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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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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没良心的小王八蛋,终于舍得大方一回了。”

他会对着药堂的窗反复欣赏自己送他的每件礼物。

就如现在。

清澈水光下,灰烬淘尽后剩下的蓝水翡翠手链。

在下一波潮水涌来之前,岑让川透过迷蒙的视线,清晰望见手链中间被沙石半埋入沙砾下的微末绿色。

她急急忙忙爬过去,挡住浪潮。

拍打过来的河水溅上背部,温凉过后是刺骨严寒。

借着手机灯,她将手链周围挖开,捧出那摸嫩绿。

沙石洗净后,岑让川看到埋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颗的白果。

完完整整的白果。

残魂遗留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若是你以后遇到困境,他的墓室……藏着转机。”

如果这不算困境,那什么时候算?

她顺手捡起那串手链,正要起身之际,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岑让川攥紧白果,身体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哗啦”好大一声。

她头朝低处往栽入暗河。

水液争先恐后将她包围,银清残留的记忆附着白果,纷至沓来。

她看到他疯癫痴狂流浪在街头,分裂出一个又一个分身,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个是主体哪个是分身。

他们分道扬镳,有的还留在镇子上,有的往外走去。

自此,杳无音信。

不同时代,不同背景,不同的衣着。

千年时光在她面前电影片段似的放映。

直到她看到熟悉的、尚未被岁月痕迹侵蚀的面孔出现。

他们一边愧疚着,一边流泪将盆里的水泥灌进他的身体,岑让川抑制不住喊叫着想让他们住手。

双手破开水面,幻影散去,她从水底看到手心他留下的绿意。

河岸鹅卵石留下一行脚印。

逐渐积攒变成不规则暗影。

片刻后,两团小小的雾气喷出,隐没无光处。

“办好了。”

“办好了,明天一早我喊人过来填水泥。”

沉默良久。

黑暗中吐出一个字:“好。”

两点猩红明明灭灭,七星瓢虫扑闪翅膀般时隐时现。

将近凌晨时分,雪茄头被丢进河里,两声细响后火光彻底消失。

不过一会,再次亮起。

“啪嚓、啪嚓……”

如小孩恶作剧丢下鞭炮,冬日被窝里噼里啪啦放烟花似的静电。

锤了半天,愣是不见有断裂的迹象。

想强行突破,得会缩骨功。

岑让川又急又气,骂骂咧咧老半天,墓室机关她都找到在哪了,偏偏卡在银清死前留下的藤条上。它们像还未晾干的青黄藤篮,倒扣在黑色岩石上,机关和门的位置尤其多,生怕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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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究竟有什么破玩意让他临死前都要做好保密工作!

岑让川喘着气,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岩石上给他殉情算了,到了底下再给他两巴掌泄愤。

可是……

死后能见到他吗?

河水上涨,已经完全淹没河岸,浸到脚面。

再过不久,就会完全充满洞穴。

她再想进来,以银清的性格,怕是不给进。

思虑重重,余光扫过,她想到什么,看到腰上当皮带使的金藤。

“金克木,木水相生。水,克金。”

他的话在耳边响起。

岑让川赶忙去看水位。还好,她还有时间,水还没到藤蔓生长的地方,她还有机会。

金藤扯下,缠绕在石头上,她用尽全力往石门上砸。

“啪啪啪——”

青色藤蔓崩断,犹如蛇群在半空乱舞。

有效!

