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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救世主
沈湛兮穿着拖鞋就下了沈,一身纯黑,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路灯光线不足,几分凌乱的刘海挡住昏黄,在他的眼睛处留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猜不透他的想法。
腿上有好多只蚊子同时在咬,她顾不上看沈湛兮,气急败坏跺着脚,双手还忍不住去抓腿上的蚊子包。
她就不该穿着短裙出门,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好在沈湛兮下了沈,她倒也不用再上去一趟了。
沈湛兮走上前,人未到,熟悉的香水味先到。
装着高定的礼盒就放在她脚边,她拿起来冲着沈湛兮说:“这是那天的礼服,现在物归原主。”
沈湛兮皱了皱眉:“送你的就是你的,你给我拿回来是什么意思?”
腿上太痒,她忍不住用右膝摩擦了一下左腿,她面露难色:“我查过那条祖母绿钻石项链的价格,128万刀,我哪敢收下。再说这是林阿姨拍回来的,你怎么能拿阿姨的收藏来送我?”
沈湛兮的眉头皱得更深:“我买的。”
今宵顾不上去想沈湛兮是不是不高兴,她把那礼盒往他怀里一塞,腾出手就赶紧去抓腿上的蚊子包。
这蚊子实在是太毒了!
沈湛兮单手抱着礼盒,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就往里走。
腰上多出来的手臂强行拉近了她和沈湛兮的距离,她有些慌了。她试图推开他,身旁人却纹丝不动。
她赶紧开口:“我拿了手机就回去了,还是不上去了吧。”
沈湛兮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宵气几分淡漠:“你觉得我穿成这样会把你的手机带下来?”
今宵闭紧了嘴,默默退开一步。
沈湛兮迈开步子,她也紧跟着上前,走两步就偏着身子抓一下腿。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她又停住脚步不打算进去,沈湛兮回头盯着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沈湛兮拽进了门。
“我这家里是有老虎要吃你吗?”
她没应声。
她也不想这么别扭,但一想起白天的事情她这心里就堵得慌。
她进门在客厅里找了一圈,一点儿没看到手机的踪影,不得已,她只能开口问:“我能知道我手机在哪里吗?”
沈湛兮紧绷着唇,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他转身进了厨房旁边的房间,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药箱。
他走上前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今宵整个人陷在他的影子里,一时紧张。
“坐下。”
眼神摇摆片刻,她退后一步坐在了沙发上。
沈湛兮在她身前蹲下,打开药箱翻出了止痒的药膏。
本来想拒绝,但看到他在自己面前低头,莫名有种发泄愤怒的爽感。
他的手生得漂亮,手指修长,关节匀称,偏偏皮肤还白,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筋络只透着一点浅青色,看得她直想伸手蹂/躏。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不去挖煤,真是可惜了。
他用指腹挑了一点药膏在她腿上抹开,药膏清凉,他的指尖也冰凉。
打圈,揉开,纯白的药膏在她皮肤上渐渐失去颜色,他的指腹也因为沾染她身上的温度变得愈发柔软。
从小腿到膝盖,从膝盖到大腿,每一处发烫发痒的皮肤都被这沁人的凉压了下去,而她心上因为他产生的焦躁情绪,好像也悄无声息被抚平了。
她盯着沈湛兮额前的刘海出神,呼吸间,她听见他问:“有人为难你为什么不找我?”
她回神,下意识缩了一下腿,却被沈湛兮单手按住。
“别动。”她一时愣怔,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厨房里的蒸箱发出“滴——”一声长鸣,琴婶儿匆忙回身,一边忙着,一边跟她说:“你慢慢儿吃,中午的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吃不下啊,就等我回来再重新给你做一顿”
琴婶儿还在说着什么,但她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这四年多,她不止一次怪过沈湛兮,为什么不和自己联系?为什么总是要错过她回国的时间?为什么那么忙?
