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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潇接过冰玫瑰,又握了握小女孩的手:“好吧!那就听你的!”
四个小时后,飞机落地,空乘走过空荡荡的机舱,忽然看见了那枚贴在窗上的鹦鹉贴纸,伸手去揭,指尖却碰触到了冰凉凉的玻璃,用力摩挲两下,才发现贴纸贴在了舷窗外,她心里想,这大概是哪个检修员检修机身时的顺手贴上去的吧,如此一晃神的功夫,那枚贴纸竟然消失不见了,而机翼上则站立着一只斑斓的鹦鹉,只是不知为何,它看上去与电视里的鹦鹉有着奇妙的差异,空乘见状愣了愣,感觉自己可能眼花了。
鹦鹉振翅飞过机场公路上空,它投射到地上的影子却与万物不同,非是阴影,而是一片旖旎的虹光。
机场外,一位站在越野车边的女人恰好被虹光晃了眼,她仰头追踪起光芒来处时,路潇和冼云泽恰好循着车牌找到了她。
“你好,我是路潇,特设处那边应该联系过你了吧?”
“啊,是的!”海城接洽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路潇,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疑惑,按理来说,地方接洽人都早已明了特设处主管们的身份,纵使亲眼看见两个活脱脱神仙,也不至于如此控制不住表情。
路潇以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于是扑棱着头发和衣服说:“怎么了?”
“不是……没有……我们上车吧……”
三个人上车各就其位,越野车驶离机场,路潇还是解不开接洽人眼神里的谜团,接连追问她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
接洽人被她问烦了,只得交代事实:“檀城接洽人发给我的函件上,专门标注你不是人,不是东西,我还以为他的意思是你的外貌,嗯,外貌不可描述,就粘液啊触手啊那种感觉你懂吧?我还在想既然长得那么恐怖为什么还坐民航?社会影响多不好……所以你们两个走过来的时候我挺奇怪的,看起来就是正常的人类呀,难不成袖子和裤腿里藏了章鱼爪爪?现在看来他还会开玩笑……哈……哈哈……”
路潇尴尬地捂住了脸。
海城接洽人带着他们来到了海城大学附近的一座公寓,按要求留下车,然后就离开了。
路潇两人乘电梯抵达公寓楼30层,只见一位上了年纪的夫人早等候在入户厅前,对电梯里的几人点头致意。
路潇上前一步与夫人握手:“袁教授您好,我们是蓝城艺术研究员的研究员,我叫路潇,这位是我的同事,这次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些余鲸造船厂的事情。”
袁教授忙请两个人进门:“院长已经提前知会过我您是航海学院的重要客人,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尽量帮忙。”
两人随袁教授走进书房,只见墙上贴着重重叠叠的航海图与古船结构图,四面墙下也尽是大部头的书籍与文件夹,不知堆了多少年的书本甚至压弯了地板。一只长出白胡子的三花猫趴在书堆最顶端,见到陌生人也毫不害怕,只懒倦地打了个哈欠。
寒暄两句之后,路潇从衣兜里掏出一副熟悉的纸牌,正是那副可以调遣幽灵军团的诅咒纸牌,这诅咒对路潇无关紧要,但好歹算是个借口,可以让她在身体恢复前堂而皇之地不回特设处。
她将纸牌捻成扇形,确认排列顺序后,便按照花色和数字在地上排成四行,然后又一张张翻转过来,纸牌深绿的背彩上画着密集的白色线条,如同指纹一样,看似相似,却张张不同,此时这些白色的线条完美拼接起来,构成了一幅船只透视图。
