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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
晚上十二点多,跑腿送来密封的包裹。
谢辰拆开查验,才发现U盘的连接口已经彻底损坏,整个都弯折起来。
拍下照片,发给前台:[]
对方回复:[不好意思,谢先生。保洁捡到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我们可以照价赔偿您另一只。]
手头的材料不全,当夜的加班不了了之。
第二天,医疗板块市场部的副总监就找上了门。
他是一个张姓的关系户,三十多岁,职级不算太高,听说是章家老太太的子侄。
张副总监对这个被章培明特意提携,初出茅庐、锋芒正盛的年轻人早有微词。
明里暗里地做笑面虎,给他加一些额外的工作。
谢辰开始不清楚情况,没有直接拒绝,到后面就开始变本加厉。
这次是津海一家三甲医院,智慧医疗项目的招标。
司内已经有过成熟的案例,只需要把配套的材料修改一下,然后根据医院需求增删一些配置,重做一下报价表。
谢辰觉得这个东西比较重要,推辞说:“我不懂这些,恐怕做不了。”
对方只一味强压下来:“你根据之前的材料写一版。肯定不能用你测算的数据,我是要改的,你先打个样出来。”
他前天才接到材料,今天对方便直接来要结果了。
谢辰说:“还需要等一等,U盘昨天不小心损坏,送修要下午才能拿回来。”
“这样重要的东西,送修你不去看着?”
对方颐指气使,强硬无礼,谢辰好脾气地解释:“章先生这些天出差,每天上午都要做远程线上汇报。U盘文件本身我用了高强度的加密算法,不会……”
张副总监不耐烦地道:“你还是赶紧吧,我这个东西要得很急啊。”
谢辰中午便没有休息,取到东西后,加班加点地粗制了一个版本,用微信发了出去。
算是回了他。
这件事正常情况就到此为止了。
意料之外的是一个多月后,项目开标,结果被同行的一家不知名公司截胡,其中内情谢辰不清楚,只知道副总监被狠批了一通。
没过几天,传出来的风言风语,不知为什么又
烧到他的头上。
直指他在开标前曾损毁了U盘,还拿到外面去修。
暗示谢辰年轻没经验,缺少保密意识,可能涉及到数据泄密。
这不是专业能力上的否认,而是直指对他人品的质疑。
谢辰查询了公开的标书,他的测算和描述在上面,一字未改。
他心气高傲,不妨被这样的蠢货阴了一手,只觉得恶心透顶。
以这件事为引子,他进入职场倦怠期,叠加期末课业繁忙,同路意浓联系被迫减少等等负面情绪。
思索良久后,给路青发了短信请辞。
为避嫌,他和路青几乎不曾私下见面。
这次见到她,是被约到餐厅里。
餐厅的女主人刚从上一位客人的包厢出来,抬手请他落座,拿上菜单。
谢辰准备了一些比较冠冕的借口,没开口,已被路青打断:“公司里发生了什么,我都很清楚。”
他的话被迫咽下去。
“你有些地方跟我很像,谢辰,”路青翻看着菜单,语气随意地说,“小城市出身,自尊心强,才华横溢,引人羡嫉。”
“尤其是那天,你被章榕会羞辱后,还要站在会场上的样子,真是跟我当初一模一样。”
她轻飘飘地提起那天的旧事,在谢辰复杂的目光中,点完了菜,将菜单还回侍应生手里:“那样的事都经历过来了。现在反而要走,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默然。
路青说:“意浓是有我托底的,她继续读书深造,或者日后结婚生子,买房买车,我都能负担。”
“而你,”她停顿了一下,“放弃之后,又要从哪里重新开始,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嗯?”
谢辰很明白路青的打算。
她目前没有实权,需要有人在公司里站稳脚跟,就近盯住章培明在商业上的动态,不至于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
等他学业稳步推进,毕业以后立即转正,即可顺利到手年薪近百万的offer。
以后人生再走的每一步,青云直上,都只会让同龄人望尘莫及。
但一旦他半途而废,于路青,也就没有继续投资的价值了。
谢辰自己攒了一笔钱,从去年暑假至今,二十万余。
对于一个大三在校生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积蓄。
但是这些其他方面过度付出的精力,也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学业。
他没有时间刷绩点,在学霸云集的P大,GPA只能算中上,保研前途并不明朗。
出国要准备语言成绩、联系中介做申请,面临巨额开支,即便拿到理想院校的offer,也大概没有拿到全奖去读书的机会。
一条光明坦途,一条荆棘之路。
他能怎么选?