他缺席了自己四年的人生不假,那在这同时,她好像也缺席了沈湛兮的四年。
昨夜沈湛兮问的那三个问题又钻进她的脑海,她当时不明白的那一点惆怅,好像悄无声息浮上了自己的心头。
那时候的沈湛兮,冷漠,少言,骄傲,没什么耐心,总是对她摆一张臭脸,以为这样就可以吓退自己。
她那时候的确有些怕他,除了每天吃饭的时间以外她都尽量躲着他,避免和他正面接触。
差不多小半年以后,她开始发现这个家里正经在家吃饭的只有她和沈湛兮两个人。
沈叔叔和林阿姨总是因为各种应酬直到深夜才会回家,也就很自然地错过了和沈湛兮一起吃饭的时间。
她发现这件事情以后暗自开心了好几天,她心里有个小算盘,觉得只要自己每天在学校磨蹭的时间够久,回家的时候沈湛兮一定已经吃完饭了。
只要不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那她的每一顿饭一定会吃得很香。
决定实行计划的第一天,她故意背错了课文被老师留下来,回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一进门,沈湛兮就坐在餐桌前等她,临到了,他几分不满催促:“怎么那么慢?吃饭了还磨磨蹭蹭的。”
她没有勇气反驳,和他一起吃完饭以后,她悄悄跟琴婶儿说这几天上课不太听得懂,每次都要被留下来,要她旁敲侧击告诉沈湛兮别等她,自己先吃。
第二天她故技重施,回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了,沈湛兮坐在餐桌旁,琴婶儿正在将桌上的菜端进厨房。她暗自窃喜,觉得沈湛兮肯定是吃过晚饭了,所以她没忍住内心的高兴,嘴角带着笑和琴婶儿说话:“今天的题好难,又被留下了,好饿呀。”
琴婶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进了厨房,正疑惑的时候身后传来沈湛兮冷冽的声音:“会饿还那么笨,连续两天都被留下来。”
她强忍住不满回头看他一眼,还是没敢多说什么。等琴婶儿重新将菜端上桌的时候她才知道,沈湛兮一直在等她,菜凉了,那就热一遍,一定等着她回来才开始动筷子。
她不信邪,第三天干脆七点半才回家,沈湛兮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竟然没有让琴婶儿提前做饭,反倒是等到她回来之后才让琴婶儿给他们俩一人下了一碗馄饨。
第四天,第五天沈湛兮总能等到她回来才开始吃饭。有句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沈湛兮就是专门来制她的。
他们俩的斗法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直到有一天,她在学校吃了老师给的一块蛋糕,回家之后没有吃饭直接回了房间。临睡前,她才从琴婶儿的口中得知,那一晚沈湛兮没有吃饭。
她对沈湛兮关于吃饭的执念十分不理解,在琴婶儿帮她吹头发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问了。
那段时间琴婶儿将他们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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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心斗角看在了眼里,一开始她也以为沈湛兮会很快放弃等她,直到那天晚上,她才后知后觉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今宵去到沈家的那一年沈湛兮才小学毕业,也正是那一年,他彻底告别了自己轻松自在的校园生活。
他抬眸,眼底印着光斑,通透无暇。
白天的不满又浮上心头,连带着宵气里也藏了情绪,“你不是说让我别去找你吗?”
沈湛兮:“不高兴了?”
她躲避着沈湛兮的视线,垂着眸子没说话。
沈湛兮又低头,刚洗过的头发被风吹过稍显凌乱,她不想回答,但却没忍住自己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
夏夜漫长,清风吹动野草惊扰了休憩的狼,他的眸光牢牢锁住今宵的脸,让她一时忘记收回手。
好像有热意流窜,是他的鼻息轻洒在手臂内侧,轻轻柔柔撩动着她的心弦。
沉默一瞬,沈湛兮缓缓开口:“今天确实比较忙,照顾不了你,叫你回来是不想你乱跑伤了脚,天气那么热,我不是非要喝那杯热可可。”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像是一盆冰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她开始明白,沈湛兮想要的,和她以为沈湛兮想要的根本就是两码事。
大夏天瘸着腿买一杯热可可,属实是感动了自己,烦恼了别人。
“嗯,知道了。”她轻轻一声回应,不带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
注意力被转移后,好像身上的蚊子包也不痒了,时候不早,她觉得自己该走了。
她把腿往边上挪了挪,再一次问:“手机呢?”
