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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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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川戴着那张熟悉的可怖面具,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透过面具的眼孔看向他。

晏无忧不由得呼吸顿一窒,就差那么一点,他几乎就想拔腿就跑了。

*

吵吵闹闹的人群先是因新郎官的动作而惊呼,而等真看到新娘全貌时,周围霎时更寂静了,不少人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许多。

端坐在床榻边的新娘毫无疑问是个美人,拥有一张足够令人天下男人心动的脸蛋。

摇曳的烛火下,美人似乎是羞得不敢和众人直视,又似乎是畏惧,眼眸低垂,眼睫轻颤,莹白透粉的肌肤晕出三分微红。

新娘子仅仅只是呆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就美得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神女。

“…真美啊,感觉比那个什么自封的京都第一美人美多了…”

“就是…”

“以前也没听说过贤亲王府的二小姐有这般美貌…”

“……”

*

作为被凝视的那一方,晏无忧清晰感受到无数道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而其中一道最为炽热。

他知道那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属于谁,哪怕心里不适到了极点,也还是竭力伪装,眼皮耷拉着,做足了胆怯怕生的新妇模样。

“哇…头儿,艳福不浅嘛…”

说话的人好像是郁川身边的什么副将,似乎是姓庞,至于叫什么,晏无忧早已经忘了,但这声音晏无忧以前也听过,经常跟在郁川身边,有那么点印象。

记得这位庞副官跟着郁川时间是最久的,记得他和郁川关系不错,所以哪怕郁川已经升职成了将军,他也还是习惯性喊着以前的称谓…

“头儿,回神了,哎,呆住了?…”

*

副将这话刚出口,被郁川冷冷地瞥了一眼,原本轻浮的语气登时收住了,连眼神都不敢四处张望。

而晏无忧更是扮演着一位娇羞的新人,尤其是在交杯酒环节,他自认为表现得还算可以。

他过去玩开心时,也不是没跟花楼里的小娘子这么喝过,但……不一样的,像这样穿着嫁衣还是第一次。

在礼官和宾客的注视下,晏无忧和郁川先是各饮半杯,又才穿过彼此手臂开始交杯酒,各自缓缓饮下杯中澄澈的酒水。

饮酒的过程中,他和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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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避免的靠得很近很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

新人喝完交杯酒后,按照整个婚礼流程,本应还有一个宾客们一起闹洞房的环节。

虽然晏无忧没成过亲,但他也曾赴过友人的婚宴。闹洞房就是由宾客出一些题目来为难又或是捉弄新人?

但到了郁川的婚礼上,这个环节就被理所当然的省略了。毕竟…谁有这个胆子敢去捉弄他呀?

郁川平时在军中也不是吃素的,手底下的那帮兵根本不敢闹这个洞房。至于…其他宾客?

郁川仅仅只是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其他并不属于军营的宾客也跟着非常识趣的行礼告退了。

“那…那就不打扰郁将军了…”

“是啊是啊…”

“……”

不消片刻,偌大的新房内,便只剩下了晏无忧和郁川两个人。

身为新郎官的郁川不开口,而假新娘晏无忧也不敢随意搭话,两人就沉默着,空气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

有其他宾客在时,晏无忧的心思尚能分散一二,可等到屋内只有郁川个他们两人,气氛骤然凝固起来。

男人的目光里满是强烈的探究,锐利的眼神如一柄带着寒芒的利刃在晏无忧的颈侧来回的徘徊。

被盯着的晏无忧只感觉像被一只幽绿眼睛的狼盯上一般,口舌发麻,脊背发凉,双腿不受控制的想逃离。

之前用来挑盖头的剑正静静放在一旁,据说那是郁川的贴身佩剑,削铁如泥,不知道沾过多少鲜血…

晏无忧总忍不住去打量那把剑,唯恐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搬家。

直到这一刻,他又觉得自己这一次行为还是太胆大了,他爹说的没错,他脑袋果然是个摆设,为什么脑子一热还是走了上辈子的路啊!