岑让川振奋精神,继续把金藤当斧头使。

可她发现自己刚锤断没多久,藤蔓便自觉续上,比起上一条还要粗壮。

剩点手段全来对付她了。

脏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她砸烂机关周围藤蔓,看到上面圆乎乎的凸起,想也没想,直接拍下。

旁边传来石头门移动的动静,可只开了一条缝,就被藤蔓挡住。

她不得不一边清理缠绕过来的藤蔓一边穿过藤条间隙,硬生生把自己塞进去。

好不容易过关,胳膊上火辣辣的疼。

她这才注意到和银清相握的那只手已经起满烫伤的水泡,袖子捋起处擦破了皮,露出红艳艳的真皮层。

她顾不得这些,往石门深处跑去。

长长石道发出回响。

两旁火把装饰品似的嵌在墙上。

她视线所及处除了石墙就是火把,寂静地吓人。

地上没有灰,或许曾经有过,但都已经打扫干净,干净到她无法通过脚印判断银清生前走过哪段路。

走了快半小时,手机因为开着手电筒电量跟踩空楼梯似的往下掉。

她顺手关闭,开了省电模式,用屏幕光好歹能省点。

绕过转角后,不出所料,出现了四个方向的洞口。

她就知道不可能那么顺利。

脑子快速运作,岑让川想起鲛人说他不经常去自己墓室,银清遇到她后在地上行走应是较多,不会时常打扫……

想到这,她立刻趴下去看每个洞口的洁净程度,发现中间那条左右两侧灰尘异常多。

岑让川二话不说起身往前跑去。

手机在这时没电,爆发出的光源自关机画面。

趁这几秒时间,她拼尽全力往前跑,直至被烧灼成斑驳黑灰似的暗色笼罩。

眼前重现发霉变质的灰点,她摸了摸口袋里被纸巾包裹的白果种子,忍着眼泪继续往前跑。

只剩她了。

银清只剩她了。

她绝不能轻易放弃他。

那样的话……

她和前世又有什么两样?

他总被忽略,总被放弃。这一世,她也想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岑让川不知道他墓室里有什么,但预感那是唯一能救他的转机。

这念头再次浮现,脚底猛地悬空。

天旋地转,灰尘扬起霉菌般的雾气。

她一路往下坠去,直至后背砸到硬物,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脊背撞出清脆响动。

剧痛传遍全身,呼吸间俱是浓重灰雾。

岑让川被呛得咳嗽,又不敢咳太重,咳震下带得脊椎骨疼。

好不容易缓下来,她翻了个身平躺,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白果。

还好,还在,没碎。

“你要还有点良心,就别给我制造障碍了……”岑让川摩挲着白果小声说,“真疼。”

话音落下不久,一阵风拂过,像她午睡在银杏树下曾吹过的风。

幽幽蓝光亮起,从远处照来,浅淡镀在石壁上。

岑让川侧过头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她才发现自己身处在悬崖峭壁上,一道铁索桥连接山洞与散发蓝光处,底下湍急河流卷上的风呼呼喝喝,刮起的风里带着水,推地桥面不断乱晃。

岑让川连爬带滚,背靠在石壁上才觉着安全些,她回头看去,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滚下来,从石洞出来后有条狭长石阶,她在暗处看不到,是直接从旁边最险处掉下来的。

忍着疼起身,探头悬崖下看。

暗河涌动声浪轰隆隆响,震地铁索桥荡秋千似的左右摇摆,却看不到水的痕迹,只看到墨汁一样的黑。除了黑就是黑,她无法想象底下是什么情景,究竟是河还是通往地府的路。

她抬头再次往铁索桥另一端高处望去,细看下才终于看清蓝光中间是一具棺椁,被无数铁链捆着吊在半空。

银清的棺椁!