图案里是“半”艘船,正在乘风破浪的海船,从龙骨结构看,这还不是一般的船只,必然是一艘相当巨大的远洋航船,可惜不知什么缘故,船尾的部分却没有被画出来,但若说这条船是因为年代久远而破损的话,作为装饰的船首花纹却刻画得极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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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根线条都清清楚楚,仿佛这条船本来就只造出了半条一样。
路潇放好最后一张纸牌,然后抬头看向袁教授。
“我们扫描并上传了这张船只透视图,结果在海城大学的古文献数据库里匹配上了一张相近的图片,出处是《海城余鲸造船厂营造簿》,我们想了解一下这张图的详细故事。”
第124章 无鱼之凶(2)大漠鲸翻浪,怒海龙蟠……
袁教授从书架深处抽出一卷大开本的文件夹,正是《海城余鲸造船厂营造簿》的正本。由于原书过于残旧,已经不能成册,为了方便保存,袁教授便将书脊线拆开,把残页按顺序收纳进了文件夹里。
“原来你说的是这条船啊!”袁教授似乎很熟悉这副图,一下就从数百页的书册里找到了目标页。
两幅图的画法和角度虽然不同,但结构却有九分相似,能看出是在描述同一艘船只,只不过路潇带来的图只剩下头,而袁教授展开的图只画了尾。
袁教授由往后翻动几页,也全画着这艘船尾部的剖面图以及营造方案,图样周边空白处,还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建造这条船所需的人员和材料,比如“大工九十名,银八两九钱”“杉木七百七十六根”之类,不过最后几幅施工图画得非常粗糙,好像还没来得及细化。
教授指着第一幅图当头的大字念道:“呈天四年来图预制,军字卅七,风翔。”
路潇:“什么意思?”
“呈天四年,有人带着这副图去余鲸造船厂,要定制一条船。军字代表着这条船属于军需装备,卅七是船只在造船厂的建造编号,风翔则是船只在军中的旗号,风字头代表巽州驻军镇南卫的船——可是这条船还真有点奇怪啊!”
袁教授抽出一本印刷品小册子,叫做《巽州古漕运研究》。
“呈天年间的漕船管理非常严苛,不仅严格限制了各地每种船只的数量,而且也限制了每种船只的形制,从大小、样式,到漆色、用料,都有着极为细致的规则,比方说民用小型渡船的桅杆,就必须使用直径三寸的桐油松木或杉木,所有造船厂不得擅自改动,否则等同僭越,是非常严重的罪名。可是你带来的这条船——”
她收起漕船研究论文,视线又回到那幅图上。
“这条船显然不符合官方规定形制,而且它太大了,大到不真实,假如图上的这些用料真的只用来建造一条船,那么这条船的体积将轻松超过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船只,事实上,它会比当前世界上最大的油轮锯齿鲨号还长1/4,远超古代的实际工艺水平。”
路潇挺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么大啊?”
“我以为这条船体积太大,所以船头被分配给了其他船坞建造,于是一直在寻找船头的设计图,但我查过当时的工部志录和镇南卫志录,却都没有相关记载,直到你今天带来了这副图。”袁教授的视线在两幅图之间游移,似乎想从中看出这条船的全貌,“只是我不明白……呈天四年,正是改朝换代的关键节点,余鲸造船厂也在同年的战乱中烧毁了,所以这条船根本不可能被建造出来,它应该只是一个设计稿而已。你为什么会有这条船的船头图样,而且图样为什么画在一幅扑克牌的背面?”
路潇为难地撇了下嘴:“我们就在研究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袁教授:“扑克牌是近代产物,无论如何都比古籍好考证出处,你为什么不顺着得到这副扑克的线索往前找找呢?只要找到印刷厂或者设计者,就能知道这副图的来历了呀!”
“那搞不好得查到地狱里去。”
“什么?”
“没什么。”路潇随意敷衍过去,然后瞄了冼云泽一眼,冼云泽便会意地收起了扑克。
袁教授发现他们要把难得一见的船只图样带走,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非常珍贵的资料,能给我留一份副本吗?”
