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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痼疾
◎带我去见见她吧。◎
“阿姊和郡主在官道上遇刺?北海王在虎牢遇刺?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秋意浓,长空雁唳,寒烟冷,衰草连天。
每每这时节,冯初肋上的旧伤就会泛起疼,大半时间会靠在软榻上,隐忍啜药。
这消息来得急,冯初得了信,当即自榻上爬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疼痛,“去,带*府上亲卫,令他们连夜奔袭晋阳,护卫阿姊和郡主。”
拓跋驰
虎牢太远,鞭长莫及,也只得去信,请他多加留心。
“柏儿,取纸笔来,我要上书彻查。”
柏儿领命,正要去,冯初就又拦住了她:“且慢。”
“此事,权且知会太皇太后一声,不用上书。”
“再去信二位兄长,不要打草惊蛇。”
胆敢干出这么大事的人,背后恐怕盘根错节,一时之间,抓不完的。
洛阳她恐怕真得亲自去一趟
“好冷的天啊。”拓跋聿话音刚落,紫乌就抱着一件外袍给她添上,赤狐的领口泛着熏香。
那人穿赤狐的大氅,最好看了。
拓跋聿低头,不着痕迹地用下巴在毛领上蹭了蹭。
这个天气,她身上的伤,是不是又该疼了。
诚然她现在知晓,所谓救命之伤是太后一手炮制出来的,冯初现下苦痛,不过是愿打愿挨。
但她还是忍不住为她开脱。
兴许,那时候的冯初,也有许多事被瞒着呢?
烙印在她眉心的吻似乎现在还在发烫,拓跋聿并非不知道自己的乖张别扭。
冯初一直包容着她的脾气,顺从地安抚她。
她应当并不好过,夹在皇帝和太皇太后之间,呕心沥血,相忍为国,然而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面对两面的为难。
自己不过是个在朝中无足轻重的皇帝,冯家若铁了心要废了她,冯初若真的只为前程,再寻一个弱些的宗室,扶植培育,甚至都无需在朝中掀起礼议。
说剜心窝子的话,就算那宗室子与冯家不亲,大不了,冯初自己嫁给这个宗室子,照样冯家的权势不落。
哪用这般麻烦呢
愿自己远离伤痛,苦厄皆散
这是她的真心话么,自己,应该再一次信她么
拓跋聿站在风口吹了半晌的冷风,直到不由得自己打了个寒颤。
空中传来几只灰鹤的鸣啼,结队朝南飞,来年春日归。
“传朕的旨意,令太医去京兆郡公府上,替她看看伤。”
‘我不愿你做席琳。’
那日佛堂前的话语,她不敢忘记,亦害怕想起。
倏然冒出,怅然若失
并州治所,晋阳城内。
冯家的二位郎君得了遇刺的消息,着急忙慌地自晋阳城一路沿着官道南奔,直到亲眼见到王妃的仪仗,和车驾内安安稳稳的冯瑥与锁儿,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转眼他们就瞧见素未谋面过的郡主侄女,小小的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马后还拴着一串双手捆缚的壮汉。
“郡主这是?”冯二郎瞧着,眼皮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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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胆敢刺杀我和娘亲的伧徒。”
锁儿毫不留情地用马鞭敲了敲身后壮汉的脑袋,壮汉的眼中的愤怒毫不掩饰,恨不得生啖其肉。
锁儿却对此恍若无觉,十足十地鲜卑作风,“瞪什么!老实点!信不信我将你们家中妇孺老幼全部充作奴隶!”
冯大郎和二郎面面相觑。
“烦请二位舅父细细审问,到底是谁想害我和阿娘。”
“啊好”
冯二郎心思很细,待到队伍重新启程,他策马上前与她并辔齐驱,“郡主。”
“嗯?”
纵然她是郡主,但对自己舅父也无多少敬意,骄纵肆意的模样掩都掩不住。
“郡主来日至平城,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是要掩掩性子。”
冯初自幼得冯芷君偏宠,很大原因便是她是个聪明人,内敛温和。
太过锋芒的性子,冯芷君未必能容。
“阿娘也这样说”锁儿皱眉,童言无忌,喃喃自语:“这平城莫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非要磋磨人一层皮么?”
