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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过那片魔湖后,雾气便消散了。
她眼前呈现的世界非常正常,这里植被遍地,动物种类丰富,甚至算得上生机勃勃。
但与外界相比,魔气之地生长的植物颜色普遍冷暗,日光被魔气稀释后落下来,也如同蒙上了一层黑纱,变得灰蒙蒙的,虽是晴天,却像阴天。
而到了晚上,这里的绝大部分植物会发光,所以夜晚并不黑,与白天的能见度几乎相等。
所以白天与夜晚在能见度方面,可谓没有差别。
她进来这里没多久便到了晚上。
夜色一降临,动物的活动便变得频繁起来,不过这里的动物即便只是普通动物,攻击性也远高于外界。
刚刚袭击她的这只兔子险些咬住她的脚踝,还好她的裙摆乃是灵器,没能被它咬穿。
正想着,她忽然脚边飞速蹿过一道残影。
是那只受伤的怪兔子。
黎星斓挑眉:“竟然还会装死?”
这装得也太像了。
兔子沿着湖岸跑得很快,黎星斓本不欲去追,奈何不知是否因受伤缘故,它跑一段就停了下来,倒引起了黎星斓的注意。
她快步追上,那兔子见她来,又转身逃。
这么一追一逃一停之间,她便来到越过湖,停在一处峡谷入口。
兔子一闪而入,没了踪影。
简直像给她引路似的。
黎星斓回头看了眼,她跟随坐标来到这儿,张云涧重伤之下一定没有体力走远,她已绕着湖找了一圈,甚至潜过一次水底,并没有什么收获。
如果不在湖里,那最有可能就是眼前的峡谷了。
她摸了摸手腕,如果连枝锁还能用就好了。
峡谷里的植物不如外面高大,却亦繁盛,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漫成一片星海。
黎星斓在入口处看见了血迹,然后顺着血迹一路往前,步履愈发快起来。
她无法确定这血迹属于谁,但她有种莫名且强烈的预感,他就在里面。
谷道狭窄,两岸被陡峭的峭壁所挟持,在这被流水常年侵蚀而形成的长形凹地里,黎星斓奔跑时的心跳仿佛盖过了脚步声。
魔域日夜不分,她几乎失去了时间感知,直到转过一个狭口,她陡然停了下来。
下雪了。
她前面是较身后相对开阔的地形,是一片类似于针叶林的古老树林,粗壮的树木拔地而起,屹立不倒,却又片叶不生,只有张牙舞爪的枝干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覆了层厚厚的白。
不过这片雪林还在峡谷中,以至于只有贴近峭壁两侧的地方错峰生长着树木,将狭窄的河道显得更加拥挤。
黎星斓回头看了眼,只退一步就无雪,雪仿佛只在这一片降落。
她敲了敲系统,等了会儿,系统才断断续续地回应【似乎受到空间干扰,无法及时回复】
“嗯,这里是有些古怪。”
黎星斓说着又将空间系统中的黄粱又往外挪了些,继续敲系统。
系统闪烁着,但陷入沉默。
果然如此,黎星斓心下微松。
这代表计划的第一步是可行的。
她第一次进入黄粱时,就发现系统会受到黄粱影响而出现不稳定的现象,在她决定要更改计划,思考如何躲过时空局监控时,便想到此点。
在进入魔域后,她不着痕迹地打开了黄粱,引其空间之力极慢地朝自己脑海蔓延。
果然奏效。
黎星斓深吸口气,像是短暂脱下了枷锁,大步在峡谷风雪中穿行。
越往前越冷,她现在无灵力蔽体,连灵器衣裙也不足以完全御寒,不得不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件水蓝色斗篷裹上。
雪一直未停,她的脚印很快被盖过。
她一直走,直到被一棵倒塌的巨木拦住去路。
她分不清这片雪林的树木是活着还是早已枯败,它们都长得一个样,但眼前倒下的这棵却要更大,更粗,树干倒在地上,与峭壁接触的地方呈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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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度折断,而在另一端则是齐根断裂出的豁口,被雪覆盖了一半。
黎星斓费力将雪拨开,露出空心的树干,她皱了皱眉,伸手在内壁摸了下,指尖上有凝固的血。