路潇苦笑着摇摇头:“抱歉,目前情况确实不方便,这涉及到一些,嗯……商业机密,但如果我们这边结束后没有意外,这图案是可以解密的,我会再联系您。”
袁教授有些失望,但还是接受了现实。
路潇得到了想要的线索,带着船尾图样的照片走出了公寓楼。
回到车里,她便在手机上调出了船头与船尾的完整图片,又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只签字笔,随意在风挡玻璃上勾画起了船只轮廓。她正经学过几年美术,看懂透视图不成问题,很容易就把两半船拼到了一起,只是不知道是原本的设计问题还是绘画水平问题,风挡玻璃上的这艘船每根龙骨的拼接方式都违抗着常识,它既不符合动力学,也不符合结构力学,就像是一只横放在针尖儿上的旋转的玻璃瓶,透露出紊乱和失序。
路潇的脑袋左转转右转转,一脸困惑不解:“这是哪位设计师的奇思妙想?这东西浮的起来吗?”
冼云泽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悠闲地嗅着一只苹果,自从重新获得独立的身体以后,他就以模仿人类的生存习惯为乐,如今各方面已经九分像人了,如果他不在化形的时候别出心裁参考别的生物甚至无机物,那就十分像人了。
路潇忙里偷闲瞥了他一眼:“不许吃。”
冼云泽不服地仰头,反问:“凭什么?”
“凭这是我从安全局借的车,车上的东西都归我管。”
“可我只想吃一个苹果而已……”
“水晶苹果!”
“那我也咬得动!”
路潇从他手里夺下装饰车厢用的水晶苹果,放回原位,然后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要讨厌。”
冼云泽老实下来,观察起挡风玻璃上的图案:“它好可爱。”
“你需要丰富一下形容词的储备,这条破破烂烂的船怎么都谈不上可爱吧?”
“不,它确实很可爱,只是不该这样——”冼云泽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图案上,黑色签字笔描绘出来的线条突然亮起荧光,有了厚度,发光的线条从玻璃上延伸出来,像一只全息模型漂浮在驾驶室里,他双手虚托着光影,微微摇晃,幻影里的船只便在汹涌的波涛中风雨飘摇,而后船只突然倒扣在了水面上,左右生长出对称的鳍与尾,接着是华彩的鳞片,它最终变化成了一条巨大的鱼,或者一座有生命的岛屿。
冼云泽的手指微微一挑,幻影中的生灵也跟跃出水面,掀起一片巨浪。
“亿万年前,我曾见过它的同类。”
路潇精神一振:“你还想起什么了吗?”
“我不记得这个世界的事情了,仅存的记忆也都十分久远,模糊得像将被风吹散的云烟,只有一缕一缕的残片。”他无奈地摊手,光影随即消散。
“你不会蒙我呢吧?”路潇将信将疑,“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事情了?”
冼云泽竖起右手食指抵住她的唇,笑眯眯说:“亲一下,我就说实话。”
路潇从善如流,果然亲了亲他的手指。
冼云泽撤回手,用她亲吻过的食指轻快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眉弓:“真的不知道了。”
“坏东西。”路潇哼了一声,打火启动汽车,“回酒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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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还没找到纸牌的出处呢!”
“我们人类需要休息,我有点累了。”
“可是你以前出任务都日夜兼程的,在山里跑一天一夜之后还能看个电影打场球呢!”
路潇沉思了几秒,点点头:“真的,原来我已经虚到这种地步了——但我居然还要全程自己开车,冼云泽你不感到羞耻吗?”
“我也可以开车。”
“你有驾照吗??
“没驾照也不影响我开车,只不过是沿着道路往前移动而已,我不会撞到东西的。”
伴随着冼云泽的话音,他们乘坐的车突然加速,以不合逻辑的灵活性绕开前方车辆肆意驰骋。
路潇拍着失灵的方向盘大声尖叫:“啊——快停下!这条路有限速!”
然而为时已晚,路边的交警摩托果断追上来截停了他们,路潇被严厉教育了一番,还为此付出了三分的高昂代价。
她的身份在联网系统里被标记过,违章记录会同步给特设处,又因为她大前天才擅自度化了紫城地府里的百万怨灵,身体遭到严重反噬,现已被列入特设处重点观察对象,一时间各个部门都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可当她提出帮忙清除违章记录时,却都被果断拒绝,甚至再三遭到嘲笑。
路潇:“这活简直没法干了……”
冼云泽:“就是!”
路潇:“你闭嘴!”