路青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葱段般的长指擦着了火:“我没有兴趣给迷茫的年轻人做精神导师,你想好再给我一个答复。”
谢辰沉默了许久:“我还是想回家看看。”
路青点头:“当然。”
他离开餐厅后不久,收到一条短信。
没有其他的附语,只有一个在江津的地址。
——————
定好周五的机票,中午时分,挤进闹哄哄的经济舱,脱去一身名利场必备的西装,换上普通的灰色羽绒服。
谢辰重新回归单纯的学生身份。
前面的女人艰难地往上抬着行李箱,身边的孩子扒着她的腿嗷嗷在哭,谢辰顺手帮忙推上了行李架。
落座后,又恰好是在隔壁位置,女人抱着孩子,客气地连连感谢他。
看着舷窗外浓重的云层,听飞机里播报着目的地的天气和温度,他脑子里突然想起花样年华里的一句经典台词。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他想,自己是缺少了一些从头开始的勇气。
但是。
只要她也愿意。
——————
是日是冬至日。
章思晴早早约好要请路意浓吃自己的手工水饺。
她在下课后,坐上来接的章榕会的车,在半途才发现路线不对。
“不是去思晴阿姨家吗?”她觉得有点奇怪地说。
“饺子什么时候都能吃,”章榕会简短道,“有个局。”
路意浓并不想参加章榕会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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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尤其是在包厢里看到两面之缘的王家谨那一刻,抗拒的情绪一下到了顶峰。
王家谨的笑也僵了。
章榕会从身后推了推路意浓的腰:“坐下说。”
她面无表情地被迫落座,章榕会抬手给她推来茶水。
王家谨说:“你故意的吧?”
章榕会是用行动打脸他当初的那句,拿不出手、带不出去。
“不是吃饭么?”章榕会问。
他们对彼此都没有任何的好印象,装作空气地对对方视而不见。
章榕会一边随意跟王家谨聊天,一边往路意浓碗里添菜,倒是什么都不耽误。
王家谨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是陌生又碍眼,看着那条摊在桌上光彩斐然的手机链,突然冒出一句不知所谓地冷嘲:“原来也是一个样。”
章榕会随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恰巧路意浓的手机在桌上亮了亮。
她看着一闪而过的名字,下意识迅速点了挂断。
——————
谢辰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到了江津大学。
天色比飞机落地时已更加昏沉,路旁灯光黯淡,天气预报说晚间可能要下雪。
校内的行人随着天色渐晚,日渐稀少。
南方的冬天,与北方是不同的。潮湿的寒气会从脚上钻入,一点点漫遍全身。
谢辰握着被挂断后再没有动静的手机,在宿舍楼下乖乖等着她回信。
又过了很久,宿管阿姨出来扔垃圾,大约注意到他很久了,开口便问:“同学,你找谁啊?”
谢辰礼貌地回答:“路意浓,她是经管院大三的,我之前送她来过。”
宿管阿姨“哦”了一声,她显然是有印象:“她退宿好久了,早不住这儿了。”
“搬出去得一年了吧。”她想了想。
这顿饭给王家谨吃得是别扭极了。
冬至对他来说还是挺重的节日,本来想那天话说的重了,给章榕会低个头,也没想来这儿得陪着路青的侄女吃饭。
他粗声粗气地故意问:“一会儿去玩点什么?下半场再摇人喝点?”
章榕会只说:“不玩。”
“老子特意来江津找你……”他叽里呱啦一大通地开始埋怨。
路意浓放下餐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家了。”
说罢,她拿起自己的东西,围上围巾,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隐约听到王家谨挖苦:“你看她那样……”
餐厅外面不远,有一个公交站。
她贴近站牌,研究着公交线路,突然有人拽住她的手腕:“怎么走得那么急?”
路意浓不动声色地挣出来:“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章榕会不再勉强:“我们一起。”
她说:“我要坐公交车。”
“那也一起。”
她觉得章榕会真的不太讲理,说:“你的车怎么办?”
“车钥匙扔给王家谨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也没别的选。
路意浓便问他:“你坐过公交车吗?”
