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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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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门,裴徽总共带了七十个兵,个个弓刀齐备,又备了十天的干粮,显然此行除了筹措粮饷之外,他还有些别的打算,因此离开银城之后,他并未急着追赶商队,而是沿途挨个拜访临近的城池,与其他五州守将照面通气。

他假了祖父和陈将军的威望,又带着自己的队伍,到哪儿能混到三上薄面,由此细致摸清了战线上敌我双方的底细。

这一带城郭均依梧江而建,城墙十分坚固,又因为有梧江这道天堑为屏障,所以往昔南北交战都不会选择这这一带作为突破口,如今的城防也惯性袭承了这种依赖,各城虽有成建制的驻军,但兵员都不充裕,一旦打起来变数良多,为防万一,裴徽提前与他们约定了往来通讯的时间和暗号,以备守望相助。

风律一路跟着裴徽到处吃吃喝喝,也不急着分道扬镳,直到这天他们抵达了此行最西端的一座山峰,翻过这座山,另一边就是去往和州的官路了。

队伍停在丁字路口,白雪里隐约可见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彼方山鞍。

风律望着延绵的山峰慨叹道:“这座山上长了许多的海棠树,若逢春夏,一定山花烂漫,不知道此山叫什么名字?”

裴徽答道:“这座山叫做雒棠山,往昔太平的时候,这里可不是什么荒郊野岭,而是一条繁忙的商路,山中最大的镇子雒棠镇被称作海棠花都,专贩珍奇花卉、草木怪石,这条上山的路便是贩卖花石的商队开凿出来的,可以走马,你沿着这条路走上一个时辰,就能去到雒棠镇了。”

风律眼中露出疑色:“你又不是本地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娘喜欢海棠,所以我贺国的家里种了很多的海棠树,我小时候还跟着叔叔到雒棠镇采买过花石。我家里的海棠树成百上千,一棵棵一种种都有来历,其中最难得的是一株雪海棠,有市无价,是我爹托关系弄来的。”裴徽回忆到了童年乐事,脸上不觉露出温暖的笑容,“说是雪海棠,其实只会开红花,无非是花多一些、香一些罢了,据说雪海棠只有在产地才能开出白色的花来,真正的原株雪海棠和世间的海棠都不一样,那花开在树上几个月都不会枯萎,花丛如云如雾,风吹花落时,犹如暴雪遮目,三丈之内不可视物,而落下来的花瓣也不会干枯,只会像雪一样慢慢变得透明,然后消失,跟融化了似的,融在空气里。”

“你见过?”风律好奇地问。

裴徽却摇头:“没有,我觉得雪海棠就是花商编出来骗我爹钱的鬼话,他惯爱上这个当的,不过听花商说,那棵雪海棠的老树就在这座雒棠山里。”

风律随口许诺道:“那我如果见到了,就折一支回来给你。”

“可惜现在是冬天,你什么花也看不见。”裴徽笑了笑,对她抱拳,“我知道你敢在乱世独行,必定有不凡的本领,所以就不说什么路上小心了,就此分别,只祝你一路顺风!”

风律回他一礼:“你也一样。”

而后她摸了摸座下白马的马鬃,马儿便主动踏上了覆满积雪的山路,起先它还走的小心翼翼,但熟悉了山路坡度后便大胆起来,开始在林木间放肆奔驰。

裴徽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哎,别再迷路了!”

送走风律,裴徽便让队伍在丁字路口下马暂歇,同时安排了前后暗哨,这条路是去往绥州的必经之地,他们三人来时人轻马快,肯定要比大型商队早到许多天,算算日子,刘氏的马队应该快要来了,果然又过了小半天的时间,遥远的前方忽然随风飘来一声婉转的鸟啼,正是暗哨如约给出的消息。

裴徽第一个摘下了马背上的长槊,随即吩咐众人:“这是探路的,先把他抓了,大队伍当在三里外,咱们分成两支前后把商队堵住,我再和他们的管事慢慢谈借粮的生意。”

两天之后,当裴徽把粮食押运回银城,江崖已让各项事务走上了正轨,城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如江崖所言,一座大型城池,只要百姓仍有好好活下去的信心,那么万不可能贫瘠的,他这几日下手整顿军务,第一杜绝了搜刮现象,第二不准士兵休假期间着甲持械出行,第三公审土匪和窃贼宣示律法,第四重开府衙处理琐碎的民间官司,一样样办的虽不尽善尽美,但百姓只得了这么点儿恢复宁静的希望,就奋不顾身地交付了信任,往日因怕惹祸而关闭的小店陆续营业,市面上的钱财、食物、布匹、木材、铜铁重新流通,出门活动的老幼妇孺比例一下子高了起来。

裴徽把运粮车托付给九不够,骑马找到了正在梧江边监工的江崖,彼时几百个壮丁正拿着钢钎叮叮咚咚地凿着冰窟窿,而且只凿靠近银城的半边江面,场面出奇的诡异。

他翻身下马,走向靠着树干的江崖:“这是做什么呢?”