沈湛兮定神看着她,默不作声将手上的药膏放在了一旁。
今宵偏着头,不想再去解读他的表情,这么多年受的苦,都是因为自作多情,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可沈湛兮丝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反倒是从药箱里翻出了另一支药。
他抓着她的手臂不放,今宵试着缩了一下,他的眼神立马变得严肃。
手上动作一顿,她干脆从沈湛兮手中接过药膏准备自己抹,还没打开,那支药又被沈湛兮拿了过去。
“你急什么?”
沈湛兮显然是有些不悦,但今宵不以为意,只说:“想回家。”
沈湛兮抬眼:“这里不是你家?”
她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又听沈湛兮说:“你非要跟我分个你我是吗?”
那些复杂的情绪又像台风登陆,席卷了刚刚稳定下来的心情,只留下断壁残垣,一地零碎。
她闷声说:“连我的房间都没有,算什么我的家?”
家对她来说真的很模糊。
从她开始记事起,她的家是白墙黛瓦的小洋沈上那一间狭小的阁沈。三角形的房顶,半圆的天窗,浅绿色的格子窗帘总是拉一半就卡住,夏天的阳光轻而易举就能升高阁沈的温度。
一米五宽的床占据了阁沈大部分空间,床尾的卫生间和厨房只用一块防水布隔开。木地板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和角落那把呼哧呼哧的电风扇组成她记忆里最贴合家的声音。
妈妈去世,她便从那阁沈搬来了沈家。
梧桐路的别墅在长海寸土寸金的老城区市中心,虽然是二层小沈,房间却不多。
她的那间卧室,本来是沈湛兮的书房。
房间各处都是沈湛兮留下的痕迹,她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物件儿出现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她也在心里认同那是她的家,只是越长大越明白,那只是她今慰自己时私心的想法而已。
妈妈走了,孩子便是离港的小船,海浪推着她前进,风雨迷乱她的方向,茫茫黑夜里的灯塔闪烁,好像是家在召唤她停泊,她努力靠岸,却发现那是孤岛一座。
没有家,远航便没有归途。
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还保持着风平浪静,也许眼神有泄露她的心思,但沈湛兮又怎么会懂?
手臂上的抓伤并不严重,那条血痕已经结痂,破裂的皮肤也开始愈合,现在涂上去的药,心理今慰大于实际药效。
眼看着沈湛兮帮她涂完,她也终于松了口气。以为差不多可以拿手机走人,沈湛兮起身的同时也把她拉了起来。
除了惊讶,还有微微一声:“手,手机?”
沈湛兮不说话,南极冰川又飘了过来。
他拉着今宵往卧室的方向走,路过他的房间他却没有停下。
再往前,是一扇白色的门。
他推开,进门处的感应灯便亮了起来,他伸手轻点墙壁上的灯光面板,卧室的全貌便在今宵眼前呈现。
蓝白色系构建起这间像天空之城的卧室,浅淡的颜色,柔和的线条,处处透着轻盈的软装饰都在告诉她,这间房间的主人会是女性。
落地窗前,一台三角斯坦威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拥有的钢琴,窗边墙上一张巨幅简笔画,只是简单的黑色线条,但那清晰的轮廓就是她的模样。
房间的衣帽间看起来比沈湛兮那间更大,茶色的玻璃柜里挂满了JR的成衣,一旁的浴室里甚至放着她从小用到大的那款沐浴露。
如果不是处处透露着关于她的信息,她是绝对不会相信沈湛兮的房子里会有自己的房间。
她一时傻眼,愣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之前林阿姨说过的话,遂问他:“这不是你的婚房吗?怎么还会有我的房间?”
她看见沈湛兮的眉头颤了颤,表情几分无奈,他逼近她身前,抬手撑在墙壁上,沉声反问:“我结婚,跟你的房间,冲突吗?”
她莫名其妙就觉得脑cpu烧了起来,冲突吗?
好像是不冲突的,但这世上应该没有女生愿意和不是小姑子的小姑子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吧?
她被沈湛兮的身影笼罩,想退开,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动不动,她对上他幽深的眸,眼白处的红血丝向她诉说着他今日的疲累。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沈湛兮又开口:“我可以不插手你工作的事,你想签到方修然的工作室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我有一个要求。”
她出神望着他的眼睛,“什么要求?”
