她曾见过,此刻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才发现其伤痕之深,之长。年岁日久,伤痕在皮肤上已形成深深的沟壑,她不敢去想,幼小的谢诏是如何面对这一切,才到后来的面不改色。
柔软的指尖轻触在脊背,谢诏难耐地绷紧了身体,不由庆幸此刻自己是趴着的,才不会出丑。他本不喜展露自己曾经的痛苦,可他发现,如此能唤起虞枝意柔软的心肠,对他卸下防备。此刻方知,先前是自己急功近利,强逼不成,反倒适得其反。
趴了一会,身体有些发僵,谢诏便想着翻身仰面躺着。
一瞥眼,看见金色的帐子才猛然想起这是永泰帝的床榻,觉得自己未免太过放肆。便也不装可怜,慢慢吞吞地爬起来,“小意,我觉得大好了,不如我们与陛下告辞,回去吧。”
虞枝意疑虑地看着他的伤口,又瞧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由得生起几分怀疑。
还是见谢诏抿着嘴,嘴唇发白,脸色因为疼痛冒着汗珠,才打消疑心。
谢诏一件一件地披上衣裳,艰难地为自己系上衣带。他也不让虞枝意过来帮他,刻意收敛自己居高临下命令似的语气,而是倔强地自己穿着。
脸色随着动作越来越苍白透明,这样反倒让虞枝意开始不忍起来。
他穿好了衣服后,也不诉苦,扯着唇角冲虞枝意一笑,“小意,我们走吧。”
步子不能扯得太大,免得牵扯伤口。虞枝意就在他后面跟着,两人一道进入正殿中,永泰帝正在审问刺客,见谢诏出来,顿时收了声望着他,“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谢诏上前一礼,“陛下。微臣方才因疼痛意识不清,未曾发觉自己躺着的是龙榻。冒犯了陛下,微臣自请责罚。”
永泰帝正是对他愧疚的时候,又怎会罚他。何况曾经在军中与谢老侯爷抵足相眠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一个床榻,让小辈睡了又有何妨,“无事。”
说话间,沈美人忽然闯了进来,她美目含泪,哭得梨花带雨,“陛下。”
身后跟着进来的,还有几个御龙卫。
“陛下。陛下。”她哭倒在永泰帝腿下,“他们对臣妾有不轨之心。”
永泰帝就这么冷眼看着,沈美人在大殿内哭泣,眼中全无往日对美人的怜惜和爱意。而沈美人还未发现此刻永泰帝看她的眼神不对,只一个劲地哭诉着,语中多有对御龙卫的控诉,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叫永泰帝处死这几个御龙卫。
她嘤嘤地哭了一阵,发现永泰帝没有像往日那样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美人、美人”的安抚一番,才抬起头来,仰着一张芙蓉面,泪珠儿还挂在脸上,似雨中残荷,十分动人。
即使如此,也未能唤起永泰帝一丝怜悯之心。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张日夜枕在身侧的娇美脸庞,“美人可知,这些刺客从何而
来?”
不怪永泰帝怀疑她,来行宫的主意是她提的,前脚才与她分手,后脚刺客便准确无误地找上门来,他的疑心病又犯了,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不论此事沈美人有没有参与——永泰帝走下台阶,沈美人痴痴地看着他,他要走,也不敢不放手。他从御龙卫腰间抽出剑,反身回头,当胸一剑插进了沈美人的胸前,冷酷地宣布了沈美人的结局,“沈美人意欲刺杀朕,与那些刺客是一伙的,就地处死。”
沈美人完全没想到自己竟是这样的结局,她美目瞪大,临死前的一息间,看了看永泰帝,又缓缓低下头看向插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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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的剑,而后倒了下去。
一代美人就此消香玉陨。
“拖下去吧。”永泰帝厌烦地摆手,宫侍们上前将沈美人的尸首拖了出去,她死不瞑目,眼睛还张得大大,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剩下的宫侍跪在地上擦拭着地上的血。
虞枝意被这一幕激得脸色煞白,谢诏见她脸色不对,赶忙与永泰帝请辞,“陛下,臣身体不适,还请陛下允臣先行告退。”
听他说身体不适,永泰帝赶忙关切道,“身体不适就该好好休息。”他的目光又转向虞枝意,道,“你既是谢诏的夫人,便要好好照顾他。”
永泰帝的目光如鹰隼一般,落在虞枝意身上时,她全身紧张地紧绷起来,“是。”
“哈哈哈,好。快回去吧。”