江崖指着对岸说:“面河的这边城墙更矮,敌人打过来,肯定选择走河面攻城,咱们现在把河面凿开,过几天又会冻上薄薄一层,被雪一遮就看不出来了,到时候敌军走到一半陆续掉进水里,岂不省了我们的麻烦?我还准备了砲车,射距定在江面中央到对岸后一里地内,等他们发现过不了河准备回撤之时,就跟靶子一样好打。”

“那要是他们不走河面怎么办?”

“后面的城墙上也搭了弩车,滚木雷石管够。”江崖再问裴徽,“你的粮食呢?“

“到手了,刘氏宅心仁厚,不仅把粮食借给了我们,甚至连粮款都没有收,还把马队也一并留下来劳军了。”裴徽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话,忍不住把自己给逗笑了。

江崖听到他的胡言乱语,默默翻了他一眼。

裴徽继续道:“我没绝他们的活路,只拿了七成的货,算是买的,等此战结束,欠款双倍奉还,至于刘氏有没有这个财运,就要看咱们的造化了。”

真正的战斗比他们预想中来的更快。

三日之后,临城传来战报,一支陌生的队伍正沿江而来,对方约有两千人,辎重不多,故而谋粮于民,不过他们没有选择袭扰物资充足的城池,而是单挑城外山谷里几无还手之力的村寨下手。

这些村寨虽然破败,但既有人世代繁衍,多少也能搜刮出一盆半瓮的稻谷,又有现成的棚屋遮风避雨,怎么都比露宿荒野来得舒服,劫掠便劫掠,这年头哪个地方没闹过兵灾?百姓们早就麻木了。可这支军队所过之处必定尸横遍野,离开时不会留下一个活口,有侥幸逃脱的百姓带出消息,说这支队伍打着大燚的旗号,带头的将军姓周,叫做周褐。

裴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亦见识过他的狠毒,不过对方打定主意不进城,那么他们之间原本是无有交集的,然而不几日,城外巡逻的探马便发现周褐的队伍正沿江而来,直指裴徽所在的银城。

很快,第二批回报的探子给出了原因,他们在周褐的队伍里见到了先前逃跑的守城参军。周褐抓了这起人,轻易打探出银城守将早已携款出逃,眼下驻防空虚,又才被土匪大肆洗劫一番,便揣测如今城内已经辙乱旗靡,必定一触即溃,因此才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拔赴而来。

裴徽听闻消息后乐不可支,如今城内守军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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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扩充到了两千人,宝刀待试,刚好拿周褐来验验成色。

他与江崖商议过后,在敌军抵达前夜亲自带领一百士兵偷偷出城,埋伏到了梧江对岸的树林里。江崖则叫一些官民穿上麻衣白袍,扮作出殡的百姓,故意到码头上哭丧烧纸,纸钱被大风吹出老远,星星点点洒落到周褐前来的路上。

周褐从下风口看见了远方吹来的纸钱,闻到了空气里的灰烬味儿,听见了空气里缥缈的哭嚎声,越发对银城白骨露於野的惨状深信不疑,当他的军队抵达江对面后,码头上的百姓立刻大呼小叫着跑回了城里,仅一些老弱残兵穿着歪盔歪甲,拿着不堪使用的木弓,登上城楼,胡乱向江上射出一些毫无杀伤力的锈箭,最要命的是城门关起一半时木轴还裂开了,一边木门歪斜着倒在了地上,负责关门的士兵被几支跨江而来的利箭吓得抱头鼠窜,不管不顾地丢开破门逃命去了,于是整座银城向着敌军大敞四开。

周褐见状朗声大笑,不再有疑,挥手命令军队过江,大军过到一半,打头的先锋突然踏破冰层落进了水里,呼救声传回后面,大部队和马车立刻放缓了速度,但因为看不到前面出了什么事,所以开始嘈嘈切切地躁动。

裴徽看准时机,带人从高地冲下来,意图不在交战,而是使用弓箭和战鼓将停在原地的敌方主力和辎重朝江面上赶,于是敌军像倒豆子一样一层推一层地掉进水里,等他们艰难稳住阵型后,城楼方向又飞来一块块巨石,把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队伍砸的人仰马翻。

溃军奔逃,少数人妄图穿过江面进入城池,却眼睁睁看着守军推倒了那两扇破败的城门,然后从城墙后转过了另两扇更加厚重坚固的包铁大门,严丝合缝地关闭了城池入口,之后正规军换下演戏的老弱残兵,弓箭齐发,城下的敌人通通沦为了箭靶,其他敌军见情况不对,纷纷调头向对岸逃窜。