岑让川心狂跳起来,预感自己残魂说起的转机就在那。

她拉上口袋拉链,小心翼翼把里面的白果种子调整好位置,鼓足勇气走上那不知道存在多久的铁索桥。

才扶着两边铁链往前走出一步,被潮湿蚕食的朽木发出断裂声,吓得她往后退去,脚底木板裂成无数碎块,掉进底下深不见底的墨色中。

“……你生前到底怎么过去的!”她崩溃地喊。

恐惧源于未知,如果银清在自己或许毫不犹豫闯一闯,再怎么样他也是托底。

可他不在。

心脏传来密密麻麻针扎般疼。

岑让川知道自己性格,再多想下去说不定就要原路返回。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她解开捆在石头上的金藤,系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绑在两侧铁锁。

“岑让川,加油!”她大喊一声给自己鼓劲,声音大到砸到洞壁又往回弹。

喊声不断回响。

镀上蓝色调的铁索桥在又一次被水浪拍打时发生倾斜。

岑让川不管不顾,头铁往前冲,哪怕木板没了她也能踩着底下铁索过去。

她抹去脸上的水,霍然睁眼,眼中倒映出的蓝光比火焰还要明亮。

距离飞速缩短,她如飞鸟,飞向栖息孤岛。

风浪大得快要掀翻桥身,她义无反顾,只为求得那一丝转机。

即将抵达彼岸之时,她甚至能近距离看清棺椁上的图案,脚下猛地往下坠。

木板碎成烂泥,金藤悬挂,她死死扒住铁索,冷汗直流。

没有多想,岑让川抓紧铁索往高台上挪去,等脚踩实地回头看时,才开始脚软。

几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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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距离,她愣是靠胆子莽过来了。上面铺就的木板已不剩多少,零零星星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

岑让川收回目光,不去想退路,抖着腿站起。

这是一片巨大的圆状空地,中间棺椁花纹繁丽清雅,年深日久彩漆褪色,只留下木头本身的暗红。锁链虽然还在,但已经尽数崩断,棺材板被震开一条缝,蓝光从中渗出,却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岑让川就着这点微光去看其他几副棺材,里面没有尸身,有的也只是银清的遗物。

她随意丢弃的玉雕残次品串成了风铃,只等挂在窗檐上听玉石敲击的脆响。

扔进垃圾桶的皮筋,断裂处缠着彩色丝线安静放置在木盒中。

她送他的小飞燕做成干花,静静放在在棺中继续绽放。

……

望着这些东西,回忆如潮水奔涌不息。

眼前慢慢模糊,她抬起脑袋,将眼泪忍回去。

在周围转一圈,好不容易找到把棍子,岑让川顺手拿刀把尖端削薄,随手转身往中间棺椁缝隙中插去。

“吱——”

厚重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动静。

棺钉翘起,棺口崩裂。

木屑木粉飞散,棍子眼看就要不堪重负。

岑让川急忙停手,又去找了根粗壮武器,然后猛地将全身重量压上去。

“啪啪啪啪——”

棺钉露出尖端,被蓝光照得惨白。

厚重木板撑起半边,彻底被撬开。

严冬还未过去,岑让川已经热出一身汗。

她迫不及待走过去,当看清棺材内散发出光芒的是什么东西时,不由愣住。

冰川融化般清澈的蓝,剔透地不似凡间物。

浅淡鱼腥味飘出,带着草木香。

镶金泛着雨过天青色的琉璃瓶放在正中,里面的液体与外面的蓝几乎融为一体。

耳边响起鲛人曾说过的话。

“&quot;你不知道,你留给他的鲛人血让他更疯了……”

“他把鲛人骗上岸,剥皮虐杀,饮下鲛人血……”

传说中存在的生物,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满满一口棺,缝隙处全部用金子填满,这些年没流出去一星半点。

