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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7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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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抬起眼睛来看他,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被耍了。

我散去幻术,极度冷静客气有礼貌地问:“要打一架吗?”

中原中也不为所动,只是扫了一眼我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和四溅的鲜血,就低头凝视首领太宰的侧脸。我看着他们,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暴涨的杀意,但之后又什么都没有了,唯余连空气都为之叹息的茫然。

“或者你想谈谈心?”

“与你无关。”他倦怠地说,显得十足冷漠,“……他就是这么顽固的渣滓。”

这神态微妙得让人幻视太宰治,只有脏话还证明这是我不认识的中原中也。他又从太宰治耳廓里拿出了什么,端详两眼,伸手递给我:“他留给你的东西。”

银色的耳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就是因为一直都保持着联系,所以才能对另一边我和中也的动向了如指掌,连隔空派遣溯行军的时机都那么精准;所以才对明明“想不到”的刺杀都提前准备,甚至故意给我制造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机会;所以……

才能在我离开后的短时间内,成功对中也下手,把异世界的中原中也换过来。

不过,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哪怕我确实用得不多,也不该完全忽视了通讯工具的存在吧……当妖怪是去深山老林里当的吗?

但两个太宰治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中原中也绝不会认错。

那有问题的应该是他们的精神了。

我对着沉默的耳机沉默了一会,沉声问:“太宰治,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

“到底是什么东西——首领太宰拿到了什么东西,让他能看到平行世界,让你也自愿沉迷?”

“……”

“区分你们两个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不,应该问,你们两个有区别吗?”

“还是说,只要看到了某些东西,你们都可以是‘首领太宰’?”

“……”

“……”

“……”

“……”

我们相对沉默。他不回答我,我也绝不妥协。被欺骗的是我,为什么要我去妥协?我非得到答案不可。

过了很久他终于说话了,耳机里传出微弱的声音,虽然清晰,但不足以让桌子那边的中原听到。中原也没有听他鬼扯的意思,甚至连首领太宰的尸体都不看了,只自顾自偏过头去放空。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未通电的帘幕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我对这里还挺熟悉的。我忽然想。至少能在这种时候想起那边装了什么玩意儿。

太宰治说:“……不叫我太宰君了啊,宫野君。”

这相当于默认的姿态真是让人生气,我冷笑一声:“那你又在怎么称呼我?”

他有些奇特道:“你在生气吗,因为我欺骗了你?”

“被骗的只有我吗?你打算怎么解释这边这位中原干部的出现?”

“……真稀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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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你们也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啊,”他的声音飘飘忽忽的,我疑心他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因为这听起来根本就不是在回答,反而介于讥讽与自言自语之间,“明明已经是……”

什么?

我直觉这很重要,沉声追问:“什么‘我们’,你说明白!”

“中也,通电。”

这句音量突然加大,语气也阴冷得不同寻常,中原干部却习以为常,丝毫没思考过似的立刻听从了命令。他拍下红木桌子上的某个按钮,刹那的电流声后,左侧墙壁自下而上缓缓拉开,全都变成了渗着血色的玻璃窗。

不,窗户是透明的,本身没有任何颜色,有颜色的是……

遮蔽了半边天空的,巨大的,血色的,月亮。

红光妖异,铺天盖地,这样的光芒下我几乎要失去视觉,只能看到影影幢幢鬼影浮动,好像全世界已经被罪孽缠身不可饶恕的恶鬼侵占。我虚掩着被刺出眼泪的眼眶使劲去看,看不到一个人影,更看不到太宰治和中也。

红月还在扩大,我没来由地恐慌,听到太宰治幽幽地问:“还没想起来吗?”