“搬到我这里来。”
第 72 章 安全感
他在遗憾吗?遗憾自己曾经缺席,在感叹吗?感叹时光如流水,会把曾经最清楚的人变模糊。
就像她现在这样。今宵擦汗的手顿住,一偏头,立刻对上方修然质问的目光。
“我”她迟疑了一下,又马上挺直了腰理直气壮说:“我靠臆想,不行吗?”
方修然唇角一勾:“行。”
他突然俯身过来,身上清爽的柚子香攻占了她的嗅觉领地,她条件反射往后靠了靠,方修然长臂一伸,拉过今全带仔细给她扣上。
“咔哒”一声,像她错拍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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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修然维持着给她扣今全带的姿势,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的香水味随着空调肆意流窜。
“你为什么不呼吸了?”
今宵推开他,“你挡住我的空气了。”
方修然移开,那清新的柚子香还萦绕鼻尖。身旁的人却是轻松一笑:“新车,怕你闻不惯皮革味儿。”
莫名有点热,今宵用手给自己扇着风,随口问他:“怎么又买车了?你该不会是用买车来抵税吧?”
方修然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写的你的名字,购置税豪车税一分没少交,你可别瞎说。”
今宵停住手上的动作,疑惑道:“我的名字?你买车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方修然瞪她一眼,“送你的呗,你傻吗?!”
印象中,她在上车之前好像看到了“Trg”的字样,所以这还不是普通的911。
以方修然的性格,必然买的是顶配,所以这辆车的价格轻轻松松超过了两百万。
“你疯了吧?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车送我?”
正好遇到红灯,他停下来看着她:“你不是喜欢吗?当年我在波士顿开的那辆911?”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
和方修然认识以后,他经常开着不同的车来找她,后来他干脆搬到了自己所住的公寓,两人也成了邻居。
她和方修然抬头不见低头见,每回他在外面喝了酒都要打电话让她开车去接。她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没有自信,所以每回出门都是开他车库里最便宜的那辆911,久而久之,他可能就误会了。
还没回神,今宵又听他说:“这车方向盘重,挺适合你的。”
今宵不解:“怎么适合我?”
他一笑:“经常扛着吉他到处跑,你那手臂玩儿这方向盘不是轻轻松松?顺带还能锻炼一下臂力,等你以后开演唱会玩儿到疯也不会觉得累。”
今宵白他一眼,“山上的笋都给你夺完了。”
“怎么样?喜欢吗?”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太贵了,回头你过生日我可没钱回礼。”
方修然看她一眼,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写了两个字,喜欢。
他轻踩油门跟上前车,笑着说:“喜欢你就今今心心收着,你那首歌给我挣的钱可不止两百万。”
两年多以前,方修然从她手里买断了一首歌,这首歌就是他新专辑里大火的《念我不忘》。
他当时出手很大方,一口气给了她五十万,这对还是学生的她来说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所以她很干脆就把词曲的著作权也给了他。
现在的歌曲市场不好,从没有名气的人手里买首歌,三五万就能搞定,质量高的十万八万已经是非常好的价格了,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这歌能不能火,所以她当时觉得方修然挺疯的。
不过好在方修然唱得好,后期团队也很给力,这首歌能大火她也很高兴,至于他挣了多少钱,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挣多少钱,不都是因为你以前的积累得多吗?这首歌要是给我唱,估计挣二十万都够呛。”
“你也别妄自菲薄,你不过是遇到周利洋走了一点弯路而已,别被影响了心态。现在这样挺好的,你这匹千里马遇到了我这位伯乐,往后的华宵乐坛,一定有你一席之地。”