哪怕他和郁川是旧识,哪怕他上辈子和郁川相处过,哪怕…但现在不一样啊…他怎么能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捱过回门?

别说等到第三天回门了,他总感觉他连今天晚上新婚之夜都熬不过去了,这完全就是在以身犯险!

*

要不直接道歉吧!

晏无忧如此想着。

如若是没经历过上辈子那一遭的晏无忧,是决计不会这样,但他已经不是了。

从一个众人被捧着哄着,吃饭都要有人专程伺候布菜的尊贵世子变成东躲西藏,食不果腹的逃犯,中间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

细皮嫩肉的他不过月余,就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当然很快就被抓到了,而流亡途中……那就更惨了。

他们当时流放的地方是崖州,那是一个比郁川的老家浔阳还要偏僻的苦寒之地,临海,气候严寒,连个种庄稼的地方都没有!

以前晏无忧还没被流放前,天真的以为流放只是换一个地方居住而已,后来等他自己被流放了,这才知道,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作为罪犯,他们一路上都要戴着沉重的木枷以及十几斤的脚镣,彼此间还连着锁链,像串蚂蚱一样把所有人串在一起。

每天都不能停,要一直走,一直走!

伙食只有半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努力吞咽下去一块都有种划破嗓子的感觉,光是想起来,晏无忧都觉得嗓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后来郁川追了上来,他们的待遇好了一点。但在他来之前,作为罪官的他们只要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打…

那时候的他早就把面子和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了,这不算什么。

问题是,他不知道郁川现在的态度,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晏无忧,是想和他相认,还是不想相认呢

万一人家不愿意提到过去那些事,他主动提起来不就是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可不说的话……

还有,万一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替嫁过来了呢?毕竟上辈子他没和自己说过这事,那自己主动开口,不就成了自投罗网,主动送把柄送上门?

从未有那么一刻,晏无忧觉得自己往日里要是能多读一点书,要是不成天逃课,要是……也不至于现在抓耳挠腮,进退维谷。

*

胡思乱想的晏无忧并没注意到郁川是何时走近的,甚至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出的手,自己的下巴就被捏住了。

郁川捏着晏无忧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将脸别向他,手下捏的力道有些大。

避无可避的,晏无忧便只能直直迎上郁将军审视的眼神,这算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郁川的正脸?

是的,在刚才宾客离开后,郁川就已经把面上的面具取下了。因为晏无忧一直心虚不敢抬头看,他这才出手捏住他下巴的。

大喜之日,郁川身着一身大红喜服,面上却没什么喜庆的意思,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夫人可是看够了?觉得如何?”

晏无忧:“……”

这要他如何说?

丑得实在没眼看。

郁川半边脸都被火烧了,皮肤皱皱巴巴,凹凸不平,接近褐色的皮肤和另外一边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半鬼一半人。

明明他记得当年的伤势似乎是没那么严重的,可现在看来似乎是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或许是他自己弄的,或许是别人弄的,总之伤疤上旧伤叠新伤,看上去更可怖了。

那张他平时里惯戴的青面獠牙面具就放在一旁,但郁将军面具下的真容,比那鬼面还要丑陋不堪,再加上他周身肃杀的气势外,真是看一眼也胆寒。

的确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啊!!

晏无忧现在信了,信郁川半夜潜入敌军营帐中,信只身一人敌万军的传说了。试想一下,任谁大半夜看到这张脸,魂可不得吓没了?

可能是见他一直没说话,郁川上扬的唇角往下耷拉了一点,他冷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夫人似乎是不满意?”

