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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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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那镇店之宝是要给心上人……

这场梦很平淡。

邹以汀醒来时,天光大亮。

他十分疑惑:情绪特效药……是什么东西?

近日的梦实在奇怪,竟是连贯的,若不梦醒,还真以为曾与一个长得与王文一模一样的皇女相识。

但邹以汀确定,富山之前,他不曾见过乾玟。

“万恶的有钱人。”飞鹰气呼呼冲进屋,瞪大眼睛,“公子,那王文不肯收伞。”

原来今儿一早,飞鹰发现黄鹂不见了,便找到王宅,想替自家主子还王小姐的伞。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似乎是王小姐的管家:“抱歉,我家小姐不在府中,我不能擅自收伞。”

飞鹰:“可这就是王小姐的伞啊,您再仔细看看,如此浮夸富贵,一看就是她的。”

那管家往他手里塞了个袋子:“你走吧。”

嘭!

门无情地关上了。

飞鹰一脸懵地打开袋子,里面竟装着白花花的银子。

对面宅院的后门冒出一个婆子,她靠着门框,边嗑瓜子边道:“这王小姐送出去的何止伞啊,首饰香囊不计其数,要是每个王小姐的相好都以此为借口来敲家门,那还得了。

呵,你家小哥玩的套路都是别的小倌玩烂了的把戏。区区小伞,就当王小姐赏你家小哥的呗。”

飞鹰:?

“你家才小哥,你全家都小哥。”

飞鹰一五一十报告给邹以汀。

“那王小姐说不定真是个花心大萝卜,风流债漫天。我早上还去打听了,说她昨儿半夜又上了琅玉阁,听一个叫云雀小倌的曲儿一夜未归,今儿一早去了西街最大的青楼见什么玉郎,您说说,谁家好人大清早地去逛青楼啊!

我就打听了一番,传言那玉郎不仅和王小姐相好,还和承平世女相好,乱,真乱!”

昨日刚打扫过的小院,被阳光一照,翻腾起细细密密的水汽。

此刻厅内的松香也叫人安心,处处透着细致入微的照拂。

邹以汀沉默了一会儿,问:“找到暗桩了吗。”

飞鹰:“嗯嗯,正事儿还是干了。”

邹以汀面色淡淡,接过手里厚厚的纸张,里面都是他需要的信息。

他静静阅过一大叠资料,薄唇紧抿。

在暗桩的眼中,王文确实就是这种人。

王文,十岁便开始经商,成为夏国有名的玉石开采商,十二岁进入京城,以令人惊叹的经商头脑迅速加入京城商行,得到了京城商行会长陈氏的赏识,不到半年就在圣上面前露脸,以雷霆手腕拿下杨家的所有产业,富可敌国。

圣上亲赞其“抽丝织天罗,聚沙成通宝”。

只可惜,其人风流成性,交友亦是来者不拒,天涯海角皆朋友,吃喝玩乐若是纳入科举,她亦能拿头名。

她还极其大方,好请客,挥金如土,酒肉朋友遍地走,与王知微可谓臭味相投,有一段时日,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但这样的王文,竟然有一个皇城司好友?

飞鹰:“是陈银宝,我听薛副将提过,当日就是她接待的她们。”

陈银宝乃陈家二小姐,现任皇城司亲事官,每日负责东市一带的巡街,口碑极好,为人正直,乐于助人,是京城百姓口中难得的好官。

其人洁身自好,只有一个夫君,没有小郎,没有通房,也没有在外的相好,甚至没去过青楼。

看着不像是能和王文玩到一块的。

陈家是老皇商了,家底丰厚,生意做遍渤国,是渤国所有商行的权威统领,这一代只有这陈银宝一个有职位在身,其他女儿都经商去了。

陈家在京城主营“食住行”方面,其中,客栈酒楼与胭脂丝帛是最大产业。

这就更奇怪了。

根据暗桩反馈,王文做的是玉石、饰品定制的生意,此外,酒楼与茶馆也是她的主营,陈家和王文在商业上应是敌对关系,两位小姐竟私交深厚。

不对。

邹以汀往上翻,仔细查看陈银宝的资料,发现另一个诡异之处。

陈银宝是五年前上任皇城司的,上任时间正是杨家人将李姐送出京城后,姚飞雪被举报革职的第二日。

这个时间点,很微妙。

据他所知,女子15岁便可参加皇城司的招募考测,五年前,陈银宝十六岁,而调查显示,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已经通过了招募考测,却以“生病”为由,迟迟未入职。

姚飞雪被举报后,连坐了不少人,包括皇城司的好几名亲事官。

陈家竟能“未卜先知”,让陈银宝逃过一截?