“……”

“黄泉比良坂的彼端,注满举世之污秽的根坚州国,掌控亡者世界的神明——伊邪那美命,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吗?”他低低地笑了,“现在的景色如何?这才是你该存在的真实的世界。”

“……”

“没错,你早已经死去了——”

“宫野凉。”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看不出丝毫异常,我回头看自己的影子,人影正单薄地躺在地上,发丝纤毫毕现,正轻微的随风浮动。

我说:“丑女,出来。”

太刀自行解体了,丑女在半空中游动,带着些不明显的兴奋,试图跟我的手贴贴。我捏着她的脖子,她就自行把蛇一样的身体缠到我手臂上。这外观自然不怎么好看,可我只油然而生怜爱与习惯……虽然不知道太宰治是怎么做的——不过我觉得这跟两位中也脱不了干系——但我确实能感受到某种东西在松动。

我的记忆好像要恢复了。

我说:“丑女,出来。”

我的影子缓缓站了起来。

像黑色的幕布被拉开,羞怯的演员从舞台上走了出来。另一只长着一张让我觉得顺眼的面孔的丑女从黑色的人形中游出来,手臂双腿柔弱无骨,长发披散,倚靠过来的时候像极了那种民俗故事里的艳鬼,张嘴却也是细密尖利的好几排牙齿。

我抬起手,她也抬手,我摇摇头,她也摇头。

我就想起她们是什么东西了。

在充满着瘴气和水泊的地下的通道里,她们游动着盘旋着,像被牵了绳子的小狗,挨挨挤挤地呼应在我身边。

是天下最污秽的妖魔,是没有智力的使者,是被死之女神驱使着的仆从,最无知也最忠诚,只听母亲的话。

我没有影子。

这里也没有活人。

我捏着耳机,看着月亮,天上有森森的白骨的手,撕开这个世界的伪装。太宰治正在极尽嘲讽的大笑,不,应该说,是首领太宰正在看我们的笑话。

被撕开的月亮变成书页飞下来了。

我对上了巨大的骷髅的眼部的洞。

【凉,】万万道女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全世界的鬼魂都无意识响应,【你选好啦?】

“……”

【没错,没错,为人的弱小、苦闷、迷茫、痛楚,你已经体会到了,你的一生都是这样。你早该放弃人类那边了。】

“……”

【来吧,我的孩子。】

女神说:【我们回家。】

第365章 谜语人离开东京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震撼。

太宰在发疯,中也在摆烂,世界在崩溃,只有我的妈一如既往,天真无邪且持之以恒地想把我带走。

我左顾右盼,没看见能帮我分散女神注意力的那个人,只能深吸一口气,勇敢拒绝:

“不,我的答案并没有变,我依然站在人类这边。”

太宰治的笑声像被掐住脖子一样突然消失了。

我的拒绝让女神有点不高兴,证据就是身上突然增加的压力。我不觉得有什么,没有伤筋动骨也没被不由分说地抓回去,女神已经很宽容了。

——我是先认清了她是怎样的神明,后才发自内心地将她视为我的母亲的。在痴狂的渴求着他人陪伴的同时,只要这渴望得到满足,她就是世界上最温柔体贴、最值得信任的母亲。

【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呢?】

她不解地问:【你还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为什么要摧毁这里,让我降临?】

……这恐怕得问太宰治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确实是我杀了首领太宰,但太宰治们明显只是拿他当了诱饵。这个世界也不是我摧毁的,而是口口声声要保护世界的他们。

但这等实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毕竟在女神心里这就是我们俩的亲子游戏,让别人掺和进来算怎么回事?我肯定是不会因为被骗了就挨罚的,太宰治这个骗我的人却不一定能保全自己。

于是我垂下眼,惭愧道:“因为我梦到了您的影子,觉得很亲切,很想见到您。”

是真的很惭愧,我还是第一次对女神说谎呢。

……惭愧也不影响我说就是了。

“现在恢复记忆,才发现自己违背了与您的约定,万分抱歉。但我还是很高兴,并不后悔。”

【——!】

无法用语言形容、几近于鬼哭狼嚎的声浪过后,她探进了一只白骨莹莹的手。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真的世界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撕开,哪怕是神明也不行——大概是接近阿紫小姐那种书中的异空间,所以我也不担心会造成什么影响,划破面前的玻璃之后,自觉跳到她的掌骨上整整衣摆坐下。

风好大。

有点凉。

我任由她像玩娃娃一样把我捏来捏去,揉来揉去,不,现在这个大小,可能我就是她手心里一粒不圆润的豆子吧。这两者本质上其实没有区别,都是小女孩的玩具,都只是在哄她高兴。