既然纸牌背面的图案与巽州镇南卫有关,不妨从这个方向查起,特设处内网关联着最庞大的数据库,可以搜罗出一切有关镇南卫的信息。
这支毫不起眼的驻军没有在惜字如金的历史典籍上留下太多笔墨,不过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余鲸造船厂接到那张图纸的时候,时任镇南卫最高职位的人是新任监军李珍,这个年仅21岁的年轻人还有另一重更为显赫的身份——当朝九皇子,不过他因为结党营私案发,早早被排除出了政治漩涡的中心,贬至巽州三年后,又被初登基的新皇诏回京城,因言获罪,一命呜呼。
这首害他性命的《奇骸赠张浪》中的关键一句被收录进了判词,成为了他人生最后的注脚。
大漠鲸翻浪,怒海龙蟠虬。
当时张浪出任辜州太守,辜州便有大片荒漠,李珍坐镇巽州水师,又是名副其实的龙子,所以这句诗理所当然地被解读成了他要张浪在辜州兴风作浪,自己则在巽州图谋龙位。
如果按冼云泽所说,这两张图样其实是一种生物,那《奇骸》两个字很可能就是事实上的字面意思,所谓沙漠里的鲸鱼和大海里的蟠龙,其实是指张浪和李珍发现的某些巨大生物化石。
据此推断,当年李珍和张浪得到了半具庞然大物的骨骼化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复原图交付给了余鲸造船厂,想要拷贝出一个木质复制品,既然这东西不是船,当然就不用符合当时的航海条例了。
第125章 无鱼之凶(3)她什么阴曹地府没去过……
确定了新的调查方向之后,路潇立刻买了两张去往辜州的机票。
昔年张浪坐镇的古辜州地界如今被划分成了四座城市,金城独占其中最大一块沙漠,这座城市最出名的不是沙漠景观,而正是丰富的远古海洋化石,考古专家们在这里找到了最早的有颌鱼类化石、节肢动物化石、软体动物化石,以及无数海洋藻类和植物化石。
既然此行的目的是来辜州寻找神秘生物化石,那旅程第一站当然就是辜州最大的化石群——金城奥陶纪化石群。
这片化石群位于远离城市的戈壁中,常年风啸沙狂,周围只有少量朴旧的民居,但那些远道而来的古生物研究者为图方便,往往会选择就近住进民居,这也成了当地人主要的收入来源。
这次旅程匆忙,路潇没有提前知会本地接洽人,又不想多等,于是决定去机场出口的租车行租一辆车。
店长验过两个人的身份证件,面露狐疑:“你们带着这么长的刀还租车?不会是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路潇胡编:“这个啊,这个是摄影道具!您真逗,这要是真的我能带上飞机吗?”
冼云泽为证明她的话,顺势握着长刀挥舞两下,刚好敲中了路潇的头,疼得路潇哎呀一声,立刻劈手夺回了刀,还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鼻尖,于是两个人一个揉脑袋,一个揉鼻子,脸上都委屈得不行。
店长看乐了,随口说:“年轻真好啊!”
路潇不屑道:“他可不年轻了,给他做个碳十二检测,测完就能和恐龙化石放一个馆里展览。”
冼云泽:“那叫碳十四,化石的科学常识都比你丰富,你不羞愧吗?”
“我的天啊!冼云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
“你逼我的!”
路潇摇摇头,故作颓丧地感叹:“我有点理解米米了,你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察觉两个人的感情线似乎要走向米染和宁兮那条分支,冼云泽机敏地转移了话题:“我都和恐龙一个年代了,你什么时候去恐龙时代参观过小时候的我?”
路潇把右手中指、食指和拇指捏成恐龙嘴,举到他眼前呜嗷呜嗷叫:“在我还是只小恐龙的时候!”
店长看见他们这幅样子,也确实像是找地方拍照的小情侣,放下心来,于是一面开票据,一面和他们聊起本地的风景。
“你们来金城要玩几天啊?”
“随便看看,您有推荐的景点吗?”