“我记得甘露节前日,各大商家均会往京城外玄阴阁脚下摆摊,各家少东家也会到场。”

飞鹰点头:“是,可是……您不是最不喜甘露节嘛。”

邹以汀:“我要去看看陈家的产业,顺便见见陈银宝。”

邹以汀要在甘露节上任,甘露节前日他恰巧休沐。

甘露节是整个大洲最大的节日,为期三日,而甘露节前日名曰润夕日,京城的百姓都会往京城郊外去,汇聚于练山上的玄阴阁,祭拜玄阴神女,在血露池自领一杯甘露,意为洗去罪恶,涤荡心灵。

各家商会、贵族也会向玄阴阁捐赠大量银子,上供祈福。

当天几乎所有男子都会露面。

从前,他绝不会在这天踏出去半步。

大家也不会愿意见到他。

邹以汀:“打听一下陈家店铺的方位。”

飞鹰:“是。”

陈家确认会在玄阴阁脚下摆摊,并且陈二小姐也会出面。

润夕日当日,邹以汀提剑驾马,自偏门离开了傅府。

彼时圣旨下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街上不少人议论这起堪称“天降横祸”的赐婚。

“王世女也太惨了。”

“惨什么啊,你忘了去年油坊强抢民男那事儿了?要我说,她俩天生一对。”

“你说得对,邪种配邪种,赶紧成婚,别祸害别人。”

邹以汀戴着帷帽,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

又行了一会儿,不期然遇见一群公子们。

练山脚下,马车不得入内,无论什么人,都必须自行爬上练山祭拜,以表对玄阴神女的诚心。

那几个公子摇着折扇,人均风流倜傥,小声议论着:

“那王文小姐不也惨,若要继续与承平世女交好,不总会见到那丑无盐。”

“王文小姐已经很惨了,某听说她在富山受了伤,是被河东军一路带回来的。”

“天哪……我原谅王小姐有那么多相好的了,她太惨了,如果她把店里的镇店之宝卖给我,我就与她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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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姐说那镇店之宝是要给心上人的,你可拿不到。”

“哈哈哈,哪个心上人。”

邹以汀:……

他自己也没发现,他的马慢了下来。

人太多了,他想。

是了,全京城都知道,他要与王知微成婚了。

这几日他避而不出,好在没遇到她。

估计,她也不想见他吧。

练山下人头攒动,各大店家沿着山脚摆开商铺,山道上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陈家赫然在列。

邹以汀到的时候,远远眺见陈家占了三个位置极佳的铺位,一个铺子卖酒水,一个铺子卖披帛,还有一个铺子,卖起了现烧的小食。

用陈家的米,做出各类米糕、蒸米,帘布后搭建的简易后厨热浪滚滚。

邹以汀拉紧玄色帷帽,在山道口将马栓好,与飞鹰一同顺着人流往前。

人头攒动间,飞鹰“咦”了一声:“公子,前头不是傅家的家仆吗。”

傅家的二十几个家仆全神贯注保护着中间的人,并没注意到他们。

被死死护在其中的,赫然是傅家三公子傅瑛。

傅瑛今日可谓“艳冠群雄”,着一身轻粉色的长袍,又有少年人的天真纯良,又有矜贵的上等白玉冠束发,显得贵气十足。

二人的距离,恰巧能听到傅瑛和其小厮的谈话。

“公子,今年我们带了足够的供钱,必然能压那王小姐一头,叫她无法得偿所愿。”

傅瑛冷“哼”一声:“那是必然,绝不让她如愿!”

邹以汀:果然如他所料,二人结仇了。

那小厮压低声音:“无论王小姐怎么想,只要公子的供钱比她多,比她诚心,神女必然先选择公子,公子想嫁给王小姐的愿望必然能成!”

邹以汀:……?

飞鹰:???