章榕会没答。
她懂了,没办法地接过他的手机,帮忙领了一个公交乘车码。
她在帮忙申请的时候,突然感觉章榕会的不接地气挺搞笑的。
怎么这么日常的东西都不知道?
等车来的时候,路意浓又突然天马行空,要是跟章榕会玩你有我没有的游戏,自己肯定能轻松赢下。
他没坐过公交,肯定也没坐过地铁。
章榕会怎么都得掰一个手指吧。
她小时候被外婆带着去干活,见过农用拖拉机。
他肯定没见过。
又得掰一个。
别提小时候被大鹅追,被螃蟹夹手,这种囧事,章榕会肯定都没有了。
“210来了,”章榕会说,“刚刚看的是不是这个。”
他抬手,往路意浓的额前一敲,“是不是这个?”
“
是。赶紧赶紧。”
她后知后觉地追上人群的尾巴。
挤在人流里,章榕会在耳边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我有你没有。”
“?”
“就是一个聚会游戏,你没玩过吗?”
“没有。”
好了,他又输一局,五根手指都掰完了,自己胜局已定。
路意浓单方面替自己拿下了胜利。
公交车上剩的位置不少,顺利在后排找到了两连的空座,章榕会坐在她的身边,开始用手机查那个游戏怎么玩。
“下雪了诶。”路意浓突然对着窗外说。
南方的初雪,往往是不成型的雪粒子,白白的、一粒一粒,落地随即便会消融。
这样的场面,对章榕会而言,还不叫雪。
但是看她高兴昂扬的神色,又觉得怎样都好看。
公交在半小时后到了站,寒风刺骨,章榕会脱下外套,压上她的肩。
修长的男士外套垂过了女生的小腿。
他穿着单薄的羊绒衫,单手插在口袋,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身后。
路意浓顶着雪花落跑,嘀嘀咕咕地说:“冷死我了。”
“谁让你不坐车?”
“谁让你骗我去吃饭?”
万家灯火的高楼大厦,万米高空坠下的雪粒,是他们此刻浪漫的背景。
而谢辰的脚下,是一路风尘仆仆,蹚过雪与水的泥泞不堪。
他看着那一幕,许久没有挪动脚步。
十几分钟后,他坐在公交站前的长椅上,看着一辆辆巴士到站,又开走。
手机在掌心震动。
路意浓:[刚刚没接到电话,怎么啦?]
他没有表情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第22章 1^^……
绿色的啤酒罐倾尽了最后一滴,被随手捏扁,扔进了半满的垃圾桶。
[我最近生出一些愚蠢念头。]
便利店把手上的"OPEN""的木牌随着玻璃门开关,迟缓地左右摇摆。
[感觉现在的生活很没有意思。]
踏着雪水横穿过空无一人的斑马线。
[好在都已经自我消化了。]
停驻的出租车,从绿灯空车的变成红色的满客。
[不用回。]
按掉路意浓拨来的电话,关掉手机,坐在汽车后排,谢辰紧闭双眼,刚刚的一切如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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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历历在目。
自尊是时时在剜心的刀子。
具象化为那条久久硌在心里的手链。
章榕会随手买来讨好女人的玩物,他倾尽所有也买不起其中的一颗副石。
在没有更好的东西替换之前,他用什么能要求对方取下来?
如果是普通的情侣身份。
谢辰当然可以上前质问、可以吵架、甚至可以分手。
可身份的巨大鸿差,连这样基础的权利都没有为他保留。
路青给来地址,毫不避讳撕破爱情甜美单纯的幻觉,露出血淋淋的真实,呈在眼前给他看。
仿佛是在问:你知道又怎样?
如果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答案已经脱轨。
感情、事业、人生又要在未来如何自处?
他其实已经无法面对。
多狼狈啊。
——————
庆生的正日子要留在郁家,章老太太给章榕会过生日就只能提前。
是日,章家但凡方便的人几乎都赶到了祖宅。
章培明和路青没有来凑热闹,剩下人闹哄哄的,堪比过年齐全。
张端在公司里一直自诩为太子党,平日里对章榕会极尽推崇与恭维,他以为小章总庆生的名义在公司大张旗鼓地请了假,拖家带口地也来了这边。
精心准备的礼品没有打开,在门前被阿姨给收走。
张端在房子里四下寻摸了一圈,在客厅跟章思晴打上了招呼,才晓得章榕会在外面的阳台上打电话。
他寻过去,对方正好挂断,点了支烟在抽,阿姨立即为他们端来茶水。
章榕会将烟灰点进透明的器皿里,一边回着消息,一边随口道:“听你最近有件差事没办好,我爸很生气。”
张端说起这件事,多少有些心虚:“是、不过不是很要紧。几百万的标而已。”
章榕会要问的当然不是金额上的问题:“报价那么近,到底是不是数据泄密?一个新公司打我们的成熟产品,怎么会有价格优势?”