留给谁的,显而易见。

百年过后,他依然想留住她。

第134章 桥·-拾叁- 他的秘密,原来就是……

他的秘密,原来就是这个……

千年前虐杀鲛人的事她已经知道,却谁都没料到他会留下满满一棺材鲛人血。

在还没等到她转世时,他已经做好各种准备,长长久久留住她。

长生不老。

荣华富贵。

多少人追求的一生。

他都留给她了。

岑让川呆愣许久,试探着用烧伤的手去触碰。

温凉滑腻,像晾凉的兰花山药粉,温柔覆盖在伤口上。

水泡平复,蹭破的皮痒乎乎的如小狗舔舐,原本惨兮兮的皮肤不消一刻愈合如初。

真的是鲛人血……

她下意识摸出口袋里的嫩绿白果,放入血泊。

液体没过种子不过几秒,幼苗从白果内钻出,长出弯弯的藤蔓,鱼钩似的躺在她掌心。

能起死回生的鲛人血……

她蓦地抬头,心脏狂跳。

万籁俱寂的夜,似能清晰听到一切声音。

漫长等待天明间隙,神智清醒地抉择去往何处。

床头手机震动,打破冷夜。

严森忍着胳膊疼,吞了片止痛药好不容易睡着没半小时,电话就打了过来。

窗外不仅天黑,似乎还开始下小雪。

他迷迷糊糊接过,将被子拉高,把自己埋进暖融融的被窝,含糊不清地问:“谁啊……”

“你爸在哪?”

“我爸……”严森反应了会,“你是……”

他把手机拿远,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疑惑问她:“让川?”

“你爸在哪?”

“等等啊。”他掀开被子,去楼上书房看了看,又问了门口保安这才回她,“不知道,还没回来。”

“把你爸电话给我。”

“啊?”

“我要跟他谈个上亿的项目。”

“噢,好,我短信发你。”

那边挂断电话。

严森困倦地揉揉眼睛,把自家父亲联系方式发过去。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时,他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

什么叫要跟父亲谈个上亿的项目?

他那风韵犹存的爸要晚节不保了?!

严森想到这,赶紧又加了句:[岑让川!我爸有老婆!]

那边没有再回,即使打过去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怎么回事?

严森关上大门,走回房间,不断在想岑让川究竟找自己爸什么事。

可岑让川真准备谈个上亿项目。

她打电话给严父,没和对方说话,听到背景音里传出水声她便猜测他还在河边,不管对方怎么想,她立刻挂断出发。

今晚上他杀了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后车箱传来“哐啷哐啷”的动静,一路就这么开到滨江河岸。

她油门踩得很猛,像一头奔跑的黑豹极速穿行于冬夜。

雪花不知不觉再次落下,冰面打滑,她握紧方向盘,速度愈发快。

暖气烘出,吹不干身上湿透的衣服。

她太着急,因为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如她所愿,双手微微发抖。

想把银清从水泥里弄出来不是容易的事,她一个人做不到。

修建桥梁自古以来就是利民行善的事,强行破坏,撒泼打滚只会让局面愈发陷入僵局。

她不断在脑子里演练话术,利用自己二十多年的看人经验,竭尽全力寻找那丝突破口。她想把银清要回来,那就必须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么多年跟有钱人打交道,她清楚他们要的是什么。

今夜,她必须成功。

岑让川心神不宁,想到这猛地踩下刹车。

可是来不及了,平日里能轻松停在路边的距离,往前滑行,冲向护栏外。

她连忙松开刹车,双手愈发用力。

还好河岸下还有缓冲草地,只慌了一瞬岑让川便冷静下来,后脑勺贴在头枕上跟随车辆上下颠簸。

巨大的动静引起河滩上未离开二人的注目。

他们下意识将烟熄灭,望向那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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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越野。

即将冲入河里时,那辆越野瞬时调转方向,朝他们这个方向冲来。

“小心!”严老伯吓得拽起严父往岸上跑去。

他们脚步踉跄,却只跑出几步,随着刹车拉出的一声长鸣,停在了不远处。

车轮散出浓烟,云遮雾笼中从车上下来边咳嗽边扇风的身影。

等到烟雾散去些,变成稀薄灰白,他们拿起手电筒往前照去,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怎么是你?!”严父皱眉,“大晚上你到这做什么?”