那张本就难看的脸乌云密布,更吓人了,郁川的声音愈发嘲弄起来:“也是,想来夫人一定是嫌弃的…”

这话听着越发危险了。

上辈子晏无忧记得郁川就经常这样,如果再不阻止,估计…晏无忧立刻开口:“没,没有嫌弃。”

下一秒,郁川又笑了。

*

说实在的,哪怕郁川在笑,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心情很不错,但晏无忧也并没有一刻觉得能够松懈。

下巴处的钳制让他只能保持一个极为难受的姿势,只能抬头仰视着男人,避无可避的看着他那张毁容的脸。

哪怕以前已经看过了,

但每看一次都还是会心头一跳。

如若是普通人见到那张脸,可能会害怕到尖叫,再胆小一点的,晕厥过去也不是没可能。

但晏无忧稍微好一点,毕竟上辈子见过好几次了,不说多么适应吧,最起码能够直视。

大抵是看到他居然没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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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郁川的表情凝固了好几秒:“夫人不怕我?”

晏无忧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不停思索。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啊,说点什么好呢,他到底知不知道是我替嫁过来了,他不会真喜欢二姐姐吧?

“夫,夫君…”

晏无忧完全挣脱不开郁川的桎梏,他力气太大了,下巴已经有点疼了。他尝试挣脱,发现根本挣不开,只能开始示弱。

他先是硬挤出几滴眼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怯懦模样,捏着嗓子,小声开口:

“轻点…有点疼…”

——好恶心啊好恶心啊。

——不行,要忍住!要忍住!

——今天这笔账,记下了!

*

晏无忧其实也是在赌。

他不知道郁川到底吃不吃这套,毕竟这番语气,这番动作,也是他头一遭如此模仿。

以前他曾见过那些花楼里的姑娘们就是这般做派,用楚楚可怜的眼泪来诱哄那些恩客为自己赎身,又或是讨要一些银钱礼物。

客人们很吃这套,几乎都被哄得晕头转向,不少败家子为此一掷千金,倾家荡产。

毫不掩饰的说,他也曾被诱哄过…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晏无忧现在的身份和曾经的角色互相颠倒了,他第一回做这种事,自己心里也门清,这拙劣的模仿不知有没有学到其中三分精髓。

第33章 纨绔攻重生以后3

上辈子的郁川其实没在晏无忧身边当多久的小厮,至多三个月左右,伺候得也不是特别好,就是哪怕没发生那件事,要是再久一点,晏无忧也是会厌烦的。

记得他们初遇时,晏无忧不过舞勺之年,十三岁左右的年纪,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少年,身着锦衣,眉目精致,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七年后,他阴差阳错替嫁给郁川时也不过弱冠之年。那会子他整天花天酒地,面对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不及,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都是在郁川的提醒之下才知道,原来一切并不是突然发生的,是在很早很早开始,从陛下对晏无忧的爹起疑心的那一刻开始…

他之所以会被陛下宠爱,也是其中的一环。他越是不学无术,越是不堪大用,陛下反而对他越是放心。

记得晏无忧小时性子明明没那么顽劣的,不过后来是被身边的人一点点引导出来的,而他身边的人又从哪里来的呢,大多……都是陛下赐下的。

从一开始的逃婚也好,谋逆之心也罢,不过只是一个莫须有的名头而已,一切都只是上面那位一念之间的事儿。

一切都非常清晰明了了。

不过……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

晏无忧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郁川突然莫名追上流放路上的自己,为什么要给当时已经有点染病的他叫了几个大夫…

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对他很好,但平时又几乎从来不和他讲话?有时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人,好像在避着他,但有时候又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总是突然取下面具来吓唬他。

很难以形容郁川对晏无忧的态度…说好吧,又经常有事没事吓唬他,说不好吧,但因为他跟着,宴家人的流亡之途待遇好了不少。

崖州偏远,路途更是遥远,晏无忧就是在途中不幸染上的时疾。

他那时被安置在简陋的帐篷里修整,其他看押他的士兵几乎都不敢靠近他,躲他远远的,唯恐担心被染上。

但那会儿躲了他好一阵子的郁川又不躲了,他就守在外面,这次他没有故意突然拿那张脸凑很近吓唬他,也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只是沉默的在外面守着他。

晏无忧那时看着他背影,鬼使神差叫了他一声:“郁…郁将军,此番可是陛下旨意?”