于是她弯腰钻了进去。
树干内没有雪,但隐约有股烧焦混合着腐朽的味道,里面不黑,都是落叶与蓬松的青苔,甚至还开着发光的小花。
她需要低着头走,姿势并不舒服,时不时有鼠类动物被她惊到,然后从她脚边蹿过,极快。
她顺着树干摸索着又走了几步,忽然一震扑腾翅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无数白色的鸟迎面撞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朝里护住脑袋。
纷飞的羽毛携着暖风从她身旁掠过,直到没有了声音,她才继续往里走。
外面大雪纷飞,里面倒是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甚至树干上也长出了浅紫色的小花。
很快黎星斓再次停下。
她屏住呼吸,静静望着眼前一幕。
青苔,枯叶,羽毛,小花小草,看上去都如此柔软而富有生机,十几只毛茸茸的红色松鼠挤挤挨挨,用蓬松而硕大的尾巴拥趸着一个少年。
少年白衣染血,脸色苍白,呈蜷缩姿势缩在树干最深处,仿佛睡着了。
和小时候一样。
黎星斓分不清心跳加快了还是停止了,她极轻地向张云涧走近,犹恐惊扰了他似的。
小松鼠们警觉地盯着她,发出不善的声音,但没能吓到这个不速之客。
有些松鼠窜出去跑掉,有些往更里瑟缩,还有几只意图咬她。
黎星斓早已收了剑,也不想取,甚至没有反击的意思。
她只是将它们温柔拨开,而后跪坐在少年面前,低头拨着他额发:“张云涧,你真是一篇不可思议的童话故事。”
……
张云涧伤得太重了,她第一次见他伤得这么重,比在空间裂缝那次还要严重。
甚至那次黎星斓还能用灵力炼化丹药喂给他,可现在她几乎毫无办法。
她轻轻抱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他的身体很冷很冷,哪怕被一群毛茸茸的松鼠簇拥着,也并未有太大改善。
她脱下斗篷盖在他身上,吻着他眉眼,吻着他唇瓣,一遍遍的柔声唤他名字。
“张云涧,睁开眼看我。”
她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心跳,体温,他在她怀里像是死去了。
曾经在黄粱梦中,小张云涧也曾许多次在她面前死去,但她知道那是梦,真正的张云涧好好活着。
但现在,她是如此直观地感受恐惧,面对恐惧。
她像是站在万丈高空,只要踏出一步,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微微颤抖起来,只能不断调整呼吸使自己保持冷静。
她将额头与他轻抵,透过那枚神魂印记,她总算捕捉到了轻微的神魂波动,这意味着张云涧还活着。
黎星斓红了眼,轻轻蹭着他脸颊。
“……没关系,我会救你。”
修仙者若非致命伤,一般是能缓慢修复的,正如当时在山南村,但前提是得到灵力滋养。
现在她面对的问题是,此处没有灵气,只有魔气。
固然对张云涧来说,可以吸收魔气,可他现在昏迷着,也无法做到。
所以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如何为他破碎干涸到极点的气海经脉,注入一点能量,来维持他微末的生机。
她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用斗篷裹好,弯着腰从树干中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依然下个不停,仿佛从未停过,但积雪又从未淹没过这里。
纵然树干里不似外面这般冰天雪地,到底也太潮湿发闷。
风雪中,她艰难带张云涧离开了峡谷,重新回到湖边,取了湖水喂他。
这湖水中蕴含着浓郁的魔气,大致与灵泉相等,对一般的修仙者来说是剧毒,但对张云涧来说或许有用。
她冰凉潮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唇瓣,水珠顺着手指慢慢滑落进去。
黎星斓喂了几次水,可他的气息微弱到近乎为零,苍白的脸色也并未缓解。
看来效果不太行。
她皱了皱眉,干脆抱着他下了水,将他浸泡在水中。
他身上的血在水中化开,又散了出去,似打翻的颜料,触目惊心。