“虽然我们这儿都是沙漠,但要说好玩的那还真不少,就是交通太难了,比如说这个化石群,偏偏位于辜州大沙漠的边缘,再往里走一点就是无人区,那里可死过不少知名探险家,谁敢来?还有金城最绝的两个景点,‘金城两不像’,‘像山’和‘像水’。”
冼云泽被这个*绕口令弄蒙了:“那究竟是像还是不像?”
“‘像山’‘像水’是两个景点。‘像山’起源于一个传说,一位牧人赶着他的骆驼群迷失在一片沙漠里,当他几乎要渴死的时候,沙漠里忽然出现了一座仙气缭绕的山峰,他索性登峰而上,沿途吃遍了各种奇珍异果,最后醉倒在一池琼浆边,然而当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还躺在荒芜的沙漠里,但是腹中饥渴之感确实消失不见了。”
路潇:“那是海市蜃楼吧?”
“外地的神山仙境大都是海市蜃楼,但‘像山’却是真的。金城有一片地热资源极其丰富的戈壁,地势很低,每次下雨都会积聚雨水,如果是秋冬时节,雨后又恰好遇到缺乏空气对流的低气压气象,那雨水受地热蒸发出的雾气就会原地堆积起来,形成几百米高的汽团,远远看上去像山峰一样巍峨,似山而非山,所以叫做‘像山’。试想一个因脱水而产生幻觉的人恰好来到此处,幻想出什么都不奇怪吧?”
路潇:“这样的地方即便没有传说附会,也很值得一看。”
店长:“但‘像山’对季节和气象的要求太高了,只有有缘人才能看见。与之相比,‘像水’就比较容易见到了,只是那里位置偏僻,恰好在金城沙漠腹地。”
路潇:“‘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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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怎么回事?”
“那里伫立着一大片迷宫般复杂的石林,石林平均高达三米,表面全是被风沙侵蚀而成的大大小小的圆形空洞,里面栖息着我们本地特有的一种鸟类‘金石鸦’,它们白天藏在石洞里睡觉,晚上出来捕食沙漠里的昆虫,而且它们细长的喙只适合啄食昆虫的体|液,无法吞食坚硬的甲壳,所以这些昆虫的甲壳全都留在石洞里风干了。每当风从石林中穿过,这些甲壳就会被吹得原地打转,像是打磨机一样把空洞打磨得越发口小腹深,更加适合金石鸦筑巢。甲壳刮擦石头发出的声音很像是流水声,当整片石林中数以万计的空洞回响叠加在一起,听起来就好像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此处似水而非水,所以叫做‘像水’。”
路潇听得心神往之:“这地方有具体的坐标吗?”
店长摇摇头:“‘像水’在禁区里,在被设为禁入区之前,还发生过不少真实的悲剧,以前本地人都知道,如果有人在金城沙漠里失踪,一定要去‘像水’找一找,那人很可能是被流水声引诱进石林里了。”
路潇:“这地方其实挺适合做旅游项目的。”
“本地人不喜欢的,金石鸦对生存环境特别挑剔,是我们金城的特色物种,除了‘像水’之外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种群,如果开发‘像水’,一定会干扰到金石鸦繁育,毕竟没有金石鸦也就没有‘像水’了,对我们来说,还是留着那鸟比较重要。”
店长介绍之间,已经办完了手续。
两个人提了车,从机场高速驶下国道,由省道转乡镇公路,最后开进了磕磕绊绊的戈壁荒漠,越野车沿着一条经年碾压出的模糊路痕越开越远,极目望去,四面尽是别无二致的砂石,如果不是熟悉此处的人,很可能一不留神就偏离了路线,而这条冷僻路线的尽头,便是金城奥陶纪化石群了。
荒芜的乱石间搭着几顶深绿色的帐篷,几个衣装利落的男女或蹲或趴在地上,专注地和那些年代久远的地质层交流感情。
路潇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资料,默默记下了此地研究队的负责人外貌,她走进帐篷,只见几张折叠桌拼接成长案,上面码放着大大小小尚未进行过处理的的化石,每一枚化石上都贴着标签,一位中年男士正坐在长案末尾的小凳上,手持一枚化石细细端详。
路潇出言打断聚精会神的男人:“宋所长。”
男人吓了一跳,腾地站起来:“啊啊!”