有些人一旦开始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喜欢求神拜佛。

傅瑛就是这样的人。

原是傅瑛被女人们追捧惯了,突然遇到一个不喜欢自己香气的,觉得此女就是个刺头,她一定在说谎,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阴险的女人。

傅瑛被傅家捧在手心里养了十几年,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发誓一定要揭穿王文的真面目。那之后,他三番五次找机会和王文见面,王文次次都避开他,有一次还大方送了他一瓶香:“遮遮茶味儿吧求你了。”

傅瑛这才确认,王文竟是真的觉得他臭。

身份悬殊,他不应该对这小商人生出念想,更何况她还不喜欢他的味道。

但当人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去了解她。时间一长,傅瑛就记住她的脸,她的笑……

后来傅瑛回过味来了:茶味怎么会臭呢?!

于是他们坚决认为,王文觉得他臭,不是他的问题,是王文鼻子有问题!

他们私下里安排过许多“神医”,比如装成算命的在街边指着王文说:“我见你印堂发黑,鼻子不灵。”

比如挨家挨户做义诊,趁机闯入王家,执意要给王文看鼻子。

当然,至今没有成功。

最终得出结论:王文讳疾忌医!

傅瑛暗中观察王文太久,久到入了迷。

“王文其实是全京城最好看的女人,她还是经商天才,她的墨宝连陛下都赞扬过,可谓才貌双全。”

“她很有钱,挥金如土,何愁买不到官。”

“她虽然养了许多小倌,但哪个女人不在外头养男人?她还一个也没娶回家,家宅必然安宁。”

傅瑛成功把自己洗脑了。

但两人身份太过悬殊,就算王文有意娶他,傅云疏也不会同意。傅瑛便走上了求神女的道路,请求神女让王文在渤国考个官,或者用钱买个官,请求王文用钱砸他爹娘,砸傅云疏,砸到整个傅家为金钱所折服,最后同意他下嫁。

飞鹰:……

邹以汀:……

王文鼻子到底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傅瑛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邹以汀跟在簇拥着傅瑛的一大队仆从身后,被迫听了一路八卦,终于来到万层台阶之下。

谁知一个掌柜的忽而大叫:“错金楼月斋,五百文抽一次奖,什么都有,一等奖玉牌一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什么,错金楼月斋的玉牌可价值千金!

众人一拥而上。

人流像是被狂风吹拂,忽而变了道,散客均被浪潮裹挟着朝一处去。

邹以汀虽能稳住,但架不住这么多人潮汹涌扑来,与飞鹰刹那间被人群冲散。

他一边竭力保持着与众人的距离,怕被人发现,一边往人流稀疏的地方去。

隔着商家的层层纱帘,仿佛有一人随着他的去向,一同穿过一家又一家店铺,始终不曾脱离。

邹以汀好不容易挤到街边,在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前站定。

“哟,又见面了。”

邹以汀下意识握住身侧的剑。

抬头。

琳琅满目的玉器后突然冒出一颗翠绿绿的脑袋。

乾玟戴了一头的玉饰品,虽不如金饰华丽,却依旧富贵扎眼。

他目光一撇,方瞧见铺子上大大的“王”字,整个铺子被搭地像个精致的神仙居所,再往两旁看,每十个铺子能有四个都是王家的,王家店铺门口早早安排了守卫,才不至于被人流波及。

视线再往下,不期然撞入她那富贵花般的芳华笑意里。

隔着帷帽,她竟一眼认出他。

“确实巧了。”

“将军站在这儿,是喜欢这个镯子?”

邹以汀对着她这张雌雄莫辨,眉眼英气十足,却又如十里牡丹般,艳绝京城的脸,脑海里忽然响起那句“全京城最好看的女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傅姑姑恐怕也想不到,她为自家龙子飞天做足了铺垫,结果竟被一条花锦鲤钓走。

“不喜欢。”

乾玟见他要走,又不知从哪掏出一精致的小盒子:“不喜欢镯子,瞧瞧这个戒指?这可是我们家有名的翠南山翡翠,将军的手指骨匀称,轮廓分明,戴这种戒指最好看,要不要试试?”

她睁眼说瞎话,夸他的手好看,视线还偏偏落在他握剑的左手上。

邹以汀只觉手一麻,忙偷偷将手背到身后,冷道:“不用,多谢。”

乾玟也不恼,趴在柜台上笑望他转身往旁边的米糕铺子走。

然后她一个弯腰,又钻到旁边的铺子里,第二次冒头:

“噔噔!将军,好巧,还是我,想吃点什么,我都给你做!”