他想起半小时前接到的那通电话,便猜打电话的应该是她。

岑让川从浓雾中走出,缓过气来,身上湿淋淋的,还在往下淌水。

她出来得太着急,准备好一切谈判工具,唯独没注意到自己还是湿透的状态。

他们想起她身上也曾闻到的焦木香气,不由戒备地往后退去,生怕她原地变成杀人狂魔。

“我来找你。”岑让川上前一步,毫不畏缩,眼神像在磨刀石上磨去所有锈迹的宝刃,直直朝他们刺来。

不等严父问出下一句,岑让川接着道:“电梯夹层我看到了,守村人。”

他们对视一眼,眼神也由惊讶变得锐利。

严父沉下声音:“我本来想明天才去找你,既然这样,开出你的条件。”

“我不要钱,我只想问你一句。”岑让川不闪不避,“你和他一起联手杀害两人用来打生桩,二十年前一个,今晚一个,这事其他人知道吗?”

她怎么会知道!

严父下意识看向严老伯,严老伯也看向他。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是对方泄密,二十年前以岑让川的年纪还在三线城市上幼儿园,不可能在云来镇。

这时候不说话相当于默认。

他们抿嘴,探究、惊疑的眼神不断往她身上扫去。

正当他们猜测她是怎么知道的,岑让川第二句话来了:“我要他们,请你把他们挖出来,我们双方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解决修桥的问题。”

“嘁。”严父听到她这句话,忍不住笑出来,似是嘲讽她不知天高地厚。

他转头对严老伯说:“交给你解决。”

竟是不想再搭理。

谁知岑让川早有准备,她拿出手机,界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联系人:严森。

她开着扩音,喊道:“严先生,请跟我正面对话!我不跟你手下说!我就要找你!”

话音刚落,严森已经接通电话,声音惫懒:“喂,让川,怎么了?”

三人僵持在原地。

岑让川不理严森,直直盯着严父:“严先生,请问可以让你的下属离开,我和你直接对话吗?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证据随便瞎说,我鞋底还有他的血液DNA。甚至还有二十年前那人留下的物证。你家家大业大,我光脚不怕穿鞋,如果您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可以把我掌握的证据发送到媒体上,只要一晚上,国内国外都会知道这件事。现在,您确定不跟我对话吗?”

话里真假掺半时最能迷惑人心。

半礼貌半威胁的话会令人恼火。

她不在乎,她要这人正视她。

听清她开出的条件和要求,而不是通过别人传达,然后再进行衡量。

她知道有钱人最怕没面子,家丑暴露。杀那么一两个边缘人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公司那么多人,大不了花钱买通人替他坐牢。

见面的几次,她都发现严父几乎都是穿着西装,对自己形象要求也高,判断他是对自己很严格的人。

何况她手机里还有他最重视的人,他们家的独子。

家庭父子关系中父亲若是功成名就,儿子内心多少会有崇拜心理,作为父亲也享受孩子用这种目光看他。一旦打破,修复的时间长而又长,一不小心就会分崩离析。

她捏准严父命脉,强迫他面对自己。

与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对话,才能清楚事情走向。

严父没想到她会来这手,顿感有些生气。但她开头又留有余地,摆明是来和他谈条件的,现在主要诉求不过是让他听她说完,再给出回复。

可现在看她势在必得的眼神,严父想,她最好能给出他心动的条件。

“喂?让川?什么证据媒体?你和我爸在聊什么?我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你们在哪?我过来找你们。让川?让川?”

两人注视对方,直到严父点头。

岑让川立刻挂断通话,同时看向严老伯。

严父发话:“走吧。”

严老伯打量岑让川好几眼,这才默默离开。

河水漫上石滩,乌滚滚像沸腾的墨水。

天光微亮,洒下的浅光雾蒙蒙的,暗暗淡淡似寺庙香灰。

“建这座桥需要多少钱?”岑让川主动开口,同时计算国际金价。

“桥长286.74米,宽19.87米,高16.78米,总造价三千六百五十万。”他准确报出各项数据,略带讽意看她,“你做技术工,最高薪资时不过一万,开个淘宝店勉勉强强月入一万五。现在年收入不稳定,高峰时也不超二十万,你要怎么解决修桥问题?”

