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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VIP】

苏淼回到她那间位于老城区,只有一室一厅的出租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张世清发了条短信:“张所,我需要请假两周,工作资料稍后请查收邮件。”

不等收到回复,她就将手机关机,然后把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扔进了抽屉深处,像封印一个潘多拉魔盒。

苏淼哪都没去,日子变得极其简单。每天醒来后对着小厨房的窗户煮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拌上现成的下饭酱就可以对付一餐。

吃完就蜷在旧沙发里看翻得卷边的文献资料或者杂文。

看累了就裹着毯子,在冬日惨淡的午后沉沉睡去,仿佛要把透支的精力一点一点睡回来。

张世清一直打不通她的电话,找来岑姝询问情况,桌子拍得震天响,大动肝火,“这丫头,请假就发个短信,电话还关机。搞清楚工作不是开玩笑,这么自我不是好事。”

“所长,苏淼这个人您也知道的。她工作上是没得挑,守规矩肯钻研,交代的任务绝对完成得漂漂亮亮。可您要说她工作之外……”

岑姝斟酌着用词替苏淼打圆场,“她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不聊私事,不参与八卦。没有比她更拎得清的人了,入所这么久,您什么时候见她请过长假?这次她一请请两周,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她抬起头,看向张世清,“所长,您说她‘自我’,我觉得说得太对了。她不是不守规矩,她是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她认为需要消失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切断联系,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翘班?对她来说,只要她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就算用开除威胁她,恐怕她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张世清何尝不知道,只是心中担忧大过于光火。当年赵翰章亲自担保送来的人,于公于私他都得看好了。

“你想办法再打听打听,一定要确保她平安。”

岑姝点头,她心里同样急得团团转,自己至今还不知道苏淼住在哪里,想找也无从找起。

出了所长办公室,她又将电话打到路慎东那里,询问出差这几天是否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不长,却让岑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会去找她,有消息我告诉你。”

岑姝还想问更多,路慎东没给她机会,很快挂了电话。

敲门声响起时,苏淼正对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发呆。

声音不大,但异常坚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她心头莫名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踌躇片刻,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路慎东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隔着扭曲的鱼眼镜头,眼神冷酷无比。

苏淼下意识后退,敲门声却不停。直到对门的大妈扯着嗓子对她喊道:“小姑娘,快给你男朋友开门吧,敲得烦死了。”

她气得郁结,门刚开一条缝,一股带着室外寒意的力量就推了进来。

路慎东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狭窄的门廊,他侧身挤入,根本不给苏淼反应的机会。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这是私闯民宅!”苏淼咬牙切齿,对入侵她私人领地的路慎东没有好脸色。

可没有好脸色的岂止苏淼一个。

路慎东联系不上她,打电话永远关机,发信息石沉大海。

他动用了于景山的关系网,很快苏淼的住址摆在了他面前。他知道苏淼为此肯定会生气,但他顾不上太多。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任由她躲进蜗牛壳里,恐怕他再也见不到她。

心里的火被他压制着,眼眸却还是带着薄怒。但看到她更加消瘦的脸,那点怒火也被心疼所替代。

声音缓和了些,路慎东将刺球儿的笼子拎到苏淼眼前,“陈教授养不好它,情况越来越严重,快到绝食地步。”

苏淼垂眸,看见箱子里不安地窸窣挪动的灯灯。

“你……”

苏淼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的声线打断。“打你电话一直关机。问岑姝,她连你住哪儿都不知道。”

路慎东把宠物箱不轻不重地放在她脚边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我也搞不定它,喂什么都不肯好好吃,我看再过两天就要死了。”

苏淼果然担心地低头看,又强硬,“而且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它是你的,

苏淼一口气堵在胸口,瞪着他:“路慎东!你这

反应。”

苏淼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胸脯起伏着。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笼子里那个缩成一团的小东西,灯灯黑豆似的小眼睛似乎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你可以走了。”

路慎东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间小而整洁,却透着清冷气息的屋子。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唯一的装饰是窗台上一盆绿萝,倒是长得郁郁葱葱。

他哼笑,“我怎么确定等我走了,你不会将它扔掉?”