邹以汀:……

“这是陈家的米糕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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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应是陈银宝坐镇。”

“是啊,我和陈银宝是好友!她临时有事,我答应帮她看铺子,分我一成收益。”乾玟说得理所当然,拿出一个小竹筒,给他疯狂加串,什么好吃就来什么,嘴里不停念叨“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邹以汀:……

乾玟手中不停,硬是给他塞满一竹筒,帮他淋上满满的甜酱汁:“趁热吃,我请将军的。”

邹以汀没接:“为何?若是请我,岂不少了你那一成收益。”

乾玟噗嗤笑了:“自然是谢谢将军给我面子,进我的马车,逛我的铺子,吃我的饭食。将军是活招牌,我算是蹭了将军的名气,将军没向我要宣传费已是大方。”

邹以汀:……

她那几句将军一出,周边分明早就空出不少空间。

原本人流如潮的铺子,因为他,临近的都空了出来。

他算什么“活招牌”。

“别叫我将军。”他“啪”地把一块银子放在桌上,“在外叫我周公子即可。”

“好的,邹将军,”乾玟果断收了银子,却没放进专门装银子的篓子里,而是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邹以汀:……

他掀开帷帽半边的灰纱,咬了一口丸子。

满满的汁水冲击着味蕾,微烫的热意顺着口齿而下,暖到胃里去。

好甜。

乾玟趴在柜台上,单手托着腮笑意盈盈。

“如何?”

倏然,邹以汀神色一凌。

乾玟紧跟着鼻翼翕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烧焦了,还有一股油味,准确说是战场上才有的猛火油味。

不对,就是猛火油!

火燃得极快,眨眼间就滚过后厨,一股热浪将遮住后厨的帘子吹得恍若膨胀的气球。

气球尾端忽而冒出熊熊大火,灼烧的空气从烧焦的孔洞中喷射而出。

黄鹂惊诧地从隔壁钻过来时,就看见两道身影闪电一般蹭蹭飞了进去。

空气中还回荡着两个人留下的话。

邹以汀:“快疏散人群!”

乾玟:“把准备好的囊沙拿过来!”

邹以汀行动迅速,他一眼看见角落里的大缸,两手一握便将缸里的食材统统倾倒出来,倒扣在起火的小灶上。

乾玟动作也很果断利落,不知从哪抽出一条沾了水的长巾,顺着缸的边缘堵死,减缓油水漏出来的速度。

黄鹂与其他雇工很快搬来囊沙。

二人飞速接过,一袋一袋扔到熊熊燃烧的油焰上。

火舌骤然奋力一搏般舔了上来。

滔天热浪直冲天顶,乾玟下意识一把将邹以汀扯到身后:

“你退后!”

邹以汀愣住,他低下头。

她温热白皙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隔着发狂般的火龙,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第22章 你我说不定有前世之约……

邹以汀思绪迅速回笼,他果断抽出手,依旧扯了个大囊沙来压住奔腾的火浪,乾玟“啧”了一声,手上的速度越发快了。

虽然被浇了猛火油,因为被发现得早,还不至于让火势蔓延,只在陈家铺子的后厨燃起来了,帘子也被迅速拆下来,火很快就被扑灭。

邹以汀率先蹲下细细查看现场:“确实是猛火油,此乃人为。”

而且是军中之人。

乾玟却不管现场,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拉起他的胳膊:“你没事吧,伤到了吗?”

她的视线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很快地检查一圈,尤其在他的手背上。

邹以汀大脑一片空白,被她视线触及的地方,都被火舌燎过般炙热难耐,甚至有些刺痛。

他果断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了两步:“无碍。”

乾玟这才放心,开始观察现场:“此油凭空而出,纵火之人是现场倒的,你且在这等着……”

邹以汀打断她:“行凶之人尚未跑远,需快些捉拿,润夕日百姓汇聚,若再发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乾玟还没发表意见,邹以汀人已经不见了,她眼睁睁看着他逆着人流找到马,迅速驾马而去。

啧,执行力真强。

她招呼黄鹂:“你看好店。”