蕴含魔气的湖水实在冰冷刺骨,那时她在湖底游了一圈,都险些上不来,这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以承受了。
她强忍着不适,背靠着岸,让他伏在自己肩上。
“张云涧,我就在你身边……”她在少年耳畔轻声道,“我当然爱你。”
第114章 喂血“张云涧,这次你可欠我太多了………
还好黎星斓不受魔气影响,她若是寻常修仙者,在这样的精纯的魔力中根本呆不住,而她现在的不适只是因为低温,所以暂能忍受。
她于水中仔细检查了张云涧身上的伤势,裸露在外侧最可怕的是胸前的剑伤,那一剑连同他的衣袍一道划破,从他右肩至小腹,留下极深的痕迹。
除这道伤外,便是气海经脉破损带来的伤,呈网状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密布,是曾经洛书宗那次的数倍严重。
那次是他强行动用了尚未炼化的妖力,使得经络承受不住,而这次的魔气更是直接远超负荷地从外界涌入,没将他当场碎成齑粉都算他幸运。
黎星斓呼了口白汽,脸色冻得有些发青,手脚也有些僵硬起来。
她仔细观察着张云涧浸泡在水中的伤口,发现那些不停流淌的血在水中散开后,虽然伤口并未立即得到恢复,但那些血的流速的确变慢了。
这让她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更让她放松的是她此刻屏蔽了攻略系统,否则系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用魔气的能量来助他疗伤。
被人监视的感觉是最讨厌的。
所以她才不顾一切想要从时空局手中换取自由。
“张云涧。”黎星斓轻轻扶起张云涧的脑袋,在他苍白干燥的唇上亲了亲,“不想回吻我吗?……不是学了很多姿势吗……这次你可以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向来用一双亮晶晶的眼望着她,总对她索吻的少年,此刻闭着眼毫无反应。
她稍稍松劲,他的头便缓缓滑落,埋在她颈侧,连独特的属于他的铃兰花香都淡不可闻了。
黎星斓胸口起伏着,抱着他的手收紧了力。
“我知道很难……就当为我坚持一下……你不是很爱我么?”她贴着他冰凉的脸低喃着,眼尾忍不住泛红。
系统曾告诉她,修仙界的本源已太过衰弱,所以张云涧若是死了,大概率不会再复生。
所以她绝不能让他这样死去。
黎星斓闭上眼,脸轻轻贴着他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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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速思考起有什么其他可用的办法。
湖底深处翻起一串水泡,咕噜咕噜,又迅速消失。
黎星斓睁开眼,黑色雾气氤氲的湖面,远处漾起锥形的水波纹,似乎朝这边过来。
在她意识到可能是水底的生物后,那不知什么已极速靠近,猛地弓起身子,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咬了下来——
是一条黑紫色覆满鳞片的大蛇!
黎星斓反应及时,抱着张云涧旋身上岸,两人被大蛇掀起的水花浇淋了满身。
不过他们本就湿透了,也不在意这一点了。
她快跑两步将张云涧放到地上,转身持剑望着大蛇。
大蛇跟着游到岸上,目测约有五六米长,水桶粗细,实在骇人,那双眼似通人性,灰色竖瞳森然盯着黎星斓,一时没贸然发起攻击。
“妖兽?”黎星斓神色一凛,这是她进入魔域后见到的第一只妖兽。
她看不出蛇妖品级,但大概不是太高,否则也不必突然袭击了。
她之前下湖游过一圈,没见到什么妖兽,看来很有可能是被张云涧的血引出来的。
因为妖会吃修仙者。
若她仍有灵力可用,化灵期以下的妖兽她皆有一战之力,但现在即便面对元灵期妖兽,她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还依然没有把握。
她握紧了剑柄,略动了下,缓解四肢被冻的僵硬感。
大约她一动便露出了身后的张云涧,那蛇妖瞬间就被吸引了般,失去耐心,朝她发动攻击。