“郡主慎言”
这孩子性子怎么比她阿耶还直呢?
罢罢罢,这种事情,还是留给他们的小妹操心吧。
车队入晋阳后,暂时安顿在冯二郎府上,几个伧徒当即刑讯。
锁儿提出她要亲自审问他。
冯二郎拗不过她,指着冯瑥开劝,没成想,冯瑥反倒对他说,由着她去。
几个伧徒押解上堂,小吏正要解开这几人口中衔着的绳子,锁儿先嚷声道:
“慢着!”
堂上人搬来了胡凳,锁儿飒飒落座,稚嫩的嗓音带着狠气:“我知道,你们胆大包天,敢来行刺我和阿娘,是条汉子,凭这份胆气,我敬你们几位。”
“我以苍天列祖起誓,只要你们不寻死自尽,就不殃及你们家人。”
“但倘若你们中谁自尽──”锁儿轻蔑一笑,“家中所有人,都抄没给我北海王府为奴为婢!”
鲜卑勋贵的嚣张跋扈悉数体现在这娃娃身上。
偏生这几人的死穴便是士可杀不可辱,他们自己不惜命,甚至也可以为了心中大义,不惜家中人命,气节比什么都重。
家人抄没为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看来都听明白了。”锁儿扫了他们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二舅,令人将他们口中的嚼子卸了吧。”
沾着唾液的碎脏布被扔到地上。
为首的壮汉当即骂开了:“秃发索虏!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将你们千刀万剐,一个不留!”
“还有你们这些帮着索虏做事的狗脚玩意儿!”
豹眼圆睁,唾啐冯二郎:
“呸、没骨头的东西。”
“你再敢乱咬人,信不信我将你牙给拔了!”
“郡主。”冯二郎制止了锁儿继续张扬。
大魏各处,民情不一,胡汉百年矛盾,哪有说调和就调和的?
从前汉歧胡,而后胡杀汉。大江以北,谁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魏国相比大多数胡人政权温和,但也得看是和谁比。
尤其是对于长于中原腹地的汉人而言,更多的还是盼望着南面的齐国能够有朝一日光复北地。
“你们是谁派来的?”冯二郎单刀直入,“那些弓箭、矛戟,可不是什么山匪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呵,光复汉土,焉需有人指使?”壮汉梗着脖子,“无非想让家乡父老,有地可耕,有粮可吃!”
“你口口声声说要光复汉土,就凭着杀一两个王公贵戚?”
冯二郎针锋相对道。
壮汉不说话了。
冯二郎目光深邃,“你倘若真是为汉人所遇不公叫屈,纠结私兵,反了朝廷,南地或许会当你是个义士。但是就依照南地世家那嘴脸,你一黎庶出身之人,有几个看得起你?”
“你有胆起义,他们都没胆发兵。”
“再说你行刺王妃和郡主,怎么行刺北海王不得,朝妇孺下手,这也是义士所为?”
“再往上面攀扯些,北海王妃是我冯家女,今太皇太后的侄辈,你口口声声说是要家乡父老有地可耕,太皇太后推行均田、三长,便是为解决此等国计民生!”
“而朝中掣肘太皇太后最多的,便是极为顽固不化的鲜卑勋贵。”
“你如今这事若是闹大了,你猜猜,究竟是遂了谁的意?”
连番发问已彻底叫他傻在了当头,“不不可能的,他、不、不可能!”
“你若还不招来,怕是死都落不得个明明白白!”
“这位小娘子,您可是前来拜访郡公的?可有名剌?”
衣着打扮虽简,身上的面料却是上乘的小娘子已经在郡公府外头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门人不敢随意赶人,上前问询道。
拓跋聿摇摇头,她一时起意出宫,未细想要去哪儿,不知为何,行至京兆郡公府门口,见那斗大的牌匾,就走不动道了。
这下门人为难了。
当是时,柏儿正送着太医出门,身后跟着数名家仆,熙熙攘攘。
太医正和柏儿叮嘱些什么,扭头一瞧,就瞧见陛下不知怎得杵在郡公府门口,骇了一跳,刚欲行礼,就被拓跋聿瞪了回去。
柏儿听见太医话忽然断了,也朝她那边望去,她从来灵泛,见状便知陛下定是不愿张扬。
恭敬一行礼,道:“小娘子可是来探望郡公的?不妨先行入内,秋来风冷,吃些点心,暖暖身子也好。”
拓跋聿颔首,这才登上角门阶梯,她一走近,太医腰弯的更低了。
“她怎么样。”
“回陛──小娘子的话,郡公身上旧疾并无大碍,只是天冷需得保暖,否则容易疼痛。”
“就没有办法医好么?”