更嘲讽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摆出数据让她退缩。

工人每天开工的价钱,试错成本等等都还没算进去。

他虽然资产多,但要保全名下产业,现金流拼死拼活只能挪出总价一半不到。

十几万和三千万。

天堑鸿沟。

把她拆成零件都卖不到这个价。

谁知岑让川听完,只问了句:“我还差五百万,保守估计能提供到修建第二座桥的资金……”

她话没说完,严父嗤笑:“大晚上的你在梦游吗?你哪来的钱?我调查过你,除去你个人纯收入,就是你姑妈给你的一套老宅,你想卖那套老宅难如登天。我们这云来镇房地产几千块一平你算过吗?”

岑让川安静地等他说完,慢慢打开手机,将银行卡余额亮给他看。

严父瞳孔紧缩一瞬,又恢复原状。

他终于软化态度,摇头:“不够。”

“所以我还有这个。”岑让川紧盯着他,把实心巴掌大的金元宝递给他,“可以铺满半个河滩。”

事情到现在,相当于在赌自己的命。

财不外露,若他有歹心,自己活不过今晚。

岑让川不在乎,她只想把银清要回来,哪怕搭上全部。

她靠着自己野草般活到现在,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症,银清消失那瞬,她想清楚了。

她要他。

不论以前怎么情天恨海,她要他。

不顾一切。

严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笔资金冲昏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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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眉:“你哪来的钱?你……”

想起她身上同样的焦木味,眉头皱得愈发深。

岑让川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直接说道:“我这笔钱没有人知道,来路不明,但很干净。需要用点手段,你手下员工那么多,总有个人能洗出来。我只能跟你保证,用完后不会有人找你麻烦,我也会活的好好的。”

银清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给她洗出千万现金,但刘盈那次她已经推测出他多多少少会些蛊惑人心的办法。不然严森怎么会莫名其妙跟他上山挖坟掘墓。

严父还在思索。

一方面是骤然得知她要把这些钱全拿出来建桥,或许另有目的。另一方面又担心她钱财不干净,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岑让川知道他在考虑,也不催,静静等着他的决定。

谁知严父问出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身上……为什么也会有那种焦木味?”

既然可能要接受她的资金,总该把人搞清楚。

这该怎么解释呢?

岑让川总不能说是常年跟银清厮混搞上的。

她面露尴尬:“反正不跟你似的杀人打生桩,我手上没人命。”

“……”严父沉默。

他自始至终都在回避这个问题,不肯承认的同时下意识都是在防备她。

过了半晌。

他才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花这么多钱,又是威胁又是利诱,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岑让川毫不犹豫:“我要他们的尸体。”

严父愣住,眼中警惕色彩愈发浓。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岑让川望向河里,“但我对你没恶意,更不想拿他们对付你。修桥铺路是利于民生的事,我不会拿这种事毁了你。可是,他们是我很重要的人。”

“你要是担心,钱方面我今天把现金都给你。等他们都送回宅子,我再付尾款。另外,我开放所有权限管理让你监视我的上网行迹。”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桥墩推了,把他们尸体捞上来吗?”严父问出这句话时眼神不明,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标兵似的站着。

“不可以吗?”岑让川指甲几乎掐进手心,“试错成本,误工费,统统由我出,等到你把桥桩打下。严家爸爸,我是玉石雕刻师,跟你的职业有异曲同工处。想让自己的作品做到完美无暇,必不可少的就是预算,而不是朝不保夕扣扣搜搜。你资金周转已经有我解决,所有后顾之忧我都替你想到了,那么你呢,愿意继续背负这个秘密再过十年二十年吗?还要费尽心力防着我走漏风声,每日担惊受怕,忍不住时连我也做掉,滚雪球那样,最终把自己送进监狱。”