“我当然不会!”苏淼几乎要炸毛,失去了平时的温和与礼貌。

礼貌这种东西不是留给路慎东的。

路慎东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苏淼瞪着他,转身往阳台走去。

不一会儿,她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个收纳盒。蹲在灯灯的笼子旁,动作像是发泄——“哗啦”一下把盒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那个小小的,印着胡萝卜图案的金属食盆,柔软的珊瑚绒小窝垫,一小袋没用完的专用垫材,还有一小罐它爱吃的昆虫干。

然后又一件件拿起,在刺球儿原来待着的角落仔细布置好她的窝。

“这样行了吗?”

“不行,”路慎东得寸进尺,甚至像在自己家一样,脱下大衣挂在门后仅剩的一个挂钩上,与买给苏淼的那件灰色外套一起,“我要看到它吃下东西。”

他走到在他眼里都算不上客厅的中央,径自在小小的旧沙发上坐下,长腿交叠,静待苏淼进一步动作。

苏淼气得头晕,索性当他不存在。蹲下身细细查看灯灯的情况,喂了一根面包虫,它很快吃完。又喂了一根,还是很快吃完。

直到吃完第三根,第四根。

苏淼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路慎东骗了。

路慎东迎着她的怒视,面不改色,“我只是陈述它在陈教授那儿的确食欲不振的事实。现在看来,它认主,也认地方。”他目光扫过刺球儿的小窝,“效果显著。”

“你!”苏淼正要发作,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路慎东起身,三两步就走进了厨房。她这才想起自己的面条还在锅里煮。

煤气灶上已经一塌糊涂,扑出来的面条流的到处都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比她更快地伸过去,精准地关掉了煤气阀。

苏淼转身去找抹布,路慎东已经抢先一步拿起,苏淼说:“我来弄……”

“太挤了,你出去。”

厨房不过三个平方,路慎东近一米九的个子往里一站,几乎就占据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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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刚才着急挤进来,苏淼这会儿才发现两人靠得有多近。

等出来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家,她的厨房,凭什么路慎东鸠占鹊巢?

“你每天就吃这个?”路慎东将灶台收拾干净,看着锅灶边上放着的几瓶速食酱,语气沉了沉,“你现在有几斤。”

女人的体重对男人来说是永远的秘密,苏淼自然也不例外,“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问题很冒犯。”

路慎东懒得和她诡辩,自顾自走向冰箱,打开——里面只有几个鸡蛋,两盒牛奶和一包挂面,和他预想的一样*“贫瘠”。他眉头皱得更紧,苏淼砰地将冰箱门合上。对他的冒犯忍无可忍,“路慎东,这是我家,请你出去。”

路慎东还真出去了。

房子一下少了个人,苏淼之前没发觉这个小房子竟有如此空旷。

被路慎东的突击搞得心烦意乱,面条又煮的全盘失败,苏淼没了吃饭的胃口,回到办公桌前漫无目的地翻书。

不会儿铃声再次响起,苏淼几乎是反射性地起身。

路慎东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依旧是不请自来,路慎东堂而皇之地走进来。

然后动作利落地从袋子里拿出新鲜的里脊肉、一把嫩绿的小葱、一块姜。

他挽起衬衫袖子,走进厨房,拿出几乎没怎么服役的菜板菜刀,熟练地切肉成丝,刀工又快又匀。

热锅凉油,葱姜爆香,肉丝滑入锅中,“滋啦”一声,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他翻炒的动作十分熟练,加水、调味、下面条,最后撒上切得细碎的葱花。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颇有架势。

一碗热气腾腾,码着诱人肉丝和翠绿葱花的面条摆在了苏淼面前,和她刚才那碗“清汤面”形成惨烈对比。

“坐下吃。”路慎东简明扼要,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

苏淼看着那碗面,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她本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抿紧唇,最终还是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路慎东手艺比她好太多。

两人占据这小桌的一头一尾,相对无言地吃面。画面诡异又和谐,吃到一半,又见路慎东起身走向厨房,回来时拿了一瓶醋。

苏淼无语至极,路慎东这做派比她这个主人还要松弛,未免太过分了。

她强忍着没有发作,等待路慎东赶紧吃完走人。

就这样闷声吃完饭,路慎东很自然地收拾碗筷,苏淼到底有些不习惯,想拦又说不出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路慎东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洗了起来。