她是很容易高兴的,只要你陪陪她。这让我有些心酸,但还是趁机请求:“这样的话,可以算是游戏到一半中场休息吗?我依然想要站在人类这边,不想看他们毁灭。”

【……】

【去玩吧。】

最终她还是这么说。月亮内外的骨骼都消失,鬼影也被带走抹去了。我松了口气,撑着伞踩着丑女跳回森氏大楼的楼顶,中原干部已经扛着首领太宰的身体等在那里。

他好像有点精神了,又好像没有,也不跟我交流,自顾自站在一边。我俩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这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过后天台中间猛地一震,与天上裂缝类似、但规模要小很多很多的黑洞旋转着出现,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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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蛇魔和趴在蛇魔背上的太宰治。

一人一蛇简直像是被洗衣机狠狠地甩了几百圈,吧唧摔在地上,摔出了一模一样的蚊香眼。

在黄泉女神的眼皮子底下偷渡实在太难了,无怪他们这么狼狈。我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蛇,还没想好先把谁扶起来,蛇魔已经甩掉那坨太宰治嘶嘶嘶的冒着泪花冲来。

它撞得我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倒。我几乎气笑了,心说就这大型犬一样的东西给我平添了那么多麻烦,一时恶向胆边生,攥着它的八个脑袋就开始打结:“就你给我捣乱是吧——”

蛇魔晕头转向嘶嘶嘶。

“少装蒜了!女神走了,说话!”

八岐大蛇的声音立刻响起:【分明是你顽固不化,人类走向何方都已与你无关,还要留在此处……!】

我把他八条尾巴也打结了:“这也不是你来杀我的理由!”

【本就是强行滞留人世之身,苟延残喘也不过徒增苦痛,不要也罢,何不早登极乐,与吾等阴界相伴……】

……原来如此。

我把蛇魔拴成了球型,往旁边地上一丢,冷哼一声:“这可不归输了三次的蛇神大人说了算。”

他“……”了一下,好像还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闭嘴了。蛇魔吐着信子咕噜噜滚自己玩,让后面的太宰治直面我。

太宰治看起来不情不愿且心虚得很,脑袋都要垂地上去了。我眯着眼睛看他: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撇过头,别别扭扭的不想交流,又碍于我和中原、蛇魔的包围不得不回答,“凉君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对这种虚假的世界、只是为了充当游乐场的世界,还有什么好说的?”

“谁管那些啊,我问的是你骗*了我和中也的事,”我冷笑一声,“自说自话也要有个限度,明明是你把世界当成赛博游乐场吧!想下线就下线,想删档就删档,你们太宰治多少有点傲慢了,我可是很认真的想要拯救世界的!”

“……”

“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说得很欢吗?”我不惯着他,恢复了记忆的我强得可怕,跟那个看到谁都提防一下的小小杀手完全不一样,直接伸手指戳他肩膀,嚣张地戳戳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说要给首领太宰实现愿望,这种话是骗人的吗?”

“……”

“太宰治,”站得稍远的中原干部突然幽幽地说,“是你不敢相信我们。”

好的,这句概括杀死了比赛。

气氛都沉重了。

我很会看眼色地收手,把空间让给他们。但他们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各自把头转向一边,都露出又冷又硬的表情,固执得要死。我直视他们,再看看还在哗啦哗啦掉书页的天空,觉得这样不行。

我直视看起来是被牵连进来的中原中也,也幽幽地说:“这股毁灭世界的力量,是中也吧?”