太医闻言踟蹰为难,若真这般容易医好,那些行伍的将军该少多少因旧疾疼痛难忍,早早隐退的?
“知道了。”见他这番模样,便知难好。
拓跋聿抿唇,朝柏儿道:“带我去见见她吧。”
“诺。”
第55章 红叶
◎好安宁啊◎
她的府邸不似寻常王侯豪奢,北地少竹,便栽松柏,间或枫、槭、楸、栌,点缀深秋,又有山楂桃李寒梅相错,倒也有四时之景不一的趣味。
贵而不奢,雅而不简。
拓跋聿打量着府中陈设,细细想来,这是她封为郡公后,她头一遭来她的府邸。
穿廊入门,柏儿径直带着她到了冯初的书房前。
天寒,窗只开了半扇,隐约能瞧见那人鹅黄的裙裳上织绣的花鸟。
不等她走近,一股墨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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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还杂着些许药材的清苦。
“郡公当在批阅公文,”柏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同拓跋聿说了,“北海王一家相继遇刺,郡公忧心过劳,还望陛下──”
“你先下去吧。”
拓跋聿蓦然腾出微微火气,身有伤痛,还非要这样磋磨自己么?!
面前人是皇帝,柏儿也不好再多说,微微道诺,忧心忡忡地朝屋内瞧了一眼,退了下去。
她真怕皇帝再闹出些让冯初心痛的举措来。
冯初蘸墨挥毫,听见木门吱呀响动,以为是柏儿回来了,“今日的药我已经饮过了,太医再加了什么方子,我也一概明天再喝哦。”
她还是不爱喝药。
拓跋聿原本腾起的火气,莫名又消了。
半晌未得到回应,来人也一动不动,冯初纳罕,抬头,却见自己书房内杵了个皇帝。
冯初面上原本染上的笑意凝住,而后又一点点换上更为温和的轻笑,欲起身拜她,“臣──”
“坐下。”
没成想拓跋聿当即命令道。
冯初的动作僵了,这是又要做什么?
她目视着拓跋聿朝她走近,少女纤瘦的身影逐渐贴近,坐在她身侧。
冯初有些心慌,搁了笔,手却还搭在笔杆上。
“陛下?”
二人许久没有如此当真平和过了,以至于,都不晓得该如何起头。
“……你……你,”拓跋聿卡了半晌,想起柏儿所言,决心拿旁人的事说:“北海王一家,遇刺了?”
“嗯,”冯初周身的气势顿时阴沉了几分,“好在无事。”
“太皇太后想必已经知道了?”
冯初听她有此问,心头一紧,半作笑语:“陛下又要疑心臣下么?”
“……你该同我说一声的,至少。”拓跋聿被她刺了句,并不似意料中那般恼,“你不同朕说,还要朕不疑……”
说着说着,音却低了下去。
忽道:“你疑心谁?”
冯初原以为拓跋聿能不疑她,不再折腾她,已是难得,没成想她竟然已经察觉到了。
冯初摇摇头,“臣不敢胡乱揣测。”
那就是心有揣测。
拓跋聿浅色的眼瞳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心中已然有了成算,“你,是不是……”
突然止住,不再挑明。
“不愿说,就算了。”
“到了时候,会同陛下说的。”
她们之间当真少了许多剑拔弩张。
“你说你是朕的臣,好歹……同舟共济……吧。”
积年霜雪,总算有了开春化冻的趋向。
冯初软了眼眉,心之所起,牵住她的手:“好,同舟共济。”
拓跋聿的耳尖自粉渐赤,却没有甩开她的手,扯开话道:“你的手,怎么这么湿冷?”
“……伤口,还疼么?”