她以免蛇妖离得太近伤到张云涧,便干脆主动扑上去,一个轻跃抱住它脖颈,将它往后带的同时寻它七寸要害。
那蛇妖也聪明,知她的意图,也知她不好惹,一个翻腾之下企图将她甩下来。
但黎星斓的剑尖锋利无比,*刺入它鳞片中卡住,所以并未被甩脱,反而让蛇妖吃痛之下带着她一道翻入湖中,溅起半米高的浪。
冰冷刺骨的感觉让黎星斓在颤抖的同时也愈发清醒。
显然在水里对蛇妖更有利,她不能拖很久,必须速战速决。
对低阶蛇妖来说,它不像修仙者那样擅长术法招式,一般只凭坚固的躯壳来战斗,它们在开启灵智修炼后,会率先强化自己的肉身,所以它们的身体才会是优良的炼器材料。
但她的优势在于,她有一把可以刺穿它身体的剑。
入了水后蛇妖的动作明显顺畅许多,它在朝中张大嘴,湖水在它腥臭的口中形成漩涡,再被以利箭形式激射出来。
黎星斓抽出剑,借力在它粗壮的身躯上一蹬,借力朝更深处游了一段,那水箭绝大部分擦着她没入湖底,冒出一串串珍珠似的气泡。
有几道还是伤到了她,血将周遭染成了红色。
黎星斓向来很怕疼,但好在此刻水太冷了,降低了她对痛觉的感知,加上她闭着气,神经高度紧张,反而一时顾不上疼痛。
蛇妖趁机探下水,一颗硕大的蛇头朝她咬来。
她立即挥剑去刺。
然而蛇妖一直忌惮她手中的利器,早已料到她会反击抵挡,便在朝她咬来的同时,蛇尾先一步绞了过来。
到底是水中,黎星斓体力有限,速度有限,即便很快朝一侧躲开,仍避让不及,被蛇尾传来的大力扫到,一时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翻江倒海。
她手上的长剑也脱了手,整个人似是失去意识般软倒,不再挣扎。
见失去威胁,蛇妖灰色竖瞳中闪过一丝不屑与亢奋,无所顾忌地探头过来咬,那张大的蛇腔几乎能将她整个吞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飘远的长剑却忽然一个掉头激射,准确无误地竖着刺入蛇嘴,紧接着黎星斓抬头睁眼,冷静且迅速地双手握住剑柄,钻进蛇口中,以剑刃沿着蛇头到蛇颈的方向,拼尽往下划——
鲜血井喷似的涌出。
蛇妖剧痛之下,庞大身躯在水中剧烈翻滚着,疯狂晃着脑袋,张大嘴欲将黎星斓甩出去,甚至翻到了岸上,滚来滚去,撞得草木成片倒伏,也没能成功。
黎星斓强忍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双手紧握剑柄,悬吊在蛇口中,力气与神识齐齐调动,愣是在蛇头上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蛇妖翻到草丛里,痉挛着,最终渐渐停止挣扎,灰色竖瞳失去光泽,黯淡下来。
血泼洒得到处都是,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爬行动物独有的腥气。
黎星斓精疲力尽地从蛇嘴里爬出来,头发披散,浑身都是血与汁液,熏得她胃里翻腾。
她弃剑跳入湖中将自己狠狠涮了一遍才重新爬上岸。
水珠滴滴答答,大雨似的顺着她衣摆发丝落下,混入湖水的还有从她伤口中渗出的血。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也不急着把衣服弄干,现在这样湿湿冷冷地贴在身上,反而可以让伤口不那么火辣辣的。
她赶紧跑到张云涧身边,抱起他回到蛇妖尸体那。
这个妖兽的出现让她想起了一个办法。
妖兽的血肉蕴含妖力,没办法被寻常修仙者消化,所以一般都是弃之不用,但对张云涧来说不一样,他是可以消化妖力的。
她在黄粱梦境里见过,他小时候就能直接吃闻歌鸟的幼崽了,凭借妖兽肉中的妖力来帮助自己恢复。
她用剑在蛇妖的七寸出划开一道小口,还未干透的血当即冒出来。
她低头含了一口,只觉一股腥气直冲天灵盖,没忍住直接吐了。
这味道简直和她那次生吃辟谷丹没区别。
缓了缓,她咬咬牙,再次憋气含了一口,低头吻住张云涧的唇,将妖血喂给他。
如此这般好几次,张云涧忽然呛咳起来,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潮红,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
“张云涧!”