张端完全是个草包,他在津海智慧医疗项目竞标失败以后,一心洗脱自身,把脏水都泼出去,其中失利的原因和对方的情况并没有费心去调查过。
他模棱两可地回:“这主要还是在谢辰……你也知道,他没有经验,业务不精。”
章榕会听到这个名字,回过头:“不相干的事,怎么会扯到他?”
张端把之前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模模糊糊地用了一遍。
最后结论是:“……我不该太信任,他年纪轻,平时就爱出风头,不知收敛。我也是想着替你、给他机会多磋磨磋磨。”
章榕会熄了手机屏幕,放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说:“堂叔你无能坏事,赖到我头上了。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张端毕竟是长辈,被小辈指着鼻子骂,落了面子,一声不敢吭。
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如坐针毡地出了满头汗。
“以后别花那么多心思讨好我,”章榕会直白地说,“对没用处的人,我不会比我爸更仁慈。”
郁家给章榕会庆生的宴席,隔天摆在家里临水的小榭。
桌数不多,也就二三,也算是家里难得热闹。
郁家古板传统,老人推崇中式的审美,从装修到家居,无一处不是范本般板正规矩的作风。
但是又总因人气稀薄,在安静的时候就会显得暮气沉沉。
杭敏英是很怕这种氛围的。
她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之前被章榕会带着来过一次,对着他的外公和小姨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这次喊她过生日凑热闹,是打死也不上门了。
章榕会这几个月,基本也一直在外,也确实很久没怎么过来。
郁家没人说过什么,倒是章培明提点过,这样的频率不是很合适。
餐桌的主席上,坐着的除他以外唯一的年轻人是一位姓卞老爷子的孙女。
他只用一眼扫过去,瞬间便明白了长辈的用意。
章榕会借口出差繁忙,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过郁家的相亲。
当下心意已定,更没有了解卞小姐的念头,陪同长辈们聊天,起身添茶倒酒,除此一句多的话也没有了。
席间,不过抽空看了眼手机的屏幕,郁锦梅便在旁肃容提醒:“榕会,多跟长辈们聊聊天。”
“我看看猫而已。”他随口说。
“你也养了猫?”
卞家孙女在这时终于艰难插入话题:“我也有一只布偶,一只萨摩。可以看看你的猫吗?”
章榕会慢条斯理地抬眼。
郁锦梅在旁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
“哦。”
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宠物摄像头的视角,正对着沙发上,那只乳色的短毛猫。
当然远不止它。
那只猫翻过来,露着肚皮,挨着一条笔直细腻的小腿在画面里无声地撒着娇。
是有女人蜷着腿在沙发上翻书。
许久垂下一只纤纤细手,慢揉过柔软的猫腹。
画面里始终没有出现过女人的脸,居家闲适的裙下也未露太多皮肉。
她偏偏从那抹雪色和猫咪缠磨黏人的动态里读出极致的纯与隐藏的欲念。
卞小姐的脸色白了一下。
“可爱么?”
章榕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在那么多的长辈面前,不动声色又胆大包天地问。
对方如同被烈焰灼了手,下意识地一松,手机直接落回下方摊开的手掌里。
章榕会施
施然道:“当心些。”
爷爷注意到她的失手,批评道:“圆圆,怎么这样毛躁?”
“不好意思。”她急忙道歉。
“没关系。”章榕会不急不缓地说。
深更半夜,路意浓被枕边连连震动的短信提示音吵醒。
她摸过手机,是章榕会在三人小群里,连发了好几条:[看看猫。]
这都几点了?
她揉着眼睛,时间已经凌晨。
群里两人都去了北城,偏这时候来折腾自己。
她有些烦闷地起床,按开了客厅的灯,回房后,扑在床上回他:[灯打开了。]
[猫跑了。]他又发。
路意浓又起身,果然泡泡这会儿就蹲在她的门口,在打开门缝的瞬间迫不及待地蹭了上来。
她无奈弯腰,挟住泡泡,提起来,对着客厅摆柜上摄像头晃。
“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
[看见了。]
路意浓抱住有些惊慌的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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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狐疑地问:“你是又喝醉了吧?”