跑到店铺后方,乾玟骑上自己的马,也从铺子后面的山道策马离开。

山脚入口处,乾玟追上了邹以汀:“将军!眼下西门因为人流只出不进,纵火者定是往城外跑了。”

邹以汀:“那你我分头……”

“不,我们一起,”她坚定道,“往西边,那边有个荒山,人烟稀少,他定是往那处跑了。”

邹以汀扯紧缰绳扭过马头,仅一息之间分析过,当机立断:“走。”

远远看去,苍翠的山道间,一赤一黑两匹马前前后后飞驰着,十分紧密。

二人一路追上荒山。

人多的地方辨认不出脚印,荒山上却明显。

那人逃至此处,把马弃在了山腰上,徒步上山。

前路树枝葳蕤,山道逼仄,二人也弃了马继续往上爬,帷帽碍事,邹以汀把它留在了马上。

前几日刚下过雨,荒山泥泞地很,邹以汀常年在外征战,擅长根据痕迹寻人,这点小泥不算什么,但他想到王文的伤才好没多久。

他想说些什么。

可他没有关心别人的经验。

乾玟却爬的极为利索,三两下就超过了他,完全没有一个大病初愈的模样,还回头问:

“将军累了?”

邹以汀:……

“没什么,走吧。”

此山有许多野坟头,树长得又高又随意,深入其中后,光线渐暗,竟平添了几分寒意,山风呼啸着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恍若有人哭泣。

二人顺着足迹爬了好一会儿,竟连喘都不喘。

接收到邹以汀对她体力产生的疑惑,乾玟忽然“哎哟哎哟”喘起来:“累死我了,别看我表面上没事,我背后都湿透了!

嗐,要不怎么说贵的衣服好呢,真吸水,完全看不出来,以后将军也买这个布做衣服吧。”

邹以汀:?

邹以汀倏然停下:“有血腥味。”

乾玟嗅了嗅,指着风吹来的位置:“在那。”

邹以汀忽然想到傅瑛的话,默道:明明嗅觉很正常。

其实这也不怪傅瑛,对乾玟来说,普通嗅觉和嗅男香的嗅觉,是两个嗅觉,但这个世界的人认为都是“嗅觉”,无解。

二人逆着风走,乾玟拨开茂密的树丛,先行探路。

山腰上有个小平台,靠近山壁的一侧立着一座坟头草比人还高的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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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边躺了个身着铠甲的女子,她右手握着一柄剑,剑身洇满了血。

她是自刎而死,且死不瞑目,血顺着泥地流进了一旁的坟堆。

邹以汀上前探查,确认她已经死亡。

“我来,男女授受不亲。”乾玟并不惊讶有人死在这儿,她见过的尸体比米饭还多。她拉开邹以汀,淡定地搜刮尸体,找出一个酒壶,打开盖子,里面冒出浓浓的猛火油味。

尸体的内衬里还有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河东”二字。

邹以汀睫毛颤了颤。

乾玟走到坟边,掰开长草:“刘百户之墓。”

邹以汀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起剑割开长草,并未发现第二个墓。

百户在渤国是正六品,已经可以上朝了,为何墓却立在这杳无人烟的荒山上。

此事极为玄乎,一个小兵,为何要在润夕日纵火,而且是在陈家铺子纵火,又为何要在一个百户的墓前自杀。

电光火石间,乾玟已经看透事件的本质,她在心底重重冷笑一声。

这种小伎俩,在夏国夺嫡中都不够看的。

果然都是草包。

邹以汀似是发现了她眼神一闪而过的轻蔑,怀疑地试探:“你可有眉目。”

“我?我可没有,一根眉毛都没有。”乾玟果断装傻,“不过既然是我看店的时候发生的事儿,我必然要负起责任,追查到底,给所有人一个说法,正义永不缺席!”