黎星斓吓了一跳,忙抱着他拍拍背。
他慢慢停下咳嗽,但并未恢复意识,只虚弱靠在她怀里,好在也不再继续吐血了。
黎星斓将他嘴角的血擦干净,心疼不已。
她用神识探了遍,是他现在的身体太脆弱了,气海经脉都碎裂得一塌糊涂,连低阶妖兽的精血也不能承受太多。
她不能操之过急。
“没事没事……会没事的,慢慢来……”她低声说着。
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听。
她给张云涧换了干净的衣裳,将他头发也擦干了,取了被子毯子就铺在湖边草地里,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做完这些,她才顾得上拾掇自己。
她也将衣服换了,柏簪早已不知折在湖里哪处,便任其披散着。
至于身上的伤口,她不知怎么处理了。
主要有两处,一在小腿上,一在肩胛骨上,都是被蛇妖喷出的利箭划伤的。
还好这只是个低阶妖兽,虽开了灵智却也不高,若再厉害点或者聪明点,她大概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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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带张云涧逃命了。
疼……疼疼疼……
黎星斓蹲在湖边抄水洗了把脸,眼泪还是忍不住一颗颗掉下来。
情感上她不爱哭,也很少哭,但生理上的反应却太难控制了。
“早知道就备点低级灵药了,比如凝血露什么的……”
她空间戒指里现在的灵药基本都是很昂贵很有效的丹药,比凝血露不知好用多少,但偏偏丹药都需要灵力炼化,导致现在这么个跑车不如拖拉机的状况。
她只能扯了布条简单包扎一下,再做点其他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取了蛇妖的妖丹,又找了几个装丹药的瓶子,把蛇妖的血趁新鲜装进去,免得慢慢干涸腐坏掉了。
做完这些她才去到张云涧身边,观察他的情况。
黎星斓仔细检查了他的伤,暂时也看不出明显好转。
她叹了口气,摸摸他头发。
他这般闭眼躺着,真是很乖。
只是也同样令人心疼。
修仙者通常不需要睡觉,张云涧也只有在她身边才会安心睡下,她似乎成了他安全感的全部来源。
他总要粘着她,不愿和她分开一时一刻。
引魔气入体那次,是他第一次主动离开她。
是为什么呢?因为她给他的答案么?
还是说,他始终没有真正相信,她不会离开?
黎星斓轻轻贴上他冰凉的脸颊,轻声道:“张云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这个世界舍弃你,我一直在找两全之法。”
包括她说会杀他的话,是真的,也是假的。
那一步是她无法违抗的命令,但不代表她不能留下后手。
但在她没把握之前,她绝对不会那么做。
就像火车变轨难题,她向来都觉得,在题干之外,一定另有解法,不要让自己掉入被动陷阱。
她抱着他,困倦如浪潮般一波波涌上来。
但她不敢睡,这里虽安静,却未必没有别的危险。
黎星斓在小腿伤口边缘按了按,利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她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已天亮了,周围的花草熄了光亮,而高悬的太阳透过灰蒙蒙的薄雾落下的光,让这里始终像是阴天。
她将张云涧抱坐起来,又给他喂了一点妖血。
妖血比湖水的效果显然好得多,虽然他一塌糊涂的五脏六腑尚未得到改善,但他皮肤表面那些裂开的伤倒是有痊愈之像。
黎星斓松了口气,将斗篷往上拉了拉。
他苍白的肌肤现在柔软的毛边里,好似一尊易碎的白琉璃,美得惊心动魄又心惊胆战。
黎星斓在他唇上轻轻吻过,又吻了吻他眼尾。
“张云涧,这次你可欠我太多了……”
实在累得挨不住时,她才靠着他小憩了片刻。
但她实在不敢放心睡,时不时要睁开眼看一眼周围,神识也始终维持离体状态,以免出现什么危险来不及应对。
在这日夜难分的魔域,黎星斓也不知过了几天,只知装有妖血的瓶子都喂空了。
她有过深入峡谷再去找一只妖兽的念头,但实在不能安心将张云涧单独留下,只好放弃。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妖血确实是有效果,张云涧胸前的那道剑伤已好多了,其他的伤也不再流血。
这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得到放松,但正因放松,才更抵不住疲倦。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见了张云涧的声音,不由瞬间清醒过来。
苍白少年靠在她怀里,并未苏醒,但似乎潜意识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往她颈侧蹭了蹭。
“黎星斓……”他梦呓般,“我……体内……没有留下……魔气……”
黎星斓一怔,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回应:“有也没关系的。”