帐子外的郁川顿了顿,摇了摇头。晏无忧:“那…为何?”

流放的犯人不该有这般待遇,他们该戴着沉重的镣铐和木枷,赤脚行走,日夜不休,才能在约定的日期抵达流放之地。

郁川自己也沉默了。

看他那个样子,晏无忧心里一沉,如果不是陛下旨意,那便是他自己的意思。从重逢开始,他便对他又惧又怕,很少正视他,那时…

那时可能是命不久矣,过往的那些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都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开始诚恳的和郁川赔不是:“从前种种,是我不对…”

郁川也不反驳,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却也不搭话,目光流连在过分削瘦的晏无忧身上,一直等着他说完了话,这才径直转身出去。

不多时,也不知道郁川到底是从哪里拎着一只看不出模样的野味现身,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

他沉默地在外面的小溪边处理尸体,又沉默地架着木柴,开始烤肉,最后又一言不发把食物送来给他。

当时的晏无忧病得有些重了,

压根已经吃不下东西了。

他在京都最繁华,也是最温暖之地出生,生下来便要有什么有什么,美人佳酿常伴左右,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

要一个在富贵丛中长大的小王爷去苦寒之地餐风饮露般活着,实在有些为难他,他是活不下去的。

哪怕不是死在流放途中,到了崖州也是活不下去了。这一点晏无忧心里明白,郁川也明白。

在拿到那只肥硕的野味后,晏无忧并没有独自享用,而是先哑着嗓子询问他的爹还有姐姐们可曾用过。

在得到他们还未曾的答案后,他借了郁川的刀,小心割下来很小很小的一小块,说他胃口小,只用这么点就够了,剩下的给他们拿去吧。

“其他的…劳烦将军了。”

晏无忧说着剧烈咳嗽着,喉头一阵腥甜,手掌心多了一抹刺眼的红色。他习以为常的攥紧手心,又对郁川重复了一遍。

*

那是他病亡的前一天夜里,郁川依旧抱着一把剑在外面守着,晏无忧又固执的说起白日里问过的问题,颠三倒四的和他道歉。

说他那时不过只是心虚,才会对他说那些难听的话,才会不愿意看到他。说来说去,最后又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这次郁川倒是没有再回避,他的背影像一座无言却坚实有力的山,他说:“我也…不知道。”

*

“夫君…”

在晏无忧蹙着眉,近乎于撒娇喊疼的下一秒,下巴处的力道骤然松紧。

郁川愣了愣,紧跟着居然笑了。

男人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晏无忧的唇,将上头的艳红的口脂一点点晕染开来,那样子就像被谁吻过似的。

郁将军的语气幽幽:“这倒的确是为夫的不是了,为夫这就给夫人赔不是…”

说话的同时,他松开捏住晏无忧下巴的手,转而伸手,一副想探向他腰侧腰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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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晏无忧是只小动物的话,那会儿应该就能看到他被郁川的动作吓得全身的毛都竖立起来的样子。

啊!!他要做什么?

晏无忧下意识紧紧按住了郁川的手,下一秒对上后者疑惑的眼神,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捏着嗓子装可怜,开始说自己有些怕。

“怕什么?”郁川的语气更加意味不明了,“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晏无忧怎么能让他真的洞房,等会儿宽衣解带了,那不全给暴露了?情急之下,他摸到了之前他爹给他塞的那包鸭血。

*

“嘶……”

晏无忧突然夸张的捂着小腹叫了起来,明明将才都好好好的,这会子又突然说自己腹痛不止,演技拙劣得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郁川沉默了几秒:“……夫人这是?”