裴徽赶羊似的追着残兵败将们跑,那些早先落水又得救的人很快因失温而倒下,而这一倒便留下一路尸体,接着马车上的辎重也被陆续抛弃,周褐的队伍就这样越跑越少,像是一穗在地上拖行的麦子,沿途抛下无数的种子。

如此直到天黑,裴徽终于在一片绝壁前截住了周褐,他身边仅存的七八个亲信还想殊死一搏,但没遭住对面飞矢如雨,顷刻悉数暴毙。裴徽说要活口,士兵便收了弓箭过去绑起周褐,却发现他也当胸钉着两只箭,不过并没有死透。

裴徽瞥了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安然收拢马匹辎重原路回城了。

银城收留了不少被周褐驱离家园的难民,还住着许多与他有血仇的死者亲友,此时街衢间灯火如昼,百姓们都堵在路上,彻夜不休地等待着消息,听闻裴徽凯旋而归,便齐齐沸腾起来,沿街胡乱拍打门窗奔走相告。

百姓们群情激奋,冲进队伍把周褐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士兵阻拦不及,稍后驱散人群再次见到周褐时,他已经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裴徽知道后也没当回事,只说死了就死了,然后吩咐士兵留下周褐的盔甲和首级以备日后验明正身,其余不问。

第165章 出神入化(17)燚军狡诈多端,决不……

首战告捷,但也仅仅是个开始,周褐的到来意味着前线抵近,未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战事。

果然,接下来的半个月,主战场不得进展的敌军开始寻求其他突破口,陆续有小股敌军绕过前线试探梧江一带的防卫,好在裴徽先前的联合这时起了作用,他们在密集的战斗中守住了渡江线。但紧接着就是另一个噩耗,程享近日已从燚都赶赴前线督战,想必不几日就会有大动作。

另一边,自从陈循州接到裴徽的书信,便一直催促他赶赴鎏城与自己汇合,作为昔日旧主唯一的血脉,他根本不想裴徽把命搭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地方。然而裴徽现在走不了,梧江沿线的防卫才初见雏形,如今大大小小的事务压在他肩上,万千双眼睛时时注目着他,一旦他离开,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必定溃散,所以他需要时间稳一稳,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培植一支能带走的队伍。

可是随着方晋大军压境,裴徽心里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与他一样预感到危机的还有江崖。

这天半夜时分,江崖忽然生生被冻醒了,他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偏头看去,竟意外发现风雪倒灌进烟囱,扑灭了炉火,连炉腔里都结上了一层霜花。他心里默念这得是多冷的天气,便迷迷糊糊趿着鞋过来生火,然而伸手去摸干柴时,脑子忽然嗡地一响——这鬼天气既然能冻灭炉火,岂不也能冻结江面?

想到这里,江崖哪还顾得上睡觉,赶紧披上衣服,叫着裴徽的名字跑进了院子,裴徽闻声走出来,也瞬间反应过来大事不好,两个人对了下眼神,齐齐赶赴江岸。

早先被敌军踏破的冰面已经冻结,又覆了一层雪,难以辨明薄厚,于是江崖叫士兵推来砲车,向江面投了一发礌石,巨大而沉重的石头飞过城墙顶砰然砸落,然后又顺着冰面滚出去百十米,却没能触发冰层破碎的声响,看来江面已于一夜间彻底冻实了。

失去了这道天堑庇佑,银城被迫与敌军赤|裸相见。

夜晚的江面忽然吹来一阵凄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更敲五鼓,天色未明。

城上的小兵正靠着旗杆打瞌睡,忽然间听得一阵急切的叫门声,越过墙头看向城门外,发现是三更天时出巡的弟兄们回来了,那一行人闯进城后来不及下马,便高声叫喊到“敌军进犯!”,墙上的守卫慌忙吹响号角,叫醒了睡梦中的一城灯火。

裴徽和江崖本就烦躁难眠,只盼着天亮后赶快重设防线,此时听闻号角立刻到了城下。

三更天时正是九不够亲自带人出城巡逻,他们一行六人骑行到此行的终点,正要折返,却看见一个燚国探马出现在荒林中,六个人仗着熟悉地形,赶快连人带马都伏倒在了一条被枯木遮蔽的深沟里,那探马跑上山丘探察一圈地形,确认安全后,迅速折返回来路,又过了两刻钟,一只打着大燚旗号的队伍出现在这条路上,他们盔甲齐整,战马壮硕,和之前那些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过来的敌军完全不一样。

这支敌军队列绵长,一时难以估量人数,于是九不够差两个手下快马回来报信,他则继续追踪这支敌军的动向。

裴徽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把战报传送给了梧江一线的其他城池,然后命令部卒严阵以待,好在上半夜他们提前督促过城防,现在一声令下,人员即刻就位,比早先任何一次演练都要迅速。

当太阳升起时,阳光和敌人一起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浩浩荡荡的大军抵达江岸,分营列阵,而后派出一名小兵跑到江面上向城里喊话。

“程樵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今大燚挥师百万讨伐叛军,贼众一触即溃,鎏城守将陈循州业已伏诛,其余文武官员皆降,首捷毕后,吾军西进更如入无人之境,沿途城寨无一敢效螳臂当车之事,故皆安然无恙,今日今时,以汝区区千人之城何以相抗?速速开门出降,方可免一死!”