人的底线是会在一次又一次降低中突破,等到触及红线,想要回头那刻已经来不及了。

恶念侵染的速度如废弃寺庙贡桌上逐渐腐烂的苹果,漫下的水红被褐棕色蚕食,糜烂成一滩泥。

第135章 桥·-拾肆- 想要舒舒服服活在世……

想要舒舒服服活在世上享受生活,心中要安宁。

如果每路过一次桥,就要想起自己曾杀过人,他们的尸体在桥下成为桩柱,长此以往,愧疚会将他吞没。

他良心还在,做不到无事发生。

但这次事关重大,不单单是严家的事。

严父一夕之间似老了好几岁,头发花白,雪花停滞在发尖,似撒了层泛白碳霜。

“他们要是消失,桩打不下去怎么办……”

“您生命中不止这座桥吧?其他桥是怎么建成的呢?”

能怎么建,按部就班地建。

他不至于每造一座桥就杀两个人打生桩。

严父抹去脸上融化的雪水:“你怎么敢和我交易?这么多钱,不怕我对你做出点什么?”

“严森是你孩子,我想,能教育出这么纯良温柔孩子,家长也不会坏到哪去。”

严父哑口无言。

见面时气势惊人的控场。

威胁利诱到最后给予精神安抚,整套流程他都在跟着她的思路走。

更可怕的是,在这过程中,他逐渐对她生出信任。

这是历练过多少人情局才能娴熟运用到他面前?

严父忍不住最后问了句:“你要他们尸体做什么?”

“你相信……他们会发芽重新长回来吗?”岑让川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遮掩过去,“我的意思是,我会有办法,重新再和他们见面。”

说完,她转身就走。严父看着她走到后备箱拉开门。

金灿灿伴随“咔咔嗒嗒”沉闷声响撒了一地,在朦胧天光中反射出薄光,铺在大片灰黑河滩上,亮晶晶霎时压过似香烟燃烧后的大片闷灰。

严老伯被这动静吸引,不由走过来询问情况。

当看到满地黄金,苍老的脸上不由现出愕然。

“她要那两具尸体,今天那具重新给她挖上来。”严父说着,卷起袖子,“我给你帮忙。”

“什么?!”严老伯瞪大眼睛,“为什么给她!给了她,你不怕……暴露吗!”

“她给我三千六百五十万,把桥推了,还承包误工费、试错费、延期费,尸体一到,全部结清。我们只需要洗干净这笔钱,明天通知财务,全部提前上班,工资按五倍算,不愿意要钱可以折成双倍假期。”

她已经把自己关进笼子,用自由与金钱,竭尽全力赎回那两具尸体。

严父不想去深究她和他们的关系,进社会这么多年,他还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光。

岑让川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并不想要毁掉他,用两败俱伤的办法争得双方鱼死网破。

她在这生活这么久,自然而然知道云来镇是什么情形。

交通不便,水路不通。

里面的人难出去,外面的人难进入。

一条江河,分割出两个世界。

阻断贸易往来的同时,让更多的人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不想让自己职业生涯被抹上污点,尽管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但只要两具尸体不在桥墩下,严父会提醒自己尽快走出这片阴霾。

二十年前杀害那个在外游荡的疯子时,他已经良心不安,夜夜难眠。

这种煎熬,他不想再体验一次。

岑让川的出现,不仅帮了他资金上的难题,还解脱了他那颗被紧困于铁笼的心,使他得以在辗转难眠的夜里得以喘息。

她给了他一次重获新生,那么,他也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严老伯不知道这两人叽里咕噜半天说了些什么,但严父说出岑让川会给出整座桥的全款时,第一反应是不是严父遇到了杀猪盘。

布满老茧的手捡起金元宝,严老伯仔细看了看这玩意。

光是无字印这点就让他心中生疑。

岑让川仿佛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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