邹以汀望着她的蛇皮走位,沉默了片刻:

“……王小姐,请不要站在别人的坟头顶、踩着别人的坟头草说要给别人正义。”

乾玟固执极了,偏不把脚从刘百户的坟上拿下来,甚至还碾了两脚。

“陈银宝现在就在皇城司,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陈银宝,正好是他要调查的人。

邹以汀:“也好,此人是河东军的人,我也有义务提供线索,不过……京城大小案件似乎归巡检司管。”

乾玟:“但此事恐怕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还是交由皇城司更好。”

邹以汀听出她话中有话,暗示他此事可能与皇族有关:“也好。”

他顿了顿:“若你不嫌,我与你一起。”

“当然。”她果断答应下来,没有片刻犹豫。

邹以汀面容严肃,神情沉重地沉默着:“我再看看附近是否有其他物件遗落,一块令牌并不能说明身份。”

他闷头探查着。

白日光洋洋洒洒落下来,为他脸上的薄汗蒙上细细密密的金光。

乾玟看在眼里,心头一荡。

他明明,是那样的俊朗,不过是眉眼锋利了一些,认真的时候旁若无人了一些,有自己的主见一些……

他眉尾的那处伤疤那么小,算什么破相,分明为他增添了几份凌厉。

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听人说‘前世几百次的擦肩才能换来今世一次的回眸。’

基于我长得很美这件事是事实,将军是不是前世就回头看了我好几百眼、好几千眼?要不然你我怎得如此有缘。

各种偶遇,一路回到京城,又在宫门偶遇,而今又遇到突发事件,还一起追凶。

也许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我说不定有前世之约。

将军,你觉得呢。”

邹以汀耳边听着她莫名其妙的一串话,视线终于勉强从地上的尸体、一地鲜红的血、还有堆得高高的野坟上挪开。

“王小姐想说什么。”

乾玟投来一个不达眼底的笑:“想说,你我缘分很深啊,不是吗。”

邹以汀一时辨不出她这话的意思。

什么几百次的擦肩,什么一次的回眸,什么缘分。

他回过头继续砍长草,砍到第三下,忽然大脑被清空,手上动作一顿。

空气中除了血腥气,还有初春的微风,和煦的阳光,清脆的鸟语与甜蜜的花香。

他再抬眼,撞进她大大方方的笑意里。

她看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笑容更深了。

噗通,噗通。

邹以汀听到自己心跳声又快又重。

不会的。

邹以汀很快压下心底的妄想,自嘲地笑了一声。

“王小姐,是在替好姐妹试探邹某么。”

乾玟笑意依旧,眼底却冷了。

“好姐妹,谁啊?”

她一步步逼近他,茉莉香由远及近,缓慢又霸道地侵占着他的鼻腔,叫他不得不后退:“王小姐,你逾越了。”

话一出口,邹以汀便觉有些滑稽。

他从没想过,还有能对一个人说这句话的一天。

乾玟忽然加快脚步,一步跨过尸体,直朝他而来,叫邹以汀心上狠狠一跳。

她的光彩与气息都蛮横地逼近他,排开他周身的松香气,占领他感官的高地。

邹以汀忽而感受到一抹凌冽的杀气,如迅风一般,叫他浑身都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但下一瞬,她忽然矮身捡起那块象征“河东军”身份的令牌,啪地一个翻转,递到他面前:“将军,令牌掉了。”

邹以汀这才惊觉手里的令牌不知何时不见了。

“……多谢王小姐。”

乾玟笑眯眯地走了:“走吧,去皇城司报案。”

邹以汀后知后觉感到背后出了一层薄汗,且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紧紧握住了剑柄。

邹以汀不懂。

方才那一刻,她是生气了吗。

二人快马加鞭回到京城。

皇城司的人起初没注意到戴帷帽的邹以汀,一看见乾玟便大喊:“银宝,富婆又又又来找你。”

陈银宝狐獴似的探出头来:“阿文,你又来了!”

乾玟:“我今儿可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我们有案子。”

陈银宝登时严肃脸:“什么案子。”

陈家铺子着火的事儿因为处理及时,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没能烧到旁边的酒铺,不过皇城司还是第一时间抵达了现场,陈银宝也略知一二。

乾玟和邹以汀被留下来问话,二人被陈银宝单独问讯。

邹以汀在陈银宝面前摘下帷帽的时候,陈银宝整个人都不会呼吸了。

“呃……这……嗯……见过将军。”

邹以汀:“邹某已经不是将军,陈小姐在外叫我周公子即可……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大家不适。”

他直接进入正题:“对方是有备而来,心怀仇恨,这不是简单的纵火案。”

乾玟结束审讯后,一直在皇城司外等邹以汀。

彼时已经午时二刻,太阳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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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台阶边,细细思量之后的安排,听到脚步声,忙起身,笑着冲皇城司内招手:“将军,忙了一上午都饿了,要不要去吃个午膳,我请客!”