小兵喊完话,后岸的敌军便用长杆挑起七八个顶盔的人头,摇晃着炫耀起战利品,那一个个人头血淋淋肉糊糊,昏天黑地的看不清模样,但从头盔样式来看应该是程樵一方的将官。

对面接着喊:“陈循州人头在此!还不速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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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崖拿来一把重弓,拉满弓弦,一箭射中了喊话的小兵,尸体直挺挺倒在冰面上,但是没人过来收走。

“燚军狡诈多端,决不可信。”裴徽镇定地安抚身边的军队头目——他们这几日虽然经历了一些战斗,但总归没见过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有些人一下子被对面的话糊住了。裴徽其实没看清那些人头,这时候却拍着胸脯打包票,“我细看过,那人不是陈循州。如果敌人真有十万之众,奔来之时,马蹄声足以震碎冰面、摇撼屋舍、崩裂城墙,何至于取巧使诈?其实他们不过万把人而已,且彻夜奔袭人困马乏,少不得又冷又饿,便放他们两天不管,自己就会冻死大半。”

外面敌军试探性进攻一波,没有占到便宜,便很识趣地退后十里安营扎寨,把银城围了起来。

见局势稳定,裴徽叫上江崖和几个屯长,默契地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碰了下头。

城下那乌泱泱的一群人少说也有两万之众,军容肃然,合该是一支燚国正规军,他们出现在这里,必定有其军事目的,这场仗不打个骨断筋折恐怕不会收场,且敌军十倍于我,又不知其底细,于形于势都不可主动开战。如今战报虽然送了出去,但周围那几座城的兵力攒起来也不如他们自己手上的兵多,根本指望不上。

有人忍不住问:“那怎么办?”

裴徽笑了笑:“不必担心,对面远道而来,不占地利;天寒地冻,不占天时;烧杀抢掠,不占人和,而我们物资充足,只须静待战机,想办法抓住他们的破绽即可。”

接下来的几天,对面都没有大动作,每天只象征性地近攻几次,但都被守军挡下了,第十天晚上,在外潜伏数日的九不够终于找到了围城的缺口,从后山上一条只有本地人知晓的枯水期涵洞钻进了城里。

九不够马不停蹄的找到裴徽,递上了一张军营布防图。

据他连日来的打探,对面至少有两万五千人,带兵者是大燚丞相的外甥赵业,官至胜武中郎将,虽是个小将,却也有些胆气,这几日先后占领了临近的三座城池,想来是看出裴徽他们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想要先拿下周围城寨,然后圈住银城慢慢磨牙。

裴徽仔细听他讲完敌军情况,谢道:“辛苦九哥了!这赵业十日下三城,确实有点本事。”

九不够忙着喝水,听到他的话,放下茶杯猛敲桌子:“你真以为他是凭本事打下来的?那都是守城的酒囊饭袋不当事!咱们把赵业打过来的消息传给历城,提醒他们封城闭战,结果草包守将直接吓跑了;兴安堡倒是听话,可架不住被围后有那怕死的叛徒临阵倒戈,绑了守将投了;闵城不知怎么回事,但我远远看见他们已经换上了狗皇帝的旗。”

“别管他怎么拿下的,丢了就是丢了。”裴徽在地图上圈住了这三座城,然后又在第四座城上点了个点,“赵业要想截断我们周边退路,下一步就该对这里动手。九哥,你知道赵业攻城选的是什么时辰、谁带的队伍、调动了多少人马吗?”

九不够思索道:“我记得是晚饭过后,赵业亲自带着右营两千骑兵出击,来去都很快,第二天入夜就回来了。”

裴徽重复:“两千骑兵?”

九不够皱着眉点头:“还都是铁甲骑兵,咱们这点人马根本没法儿打。”

裴徽却笑着摇摇头:“九哥,这不是坏消息。表面上看,他们确有两万五千的人马,可现在那队伍里既然有两千重甲骑兵,便说明他们比一般军队需要更多的草料,还需要更多馈运粮草、照看马匹的马夫,加上他们远道而来,少说也要备一个月的粮草,深冬时节还要另外准备棉衣和厚毡帐,所以这两万五千人里至少有八千是拉运民夫,不能作战。骑兵一人二马,再加上运送粮草辎重的驮马,算起来他们的马队里只有三成战马能够随时出战。你说这不是好消息吗?”

“那也有咱们五倍的兵力呢!”