冯初释然一笑,“不疼。”
“诳语。”她轻叱,不似此前那般咄咄逼人,“再欺君罔上,信不信朕治你的罪。”
冯初以指腹轻揉她手背,轻笑,没有说话。
柏儿待药温的差不多了,听着里头的动静,适时端了进去。
“婢子见过陛下。”奈何彩陶盏色泽鲜亮,也提不起冯初半分想要尝药的想法,“郡公,婢子按太医新制的方子熬了药。”
要柏儿说,小娘子哪点都好,就是劝她用药,当真麻烦。
“明日再用,也不妨──”
拓跋聿目光似火,灼得冯初不自在。
她终是不能在拓跋聿面前太过任性。
“……你且下去。”冯初婉拒了柏儿给她喂药,自个儿取了银匙,在拓跋聿眼前将药汤饮尽。
才搁下银匙子,唇畔便传来柔柔的触感。
是一枚桃脯。
蜜渍的甜香顺着唇齿冲淡了药味,冯初低头,衔住那枚桃脯,额间不慎散落的碎发扫在她的鼻骨上。
这本是寻常亲近之举,拓跋聿的心却蓦然开始擂鼓阵阵。
她倏地将手收回,蜷于袖间。
总算缓过了药味,冯初咽下桃脯,“陛下今日出宫,是为何而来?”
拓跋聿来这,就问了北海王的事情,还是柏儿透给她的,至于为何会来这郡公府,是半个字都不曾言。
拓跋聿咬了咬舌尖,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就在京兆郡公府门前走不动道了,亦不愿言明自己忧心她。
霸道有余,气势不足道:“天子富有四海,九州万方都是朕的,郡公府……也是朕的。”
“朕想来……就来。”
陛下有多长时间不曾在她面前露出这般窘迫羞怯的模样了?
冯初颔首,并不驳她,“好,只要陛下想来,就来。”
她低沉的语调太柔和,拓跋聿眼眶蓦然有些发酸,情难自抑地朝冯初怀中倒去。
纤瘦的手臂扣住她的腰身,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湿热滚烫的泪珠毫无顾忌地染上她。
“……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
天家情薄,拓跋聿并非全然迈不过双亲之死,她更怨,是怨冯初也算计她,利用她。
即便她待她这般好,即便她呕心沥血。
冯初愀然,温柔地顺着她的脊背,将人搂得更近,下巴轻轻抵上她的乌发。
“……那陛下,便不要强求自己。”
怀中人的身躯微微一抖。
“怨我,恨我,日后贬我,杀我,臣不怨陛下。”
冯初唇瓣擦着她的额顶,诉尽衷肠,“因果有常,该臣有这一遭。”
怀中人啜泣地更凶了。
唯盼你,万事安康,再无苦厄,来日驾鹤,引魂升天,我会日日在诸天神佛座前,替你祈福祝祷。
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由着她将她越抱越紧。
阿耆尼……阿耆尼……
拓跋聿紧紧锢着她,内心无数次唤着她的小字,却无法说出口。
冯初安静地任她抱着,靠着,汲取温暖。
晚风开云,拨出昏黄的金,撒在庭院内的红叶上。
冯初抚着她的发髻。
好安宁啊,她想。
……
北海王妃入京,盖因其是冯家女,至平城时已是黄昏,太皇太后特令宵禁延后,大开平城南正门。
远远瞧去,鼓吹喧阗,灯火烛天。
锁儿坐在车内,紧紧握着冯瑥的手,顺着车驾摇摆时露出的缝隙,炯炯目光将平城屋檐飞宇纳入眼眶。
“阿娘,这便是平城么?”
“嗯。”冯瑥亦有些惴惴,她与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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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驰二人远离中枢,别亲人,而今也不晓得家中是何模样。
她的小妹……
正想着,车外传来通传,京兆郡公冯初亲迎。
俄而马蹄踏近,伴在车驾侧。
“一路风尘,王妃可还安好?”
冯初的声音沿着车窗传入时,冯瑥险些落下泪来。
这位,便是那位让阿耶阿娘心心念念的小冯公么?