洗着洗着,水槽底下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接着水流开始蔓延到地上。

“漏水?”路慎东皱眉,关掉水龙头。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老旧的金属下水管接口处。

苏淼平时吃饭就一个碗,油水又不多,因此用不了很大的水流,也从没发现水槽的下水管竟有问题。

“你别弄了,我回头找房东。”

路慎东没理她,站起身,拿起挂在门背后的外套,第二次出了门。

“等着。”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二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五金店标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新的橡胶垫圈和扳手。

他再次挽起袖子,熟练地拧开旧接口,更换垫圈,重新拧紧。动作干净利落。

“好了。”他拧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槽滴水不漏。

他洗了手,甩了甩水珠,看向苏淼,很快下了结论:

“所以你当初为了躲我,迫不及待搬出宿舍,找得就是这样的房子?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

第42章 42【VIP】

这是苏淼的房子,即使是租的,选择权和自主权那也都是属于她自己的。

路慎东凭什么对此指手画脚?

“饭也吃了,碗也洗了,下水管也修了。路总,你的不请自来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

路慎东站在狭小的厨房门口,水龙头滴下最后一滴水珠,砸在水槽里,发出清晰的“嗒”声。他迎着她冰冷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被冒犯的愠怒,也无被驱逐的尴尬。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下来,迈开长腿,走向门后,从挂钩上取下他那件质量精良的大衣穿上。

苏淼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每一个动作,防备着他任何可能的“反击”或拖延。

路慎东穿好衣服,手搭上了门把手。侧过头,目光再次落在苏淼脸上,“早点休息,下次见。”

他只说了这七个字,声音低沉平稳,仿佛他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拜访。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又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挤进来一线,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苏淼以为的结束没想到是路慎东反客为主的开始。

自那碗面和水槽事件后,路慎东仿佛在苏淼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获得了某种“通行证”。

苏淼决心将他拒之门外。

任凭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了五分钟,她充耳不闻,蜷在沙发里翻书。

敲门声停了,她刚松口气,就听见门外清晰地传来路慎东低沉的声音,流利的英语通话:

“那份调查报告,我需要在三点前看到最终版。……所有风险点必须量化评估,东南亚市场的准入壁垒数据补充完整……”

路慎东就在她家狭窄,堆着邻居杂物的过道里,堂而皇之地开起了电话会议。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穿透薄薄的门板,字字清晰。

对门的大妈很快被惊动,拉开一条门缝探出头:“哎哟,小伙子,又被女朋友关外面啦?”

大妈嗓门洪亮,带着过来人的熟稔,“我说你这天天站楼道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大冬天的多冷啊。小两口闹别扭,哄哄就好啦,姑娘家心软着呢!”

路慎东对着大妈的方向,极其自然地露出一个歉意的,甚至带点无奈的笑容,对着手机说了句“稍等”,“阿姨您说得对,是我惹她生气了,打扰您。”

他的态度好得无可挑剔,完全像是个被狠心女友扫地出门的可怜人,丝毫没有解释两人不是情侣的意思。

大妈满意地缩回头,还隔着门板喊了一句:“小姑娘,快开门吧!人家工作都耽误啦!”

门内的苏淼气得差点把牙齿咬碎。

这男人太不要脸了,利用舆论施压!

几次三番下来,面对路慎东这种不开门就制造噪音,占用公共空间,引发邻居关注的无耻战术,苏淼彻底败下阵来。

她发现自己根本耗不过他。

与其让他在外面“丢人现眼”还扰民,她索性放弃了抵抗,只要听到他的敲门声,就冷着脸过去开门,然后自顾自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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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事,两人各自安居一处,谁也不打扰谁。

他出现的频率毫无规律可循,有时是傍晚带着新鲜食材,有时是上午拎着电脑包。

这天路慎东又拎着电脑来了。

他熟门熟路地换上那双专属的深灰色棉拖,拖鞋是前一天他自己带来的。苏淼在他走之后才发现,那双拖鞋整整齐齐地和她平时出门穿的运动鞋并排放在一块,存在感极强。

苏淼第一时间想丢出去,又清楚知道就算她能丢第一次,也还会有第一次。

路慎东此人的无赖程度,她已经见识过。

路慎东一进门,就占据了沙发最舒适的那个凹陷处。打开笔记本,敲了几下,他抬起头,极其自然地看向正埋头在书桌前写报告的苏淼。

“无线密码?”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苏淼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装作没听见。

过会儿又听见他说:“苏博士这么小气?”