晏无忧一个大男人当然是没来过癸水,两位姐姐们往日里倒是来过,但就算和他关系再亲近,也不会同他说这个的。

生怕言多必失,晏无忧只能含含糊糊隐隐约约的说可能是那个来了。

郁川不解:“……哪个?”

晏无忧继续支支吾吾,同时不着痕迹的把手没入宽大的袖中摸索着找到了那团东西。他借着腹痛的掩盖,长吁短叹的,在床上磨蹭了半天。

约莫过了一会儿,郁川终于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在看到床上那点鲜红后,他面上的表情明显难以言喻了好几秒:“你……”

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本以为能这么糊弄过去,结果晏无忧又听到郁川说他一个习武之人不惧怕什么污秽之说,并且还说什么,他看到他如此疼痛难忍的样子,又怎么能不管不顾的离开呢。

晏无忧:“……”

这怎么和爹说好的,不一样啊。

晏无忧懵了,他的情绪很直观的表现在了他的脸上。也是,脑子本就不怎么聪明的人,哪怕重生几百回,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的。

“可是…我…你…”

逗够了,郁川笑出声,慢慢悠悠的继续开口,峰回路转继续补充说夫人既身体不适,那他也不能强求,不过…想和他再喝一次交杯酒。

晏无忧愣了,

啊,刚才不是喝过吗?

郁川说完也不等晏无忧拒绝,直接自顾自的从床上坐起身,走向一旁的圆桌,开始为之前空了两个酒杯斟起酒来。

“夫人,请。”

*

看着端到手边的酒杯,晏无忧心思又一转,原本皱着的眉头又一下舒展开了。

对哇,他可以喝酒啊,最好把郁川给喝醉,等他醉得不省人事了,岂不糊弄过去了?

晏无忧越想越觉得这样说不定是个好法子,起码比他爹那个馊主意靠谱多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晏无忧开始和郁川喝酒,一杯,两杯,三杯…

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也正常,素日里就泡在酒罐子里的他酒量太好,几杯压根醉不了。

而期间郁川居然也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着他一杯杯喝水一样的灌酒,竟也没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夫人竟如此嗜酒…”

*

晏无忧在喝下大半壶以后,也没见脑子里有一丝丝醉意,郁川也一样,眼里清明得很,感觉两人就是在喝几壶也没什么问题。

自知醉不了的晏无忧心一横,便开始装起了醉。反正今晚他俩总得有一个烂醉如泥,不是郁川,就只能是他了!

过往晏无忧在花楼见过太多太多喝醉的客人,自然知道如何伪装。他的眼神迷蒙起来,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模样走向郁川。

那醉态别提有多真切了。连郁川看着他走路的样子,都忍不住伸手想要虚虚的扶着他,担心他这么摔倒了,

晏无忧就这么晃晃悠悠的主动扑进男人的怀里,主动抬手揽着他的脖子,衣袖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胳膊。

他装的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走路的动作,甚至是每一个看向郁川时略迟钝的眼神,也像极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男人的目光有些深沉起来:

“夫人,你…你醉了…”

“没有…我才没醉…我清醒着呢。”

“新娘子”嘴上一边说着没醉,实际上却眼睛发直,分明就是醉得不轻。

当然,如若不是郁川刚还瞧见过这位夫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痛的样子,他说不定就信了。

*

晏无忧看着郁川一副要把他抱上床的动作,生怕他这都不放过?心里有些慌了,而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呕吐几声时…外面传来一阵略急促的敲门声。

一道很陌生声音,大抵是郁川身边的什么人,说是宫里来了一道紧急口谕,让郁川现在即刻进宫面圣。

晏无忧半眯着眼睛,看似装醉,实则在打量郁川的脸色。嗯…身着喜服的新郎官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略带遗憾的看着晏无忧:

“怕是要让夫人今夜独守空房了。”

晏无忧:“……”