锁儿心下一动,便要开车窗帘帐,手指方碰到织花帷帐,就被冯瑥按了下来。
阿娘朝着她摇了摇头。
“劳郡公挂念,一切安好。”
冯瑥答完,便听不见外头那人还说话了。
自城外郭至辽西郡公府的这段路,锁儿觉着比晋阳至平城的路还要遥远得多。
繁文缛节数不胜数,一路就听见箫鼓奏乐,礼官高唱。
“阿娘……还要多久啊。”
锁儿很是焦躁,并未收着声儿。
只听得外头再传来轻笑,却不接话。
锁儿顿心生不耐──这个姨母,敢笑她!
“快了。”冯瑥叹息,拓跋驰太纵着她了,以至于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性子。
还望她不要闹得小妹为难就好。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车驾终于在辽西郡公府门口缓缓停住。
早就不耐的锁儿再受不得车中闷意,窜身出来,自车驾上一跃而下,转眼便朝冯初望去。
她并未见过冯初,但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并非什么难事。
绛红的裲裆裙裳,摇曳得她如一簇火,相貌其实和阿娘有七分相像,但周身气势却全然不同。
锁儿见状,怔在原地,原本想要质问她缘何笑她的话偃旗息鼓,呆呆地立在车驾前,目视着她下马,伸手,将阿娘自车驾上扶了下来。
这才退后一步,朝她们行礼道:“臣冯初,见过王妃、郡主。请──”
顺着她的红袖衣袍望去,冯瑥一眼瞧见头发叫记忆中白的更多了的耶娘。
举目向望,泪眼蒙眬。
奈何外面人多眼杂,纵是有心亲近,落在旁人眼里,少不得弹劾纠错。
是以入府见礼,待聚花厅,散了旁人,才彻底松泛下来。
还不等冯颂与崔令持发话,锁儿便朝着冯初忽道:“你便是小姨母?”
“锁儿!不得无礼!”
冯瑥连忙喝止,冯初却摆摆手,倾身与她平视,眉眼含笑,“郡主好眼力。”
“阿姊同我来信时,总说郡主活泼聪颖。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面对着她的夸赞,锁儿不由得红了脸,仍撑起气势来:“阿娘和阿耶总说你厉害,我却瞧不出来,明日敢不敢同我赛马比试一番!”
第56章 细雪
◎真心假意,只因是她,心甘情愿。◎
平城当真没甚滋味。
已然入冬,年节将近,锁儿百无聊赖地在小院中拔着矮树苗上的枯枝败叶。
她来这第二日就入宫见了太皇太后,那位整个魏国最有权柄的女人。
老实讲,她不喜欢她,只觉得她看似沐浴佛法,却丝毫瞧不出平静,野心勃勃的威视让人畏惧压抑。
她还见到了那位皇帝堂姊,沉静温良,一看就是个规规矩矩,白水般没滋没味的人。
至于她的姨母,应了她纵马比试的邀约,虽说比她强上不少,但与她见惯的军中勇者或者与她阿耶比起来,相差甚远。
也不知为何他们这般看重她。
倒是出自她门下的那位慕容将军,算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
另一头,平城紫宫内,拓跋聿落白子于棋盘一角,朝冯初道:“今年上元,可在宫中过?”
“是当如此罢,阿姊难得回一趟平城。”
“上元过后不久便是春狩。”拓跋聿手中打磨光滑的玉石棋子揉擦出声,“春狩完不久,你是不是”
上书调任的奏疏已经递上去了,再难更张,且冯初,于公也却是应当前往洛州瞧瞧。
舍不得。
但这话她不会宣之于口。
冯初怎会不知她心思,只道:“待洛阳修,百废俱兴,臣定归。”
拓跋聿喉头微动,没有说话,低头顾着再落上一子。
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宫室内只听得见棋子落于盘中的敲击声。
连下数子,眼前人自唇畔隙语,“不可欺朕。”
“焉敢。”
拓跋聿稍稍和缓了些许,想到了什么:“北海王家的妹妹,今日怎不见歪缠着你?”
歪缠?
冯初眉心微跳,那小丫头可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哪里是歪缠她,分明恨不得处处同她争个高下。
“许是发现臣不过一凡俗庸人,不屑与臣比试罢。”冯初打趣道,她可还记着,自己应她去校场跑马,弓只能开半石,也并非百发百中时,小姑娘那失望的眼神至今仍历历在目。
拓跋聿敛眉,“这小丫头”
冯初听着好笑,腹诽陛下自己也未见得多年长。
“她有北海王之风,陛下若有心,能得一将才。”
“如此桀骜之人,岂会轻易折服于朕?”