中原干部:“……”

中原干部猛地睁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太宰治,最后看看他半揽半扛的首领太宰的身体,狞笑着捏起拳头:“……原来如此。好,好,你们很好,太宰治——”

我好人做到底:“现实里应该还活着。”

中原干部秒懂:“回去我立刻揍死你。”

太宰治:“等等?不是,那个……”

我直视名为太宰治的所有个体,看透了这个人胆小懦弱、悲观多疑,但没关系,我还敢直视他、信任他。

“太宰君,时间不多了,”猎猎疾风里,我平静地说,“这次就先原谅你了。剩下的话,回到现实再和我们说吧。”

堆叠的书页雪崩般崩塌。

这个世界,毁灭了。

……

黑暗里,一只纸鹤飞过。

它亮闪闪的,拍打着轻巧的翅膀,灵巧地从我眼前绕到身后,又从另一侧飞回到我面前,看起来比之前见到的那些聪明了不知多少。

我叹了口气,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幼稚。

“就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因为看着很可爱嘛。”

从黑暗里走出来、只有一点冷白的侧脸被纸鹤的灵光照亮的家伙如是说。他拖着黑色的宽大衣摆,黑色长发松松垮垮的束在身后,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可算作我的主场,让我能在黑暗中视物,换做别的任何人来,都会以为自己这是活见了鬼。

不,仅从我们现在的存在形式来看,真正见鬼的是他才对。

“也很可贵。只是一点灵力制作的小东西,竟然就能拥有自己的意识,从无到有成为生命。好珍贵,好顽强,就像你一样……”

他抬手供纸鹤停留小憩,很是怜爱地摸摸头。

下一秒纸鹤的光熄灭,一整只往下一栽,er的一声死掉了。

我:“……”

我半冷不冷地讲笑话:“现在更像了。”

他:“……”

他脸都垮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用自己讲地狱笑话的爱好?”

这句话才是年度最好笑的笑话,比我讲的好笑百倍千倍,只是我懒得笑,扯扯嘴角礼貌一下就够了。

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之间连这点礼貌都不必有:

“毕竟我们,”我皮笑肉不笑,觉得这句话都要说累了,“是同一个人嘛。”

——毕竟人这一辈子遇到的能给自己添堵的人着实有限,当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的时候,就很难再产生什么激烈的情绪了。

我当然不觉得开心,但也不觉得痛苦,甚至没有厌烦。一定要说的话,只有一点“又是这样啊”的麻木和习惯。如果我的一生跟纲吉、太宰他们一样都只是一部作品的话,我的创作者一定是个无聊又爱好自我折磨的人,不然不会执著于让我与自己对立,又让我们中的某一个牺牲自己。

——我是以“我”为养分生长的角色啊。世界已不足为惧。

而这个人——面前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仿佛正常人、我目前见过的年龄最大的自己——就是这次事故的起源、以为尘埃落定后又砸破水面的巨大的石块、都快结局了突然杀出来的我的命定の敌。

——此称号来自黄泉女神钦定。

“这对我们毫无影响吧,你又不会手下留情。”

敌人这么说,眼睛笑眯眯。

我觉得他脑子有病,还是跟以前遇到的【我】症状不一样的类型:“那你倒是认输啊?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么多个世界的融合,还有其他世界即将合并,就算没有我,你也不可能赢。”

“……”他微妙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去摸已经不亮了的纸鹤的小小身体,“你也会说这样的话了吗?‘对抗’什么,这明明是你最常做的事。不过也不能怪你,你已走完了命定的路,会成为它的维护者也不足为奇……”

他把自己的力量注入纸鹤里,纸鹤上开始闪烁黑色的光。

瘴气肆意流淌,纤细的刺在纸张里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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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的心跳声一起一伏,它空腔里跳动起小小的“心脏”。

黑纸鹤翻身坐起。

黑纸鹤展开双翅。

黑纸鹤黑得可怕,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呱!”

黑纸鹤自闭了。

我:“……”

我有始有终,言简意赅:“现在像你。”

他:“……都说了别再讲笑话了!”

好吧。我在嘴上比划一下,示意不再讲话了。但他又不满意了,瞪着眼睛看了我很久,忍无可忍道:“你说话。”

好难伺候。

我叹了口气。

我还是试图和他讲一次道理,毕竟他比我大只是视觉效果上的,仅从这次交谈来看,更该包容对方的是我才对:

“既然你也是我,就该知道我们做决定之后会有多顽固,不会被任何人说动。你想改变历史是你的想法,我要保护历史也是为了我的私心,这跟认不认命没有关系,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那些世界本来就是假的,但刀剑们是真的。只是让书中人回归无知无觉的书中世界而已,这样也算毁灭吗?”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这是值得的。”