“等赵业攻城的时候带走了精锐重骑,我们外面可就不是五倍的兵力了!”裴徽终于等到了战机,眼神徒然凌厉,“传令下去,叫人看住对面骑兵营的方位,一旦发现军旗动摇或扬尘喧哗,即刻来报!”

而后裴徽重新盯住了地图:“还要想个办法让他们动起来,消耗掉多余的马力和人力,尽量拉平敌我差距。”

一直默默无语的江崖突然开口:“我来吧!”

裴徽毫不犹豫应下:“好!”

江崖从营房出来,差人去抓了一百头猪,特意说明只要没劁过的公猪,部下虽然疑惑,但也照办了,之后他却不再理会这条命令,而是从营里点出五百精兵,叫他们挎刀备马,预备出战。

当天晚上临近黄昏,江崖带着二百人开门出城,可还没到摸对面先锋营,便被一阵箭雨逼了回来,这也就算了,第二天晚上,他又带上三百人故技重施,这一次好不容易过了江,却被对面的拒马和营门拦在外面,全靠着撤退及时,紧赶慢赶,才回到了城顶投石机的射程内保护性命。

这两次拖泥带水的突击给燚军留下了笑柄,他们甚至把江崖丢下的盔甲挑到旗杆上,用以讥讽银城守军的无能。

第三天,赵业再次派人来劝降,江崖找了几个嘴脏的士兵登楼对骂,两边从早骂到晚,骂了一个昏天黑地,而这夜一黑下来,专门盯梢的小兵忽然跑来报信,对面骑兵营的方向终于出现了异常。

第166章 出神入化(18)拔旗夺营

凡有人的地方,就分三六九等,赵业的骑兵营作为军中精锐,当然分到了最好的木柴,这些干燥的松木烧起来又快又旺,火光明亮,而且极少烟灰,至于看顾车马的民夫们,则只能分到一些枯枝败叶凑合着用,所以他们的火堆比别的营地都要黯淡,常常冒出滚滚黑烟。可这一夜晚饭过后,骑兵营地的篝火却突然暗淡下来,而民夫营房里的火堆则较前些天明亮了许多。

原因很简单。

正规军有外出时保持篝火,以免被敌军识破空城的惯例,负责维持篝火的当然是随军民夫,若换做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妖异的寒冷几乎能冻酥人的骨头,所以当民夫们拥有了分配柴火的小小自由,当然就要物尽其用,比如拿骑兵营的干柴换掉自己营地的枯枝败叶。

江崖意识到时机到了,立刻差人将前几天捉来的猪都赶到城池后门去。

城前的骂战还在继续,城后却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突围。

随着城门开启,四百骑兵飞驰而出,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队步兵弓箭手。

对面值夜的哨兵第一时间吹响号角,枕戈待旦的前阵燚军立刻来到了营门前,摆开队列,张弓等待江崖他们进入射程,可这一次前来冲锋的骑兵却没有一触即溃,最前面的一组骑兵顶着箭雨闯到营门前,用早准备好的长钩支开了横在敌营前的拒马,然后把绳子甩上营栅的尖桩,十马合力拉倒了一扇木栅。

江崖意不在交战,打开敌营后只冲进去乱撞一气,放了几把火而已,城墙上的九不够看见敌营内冒出躁乱的火光,便遵江崖嘱托,让剩下的骑兵把猪群赶出城门,用锣鼓和刀剑逼迫它们冲进燚军营地,敌营内一时间人仰马翻,猪突猛进,好不热闹。

这是江崖距离突围成功最近的一次,他趁乱闯出前阵营地,冲破营栅,仿佛正要逃出生天,却见前方出现了一群浩浩荡荡的敌人,正是从后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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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营赶来的支援,江崖他们见状不妙,吓得丢盔卸甲,快马跑回了城门,负责殿后的弓箭阵列再次压制住了敌军追兵,而当燚军追到弓箭阵列面前时,也就进入了城上守城器械的射程,燚军见识过城里投石机的厉害,追到这里便停住了。

天还未亮,突围已功亏一篑。

江崖狼狈不堪地返回城内,跟接应他的九不够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登上城头,一边观察敌人的反应,一边慢慢地打理起自己的头发和盔甲。

晨光破晓时,梧江对岸升起了缕缕炊烟,寒天雪地里饱食炖肉,实乃人生一大美事,若骑兵营尚在,这些普通官兵肯定没机会敞开肚皮大吃一顿,因此更须在骑兵老爷们归来前能占多少就占多少,一队燚军甚把营灶支到了岸边,那沸腾的大锅里很快传出炖肉的香风,遥遥飘过江面,飘来城上。