第115章 魔气“因为我爱你。”
“体内没有魔气残留”竟是张云涧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黎星斓原本不理解,为什么张云涧会那样做,现在却明白了。
原是因为她一次次说过的话。
第一次见他时,她就告诉过他,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成为魔修。
而后的相处中,也不止一次向他坦诚。
所以那时,他既不想她为无数即将湮灭的神魂而低落,也无法在成为魔修后面对她的失望,所以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以巨大代价向她致歉,或者是逃走。
甚至在掉入魔域后,他也只是找了个地方缩起来等死,而没有任何自救举措。
他总这样纯粹到极致,或生或死,都显得那般极端,不给自己丝毫转圜余地。
黎星斓和张云涧是完全相反的人。
她做任何事,都喜欢制定计划,再不断完善计划,且时刻留有退路。
她习惯思虑周全。
她的情绪再张扬浓烈也基本不会淹没理智,因为理智存在,才足以保证计划的进行。
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需要经过磨合才能彼此适应,这个过程中无疑会产生些痛苦,但这些痛苦恰如爱欲高潮的前奏。
不要怀疑,不要恐惧,也不要逃避。
负面情绪总是和鬼一样,往往喜欢追着胆小的人惊吓,一但人掌握主动,转身面对,它们便会在日光下消融。
黎星斓想,显然在这场攻略中,始终不安与敏感的张云涧,便属于更“胆小”的一方。
他的恐惧源于“不信任”,即便黎星斓的坦诚已给予他很多安全感,他仍不能相信这就是他们故事的结局。
所以他很多次都说,“黎星斓,我们一起死吧”。
死亡是个固定结局,是个不可更改的终点。
因为不会变化,才让他觉得安心。
黎星斓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张云涧的心理医生,通过不断剖析他来治愈他。
她能做到这个地步耗费了巨大精力,所以这场攻略对她来说是极为艰难的,她自问不可能再对另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了。
故而,她绝不能允许失败。
……
没了蛇妖精血,她只能给张云涧少量多次地喂了些湖水,确认他的伤不再流血后,又抱着他下到湖中浸泡着。
她的伤没有得到处理,大概是不容乐观,火辣辣得疼。
也只有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一泡才能缓解一些。
不确定湖里是不是只有一只水怪,也不确定虽然张云涧表面的伤不流血了,但是不是还会成为其他妖兽眼中的香饽饽,黎星斓不敢放松警惕。
同时她也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当时明尊离开的那个方向,她也看见了幽冥虚无中的金色光晕,如果没猜错,那可能就是玄门中的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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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为何而开,原因有很多,但最有可能是这个秘境中已死了足够多的人。
她来这里也是为进入天门,窥探世界本源衰弱的真相的。
但眼下不太可能原路返回,她需要再想其他办法。
她想起当时她进入神魂幻境前,那道向下延伸的石梯,如今回想,那并非真正存在的阶梯,更像是一种“意识表达”,代表她被邀请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否则,她一开始就没像浇雪那般被突然拉入神魂归处,之后大概也很难进入。
如果那算是一种邀请,又是谁向她发出了这个邀请呢?
这种具有显著性的动因,一定出自某种已诞生出的智慧。
其实对此黎星斓早有猜测,但始终没有下定论,因为这个结果会影响她对全局的判断,一旦失误就是满盘皆输。
思到此处,她扬了扬脖子,试图缓解一下不适,不期猛地撞到肩胛骨,后背的伤疼得她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啊——”她不得不仰起头深呼吸。
而当她低下头时,却猝不及防跌入一双沉渊似的眸。
“张云涧?”
“黎星斓……”张云涧眼睫微掀,声色喑哑,“你……哭了。”
黎星斓愣了愣,一时忘了疼,眼睛“唰”得亮起,额头轻抵上去,温声笑道:“张云涧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嗯……”他虚弱地应着,问,“你为什么……哭……”
他之前一直期待见到黎星斓的眼泪,想知道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是否会很有趣。
可当真正见到时,才发觉那是一种心间燃起比灼烧更甚的痛苦,让他忍不住紧蹙眉头。
“很难受吗?”
