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1 / 2)
风雪未止,绣坊门前的青石板上已积了寸厚的雪。魏芙宜立于檐下,望着远处宫墙轮廓隐在风雪中,神色沉静。她手中握着一封密信,是沈徵彦昨夜派人送来的。信中提及北疆局势不稳,边关已有异动,沈徵彦恐难以抽身南归,但她若遇险,必遣亲信来援。
她将信收入袖中,转身步入绣坊。
绣坊内,绣娘们已开始新一批军需绣品的制作。魏芙宜缓步走过绣架,目光扫过那些专注刺绣的女子。她们皆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绣娘,技艺精湛,忠诚可靠。她心中稍安,却也知,如今绣坊虽仍在她掌控之中,但朝廷监管之人已非陈德一人。
近日,宫中又派来一位女官,名为苏嬷嬷,说是协助绣坊管理,实则处处掣肘。她虽未明言,但魏芙宜已察觉其意,是要逐步架空她的权力。她不动声色,依旧如常地巡视绣坊,亲自监督绣品,甚至亲自与绣娘们一同刺绣,以示亲力亲为。
“夫人,苏嬷嬷方才又来问账册了。”阿嬷低声禀报,神色中带着几分担忧。
魏芙宜淡淡一笑:“让她看便是。账册皆是如实记录,她若真能挑出错处,我自当认错。”
阿嬷迟疑片刻,低声道:“夫人,她似乎有意在找您的把柄。”
魏芙宜神色未变,只道:“她若真想找,迟早会找到。但若她找不到,便只能自己造一个。”
阿嬷听得此言,心头一紧。
魏芙宜却已转身走向密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脸上的从容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
她知道,苏嬷嬷的出现,意味着朝廷对绣坊的掌控已不再满足于监管,而是要彻底收归。皇帝虽尚未表态,但李崇在朝中频频上奏,意图昭然若揭。她若不早作打算,绣坊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
她坐在案前,取出一卷绣坊账册,翻开第一页,指尖轻轻划过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这些账目,是她亲手整理,每一笔支出皆有据可查,甚至连绣线的损耗都精确到毫厘。她早已料到朝廷会派人来查账,故而早有准备,将绣坊的账目整理得滴水不漏。
但苏嬷嬷显然不满足于账目的核查。她近日频频与绣娘们交谈,甚至私下召见几位绣娘,试图从她们口中探听绣坊的运作细节。魏芙宜虽未当场揭穿,却已暗中安排人手,确保绣娘们不会被套出有用的信息。
她心中已有计较。
翌日清晨,魏芙宜再次入宫。
她身着素色锦衣,发间未饰珠翠,只以一支白玉簪绾发,显得清冷而庄重。她步入御前,叩首行礼:“臣妇魏芙宜,参见皇上。”
皇帝抬眼,目光深沉:“你昨日所呈账册,朕已细阅。”
魏芙宜低头:“臣妇愿以绣坊为朝廷效力,但若归于朝廷,恐绣坊技艺失传,亦难保军需绣品之精良。”
皇帝微微蹙眉:“此话怎讲?”
魏芙宜缓缓道:“绣坊技艺,皆为臣妇亲手所授,绣娘皆听命于臣妇。若朝廷另派主管,未必能掌控绣坊技艺,亦难保绣品质量。若因此耽误军需,臣妇恐难辞其咎。”
皇帝沉默片刻,道:“你所言有理。然朕亦需防备绣坊再被他人利用。”
魏芙宜顿首:“臣妇愿立誓,绣坊技艺,只用于军需,绝不外泄。若皇上不信,可派人监管绣坊,臣妇愿每日亲自呈报绣品进度。”
皇帝目光微动,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你既如此诚恳,朕便允你继续管理绣坊。然绣坊之事,朕会派人监管,你可有异议?”
魏芙宜叩首:“臣妇无异议,谢皇上恩典。”
皇帝微微颔首:“你退下吧。”
魏芙宜起身,缓缓退下。
走出皇宫,风雪未止,她却未觉寒冷。她知道,自己又赢了一局。但这一局,不过是更大的棋局中的一步。
她抬头望天,心中却愈发清明。
她不愿再做那个被命运摆布的女子,她要亲手掌控自己的人生。
无论前方是风是雨,她都将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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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绣坊,魏芙宜并未立即休息,而是召集绣坊管事,重新整顿绣坊事务。
她将绣坊账目重新归类,将绣品制作流程细化,甚至亲自监督绣娘们的工作,确保每一针一线皆无疏漏。
她知道,皇帝虽已允她继续管理绣坊,但若绣坊再出问题,她便再无翻身之地。
她必须让绣坊成为朝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时又不能让朝廷彻底掌控绣坊。
她要做的,是让绣坊在朝廷的监管下,依旧由她掌控。
这是一场微妙的平衡,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但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她坐在绣坊密室之中,翻阅账册,一坐便是整日。
夜深,风雪未止,她才缓缓起身,披上斗篷,走出密室。
她抬头望天,夜色深沉,雪花纷飞,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风雪覆盖。
她低声呢喃:“徵彦,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独自承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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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疆军营。
沈徵彦收到魏芙宜的信,展开阅读,神色微动。
他沉思片刻,提笔回信:
“芙宜,你果然聪慧。绣坊之事,你已稳住局势。然朝廷监管,必有耳目。你务必小心,不可轻信。我已在军中安排妥当,若有异动,必第一时间护你周全。勿忧,我与你同在。”
他将信交予亲信,命其即刻送往京城。
他站在军帐外,望着远方的风雪,心中却未有半分松懈。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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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朝中风向再变。
兵部尚书李崇再次上奏,提议将绣坊彻底收归朝廷,由兵部直接管理。此奏一出,满朝哗然。
皇帝未立刻表态,而是将此事搁置,命兵部与户部共同商议后再行定夺。
魏芙宜得知此事,心中微动。她知道,李崇此举,已非试探,而是真正要将绣坊纳入朝廷掌控之中。
她沉思片刻,命人准备一份绣坊账册副本,亲自送入宫中,呈予皇帝。
皇帝翻阅片刻,目光微沉,却未多言。
魏芙宜跪地,语气坚定:“臣妇愿将绣坊献于朝廷,以示忠心。若皇上允准,臣妇愿亲自管理绣坊,为朝廷绣制军需,绝不辜负皇恩。”
皇帝望着她,良久未语。
片刻后,他缓缓道:“你果然聪慧。”
魏芙宜低头:“臣妇不敢。”
皇帝轻叹一声:“你回去吧,此事,朕会斟酌。”
魏芙宜叩首:“臣妇告退。”
她起身,缓缓退下。
走出皇宫,风雪未止,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孤身立于风中。
但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目光坚定,心中却愈发清明。
她不愿再做那个被命运摆布的女子,她要亲手掌控自己的人生。
无论前方是风是雨,她都将坦然面对。
风雪中,绣坊的灯火依旧明亮,映照着她的身影,坚定而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