江崖见状居然笑了出来。

原来第一次突围前,他就先绑来了一头猪,把少量毒药掺在米糠里喂给它吃下。这种毒药是用木鳖和烈酒捣出的汁液晾干后余下的浊浆,无色无味,毒性奇强,原本是用来淬箭的,一旦中毒便会畏光畏声,筋骨绵软,以至窒息而死。他一点点增加喂食毒药剂量,直到这头猪开始抽搐才停止,据此大概推算出了猪对毒药的承受剂量和毒发时间。

昨夜出发前,他找了几个做事稳妥的小兵,精确称量出来不至于立刻把猪毒死的毒药剂量,混在米糠里,一头一头挨个喂过去,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毒药经过猪的肠胃融进血液里,流遍了全身,猪群因此开始抽搐狂躁。江崖见时候差不多了,命人将剩下的毒药都泼到了猪身上。

他对整装待发的士兵们说:“等会儿随我出去,只需冲开敌军先锋,勿要深入,你们若见到敌营出现缺口,便立刻将这些猪赶到对面大营去,事毕即听号令佯败回城。此战不拘输赢,切勿死战。”

而燚军与江崖小打小闹了两天,再辅以那几座不费吹风之力就拿下的城寨,便以为这座城的守将也不过尔尔,能想出利用牲畜冲锋这种主意已经登了天了,何况今日军中没有赵业坐镇,各营更都放肆起来,因此不做他想,便安然笑纳了江崖送来的一百头猪,可怜这一百头畜生没能等到毒性发作就全都被拆解下锅,进了燚军的肚子。

这种毒药和酒同服效力加倍,约两刻钟后,江岸那几个燚军突然扔开酒坛坐到地上,如脱水的虾一样蜷身弹动,军营内部也出现了骚乱,哀嚎声随风远播,料定是开始毒发了。

江崖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叫人擂动战鼓,吹响号角,毒性发作的燚军正害怕声光,那鼓声似炸雷一声声劈开头颅,震得他们抱头鼠窜。

燚军里身份最高的骑兵、先锋和各级军官理所当然分到了最多的肉,中毒也最深,被强行征兆的民夫没资格分肉,却根本不能算作战斗力,其余未中毒的官兵多分属于不同的轻步兵班组,他们又要照顾中毒的战友,又要披挂上马预备作战,本就疲惫不堪,还因为班组被打散而缺乏默契,甚至找不到自己在阵列中的位置。

但江崖其实就是敲着玩的,根本没打算出来。

燚军候战无果,退回营内后,城上却又放起烟花,热闹的像是过年一样。

如此遭过几回戏耍,燚军中仅存的战力又愤怒又惊恐,集结的速度一次比一次更慢。

江崖看到敌人出现败相,这才闲庭信步走下了城楼。

城门下,两千守军列阵以待,甚至还有男女老幼自发拿着农具跟在军队后面,百姓们嘴上当然说着同仇敌忾,但其实是准备出去打秋风的,不过连百姓都有胆子去燚军大营里刮油了,正说明银城上下信心坚固。

这一次,城门开启,训练有素的守军如洪水般冲进敌营,但备受折磨的燚军根本组织不起成规模的抵抗了,一场毫无悬念的交锋过后,尚有行动能力的燚军纷纷投降,不愿投降的也各自逃难去了。

守军们圈定完俘虏,便听从裴徽指挥,陆续把粮草、马匹、车驾、兵器这几样先运回了城内,裴徽则亲自收拢了主帐里的兵册、账目和财物,而后把兵册交给九不够,叫他点出俘虏里的燚军军官,单独关押。

待运送军资的马车走光,裴徽又下了第二条命令,无论军民,不可私藏一应军需物资,但翻到的金银珠宝尽可自留,带不走的就地砸掉烧毁,如有找到藏匿的燚军印信和其余要物,另有重赏。

这下人人都忙了起来,恨不能分出八只手装满自己的口袋,整个燚军营地全被细细犁一遍,帐篷毡子被掀开卷起来扛走,营栅被劈开捆成柴火,连马粪堆都被人掀开搜过。

运送物资的人员往来如蚂蚁搬家,很快搬空了整座大营。

至于江崖,他并没有参与这次战斗,而是在攻陷敌营后集合了早先陪他出战的五百士兵,一起换上缴获来的燚军服饰,跟着逃跑的燚军和民夫秘密离开了。

当裴徽闲下来准备细翻一翻燚军战报时,营帐外忽然沸腾起来,他闻声出来*查看情况,原来是捡漏的百姓和降卒之间起了冲突,此时守军已经分别按住了闹事的人。他扫了眼面红耳赤的两方,破口大骂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眼下燚军俘虏近万,能被几千守军压制全靠败局已定的绝望,如果还要把他们逼入绝路,激起他们同归于尽的决心,那属实是自取其祸,所以裴徽一早警告过军民不可欺凌俘虏。

受训过的士兵自然懂得军令如山,无人理会已经缴械的敌军,一般百姓也有恻隐之心,没必要欺负中毒打滚的人,只是架不住有些地痞流氓混在百姓里,看见中毒的人毫无还手之力,竟觉得十分有趣,于是故意用刀刺死了几个中毒的燚军,周围俘虏见此情景,不禁心生恐惧,索性站起来和守军们拼了。

裴徽听完详情,叫先动手的地痞交出抢来的东西,那几人还想争辩,士兵却猛地拉破他们的袄襟,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顿时散落一地,无非是些杯碗铜片而已,几人挣扎时又把那些东西踩进了泥地里,士兵不耐烦和他们纠缠,一通拳脚后重新把人按住了。

那地痞不服道:“我只不过恨恼他们劫掠乡亲,补了几刀,算什么过错?”