章榕会撒了个谎:[嗯。]
她这会儿是困得很,想他喝醉难缠,干脆地抱着泡泡坐在了地上,摆弄着猫咪柔软的四肢,无聊地摆起pose。
几分钟以后,按照上次的经验,感觉应该差不多的时候,又开口问:“睡着了吗?我要进房间了。”
他没再回。
这时一条杭敏英的微信私聊消息跳了出来。
[我哥昨天的生日,你是不是给忘了?]
短短几个字,原来她也没睡。
路意浓抬眼,看着摄像头里黑洞洞的圆形,仿佛有人在千里外与她隔空对视。
她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略生出一些被窥视的不适感。
又想,他醉成这样,怎么可能一直盯着看。
许久后,还是憋出一句。
“生日快乐啊。”
“晚安了,章榕会。”
——————
周一的线上会议,由各个业务板块负责人同步最新进展和主要项目。
章榕会在会议过程中,出声打断了汇报:“生物医药那边的实验室有最新反馈,博士时间紧张,要插下队。”
谢辰抬起眼。
看到共享数据源连进新的电脑桌面。
背景是一张举着猫的照片。
圆脸的猫傻乎乎地挡在前面,背后是一个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的女孩,她盘腿坐在地板上,看不清脸。
很漂亮,网红风的图。
章培明轻轻咳嗽了一下。
鼠标划过屏幕,几秒后慢悠悠地切了屏。
谢辰看了几秒后一言不发。
路意浓在一周后,终于接通了谢辰的电话。
彼时,她刚刚上完晚课,戴好围巾,出了教学楼,走进潺静如水的月光中,手机响了起来。
她满肚子对那天突然发来的信息的担忧和关心未曾出口,他已将过去几天的失联一笔带过。
谢辰在电话里语气平静地问她:“过年,要不要去趟我家”
“或者,你不方便,我可以去桐南,先拜访下阿姨。”
路意浓拉下掩住口鼻的围巾,惊讶地问:“今年吗?”
“嗯,”谢辰问她,“你不愿意?”
“当然没有啊!”路意浓有些无措地回答,“只是感觉好突然啊。”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谢辰问:“路意浓,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
她下意识地回答。
这也是她唯一的答案。
谢辰是少年时代的初恋,是为她引路的灯塔。
她曾为每条来源于他的信息欣喜雀跃,也为他高居光荣榜的头名而暗自骄傲。
这样耀眼的人,现在却表现出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
“路意浓,”他在电话里又问一遍,“你真的还喜欢我吗?”
第23章 2^^……
年初三的时候,杭敏英在三人群里放了一张照片。
拍的章榕会过年在桌上打牌。
泡泡被他们托运到北城过年去了,拍照的时候两只短短的后腿在章榕会的腿上踩着,前爪不安分地往怀里勾着麻将。
[泡泡是会打麻将的天才吧!]
这么厚的滤镜也是没谁了。
路意浓没有在群里回复,她看完照片就收了手机。
谢辰站在她的左手边。
两人等在捏面人的摊位前排队,这会儿过年游客多,小孩子们又有了红包,前前后后把摊子都围满了,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像一头扎进了蜜蜂堆。
等排到了他们,路意浓就随手要了一个插在架子上现成的哆啦A梦。
手工搓出来的蓝胖子有些变形的窄瘦,眼神是用灰色面团子压出来的,木愣愣看起来有些呆。
路意浓握紧细签,伸手去拉谢辰,才发现他已走出几步,手指落了空。
谢辰是初二一早从垣城直接过来的。
李茹锦是一个善良温和的女人,她对谢辰的到访非常热情,积极热情地安置他,又为谢辰下厨做了异常丰盛的饭菜。
谢辰家庭条件相对她们母女其实很不错,父母都是公职人员,他又是那一届垣城的市状元。
个子高挑,样貌出众,人也沉稳,一家人都再没有更满意的了。
舅舅在给上门拜年的亲友散烟倒茶时,也不忘自豪拍着肩往外介绍他:“是前几年的市状元呢,在P大读书。新闻上都放过的。”
虽是如此,路意浓仍察觉到谢辰这次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太好。
对家人很好、很有礼貌,帮李沛辅导功课,看他寒假的作业,但是私下对她,又总是突如其来地沉默下来。
小孩子察觉情绪的能力总比大人敏锐一些,李沛悄悄问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的?”