“陛下适才言她不过是一小丫头。”
她在调侃她!
拓跋聿赫然抬头,‘怒目而视’,“你笑朕。”
“臣不敢。”
凤眼微眯成一汪月牙,含笑温雅,拓跋聿莫名就卸了气,跟着勾了勾唇
望舒皓皓,彩凤登闻。
正安七年的上元日紫宫内外显得分外热闹。
“我不要!”锁儿愤懑不平地盯着冯初,颇为委屈,“我的名字,该是盖世英豪来给取,缘何、缘何──”
“锁儿,不得无礼。”
锁儿长这么大,冯瑥与拓跋驰均为未给她取正名,素来唤她乳名。
她原以为阿耶阿娘是想让自己出嫁时再取正名,谁曾想,竟是要托冯初为她取名!
“我宁可让草莽英雄为我取名,也断不接受这种好意!”
“欸──”
锁儿素来其实还算听冯瑥的话,唯独此事,她是寸步不让,哪怕当着太皇太后与皇帝的面,也敢弗冯初的面子。
高座上的拓跋聿闷然得饮下一盏酒水。
身在福中不知福。
“阿姊,锁儿不愿意便算了。”
冯芷君只觉得这孩子忒张扬,锋芒毕露,暗暗摇了摇头。
冯初看人不错,她确是易成将才,然而这种将才,极似枉矢,粲然一现,归于尘埃。
歌舞几巡,拓跋聿许是喝得有些多,不胜酒力,令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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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给太皇太后托了句话,起身去外头走走,解解酒气。
明月朗照,中天澄明得同波斯商贾送来的琉璃,风吹衣襟,总算让她被酒水熏透的面庞消了热气。
“穿这么单薄就出来,陛下也不怕染了风寒?”
身后忽得传来熟稔的女音,甫一回头,耳畔一阵香风划过,闻得斗篷振开,披她身上,修长的手指牵起系带,打了个结。
“你怎的出来了?”
“宫中宴饮,来来回回都是那些歌舞,就算是家宴,打头都还是道武帝时编排的皇始舞。”冯初笑着低声道:“陛下心里早该厌了。”
被她戳中心事,拓跋聿耳后泛起赤色,犹自羞恼:“休得胡言,先帝定下的规矩,哪里轮得上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置喙?”
远处浑河岸,燃起天灯盏。
冯初陪她站在风口许久,以身替她挡了些许风刮,忽道:“想不想出宫瞧瞧?”
拓跋聿的眼瞳睁大,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冯初。
世间难有自由人,何况拓跋聿,日日活在冯芷君的阴影下,被种种条条框框束缚着。
“眼下出宫,为免太晚了些”
“陛下宽心。”
冯初牵着她的手,她的话一如既往地温和有力,拓跋聿当真随着她的话心安了下来。
宴饮至戌时末,冯芷君临生了散场的意味,冯初恰时提出让锁儿与陛下一同去城内坊市的话,又道陛下可暂宿郡公府内。
这本是能让冯家与拓跋家绑得更深的事,冯芷君也没道理拦着。
嘱咐了几句,随她去了。
拓跋聿同行出宫,甫一登车,瞧见冯初车上整整齐齐地叠着几件裙裳,是寻常贵胄们常穿的样式,不会叫人起疑。
她竟是早就想好的?
拓跋聿愣怔的当头,紫乌就已替她换好了裙钗,冯初这才姗姗登车。
“你为何”
拓跋聿涨红着脸,有些别扭地扯着衣襟,随着一声鞭响,车驾缓缓而动,忽明忽暗的灯火让人难以瞧见彼此。
“臣记得,陛下一直心心念念着上元佳节,浑河看灯。”
虽看不清她的面孔,拓跋聿仍能感受到同她依偎之人的温暖。
“还望没有记错。”
车驾偶有颠簸,灌进车内的冷风伴着冯初身上的檀香萦绕在拓跋聿身畔。
鬼迷心窍,拓跋聿俯首,以鼻尖在昏暗中摸索寻至她的脖颈,湿热清浅的呼吸肆意劫掠属于她的香味。
冯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也未出言阻止。
少女的鼻尖刮蹭出些许战栗,末了落下一个轻吻。
“你可会生厌?”