路潇面不改色的胡编到:“你好,我们之前给你打过电话,我是辜州电视台的记者,因为要做一档化石科普类的节目,所以来找您请教一些问题。”
“哦,我想起来了,请坐——”他说着左右一看,帐篷里好像没有能坐的地方,“我们出去说吧!”
三个人在外面找了块大石头落座,路潇拿出手机,展示了自己手绘的扑克背面图样,询问他是否在遗迹中看过类似的骨骼化石。
宋所长一脸的震惊:“你哪来的这张图?”
“是我画的。”
“你们真的是化石科普节目而不是什么整蛊节目吧?我工作可是很忙的!”
路潇连忙解释:“这张图临摹自海城的一本古文献,可能是辜州太守张浪赠给好友的化石复原图,我们想把这段故事加进节目里,增加一些悬疑色彩吸引观众。”
“那也不能乱来啊,你画的这个骨骼结构明显属于脊椎动物,但又不像是地球生物,这种结构在大气压下站都站不起的,我还以为你们画了个什么电影道具来逗我呢!”
“这里真的没有出土过类似的化石吗?”
“金城化石群生成于4.5亿年前的奥陶纪时期,那个时期生物还都住在海里,称霸地球的生物是12米长的鹦鹉螺,原始脊椎动物才刚刚出现,当时的脊椎动物代表是星甲鱼,体长和你的巴掌差不多,这里怎么可能挖出高级脊椎动物啊?”
但路潇没办法和他解释这种生物不符合进化论,甚至可能来自异世界,那样的话他们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赶走,而后她又和宋所长聊了些有的没有,拍了几张化石图片,把戏演到了底。
忙完一天工作的研究者们收拾好工具,准备乘车回到在附近村庄驻地,宋所长建议两个人跟他们一起离开,但路潇第一次来金城,还想和冼云泽多玩一会儿,于是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宋所长劝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戈壁日夜温差极大,像这样的秋夜甚至可能低至零下10度左右,一不小心可是会死的!”
路潇不以为意,区区戈壁滩而已,她什么阴曹地府没去过?
“您放心回去吧!我们不会走远的,一会儿就会村子。”
“那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我的车有导航。”
“什么软件能来这鬼地方规划路线啊?这里到处是断壁,卫星定位也没用的。”
“哦,那也没事,我会观星。”路潇伸手指了指天上——身为特设处主管会点占星术不是很正常吗?
宋所长摇摇头,别人的事情他也不能管太多。
化石所的车队开远,空寂寂的化石场上只剩下了冼云泽和路潇两个人。
冼云泽问路潇:“你会观星吗?”
路潇说:“我手机上有个星座定位软件。”
第126章 无鱼之凶(4)大自然多奇妙啊!……
路潇开着车在戈壁滩上漫无目的的乱转,想要靠运气发现神秘生物的骸骨,但这种大海捞针似得举动毫无收获,反而令他们迷失在了旷野中。沙漠里没有手机信号,自然也不能使用GPS,于是路潇开门下车,打开了手机上的星座APP,开始对照天象判断自己当前的位置。
“这个怎么看啊?”路潇举着手机四面乱拍,“它让我把摄像头对准天空,然后软件会自动识别星座,再计算出我当前的位置,那为什么识别不出来?等等,好像识别出来了!”
冼云泽闻言也凑过来,四只眼睛一起盯着屏幕上打转的圈圈,几秒种后运算结束,屏幕上弹出了他们当前所处的经纬度和大概方位——这个APP笃定说他们此刻已经非法越境,正身处邻国的首都。
“简直离谱!这误差也太大了吧?”