“你血性这么大怎么不参军呢?人家把硬仗打完了,你才跳出来对仇人喊打喊杀,没种的废物!”裴徽冷笑一声,摆摆手叫人带走地痞,“把他们交给九哥按杀人处置。”

而后裴徽使了个眼色叫士兵松开降卒,降卒们得到了公正,便放弃抵抗回到了圈禁地。

和这个小风波相比,更让裴徽为难的是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去掉已被斩杀的燚军和逃兵不计,留在军营中的官兵占四千人,民夫占四千人,而大部分燚军其实并没有被毒死,只是普遍有些中毒症状而已,重则七窍流血,轻则眩晕麻木,还有许多人手脚抽搐,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若一下子把数倍于己方的俘虏都带回城,只怕来日这些人和敌军里应外合,倒成了引狼入室了。

他略加斟酌,决定把中毒较深的人留在原地,这些人即便不死,过后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不可能再继续战斗了,这样他就只需安排剩下的三千官兵和四千民夫。

裴徽登上高台对俘虏们说:“诸位若想继续有吃有穿,可以留下跟着我,但你们恐怕要与昔日同袍刀兵相见;想走的,我也留你们一命,放你们解甲归田,但你们要答应我不再加入燚军与我为敌。”

人群沉默片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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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个声音发问:“你当真吗?莫不是骗我们站出来杀了?”

裴徽笑了笑,高声说:“当真!想走的站出来便是!等赵业回来,你们还要替我传话给他——银城守将乃是贺国裴门子弟裴徽,那年亡国之仇,我要他人头来还!”

降卒们闻言互相私语,贺国裴相素有国士之名,裴徽既是豪杰之后,想必不会轻易失信于人,当年燚国攻破贺国,一度血流飘杵,裴徽与燚国之间更结着血海深仇,若加入银城守军,只怕要与后面的燚军打个不死不休,而他们都是被强征入伍的壮丁,谁愿意打这种没完没了的仗?权衡再三之后,约有一半军民站出来想要回家。

待想去和想留的两批人完全分开之后,一队守军把选择留下的俘虏押回城内安置,另一队看守却把其余降卒和民夫围了起来,人群重新发出躁动,但此时他们的人数却再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裴徽当然信不过他们的信口一诺,他需要订下一个无法背弃的誓约。

“每人留下两个拇指就可以走了。”

没有拇指,就无法张弓搭箭、握剑挥刀,也不可能再加入战斗,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们将再拿不起锄头和筷子,几乎等同于失去了劳动力。

俘虏队伍里有几个胆大的人站出来怒骂道:“姓裴的你竟如此歹毒!亏我们把你当个君子!”

“你们也配和我谈君子之约?”

裴徽捡起方才从地痞怀中掉落的铜片,用手指擦去铜片上沾染的泥土,扭曲变形的金属上依稀可见龙凤呈祥的图样,这其实是一个小孩的长寿牌。安州确有给孩子带长寿牌的习俗,其材质多为金银,只有极贫困的民户才会将就着使用铜锡。这些穷苦人家从绝望的生活里挖掘出一丝丝最甜蜜的希望,把世间全部美好的祝福寄托在这个小小的牌子上,一块小小的,轻轻一攥就会扭曲的牌子。

长寿牌九岁前不能离身,九岁后要打成首饰填进聘礼或嫁妆。这块牌子是从地痞的怀里掉下来的,地痞是从燚军营帐里抢夺来的,那燚军又是从何处得到的这块牌子呢?

裴徽走来队列前,把攥成一团的铜牌塞进了喊声最大的男人嘴里,那人想推开裴徽,却反被他抓住胳膊拧脱了肩膀,再捏着腮帮按跪到地上。裴徽死死掐合男人的嘴,铜片的断茬割伤了男人柔软的舌头和牙膛,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燚军夺城必屠,所过之地十室九空,难道你的刀上就没有妇孺的血吗?”