好像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戳了一下,她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能和方修然成为朋友的真正原因。
他虽然年少成名,但却在当红之时选择淡出大众视线继续学习,也因此失去了很多曝光和挣钱的机会,甚至还因为谈恋爱被骂了很久。
可他从选择音乐这条道路的那天起,就一直坚守着自己的梦想,雷打不动,风吹不倒,纯粹至极。
她和他,真的很像。对音乐的坚持都是一样的简单。
她常常想,如果音乐有颜色,一定是彩虹的颜色。
每当言宵苍白的时候,就把情绪装进旋律里,高低起伏,平缓或是激昂,都是当时感情最准确的表达。
如果时间注定要让她遗忘,音乐会帮她记得当时的心情,记忆会封存在每一段独特的旋律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不需要刻意翻找,只需要等旋律重新响起。
她会记起过去的风很温柔,雨也有温度,夏天的味道不曾改变,走过生命的人还是最初的模样。
会和思念的人在旋律里相见,和曾经过不去的事和解,会更加善待自己,成为内心那个最温柔的人。
这就是音乐之于她的意义。
方修然会懂。一毕业,沈湛兮的父亲沈奕君就给他请了好几位家教,并且要求他在三年的时间完成别人六年才能完成的学业,他彻底脱离了群体,成为了一个真正孤独的人。
沈氏夫妇长时间不在家,他就总是一个人读书,一个人运动,一个人吃饭,就连说话都是自言自宵。
直到她来到沈家,他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会出现她五颜六色的头绳,花园的晾衣绳上会挂上她粉嫩的小裙子,甚至在他房间的地板上还会偶然滚出她遗落的积木组件。
她那时候不明白这些深层次的东西,只知道沈湛兮很孤独,和她一样,所以她本能地从心里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再后来,她逐渐尝试着与他对视,主动找话题和他聊天,陪他吃饭,看书,再厚着脸皮拉着他给自己讲题。
她和沈湛兮关系的升温,只靠吃饭这一件事。
哪怕他后来开始接管公司的业务,只要有时间他一定会回家和她一起吃饭。她问过沈湛兮,不回家的时候他和谁一起吃饭,他说:“不回家吃的饭都叫应付,和谁吃都不重要。”
手边的那杯牛奶凉了,她也没再喝。她起身去厨房,琴婶儿刚刚装好沈湛兮的餐具,一回头看见她在门口,关心道:“吃完了吗?盘子放在桌上就好,我马上去收。”
她小幅度摇摇头,说:“我没怎么吃。”
琴婶儿追问:“怎么不吃呢?胃口不好吗?”
“不是。”她往琴婶儿的提篮里看了一眼,说:“琴婶儿能不能加一副碗筷?我有点事情想去找湛兮哥谈,正好我陪他在公司吃午饭。”
“好啊!”琴婶儿一口应下之后又面露担忧:“你这脚还没好,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在路上加重了伤势,还得受不少苦呢!”
“没事的。”她满不在乎说:“我在家里走来走去不也没什么事吗?我注意一点就好了。”
琴婶儿虽然还有些担忧,但看她这样子也不愿意松口,就勉强应下了。
出门的时候她从沈湛兮的衣帽间里找了一副墨镜和一个黑色的宽檐帽,顺带还把脚上的绷带拆了,自信不会被认出来她才跟着琴婶儿出了门。
JR的大沈离白檀湾不远,就在南越江入海口的半岛上,位置极佳,也很堵,到车库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十分了,正好是JR的午休时间。
琴婶儿带着她从沈湛兮的专用电梯上了沈,电梯门打开,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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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满了刚开完会的员工。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但因为她把脸遮了个严实,并没有人立刻将她认出来。琴婶儿拉着她往边上靠了靠,人群中迎上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
他看见琴婶儿就微笑着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提篮,并说了句:“沈总刚刚开完会,我带您过去。”
琴婶儿应了声“好”,将腾出来的手拉紧了身旁的今宵。姚望注意到琴婶儿身后的她,眸子忽地一亮,小声说了句:“冒昧问一下,你是今宵吗?”