路潇一面抱怨,一面再次尝试定位,但定位点只会在地图上做随机分布,跟彩票机摇出来的一样。
“完了冼云泽,我们迷路了。”
“那可怎么办?要是今晚不能回去,明天搜救队一定会来找人,然后米米和宁兮就知道之前考你星宫分野的时候你作弊了。”
路潇立时打了个寒噤,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面色凝重地返回车里,看了眼油量,决定为了自己的人生再拼一把。冼云泽慢条斯理地给她构想被搜救队发现后的事情,比如被特设处全系统通报,比如被关在房间里画星图,比如画不出来时被宁兮数落……后来他微妙地察觉到再说下去大概会被路潇踹下车,这才在临门一脚的边缘及时住了嘴。
路潇寻索着南向城市的方位开去,但这片荒漠地势复杂,常能见到无法过车的沟壑,她又要反复转向找新的出路,如此一来二去,最后也不知道是朝南开的很远,还是朝北开得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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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意欲自暴自弃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流水声,放下车窗后,这声音变得更清晰了,就像是昆虫有着趋光的本能,路潇也循声开向了流水的方向,当一片石林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倏忽明了自己找到了租车行店长提到过的“像水”。
两人将车停在石林外,徒步走进了这片奇异的风景。
星光流溢的夜晚,澎湃的江流声滚滚而去,岩石长成的森林间栖息着无数珍禽,千百点莹绿色的瞳光忽明忽暗,忽而成群飞向天空,仿佛是一片黑色的云,又像是披在石林上的一层乌纱。
两个人淋着月影星辉,信步走入石林深处,找到一片平整的空地并排坐下,路潇喝掉了从车上带下来的最后一瓶饮料,然后把瓶子捏成团揣进了冼云泽的衣袋。
“你看,天上的星星比人的头发还多。”
“我在《十万个为什么》上看到过,人类裸眼可见的星星只有不到8000颗,但是一个普通人却长着10万根左右的头发,所以人类不该觉得天上的星星比自己的头发还多,不然他就是严重脱发了。”
路潇用四根手指撑开眼皮,仰望着天空:“我的意思是星星只有针尖那么大,还都全长得一模一样,我怎么可能靠脸上这两团透明蛋白质区分开它们?我的眼睛根本就没有这种功能!”
“可你又不是普通人,你能在磅礴暴雨里分辨出一枚银针落地的声响,当然也能看出一个星星与另一颗星星的差别,你只是不想背诵许多名字。”
“唉,冼云泽啊,你越来越不会聊天了。”
冼云泽笑着点了点头。
突然间,千百缕手指般纤细的风开始围绕着他们打转,旋风卷起了地面上的砂石,风与沙一起向着天空生长,看上去如同许多纠缠扭动着的植物枝条,当枝条末端于他们头顶交汇之后,便自下而上逐渐凝固结晶,编织成为一座半圆形的金丝笼,狂风与怒涛都被关在了笼子外。
冼云泽把路潇揽进怀里,为她挡住了最后一缕穿过网隙的夜风。
路潇扯着冼云泽风衣裹住了自己,然后许愿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在这里搭一座五星酒店,再给我变出一张舒服的床,我还要想要又软又轻的枕头和被子,雪松味道的香薰和一杯热可可。”
“那么可可里要加棉花糖吗?”
“嗯,我想了想,我还是喝咖啡好了,一杯拿铁,加两份糖。”
“好的,先看看我们有什么。”
冼云泽动了动手指,笼子里的地面随即簌簌抖动,砂石下陆续钻出一些模样奇怪的东西,有彩色的藻类,手掌大的甲虫,笨拙的大头鱼,扭动的水螅和小巧的贝壳,这些在地下沉眠了4亿年的生灵突然复活,起初还显得有些慌乱,但空间内充沛的灵气安抚了它们,使它们重新演化出了适应沙漠环境的身体和代谢方式,变成了全新的物种。
“真好!”冼云泽看着那些污渍般的绿藻斑点,高兴地鼓掌,“现在我们只需要等上不到五亿年,这些绿藻就进化成我们需要的咖啡树了!”
路潇转过头投射给他两道怨愤的目光。
几分钟后,原本肆意游乐的远古生物们全部遁逃回了黄沙里,笼子里沙浪翻涌,像是一壶滚开的沸水,而后一枚足足五米高的巨型直壳鹦鹉螺翻腾了出来。
冼云泽望着被螺壳尖角戳破的笼顶啧啧称奇:“快看!大自然多奇妙啊!”