生厌?
冯初闻言,五味杂陈,说来她与拓跋聿的纠葛当真复杂。
分明俩人谁都不敢言说‘爱’这个字,却一步步亲密得早越过了君臣知己。
“臣怎会对陛下生厌。”
冯初开口时,恍然惊觉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沙哑,还带着不可抑制的颤音。
话音刚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拓跋聿的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则顺着她的袖口钻入,一路滑至她的小臂,抓攀握住。
少女青涩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脖颈,激得她眼眶蓄起泪来。
“陛、陛下”
少年人的爱欲多半易放难收,冯初心甘情愿地将自己送入虎口,而今又哪里这般容易喝令截停?
“陛下!”
冯初在她耳畔微微提高了声儿,伸手紧紧抱住她,以期她拉回片刻理智。
车驾昏昏,回荡着二人有些粗的喘息,胸膛相抵,起伏相合,冯初低头爱怜地吻了吻她额头。
“今夜,不是还要去看灯么?”
“好。”
拓跋聿嘴上应说着好,仍旧紧紧痴缠抱住她,像两条彼此纠缠的命线,离不得片刻。
直至外头传来柏儿的通传,言王妃带着郡主先行回府,车内的气氛才稍稍不那般躁动了。
拓跋聿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裳,“她们,不与我们一道么?”
“锁儿席间饮了不少酒水,桑落酒后劲重,现下当是反上来的时候罢。”
她边说着,边理着自己的领口。
她的领口叫拓跋聿蹭得极凌乱,凭着车中暗光整理,也不晓得待会儿会不会给外头人瞧出端倪。
“是朕唐突了。”
她今夜朝自己歉然了两次。
拓跋聿的心结想来开解了大半,冯初也终于安下心来。
她不希望拓跋聿的心结陈亘在心底,积忧成疾,况拓跋家,真真是天妒英才,多少人连不惑都迈不过。
因法相遇,殊未尽伊心,方复后世,恻怆何言。
她确是听进了这段话,茫茫人海,万千魂灵,总有那么几个,是不希望早早走散,天涯难觅的。
只盼苍天开恩。
她回握她的手,“既是心甘情愿,又谈何唐突与否。”
心甘情愿。
拓跋聿闻言身子一抖,她又想起深秋某日的郡公府内,她被她抱住,这人絮絮承诺,道是不原谅她也无妨,只要拓跋聿勿要劳思伤己,贬她,杀她,她都不怨。
“郡公,浑河岸已至。”
不等拓跋聿理清胸中思绪,冯初就已然起身,走出了车驾,纤长柔美的手臂朝拓跋聿伸出,在平城的灯火中显得分外洁白。
只听那人道:“来妾身扶小娘子下车。”
蓦然眼酸。
天飞细雪,柔荑相扣。
真心假意,只因是她,心甘情愿。
第57章 冰莲
◎权当,我在吻你。◎
雪沙砾子似的纷纷洒洒,平城到底天寒,这个时辰,浑河两岸早已不剩下多少行人,冰灯千座,多雕成佛像、莲座的样式。
经过数代沙门翻译经书,弘扬佛法,今中原地区,多信大乘佛法。
僧众添灯油,百姓雕莲花,半片浑河灯火辉明,冰莲空行。
拓跋聿拢了拢风帽,随口闲谈:“大乘之道,利他人而度众生。”
“然中原百年丧乱,度己已是不易,却盼着有人能够普渡众生,岂非荒诞。”
拓跋聿被拘在安昌殿听了那么多年的经书,自是对佛家知之不少,又因其帝王的身份,再过压抑,也多少有些傲慢。
“烝黎并非盼望他人能够普渡众生,只是苦于无法度己罢了。”冯初垂眼温和。
拓跋聿不置一言。
“况,若真无普世度人之心,大乘佛法焉能在中原兴盛?盖因人皆有血性,人皆有慈悲,不忍见苍生之苦罢。”
拓跋聿轻轻横她一眼,手却由着她牵着,暖在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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