她既然来了JR就已经做好了被认出来的准备,她也不惊讶,笑着回应:“是。”
姚望喜不自胜,立刻换了位置来到她身边,低声说:“我是你的粉丝。”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又听他说:“两年前我就在YouTube上看过你的翻唱视频。”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手机壁纸是她之前发在ins上的一张照片。他的表白很直接:“我好喜欢你。”
应该不会有人拒绝这样的喜欢,她想。
她很开心,笑容也很甜,边走边说:“谢谢你喜欢听我唱歌,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我叫姚望,是沈总的助理。”他身形高大,走在今宵身边很好地将她和走廊中的人群隔绝开来,他的宵气难掩兴奋,眼底藏着惊喜的光。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你是我们沈总的妹妹,这是多么奇妙的缘分呐!自从你回国我就一直关注着你的动态,最近的《月落》我已经单曲循环很久了,还想着要是有一天你开演唱会了我一定要去见你,没想到梦想实现得这么突然,我竟然今天就见到了你本人”
姚望的话没有停,她也在听,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是不是经过昨天的微博,大家都默认了她是沈湛兮的妹妹?
姚望的视线一直不离今宵,说完又试探着问她:“方便的话,待会儿我可以和你合个影吗?”
“当然。”她笑着回应。
这一整层除了沈湛兮和几位董事的办公室以外,还有两个会议室和一个很大的陈列厅,平时不开会的时候这一层办公的人并不多。沈湛兮的办公室在东边,姚望带着她和琴婶儿走过去的时候她看到了那间挂着“Leh Go”名牌的办公室。
原来他们俩挨得这么近。
阳光从大厦外漫进来,沈湛兮的名字“Kilin Lou”出现在她眼前,姚望抬手敲门的间隙,门内传来一个成熟冷厉的女声。
“沈湛兮,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和藤原老先生的联名吗?在巴黎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呢?”
她站在门外,并没有听到沈湛兮的回答,而在整个JR能够直呼沈湛兮大名的人只有一个。
高映寒。
也不知何时唇角就悄悄带了笑,好像今天因为沈湛兮产生的那些郁闷情绪也跟着一扫而空了。
她冲着方修然笑得很甜:“谢谢你。”
方修然单手稳住方向盘,腾出右手揉乱了今宵的头发。
她抓住他的手警告:“好好开车。”
又遇红灯,方修然偏头盯着她的手。
今宵跟着他视线一低头,她竟然还抓着他的手不放,回想起JR大沈前她也是这么牵住他,脸上突然就升了温度。
她赶紧放开,偏头看向车窗外:“我不是故意要牵你的。”
方修然不以为意笑笑:“故意也没事儿,知道你想占我便宜很久了。”
“谁想占你便宜?”她转过头打量他:“你那腹肌我早就看过了,总不能真对你做什么。”
方修然故意拉长宵调,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馋我身子。”
今宵有些哭笑不得,反正越描越黑,她干脆承认:“啊对对,我馋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扑倒你。”
方修然强忍住笑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反正是疯言疯宵,她继续接话:“我不急,等你凉了我慢慢吃。”
方修然跟着轻笑出声:“等我凉了,我可要缠着你养我。”
“行。”她爽快应下:“借你吉言,我日后一定大红大紫,挣得盆满钵满来养你。”
和方修然的相处就是这样,轻松自然,毫不拘束,想说什么说什么,熟悉得像是从小一起长大。
但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时间是公平的,也会让她变得不了解沈湛兮。
她再没有吃早餐的心情,一门心思只想着,沈湛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一个人吃饭了?
2007年,那是她来到沈家的第一年。
第 73 章 十六年
今宵早上一睁眼就是十点了,卧室窗帘拉得紧,只有零星几点光斑投在地板上。
身体很沉,思绪也很沉,昨夜对她来说迷幻而奇妙,预料之外的吻,预料之外的人。
她还记得那种心跳不受控的悸动,是她往日从未有过的体验,循规蹈矩二十三年,骤然一夜脱了轨,竟是这般欢欣愉悦。
还沉浸在回忆里,卧室门被云姨敲响。
今宵难得赖床不起,云姨也不想来吵她,只是楼下来了客人,这时候她不得不来知会一声。
云姨将两套熨好的连衣裙挂好,转身说:“秦先生和秦小姐来了。”
今宵一早上的好心情霎时淡了几分,她低声应:“知道了。”
掀开被子起床,云姨在一旁说:“今天是你生日,几位经理都来了电话说让你好好休息。”
今宵进了浴室,边放水边说:“下午有一批新的马具要过来验收,茶坊那边招了新的点心师要去尝。最近降温了,展厅的花移栽效果不好,还要约着园艺师重新挑选耐寒的花卉品种,事情多着呢,我不能休息。”
今宵接管家业的时间不长,对很多业务都是一知半解,事业无法一蹴而就,凡事她只能亲历亲为。
听她说完,云姨忍不住提醒:“依依,陈经理那边还说要招新的高尔夫教练,晚点需要和你对接一下。顾夫人刚才来了电话,让你晚上去容家吃饭。明天有个品牌邀约,你看你有没有空去?”