天下的事情没有能瞒过永泰帝耳目的,虞枝意与谢诏的关系,他早已知道,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此子肖似他这个“干爹”,毕竟他当初的皇后,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虞枝意被吓得不轻,此前她对那位沈美人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可她临死前睁大的双眼和眼中的不甘心,深深地在心里刻下痕迹。
二人回到偏殿。
谢诏嘱咐宫侍熬一碗安神汤来,掌心轻抚她的后背,心中懊悔不该让她看到那么血腥的一幕。
“你重伤未愈,赶紧躺下才是。”
谢诏本想说自己无事,却在见到虞枝意关切的双眸时情不自禁将那句话吞了进去,顺着虞枝意的关心,脱去衣物躺在床上,动作时牵扯到伤口,嘴唇痛得发白,又变成一副可怜样。
看他如此吃力,虞枝意招来宫侍为他宽衣。可他不许宫侍靠近,生怕他折腾出什么好歹来,只好亲自上手。
可谢诏的衣物更为复杂,虞枝意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脱下来一件,她粗糙地的手法让谢诏更痛,可他甘之如饴,咬牙忍者。
将谢诏外衣脱下后,虞枝意本想就此作罢,可谢诏却说,“御医说伤口要勤换药,因此身上不能着一件衣物。”他没有命令式的语气,声音低沉虚弱,像是在请求。
虞枝意咬了咬牙,将手搭上了他的领口。这具健硕的身体,她不久前才见过,手指捏上衣襟,慢慢地拉大领口,然后一点一点地为他褪下中衣。脱下中衣后,见伤口处没有渗血,稍稍松了一口气,赶忙撇下手中拿着的中衣。
谢诏眼里露出笑意,却不敢让虞枝意看到。生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在戏耍她。平躺在床上,赤裸着上身,只穿了条中裤。他的皮肤很白,透着淡淡的粉意。就是因为肤色浅淡,身上的伤痕才如此狰狞。
虞枝意既答应了永泰帝要照顾他,便会认真恪守自己的职责。她在床边的小凳坐下,轻声嘱咐道,“我在这儿,快睡吧。”
生病了就要多休息。
谢诏往后挪动着,欲故技重施,虞枝意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命令道,“就这么睡吧。”
他知道,虞枝意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便闭上眼睛,预备睡觉。
虞枝意困乏,没一会儿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谢诏睁开眼睛,转头看着睡着的虞枝意,起身从床上下来,弯腰将她抱上了床,两人并肩在床上躺下,一脸轻松,哪有之前痛苦隐忍的样子。
虞枝意睡着,眉头紧蹙,额头泌出点点的汗珠,嘴里念叨着什么,显然是魇住了,谢诏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待她气息稍稍平稳下来后,接过宫侍端来的安神汤,一饮而尽,含在口中,以唇渡药。他将虞枝意的鼻子捏着,因为无法呼吸,她被迫张开嘴,药汁就这么灌了进去。
安神汤见效极快,灌药时虞枝意眼睫飞颤,本要醒来,却因为药汁又缓缓进入了梦里。
谢诏微微叹气,没有接着占便宜,只是用手轻抚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把她揽着,睡下了。
第43章 第43章求诰命
谢诏睡着,忽感下身一阵潮濡,隐隐地闻到一股血腥儿。他立即翻身起来一看,只见床榻上一滩鲜血,从虞枝意下身而来。
他初初还有些慌乱,以为与虞枝意受了什么伤,瞧见虞枝意面色红润,不像生了病的样子,仓皇下突然想到这血或许是来了月信的缘故。
将虞枝意抱起,命宫侍换掉脏污的床褥,轻轻喊道,“小意,小意。”
虞枝意缓缓醒来,睁着迷蒙地眸子,发现自己躺在谢诏的怀中,陡然清醒过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你来了月信。”
她突然感知到自己身下的凉意,挣扎着从谢诏身上下来,宫侍点亮宫灯,殿内一片明亮。首先看到的,是谢诏身上沾着的血迹。她羞愤欲死,光脚站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要烧起来。
谢诏听闻女子来月信时不能着凉,便转身拿了双鞋子,半跪下要为虞枝意穿上。她连退两步,道,“我自己穿。”
他将鞋子摆在虞枝意面前,她穿上了鞋子,宝鹊这会儿也被响动声惊醒,披了外衣过来,见主子身上带血,立即明白她这是月信来了,从包裹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和布巾,又去温泉处打了热水来,让虞枝意在屏风后擦洗。
弄脏的东西,她也不愿再要,直接扔了出去,收拾干净后换上了月事带。从屏风后出来,谢诏仍站在那儿,“感觉如何?”