路潇:“你能不能滚出地球?”
冼云泽抓起一把黄沙,沙粒在他掌心熔为赤红的岩浆,鹦鹉螺感受到了热量辐射,缓缓爬行过来,小心地用触须卷起岩浆送回口中,片刻后吐出了一小颗金沙。
这些再生的远古生灵生活地幔层,以硅晶为骨,以岩浆为食,还会把不可吸收的重金属代谢出来,它们的生物链与碳基生物没有交集,或许几个世纪后的探险者能在地心空洞立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新生态圈,但至少现在,这个世界还没准备好迎接一只六米长的鹦鹉螺。
鹦鹉螺享用完点心后拨开沙土,想要潜藏回地下,可惜这片石林下的岩石又厚又坚固,那些小巧的原始蠕虫和甲虫能够轻易穿过岩石裂隙深入地幔,而这只庞然大物却被岩石挡住,始终留着一个尖角露在外面,像是一顶满地乱跑的帽子。
冼云泽拍了拍笼子,笼网便随风散为了一阵细沙,另一边的路潇拔萝卜似得从黄沙里揪了出鹦鹉螺。她一手牵着冼云泽,一手牵住鹦鹉螺的一条触须,按原路走出了这片石林。两个人把鹦鹉螺抬到了车顶,悠悠晃晃地开往更荒芜的无人区。
越野车载着这只又高又重的鹦鹉螺,故而不敢开得太快,饶是如此小心,车辆却依然在每一条沟壑、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变速时失去平衡,两边轮子轮流翘起又落下,摇摇晃晃的样子像极了醉汉,仿佛油箱里装的都是伏特加。
又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车辆抵达了一片更荒芜的沙丘。路潇把鹦鹉螺推下车顶,看着它完全消失在沙漠里,这才拍了拍手上的沙子长出一口气。
她完成这一桩大事后,回到了车里:“我们回村里吧!”
身边的冼云泽坦白道:“其实我记得一些占星术。”
“我知道。”
这回轮到冼云泽惊讶了:“你知道?”
“当然,不然我怎么敢开着车在沙漠里乱跑?”
“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潇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到占星的时候,你那点得意的样子全写在脸上了。你做人的经验还是不够丰富,再多做几年人你就学会隐藏表情了。”
冼云泽指了一个方向,夜半时分,两个人顺利回到了宋所长他们留驻的村庄。
村里没有饭店,路潇跟民宿老板买了两袋泡面,老板找了半天,才从箱子里翻出货给她,路潇反复看了几遍包装袋,鱿鱼皮蛋口味,确认自己确实没有看错后,便怀着对人类创造力的无限敬意,毕恭毕敬地把它们煮了。
第二天上午,考古队需要送一批化石回研究所,路潇就跟着研究员一起回了市区,他们在此搜索了金城化石数据库,金城现存的化石都非常科学,没有一丁点神话生物的痕迹,只能失望地从化石所出来了。
分别之际,宋所长推荐路潇再去金城远古博物馆看看,虽然那里并没有她要找的化石,但该馆作为国内最大的奥陶纪古生物博物馆,去看一眼也算不虚此行。此去博物馆的交通很是方便,前方火车站公交点,每10分钟就有一列直达金城远古博物馆的班车。
路潇听从了他的建议,带着冼云泽前往站台,不久便等到一辆小型巴士靠站。
“金城远古博物馆,50元一位……”
两个人扫描上车,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好,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玩联机游戏,刚下火车的外地游客陆续把这辆车填满,而后车辆缓缓启动,行驶约一个小时后,这辆小型巴士停在了一栋红红绿绿的门楼前。
水泥门面非常粗糙,门两边竖着木板围墙,墙上还画着各种三叶虫、恐龙、猛犸象一类的古生物,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毕竟那只粉色的“猛犸象”看起来挺像是猪的,而且“恐龙”也和螳螂有九分相似。
门票含在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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