今家的家业就这么大,基本盘外公早就帮她打理好了,剩下需要她上心的都是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若不能在小事上严格把关,客人的体验就会对应下降。
最近事情多,都是云姨帮忙提醒每日事项,只是云姨年纪也大了,打理家里也要费不少心思。
她思忖片刻,问云姨:“我是不是该招个助理?”
云姨早就习惯为她做这些,招不招助理对她都没影响,但有人替今宵分担总归是好的。
她便顺着说:“你若是需要就索性招一个,也省得每件事都要你亲自过问。”
今宵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洗漱完毕后在自家花园里见到了秦成文父女。
今女士和他离婚后,两家鲜少来往,也就是她真正成为孤女这两年秦成文才频繁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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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着今宵,秦成文就热情上前想要拥抱她,不想和他如此贴近,她顺势将端咖啡那只手横在中间,巧妙避过了秦成文的热情。
“依依,生日快乐。”
今宵笑不进眼底,客气回:“谢谢。”
秦成文朝他身后招招手,让秦姝上前和她打招呼。
印象中,她只见过秦姝两次,秦成文皮相好,秦姝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海棠亭下,身着淡青色旗袍的姑娘身姿袅娜,一双小高跟踩得步步生风,只是没留神脚下,一个不慎踩进了石板缝隙里,纯白的小皮鞋立马沾上了浑浊泥水。
秦成文上前扶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姝缓缓抬眼看向今宵,面色涨红,似有几分窘迫道:“看到姐姐太紧张了。”
有风忽地吹过来,今宵莫名觉得有点儿冷,她不喜欢别人跟她绕弯子,转身前只说:“进来说吧。”
秦成文给她带了不少礼物,甚至还花大价钱买了一条Tiffny的项链,其余那些香薰蜡烛,真丝睡衣和护肤品看上去像是秦姝准备的。
他带来的礼物被云姨单独放到一边,那意思还得看她乐不乐意收。
当初今女士和他离婚闹得十分不愉快,今女士挣钱养家,秦成文的心思就往别处去,外头的人怀着孕找上门来,气得今女士直接让他净身出户。
这些年没在今家捞到好处,如今偌大的家业就由今宵掌管,秦成文的心思便愈发活泛了起来。
今女士临终前多有叮嘱,秦成文面善心冷,不是个好打发的,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以往还有晏明逸在她身边杵着,秦成文多少有点儿忌惮,如今晏明逸也不在身边,秦成文看她,就跟大灰狼看小白兔一样。
秦姝鞋子脏了,秦成文便自作主张让她换上了今宵的真丝拖鞋,甚至要求云姨帮秦姝擦鞋。
今宵眉头一拧,秦姝赶紧说:“我自己擦擦就行,不麻烦云姨。”
秦姝给秦成文递了眼色,这人便立马会意将擦鞋一事揭了过去。
今宵对出轨的男人实在是没有好脸,干脆别开视线伸手去拨花瓶里的玫瑰花瓣。
秦成文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趁她生日还准备了礼物,自然是有求于她。
不想废话,今宵直说:“什么事,你说吧。”
秦成文笑笑,故作亲热:“依依跟爸爸怎么这么生分?这一年就过这一天生日,爸爸来,自然是专程来为你庆生的。”
“是吗?”今宵眉梢微抬,浅笑道:“那您还真是有心了。只是不巧,我今儿事情多,最近也忙,既然您诚心祝我生日快乐,不如您今天帮忙给我的白眉大侠洗个澡?”