虞枝意率先看他的腰腹间的那处血污,见那血污还在上面,有些恼羞成怒道,“快去将衣服换了。”
看她的模样应当是无事了,谢诏转头也进屏风里,擦洗一番,换了身衣物。
算算日子,月信的确是这几天,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提早了两日,让她毫无防备,才出了此等乌龙。更羞愧的是,明明是要照顾受伤的谢诏,自己却睡得正香。
谢诏并不介意这件事,他纯粹地只是想和虞枝意待在一块儿。眼看要到用午膳的时辰,永泰帝专门赐下膳食,由宫侍送到房间外。膳食清补,正适合失血的二人用。
用完膳后,宫侍轻手轻脚撤去食盘。虞枝意垂着头,故作镇定,耳根羞红,还未从方才的羞窘中剥离出来。谢诏看着她泛红的耳垂,问道,“小腹可有不适?”
听闻女子来月信,许会腰酸背痛,或小腹胀痛,多思多睡。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虞枝意,一丝细微的表情也不肯放过,生怕虞枝意逞强。
虞枝意摇头道,“无事,只是提前了两日。”
“可有什么要紧。我去求陛下,让御医来为你看诊。”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虞枝意赶忙拦道,“没有什么要紧的。只需多休息便是。”
谢诏仍旧不放心,叫来宝鹊仔细盘问,发觉她确实没有任何舒适后,道,“女子来月信,身体本就虚弱。小意还是去床上躺着多休息。”
她是有些困乏,“可我答应了陛下,要照顾你。”她还把永泰帝的命令放在心上。
“不必担心,陛下宽容,不会计较这件事的。”
虞枝意想着沈美人的事情,实在觉得宽容二字与永泰帝搭不上边。随着热潮涌动,困意逐渐涌了上来,最终,她还是去床榻上小憩。
谢诏见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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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后,命宝鹊好好伺候她,转身去了正殿。
永泰帝正在用膳,见他来似乎也不奇怪,只吩咐宫侍道,“为谢爱卿加双筷子。”
"来,谢诏,陪朕吃两口。"
因为谢诏有伤在身,故永泰帝并未让他喝酒。
谢诏想说些什么,可永泰帝一直劝他吃菜,他也只好先按耐不动。
用完膳后,永泰帝掏出绢帕擦嘴,才慢吞吞地开口,“说罢,想要什么赏赐?”
“微臣想为母亲和虞夫人请一个诰命。”谢诏跪下道。他实在不愿将虞枝意与谢玉清扯在一起,故而话里转了个弯,只呼其姓。
“你想好了?”永泰帝斜着睨了一眼谢诏。
这救命之恩实在微妙,永泰帝认可,不认也可,端看他的心意。谢诏若是想用这个救命之恩为自己求个赏赐,那就要细细斟酌。他原本以为谢诏会求自己官复原职,没想到他却为家中女眷求了一个诰命。
“微臣想得明明白白。”
“你母亲已经身负诰命,你还为她求诰命做什么?我看你为候老夫人求诰命是假,为那位虞夫人求诰命才是真的。”
谢诏脸不红心不跳道,“母亲从前的诰命是父亲为妻子挣得,如今是儿子为母亲挣得。自然不能算上一回事。”
“陛下亲眼所见,若我不为虞夫人求个诰命。家中奴仆又不能时时刻刻相伴左右,她若是受了欺负也只会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他并未反驳永泰帝的话。
永泰帝哈哈哈大笑,“你这谢台令是正三品,便封虞夫人为二品夫人,压上你一头。而你母亲,就封为魏国夫人罢。”
“朕看那虞夫人,也并非个柔弱可欺的女人,你也不要太为她担心了。”
“谢陛下。”谢诏无视永泰帝的恶趣味,只要能拿到切切实实的好处,就是被打趣,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好了,起来吧。总是跪在那儿做什么。起来陪朕说说话,别像白景屹那小子一样,成天臭个脸。”
他起身时右肋处伤口牵扯,痛得倒吸气,脊背却挺得笔直。小小一个伤口换来两个诰命,于他而言,并不亏。
“白将军是个真性情的人,有一颗赤子之心。”谢诏笑言,永泰帝敢随意批评白景屹,他可不能随意接话,到底是陛下心中的侄子,不是他能够随意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