真伤脑筋。

我想起女神指着他兴致勃勃给我介绍“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接近原本模样的凉君”的样子。

我在什么时期才能称得上“原本”?只有童年。我的童年在哪里度过?在不见天日的宅院和不见天日的那个组织。就算再往后顺延一点,到被雷劈之前,那些时候的我的心理都相当阴暗且固执。

我是失去记忆之后才慢慢开朗起来的,这里面有很多人功不可没,当然也有很多人在拖后腿,但总得来说利大于弊。如果一直带着童年时期的阴影成长,我不能保证自己现在还是个身心健全的人。而这家伙……

很有可能是带着记忆掉进了没有光彩的地方,才长成这幅看着就让人头痛的样子的。

命中注定的敌人,放在我和他完全相反的命运中来看,这个形容很有意思,母亲是会起名字的。

我摇摇头:“你的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无论是为了什么人,要把我亲历过的世界、交往过的朋友打回任由他人摆布的处境,我都不可能允许。”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最先找到这条路的、最先通过改变历史为某些人改变命运的人,不就是你吗?”他极尽嘲讽地质问,“只有你可以做第一个溯行军,就不许别人也这样做吗?!”

“对啊,所以我并没从正义角度来阻止你啊,”我说,“我都说了,只为私心。”

他不看我:“真傲慢啊,把那些世界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吗?”

我看着他:“真失礼啊,把别人的宝贵之物贬成那样可不行。”

良久,他深吸口气,缓缓呼出:“你是对的,根本没有交谈的必要,我们不可能谈拢。”

我微笑不语。

他说:“那么,私下的见面也省了吧。东京都已然沦为战场,我会在那里等你,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微笑不语。

在他身后,我幽幽地现出身形,丑女幻化的鹤丸国永也同样,在黑暗中褪去幻术遮掩,反射出凌厉的光。

我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不需要下次,”我直接说,“在这里把你擒住就很好。希望你能识相一点乖乖配合,毕竟我虽然做过几次了,但实在没培养出自己杀自己的爱好。”

他顿了顿,举起双手,慢慢回身,又稀奇又幽怨似的抱怨:“你竟然让丑女来敷衍自己……”

我不为所动,刀尖向前一递,蹭出几滴血点:“我要你退兵。”

“……”

他不作声了,只缓缓发笑,嘴角拉出微妙的笑意。在他身后,丑女的视角,有稀薄的黑气缓缓凝实,从他后颈里、脊骨里攀出森白的狰狞的骨兵。

鬼火浮动,那骷髅不能完全挣脱出来,只是眼眶里荧光跳动,肖似眼神流转,定定地落在我和我手中的刀上。它发出森冷的尖啸,啸声夹杂着千百重嗡鸣,我的刀便重重落地。

“这种东西,也配做你的‘鹤丸国永’吗?”

丑女化回原形,在地上痉挛抽动。

我死死盯着那具骷髅,那个溯行军里常见的太刀的骨兵,明明不该有任何印象,却还是联想到了什么。

“退兵是不可能的,溯行军不在任何人掌控中,我也称不上他们的主人,”骷髅垂首,青年回头,他爱怜地抚摸它森森骨刺,把自己的血抹在骨兵大约是心口处的肋骨上,“一定要说的话……”

“我是他们的孩子吧。”

“对不对啊,鹤丸?”

无人应答。

回应他笑眯眯询问的,只有我的沉默,和无尽的黑暗。

……

第2205章 年,夏。

我从黑暗中醒来。

入眼是淡色的液体,倒映着我影子的玻璃,和这之外一高一矮的两道人影。高的那个一身黑西装,戴着遮着上半张脸的礼帽,耳边鬓发卷卷;矮的那个刺猬头、狗狗眼,就算不笑也看起来憨憨的,不过确实比小时候瘦了好多——