*

于是…新婚之夜,

新郎官就这么被叫走了。

而身为被丢下的新娘子,晏无忧前一瞬还作出一副蹙眉担忧状,后一瞬立刻收回所有表情,用他原本的声音低低骂了一句。

“可算走了…”

*

郁川走后,晏无忧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没那么提心吊胆了。

他坐在铜镜前,将顶了一整天的各种沉重的珠钗、步遥、耳坠等叮叮当当的东西一一拆下来。

拆下后,紧绷的头皮放松下来,他这才完全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摇头晃头的给自己揉揉酸痛的后颈,锤锤僵硬的肩。

“啊…可算活过来了,这些东西可真不是人戴的,姐姐们平时都是怎么习惯的啊…”

[那个,是叫系统是吧?]

晏无忧闭着眼睛按照之前在脑海里听到的那样,主动和那个怀疑的声音攀谈了起来。

其实初次听见自己脑袋里有声音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遇到什么精怪,再三问了好几遍,他不会吸自己的血,不会占自己的身,不会对家人有什么伤害后才缓缓放下心。

【郁川知道我是我吗?不对,我的意思是郁川知道嫁过来的人是我吗?】晏无忧在心里默念着,【系统大人,这对我很重要…】

哪怕系统解释了自己并不是什么精怪,但晏无忧似乎还是是把系统当成了别的什么仙家,还在心里许诺一定给它立一个牌位,日日用香火供奉着。

【您有那样起死回生的大神通,想必这点小事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吧,您就帮帮我吧,改明儿我一定给您立个位儿…】

【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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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本系统无法查询。】

听到这个回答后,晏无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声音陡然降了下来,【那要你何用?!】

系统:【……】

*

那会儿的晏无忧本来也不想睡觉的,想着也只是随便靠着床头休息一下,等郁川回来了,他再起来就是了。

但可能因为白天太紧张的缘故,也可能因为那个系统口中的劳什子重生后遗症,他脑袋一直隐隐约约的疼,最后居然沉沉睡过去了。

晏无忧那一觉睡得非常的熟,不知道郁川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被子是什么时候盖的,更不知道脸上的脂粉是什么时候卸下,又是谁给他卸的…

他只知道自己再醒来时,外头已经大亮了。一旁伺候的丫鬟正是陪嫁过来的秋雨,她是二姐姐的人,也算知道这次的替嫁内情。

见他醒了,她压着嗓子叫了一声三公子。

晏无忧:“郁川呢?”

秋雨:“昨夜郁将军回来太晚了,说是不好打扰您,于是一个人睡在偏房的,离开前还特意吩咐奴婢好生照顾您。”

晏无忧:“那我身上的衣服是你换的,脸上的粉也是你洗的?”

秋雨点点头。

晏无忧这才松了口气,他那时已经褪去那些脂粉,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虽然俊俏,但坚挺的鼻梁和轮廓还是一眼就能他的性别。

晏无忧:“他昨夜几时回的?”

秋雨:“约莫接近丑时。”

看来,他回来的还挺晚的,也不知道叫被去商量了什么事。总不至于现在就已经在盘算抄家了吧?思及此处,晏无忧后背陡然一凉。

难道……被发现了?

反正秋雨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晏无忧言语之间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直接问了出来:“你觉得他看出来了吗?”

秋雨啊了一声,很快也反应过来晏无忧问到是什么,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感觉…没有吧?”

她又仔细的讲述了昨夜发生的事,因为心里知晓喜房内的人不是自家二小姐而是三公子,故而秋雨一直战战兢兢,几次借故想敲门都被门口的几个大兵挡了下来。

她怎么也睡不着,生怕三公子漏了馅。不过也还好,听说郁将军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好像是被陛下的口谕给传走了?