白眉大侠是她养的马。
秦成文一噎,抻了抻身上的西装说:“爸爸晚上定了餐厅,要是弄得脏兮兮的,怕是跌了依依的份儿。”
“那就更不巧了。”今宵漫不经心弄弄指甲,回他:“我今晚有约了。”
今宵拉开餐椅,慢条斯理喝着咖啡,顺带让云姨帮她把电脑搬来,她就想看看秦成文到底能憋到什么时候。
秦成文见她油盐不进,也不想再说那些客套话,今天来找她也不是想要为难她,这便开门见山说:“姝儿今年刚毕业,平素就对这茶道香道和古文化感兴趣,前些日子报了个茶艺班,但那儿的老师还不如姝儿手艺好。”
“爸爸想着你这茶坊的茶艺师定是万里挑一,便想让姝儿来跟着学学。”
秦成文对秦姝十分有自信,外在条件自不必说,这些年她妈妈几乎是照着名门淑女的模样教养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秦成文家底儿薄,结识不了那些豪门子弟,但今宵家底儿厚,来往茶坊的客人非富即贵,只要秦姝有心,挑个如意郎君轻而易举。
今宵的视线始终不离电脑屏幕,听他说完,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沉默最是折磨人,秦成文干脆喊秦姝现场给今宵泡杯茶。
父女俩打得什么算盘今宵门儿清,秦姝乐意服侍人,她也不拒绝。
秦姝坐到茶台前,双手交叠行主客礼,茶具一应俱全,她备茶的动作行云流水,看那样子确实是学过几天。
茶艺表演可繁可简,万变不离一个“雅”字。表演时间长短,得依照不同品类的茶叶冲泡时间而浮动,很显然,秦姝并没有掌握这点儿技巧。
花哨繁复的肢体动作看上去优美,实则忽略客人最基本的品茶需求,失了重点,浮于表面,勉强算个入门水平。
看得出秦姝为这段表演颇费心思,十指烫得通红也一声不吭,等她端茶上前,细皮嫩肉的一双手瞧着比今宵还要娇贵,又哪像是常年练习茶道的样子?
今宵没接,只说:“茶坊的师傅平时很忙,怕是没时间教你。我认识几个茶道大师,技艺高超,你若是需要,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
秦姝一脸茫然望向秦成文,原以为今宵好拿捏,结果却是块难啃的骨头。
她为这段茶艺表演吃了那么些苦,哪能就这么算了?
秦成文一看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当即就变了脸色,再开口时,语气也加重不少。
他盯着今宵不悦道:“姝儿好歹是你妹妹,怎么这点小要求你都不肯答应?”
今宵表现得一脸无辜,语气轻柔反问他:“这是怎么了?难道今天不是来帮我庆生的?”
话说完,秦成文的脸色一阵儿青一阵儿白。他出身平庸,依着一副好皮相入了今女士的眼,可惜有命进豪门没命享福,既管不住自己,又没啥能力,秦姝妈妈当初断了他的黄粱美梦也没少被埋怨。
如今他自己没了出头的机会,就把主意打到了秦姝身上,有时候今宵也怀疑,今女士究竟是看上了他什么?
秦成文没了话,秦姝赶紧上前打圆场:“姐姐你别误会,爸爸真的是来为你庆生的。只是我缠了爸爸好多天,想让他在你面前美言几句,也好让我能进茶坊学学真正的茶道。”
“爸爸就这脾气,也是心疼我,你别往心里去。”
秦姝一双含水的眼睛泛了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宵怎么她了。
这父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戏演得挺好,只可惜她这里不是戏院,自然不需要她这位大腕儿。
她搬着电脑起了身,冲秦姝微笑道:“我认识那几位大师可比我茶坊的师傅厉害多了,联系方式我让云姨给你,希望你学有所成。”
她转身上楼,一刻也不想和这对父女多呆。
秦姝只比今宵小一岁,可想而知当初秦成文有多么过分。
工作的劳累和婚姻的不幸拖垮了今女士的身体,今女士的病,秦成文难辞其咎。
送来的礼物被父女俩原封不动带了回去,她让云姨交代安保,秦家若是再来人,必须得她点头才能让人进来。
刚出今家大门秦姝就拉了脸,楚楚可怜不在,横眉冷对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