黎星斓见状忙问。
她手覆在他额上,轻笑:“若实在难受,就哭出来,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摇头,声音极轻:“不……”
“噢,是问我吗?为了救你我受伤了,刚刚不小心撞到伤口,疼得流泪……所以因为疼而哭,是很正常的。”
受伤?为了他而受伤?
张云涧眸中情绪瞬间起了变化,近乎翻涌着。
他咳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黎星斓被吓到,赶紧抱着他上岸检查:“哪里不舒服,怎么吐血了,是经脉还是气海?或是——”
但他对自己的伤势浑然不觉,费力抓住她手问:“你哪里……受……伤……”
黎星斓一怔,气得想笑,反手制住他:“张云涧,我就算告诉你,你又能怎么办?你现在能回报我的唯一做法,就是好好养伤,你恢复灵力了,我自然也能沾光,明白吗?”
他伤成这个样子,却只在乎她的那点伤?
简直令人无话可说。
张云涧用那双澄澈的黑白分明的眸望着她,没有作声。
“好了,我不是怪你。”
黎星斓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两个人就这么湿漉漉地依偎着。
她扣上他的十指,盯着两人腕上的金色丝线:“就算连枝锁也有失效的时候,你竟然还主动从我身边逃开……”
少年倚在她肩上,安安静静的。
她低头去看,见他又昏睡了过去。
她笑了笑,轻轻在他唇上吻过。
“……但我始终会来找你,别紧张。”
她抱着张云涧坐在岸边,吹着湖畔的风,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的精神紧绷太久,总算因张云涧的醒来而彻底懈怠片刻。
她做了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梦,然后突然惊醒。
因为怀中没有熟悉的体温和触感,空空荡荡,这让她心脏狂跳起来。
她睁开眼,张云涧不在。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似乎被无形大手攫住了。
“张……”
“黎星斓,我在这里。”
黎星斓定了定神,抬起头,见雾气弥漫的湖中,苍白虚弱的少年正半趴在岸边,朝她望过来。
“你、你怎么……”
她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向他那边走去,“……伤势好转了吗?”
“黎星斓……如果我成了魔修,你会讨厌我么?”
是这个问题……
黎星斓怔了下,意外又不意外。
她走过去蹲下,轻轻捧起他脸,目光暖阳般和煦。
“不会,即便将来有一天我要杀你,那也是为了救你,相信我吗?”
张云涧眨了眨眼,可怜的像只湿透的小动物。
黎星斓俯身吻他,抵着他额头问:“还是不信我?”
“黎星斓,你如果亲自杀我,我会高兴的。”他低声向她乞求,“我只是怕你讨厌我……无论怎样,都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我喜欢张云涧,很喜欢……”黎星斓的语气温柔而缱绻,“不止喜欢。”
她下了水,张开双手将他紧紧抱住。
“因为我爱你。”
少年破碎的身躯在她怀抱中震颤起来。
“黎星斓……”
“嗯。”
“你说你爱我。”
“嗯。”
他垂着眸,满是不敢置信,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懵懵的。
“黎星斓……你说……”
“我说我爱你。”
黎星斓坚定且清晰地说道。
她搂住他脖子,拥抱他,动作用力却又轻柔,仿佛在小心呵护一尊美丽又易碎的瓷器。
“你可以一次次向我确认,而我也会一次次告诉你这个答案。”
“抱你,吻你,救你,不在我的攻略范畴,是我发乎情欲,心之所向。”
“在我确认我想要你时,你的命就在我的计划里,成为最重要的一环,我会带你走,我们会在一起。”
“最后一句。”黎星斓拨弄他潮湿的额发,捧着他脸轻柔落下一吻,“我从不对你说谎。”
张云涧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他苍白的肌肤几乎透出发青的经络,遍布的伤痕却红得惊心。
如墨长发散在冰冷的湖水里,散乱无序,紧贴着脖颈,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进领口,停在锁骨上。
他一动不动,呆呆望着黎星斓,眸中雾气弥漫,隐约可见发颤。
黎星斓双手握着他手,湖水很冷,她的手也是,但张云涧的手还要更冷,仿佛他的血早已停止流动,使得十指都似霜雪般结了冰。
“张云涧,你傻了吗?”她搓了搓他的手,“怎么不说话?”
张云涧的睫毛抖落了几滴水,眼尾蔓出明显的红晕。
“黎星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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