当时秋雨心里是喜悦的,后来过了许久,郁将军又回来了,在喜房里待了一小会儿,突兀的来到了下人房里。

郁将军那张骇人的面具在月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芒,但开孔处露出来的目光却是柔和的:“照顾好你家…小姐。”

秋雨:“当时郁将军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了,也没多说什么别的话。后来也没有再来过。奴婢进屋时,您正躺在床上睡觉…”

晏无忧:“哦……”

*

按照习俗,成婚的新妇需得在第二日给夫君的长辈请安,有的地方的新人会早早的起来为了给婆婆留一个好印象…

不过晏无忧不需要了。

一来是因为郁川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二来前一天在婚宴大哥大嫂不住将军府,昨日来也是为了吃酒,据说当晚便回了。

晏无忧不需要给谁请安,自然也没人来催促他起床,于是他就这么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醒后,又半眯着眼睛被秋雨伺候着洗漱,洁面漱口后,换了一身宽泛点的新衣来遮住他比寻常女子略宽厚些的肩身,略高的衣领子也正正好好的挡住了他突起的喉结。

“别说,你这手还真巧…”

晏无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仅仅只是在眼尾拉了一道,立马整个眼睛都不一样了。

丫鬟为他又是敷面又是画眉,搭配上一个低低的妇人发髻,铜镜里哪还有往日里嚣张跋扈世子爷的模样,这不活脱脱一个新妇嘛…

*

这厢喜悦刚上心头,晏无忧看着镜子里“妇人”又莫名愁起来了,他总不能一直这种扮妇人吧?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秋雨连忙小声宽慰晏无忧:“三公子莫急,至多三日。王爷说了,届时回门之日,若能找回二小姐那当然是好的,若找不到,他也会另想法子找别的女子替换的。”

这话晏无忧也听过好几次了,可真正能这么轻易换回来吗,他有些不确定了:“在哪里找到,确定不会被发现吗?”

秋雨边为晏无忧梳着发,边详细解释:

“是这样的,老爷说他从一医师那求了一味神药,可让人短暂的面部生疮,宛如急症,到时…”

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秋雨说明了,晏无忧自己就能补充上,新娘的面部既生了疮,那随便怎么替换的确都看不出来…

这个法子非常的险,但又很有效,既不会违抗圣旨,又能让晏无忧神不知鬼不觉的恢复身份。

这个法子更绝的地方在于郁川过往的名声本就不是很好,一直都有克妻克亲的传闻,那么他的新娘在回门之日染上重疾,突然暴毙,似乎也是非常的合情合理!

晏无忧叹了口气:

“……只能这样了。”

*

虽不用拜见公婆,但梳妆完毕的晏无忧还需移步到饭厅等着自己新婚夫君一起用饭。

晏无忧到时,郁川已经在等他了。

他不得不僵硬的捏着帕子和郁川行了一个不是很规矩的礼,就是起来时似乎还捕捉到了郁川面具眼孔处的一闪而过的笑意?

但等晏无忧想仔细捕捉时,对方又转过了脸。

“你穿这身水蓝色的料子很好看,很素净…”

那会子的郁川没再穿昨日喜服,换成了一身黑色劲装,面上却依旧带着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

晏无忧:“……”

作为新妇,其实这时的晏无忧应该表现得更娇羞一点,但他打心底里还没怎么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只是呆呆的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他本就没有什么等人先入座,自己再入座的习惯,因此不仅先郁川一步坐下了不说,在下人们上完菜后,看到桌上有自己喜欢吃的小食,立马习以为常的拿筷子去夹…

其他伺候的仆从:“……”

最后还是秋雨小小的拉了他一下,晏无忧才反应过来,而原本即将夹到自己碗里的那块小丸子还是拐了一个弯儿到了郁川碗里。

他干笑了两声:“夫君,快尝尝看…”

郁川的目光看向碗里多出来的菜,又看了看周围恭恭敬敬的垂首而立的一众仆从:“你们都先下去吧。”

*

到了这时,晏无忧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郁川在其他人面前几乎从不会取下面具,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取下来。

包括上辈子也是,他有时会经常在自己面前取下面具,但有的时候…又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取下来。

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晏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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