第167章 出神入化(19)两方主将终于阵前相……

处置完这批俘虏不久,二十里外的山顶升起了一阵黑烟,那是前哨发现燚军骑兵营回护而发出的信号,彼处既能看见燚军骑兵营,证明他们快则半个时辰就能赶回银城。

裴徽果断下令扫尾,得到命令的守军开始泼油点火,把眼前一切烧了个精光,直到燚军骑兵营的头马奔上大路,两边士兵遥遥可见的时候,裴徽才在燚军狂躁的吼声里过江回城,安逸地锁上了城门。

赵业快马加鞭追到城下,却只能面对一片狼藉的营地,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支两万人的大军如何能在一天之内被区区几千人杀得片甲不留,于是怒冲冲抓住一个伤兵问出了事件始末,听闻内情,竟然急火攻心之栽下马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意识。

打了败仗还在其次,一下子弄丢了两万兵力,就算他是丞相的外甥也性命危矣。

现在这座无关紧要的银城根本没有意义了,赵业清醒过来立刻翻身上马,吩咐部将撤回其占领的最近的历城,料想那些逃散的士兵也必定投奔了彼处,如能收拢大半残部,说不定还可以卷土重来。

那些中毒后还能动的燚军和一部分斩断拇指的降卒原想跟着骑兵营一起离开,但这些人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还会消耗赵业存在其他三座已攻陷城池中的物资,他现在看见他们就怒不可遏,抽弓搭箭随意射死了几个,其余重伤员和残疾士兵顿作鸟兽散去。

赵业留下一队人马殿后,然后引领骑兵营急速撤回历城。

起初银城里一片安静,似乎并没有要乘胜追击的意思,又等了几刻钟后,裴徽才后知后觉地引兵出城,但凭他们乞丐似的装备,根本没办法和两千铁骑抗衡,所以只不远不近地跟着殿后的队伍。

这时赵业已经走出很远了,沿路还收拢了近千离散的溃军,如今他们前方伫立着一座险要的山隘,通过这道一丈宽的关口,后面就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再往后则是一面山坡,翻过山坡就离历城不远了。

无论己方兵力如何占优,赵业都不可能背抵山隘绝路和裴徽开战,此乃兵家大忌,因此他下令全军快速过关,打头的十几位骑兵率先穿过关口,列开阵型守住关隘后方,确认安全后便发信号叫大部队进来。

赵业被小尾巴跟烦了,想一口气处理掉追兵,他想若是裴徽追到此处,这里正好是极佳的伏击地点,只需守住关口,就可杀尽敌人,若那裴徽没胆量过关,也只需留几十个人在此坐镇,便可轻易拦下追兵。

事情也果如他所料,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姗姗来迟的裴徽果然在关隘后勒马止步,两方人马隔着十几丈长的狭仄关隘对峙着。

赵业判断裴徽一方最多不过千人,还一律穿着轻骑轻甲,只有盾和枪勉强能用,简直就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肉,但对面既能一计攻破万军,又怎么会犯下如此草率的错误?难道说他还有别的诡计?思及于此,赵业心底疑窦丛生,反而不想和裴徽动手了。

他留下二十骑看守关隘,而后带队继续向历城进发,前锋探马爬上山坡不久,竟意外马失前蹄滚了下来,众人诧异看去,悚然发现雪地里弹出了一条隐秘的绊马索。

那探马且跑且喊:“有埋伏!”

随着他一声呐喊叫破了沉寂的黄昏,山坡顶端忽然冒出了一支埋伏许久的人马,虽然逆光看不清模样,但那些人显然都穿着燚军的盔甲。

赵业身边护卫上前报出身份:“我们是燚国征西先锋军!赵业将军在此!上方的兄弟不要误伤!”

“我们是历城的驻军,特来此处接应流散的兄弟们!方才天色太暗没认出赵将军,真是罪该万死,小人这就撤掉绊马索!”上面那些人回完话,果然从一端抽走了那条绊马索。

听闻援军赶到,燚军无不振奋,几位半路汇入队伍的散兵迫不及待跑上山头,顺利和山顶的友军了碰面,随即扭头向下招手:“果然是自己人!这几位兄弟是我同乡,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咱们得救啦!”

确认消息的众人终于安下心来,陆续爬上山坡。

骑兵营的诸位无论人马都穿着重甲,因而不便爬高,所以暂居队伍末尾,当他们驭马来到山坡中央时,跑在最前面的几十散兵已经越过了坡头,但随即没了动静,片刻后,几十颗人头骨碌碌滚下山坡,人头从队伍中间横贯而过,在雪地上留下了几十条赤红的轨迹。

队伍受惊止住,但不等他们跑开,一堆原木便沿着人头的旧路隆隆而下,散兵们一面高呼着“陈循州杀过来了!”“方晋造反啦!”“历城没啦!“快向关口逃命去吧!”,一面调头就跑,混乱间还冲撞了下方的骑兵阵列。

被乱局绊住脚的战马无法快速调头,遂成了原木下的靶子,纷纷被重木撞伤了马腿,有些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骑兵伤到了四肢,一时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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