路意浓也不知道怎么回。
买完糖人出来,两人在人群中始终差出几步,谢辰很久后回头,才发现她没有跟上。
往回找了百来米,发现路意浓停在一个卖手工艺品的摊位前挑挑选选。
这会儿过年,摊子上摆着都是年俗类的东西,春联,剪纸,中国结,什么都有。
他走过去,路意浓从中正好挑出一条系着的迷你小灯笼的红色挂饰,问他:“可爱吗?”
“嗯。”
谢辰在旁扫码付了款。
“你帮我拿一下这个。”她把面人递过来。
路意浓掏出手机,拆下了那条自行改款的手链,系上了红色迷你小灯笼的结扣。
然后拉紧。
谢辰无声地看着她的动作。
“新年新气象,”她晃了晃小灯笼,高兴地向他炫耀,“红红火火的,是不是很好看啊?”
“之前那个呢?”他问。
“都看腻歪了,先收起来吧。”路意浓随手揣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初四一早。
李茹锦张罗的回礼塞满了好几个箱子,谢辰想到一会儿怎么搬回去的问题有些头疼,却不好拒绝长辈的好意。
路意浓力争之下,终于帮他减下一些太过沉重的负担。
她朝谢辰眨眨眼睛,又见她以指为笔,划过窗户起雾的玻璃,写下几个小字:新年快乐。
她见谢辰并无反应,便说。
“那个时候。”
“你去市里拿奖,从我们教室窗户外面路过的时候,给我写过一句月考加油。”
“你忘了吗?”她言笑晏晏地偏头问他。
暌违已久的记忆被从尘封的深处里提起,她的此刻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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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重合。
数月来漂浮在空中的不安定感,随着这次到来的所见,似都在慢慢落地。
她没有变过。路意浓用这些事情告诉他。
那些细微的感动未被抚平,又突然被抬平手腕,系上一条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红绳。
“我昨天回头去买的,”路意浓小声撒娇,“叫你昨天付钱那么快,我不好意思说我没买完,还得再跑一趟。”
“不要不开心。”她只知道他最近一直不开心。
谢辰弯腰抱住她。
————————
由居民区的一起火灾事故引发的过节全
市安全隐患排查,被迫临时取消了一场饭局。
章榕会一心早交差、早走人,这下被影响得也不爽快,车子调头就近去了西鹊山。
他刚停下车,杭敏英便神色有些慌张地匆匆迎出来:“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这几天都没空来了?”
章榕会说:“我什么时候不能回来?”
杭敏英跟着他的脚步,急道:“我爸妈今天走亲戚去了。你带我出去吃吧?我这几天在这边待得好无聊。”
“哥,陪我去吃个快餐也行。”
她越阻拦,越蹩脚。
章榕会不动声色,目标明确地往客厅去。
踏上阶梯,远远听见了熟悉的人声,不急不缓地说:“刚从桐南拜年回来,这是当地的一些特产。”
章榕会抬起头。
章培明的声音在里面问:“见过意浓妈妈了?”
“是,家里人都在。”
“年轻人,性子倒很急,”章培明打趣他,“也亏得她们家里欢迎你,我要是有个女儿,这么小就上门,说不定要赶出去的。”
谢辰带着些笑意说:“意浓妈妈做饭很好吃。”
章培明道:“这么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过?”
路青在旁插话:“是没见过。思晴发不少过朋友圈,我倒是也少去。”
“什么时候要带意浓回家去了,要请假,随时说一声就好。”章培明叮嘱他。
谢辰听着外面台阶渐近的脚步,礼貌回答:“好。”
路意浓在开学前一天回的江津,家里冷冷清清的,阿姨没有回来,杭敏英不在,猫也不在。
将行李箱的糕点放进冰箱,所有衣物整理完毕,她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回房睡午觉去。
几乎是刚刚入睡,朦胧间听到卧室的门被重重拍响。
章榕会发了两个字:[出来。]
她被吵醒,摸过手机,看着两个字醒了会神。
他又发一遍:[出来。]
路意浓起了床,趿上拖鞋,打开房门。
章榕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凶地抽着烟,抬眼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