邹以汀见她在等他,又是一怔。

“……不用了,多谢王小姐。”

“也是,今儿太累了,而且你我十分狼狈,得去换身衣裳,只是错过了玄阴阁的庆典,也不知今年谁能被选为圣子。”

邹以汀不接她的话:“今日多谢王小姐,某告辞。”

“将军,”乾玟追上去,“她们皇城司办事很快的,我猜下午就能有消息,我酉时一刻在琅玉阁的水苍阁等你。”

大有一副你不来我不走的架势。

“……烦请王小姐在外叫我周公子。”

“好的,邹将军。”

邹以汀:……

乾玟冲他展出一个笑,笑里有和他一样的倔强。

“邹将军要来哦,我会一直等将军。”

她转身翻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邹以汀木然站在原地。

跑了没多远,她又打马回头溜了一圈:“将军,我知道你要管商税了,但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为了套你近乎,让你帮我打掩护,少收点咱们商户的税。

我自认为与将军是朋友,一路走来,我也见证了将军不少事儿。我这人讲义气,看不得朋友受伤,身心都不行。

我只是想,若我不喊将军,还有多少人记得,将军是将军呢。”

微风拂面,吹得她头上翠玉清脆作响。

邹以汀拽着马鞍的手发紧,连呼吸都滞涩了,只凝望着她。

乾玟眼含笑意,打马驰骋离开。

在这京城春日,迎着日光而去。

邹以汀站在皇城司屋檐的阴影下,迟迟未能离去。

好像目光再也不能从她身上偏开。

还有多少人记得他是将军?

他不知道,可能五年……不,要不了那么长时间,最多一年,大家就都忘了,只记得他是扫把星,是邪种,是当今不受待见的世女君。

但现在他知道了。

她会记得。

第23章 (一更) 我们结婚的日子……

乾玟哼着曲儿打马回到王宅,浑身上下重新梳洗了一番。

其实她衣服一点也没被汗湿,只是裤脚沾了些泥罢了,本来用点轻功也不至于沾上,但谁叫她柔弱呢。

黄鹂眼睁睁看着她从衣柜里,把今年最受追捧的款式都扒拉出来一一试过,好奇问:“小姐,您已经看出来这陈家纵火案背后的真凶,为何不直接告诉陈小姐。”

“真凶?谁在乎。”乾玟轻飘飘道。

除了邹以汀。

但她不能直接告诉邹以汀,会被主系统发现。

乾玟最后果断选了一件石榴色的长裙。

不一会儿,就有丫鬟送来一封信,说陈家二小姐找她,有新消息要告诉她。

乾玟只拆开兜了两眼,对内容一点也不意外。

她把信丢进了一旁的小火盆:“告诉陈二小姐,就说我不在家,没收到信,让她今晚来水苍阁找我。”

黄鹂:“是。”

火苗愈烧愈旺,乾玟的面容愈发沉冷。

黄鹂小心翼翼唤她:“小姐?”

乾玟:“黄鹂,你说我今天穿红色,邹将军会不会以为我把我们结婚的日子,和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黄鹂:?

黄鹂:啊???

小丫鬟仿佛大脑过载,被海啸般的信息量淹没。

为了消灭渤国最强武力,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点?

她知道了,小姐这是攻心战,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将邹将军的心城攻陷,还要把整个渤国人的心都攻陷,邹将军只是第一步!

不愧是小姐!

黄鹂自诩是个训练有素的贴身婢女,她决定将其抛诸脑后,并用另一件事覆盖她的记忆,她压低声音:“小姐,今日上午,还有一封来自夏国东都的密函。”

一卷纸条被黄鹂从某个装香的盒子里抽出来,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一根细香。

乾玟展开来细阅,指腹轻轻掸了掸纸上的香尘,神情平淡:“斩首示众,一个不留。”

酉时二刻,乾玟乘了一辆翠珠顶马车,晃晃悠悠来到琅玉阁。

一个叫云雀的小倌笑着迎上,恭敬行礼,往常穿得严丝合缝的衣襟,不知何时松快了,不经意露出雪白的脖颈与带粉的锁骨:“王小姐,好久没见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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