我下意识张嘴,还没出声就意识到有个东西扣在脸上,在输送着气体。虽然扣得很贴合不必担心呛水,但要说话是很难了。

于是我什么也不说了。

只向纲吉弯了弯眼睛。

第366章 谜语人离开东京

书中世界,溯行之军,另一个我。这些事情混在一起像错综复杂的谜题,要梳理起来很不容易。

不过再乱的毛线团也有一个开端,顺着线头向下总能捋清。此番经历曲折坎坷,开端就是两年前我的苏醒。

和我的死去。

……

两年前,绣球花开满庭院的夏季,我在雪莉和夏马尔共同驻守的研究院苏醒。

跟书里世界相似又不同的是,我的身体本来就只是靠着堂姐和彭格列的黑科技勉强续命,苟延残喘,就算醒了也无法承载我已经跟人类相差甚远的灵魂,于是后面的很长时间,我都缠绵病榻,在生与死间昏昏沉沉。此时最好的应对当然就是拿出幻术来重构身体机能,但我早年为了求生过度压榨雾属性的潜力,已经把那部分力量透支掉了。

从前附在别人身上时可以用幻术,是因为真正的施术者是我的灵魂,身体也不是同一具。但现在不行,现在哪怕我的灵魂只是稍微活跃一点,都会让身体多崩溃一点,更别提动用灵魂里的力量……那我的身体会立刻被同化成类似于侵蚀者的东西吧。

最主要的是,为了不烧坏才十六岁的稚嫩的脑袋,我把自己的记忆也打包丢给侵蚀,让他带着出去玩了。

——好吧,这才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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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原因。

侵蚀者刚接到我记忆的时候还很迷惑,但我们毕竟共生了这么多年,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根本就不打算长留。】

“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

我低头看着自己张握的手掌,有些惋惜,但还能释怀,现在的我已经能看到某些东西了:“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命运线里本来就没有我,甚至我的生身父亲也不该存在。我大概不是作者剧情里的角色,哪怕女神也做不到无中生有,能改变过去让我出生的……是时间溯行军吧。”

严格说来是时之政府,是斑哥和扉间他们。

所以早亡也是命中注定。

【既然如此,】侵蚀者慢慢地说,好像在字斟句酌,【干脆离开不好吗?还是你热爱自讨苦吃的癖好又犯了?】

“怎么说话呢,”谁会有那种爱好,“我只是……”

不管怎么说,反正也不会有危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一死而已,失去了肉身牵挂的我,应该会完全脱离人类范畴,直接魂归黄泉陪女神一起宅家吧?鉴于侵蚀者吞噬的各个世界的力量,说不定我还能随时出门去以前的世界游逛,和那些亲朋们小聚一番。

但是,也不知是我无所谓的想法影响了身体,还是记忆停留在与纲吉冷战期间的我本身就没多少求生欲……抑或病床上辗转的体验着实太差劲了,偶尔,只是偶尔,在雪莉从百忙中来探望我的时候,我会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我活下来呢?

记忆没了眼界还在,我能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烧钱机器,也深觉这样活着只是徒增痛苦:“我是不可能好转了……死亡只是迟早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救我呢?”

更何况,从前的我与雪莉有交情但不多,虽是血亲,感情也没有多深厚……我能想到的理由,也只有她天生就这么善良了。只是她那时大概很痛苦,本来就很忙,又忙着开发新药,日日夜夜心力交瘁之下,还要时不时遭受我的诛心之语,即使是骨肉至亲,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太过分了。

我就憋住了没说。她也没放弃我,一直在埋头研发各种各样的药剂,试图与死神抢夺我的所属。

而死神也并非只是个空洞的形容词……在恢复记忆后,我终于明白,那时夜里常常见到的、在我床前徘徊的鬼影是谁了。

长发的。伶仃的。森森女子骨架,絮絮轻柔叹息。母亲那时大概感应了到我的死志,却怎么也等不到我回去,所以顶着规则的桎梏降临人间,降临到我的面前。但我那时还不是完全的死人,也没恢复力量,所以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幻影,并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更想不起来这是我亲爱的妈妈。

唯独最后一次,我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眼睑冷意,睁眼一看,漫漫长发堆在我的脸边,骷髅上有虫豸攀爬。

熟悉又陌生的呼唤细碎缥缈:

【原来……自己……?】

【回来吧……母亲身边……】

我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有过这么平和安静的呼唤,所以即使推论那是我已经死去两年的母亲的鬼魂来接引,也不愿确认那个女人恨我至此,所以一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最后没忍住先睡着了。第二天一醒来就是尤尼登门,用她的权限带进来一位客人,我见到了明美堂姐,然后当夜大病,几乎立时就要死掉了。

呼吸断绝之际,堂姐冲进来给我塞了一嘴药,把我丢进了培养仓。

——也就是我在书里世界吃的APCX系列。书里有时间让她把这药研发到097版本,现实里却没有,只能以量补齐,且副作用是把正常活动需要的身体机能也一起停止了……

后续的一切都在这里不同了。我的本体状态被固定,几乎与死去无异,我的意识被转移,在新的身体苏醒——彭格列用别的势力提供的新材料做的,批量克隆出的新身体。虽然技术都没有达到那个程度,这样培养出来的身体也不如原装的耐用,但好歹数量多,多更换几次也没什么要紧。我才终于从病床上解放出来,开始正常活动。

终于讲到这里了,这个世界的巨变。

就在我因为死之女神的眷顾而重病时,也就是我醒来的一年后,今时今日的一年之前——

时间溯行军,出现了。

一年是比较笼统的说法,因为世界在融合。不同的世界时间流速也不同,所以有些地方时间过得忽快忽慢,有些地方总在同一天里循环,而东京——东京的时间几乎完全脱离自然规律了。纲吉说彭格列的人马到东京的第一任务就是研究独立而稳定的计时系统,不然连十年后火箭炮都走不出这里的时间黑洞。

最开始也没人知道这些神出鬼没、鬼气森森的骷髅兵是什么,盖因它们动机不明,出现的时间和动机都难以捉摸,袭击对象也毫无规律,世界各地都颇为头疼。最后还是远东这边的异能者管理组织异能特务科上报,称这些怪物与多年前一家空壳公司出品的游戏里的反派角色颇为相似,才清楚了它们的底细。

游戏名为《刀剑乱舞》,敌人名为【时间溯行军】

当然了,异能特务科是霓虹的官方组织,上报也不会上报给其它国家,不如说趁此机会拿腔拿调一番、把这信息卖出个好价钱才是正常流程。但众所周知,霓虹的官方自主权也没那么自主……

所以全世界都知道了时间溯行军。

与之对应的,那些被袭击的人自然就是会对历史造成转折级影响的重要人物。虽然还不清楚这群大部分是青少年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那可是影响历史,各国都已经以对待战略资源的态度将他们尽力保护起来了。

不知道怎么测算的,总之重新换算统计后,政府将溯行军最初出现的那年定为西历2204年。同时,这也是各个世界观测到不同力量体系开始互相融合的时间。为了便于对抗时间溯行军,各地统一改换新时。以此为基准,我真正在彭格列门外顾问麾下的研究院醒来的时间应该是2203年。

按照游戏设定,有【时间溯行军】自然就该有【时之政府】。可惜溯行军虽然提前出现了,抗击敌人的主力军却一直没有露面,到今年正好是2205年,官方那边早就在讨论这个时之政府是不是他们自己成立的了……

是也好不是也罢,想必很快就会出结果。毕竟那游戏虽然来路不明——横滨那边的代表主张这就是未来的时之政府偷偷回到现在,给人类留下的希望——但确实没有出错,里面刻画的溯行军的部署和战斗方式都很直白明了,让难以维持瞬移、机动性相比而言过于差劲的人类也有了喘息之力。

同时,从某几位异能力者的能力中得到启发,对抗溯行军的联盟也发现了一种可以通过人为制造小世界,来迷惑智力不是很高的溯行军、继而为现实世界分担压力的方法。制造方式就是写书……这对某些拖稿大手来说真是个灾难,但有能让时间减缓、甚至是停止的异能力者在,时间并不是问题。

创作内容也不是问题,因为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多么完善的情节和人物,地图也不用很大,只要逻辑通顺、能够自行运转一段时间、骗过溯行军就好了。地图设计的小一点,还有助于堵到被骗进去的溯行军。然后编织队伍定时潜入书里巡逻,也即【潜书】,能清理多少溯行军就清理多少。某种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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