苏淼转头瞪他,“自己猜。”

路慎东也不恼,笑道:“有个重要的跨境视频会议,客户团队在线上等着汇报关键数据,延迟不了。”

他顿了顿,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公事公办的紧迫感,“十几个人等着我上线。”

数。

她知道他八成又在赌她心软,不愿意因为自己耽牙,内心挣扎了三秒。

最终,对“影响工作”这种罪名本能的抗拒,还是战胜了把他轰出去的飞快地报出一串字符。

路慎东眼底掠过入,连接成功。

几乎是瞬间,笔记本里就传出外国客户清晰的声音。路慎东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切换成流利的英文模式,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仿佛刚才那个讨要密码的人不是他。

会议开始了,而且一开就是漫长的几个小时。

出租屋的空间实在太小了。

书桌和沙发之间不过几步距离。苏淼被迫困在这方寸之地,无处可逃。她戴上耳机,调高文献朗读的音量,试图隔绝路慎东低沉磁性的英文发音和偶尔严肃的提问声。

但那些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更让她不自在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会议的间隙,路慎东的目光会若有似无地注视。

不是刻意的扫视,而是一种观察。观察她咬着笔杆皱眉思索的样子。观察她蜷在椅子上,不穿托鞋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的习惯。观察她书桌上堆得整整齐齐却数量惊人的专业书籍和贴着的那张泛黄的丝织品纤维图谱。

他像在无声地扫描她日常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这种被“监控”的感觉让苏淼如芒在背,却又无计可施。

她只能更加用力地埋首于眼前的文献和数据,试图用专注筑起一道屏障。

会议结束,路慎东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他站起身,走到苏淼的书桌旁,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那支昂贵的签字笔插在了她的笔筒里,和她那几支常用的廉价中性笔一起。

他开始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留下更多痕迹。

一个深蓝色,绘着金色星座图的杯子,出现在她唯一的马克杯旁边。

几天后,他拎来一套骨瓷碗碟,不由分说地放进她那只有孤零零几个碗的碗柜里。

那双深灰色的棉拖,彻底在门口安了家,与她的几双鞋相依相伴。

甚至,苏淼某天早上起床,发现客厅小茶几上多了一个造型简洁的烟灰缸——即使她从没见路慎东在她家抽过烟。

这种不打招呼步步紧逼的“物品占领”,终于压垮了苏淼紧绷的神经。她积累多日的烦躁,领地意识被侵犯的愤怒,在这一刻爆发。

这天,路慎东又如入无人之境般进来,极其自然地将脱下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压住了她刚洗好收进来的围巾上。

苏淼意料之中地炸毛,“路慎东!”

她拔高声音,像只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冲到他面前,脸颊因为愤怒涨得通红,“这是我家,不是你的私人储物间!谁允许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这儿的?谁允许你随便进出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房东吗?”又咬牙切齿说:“房东都不行!”

她一把抓起书桌上他那支碍眼的签字笔,看也没看,扔到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又指着碗柜里那套格格不入的骨瓷碗碟,“拿走,统统给我拿走。我用不起你路大老板的奢侈品,还有这破拖鞋!”

“你!你给我出去,现在,立刻马上!再不走我……我打电话给物业。”

路慎东看着她气得通红的脸颊,看着她这副张牙舞爪,浑身炸毛却又处处透着鲜活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她。

“等你上班我就走,岑姝让我看着你,我要尽责。”

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

苏淼恨恨地计算着假期余额,再等两三天,只要再无视他两三天,她就可以送走这尊大佛。

她转身回屋,未发觉自己再次默许他的入侵。

比路慎东这个人存在感更强的是味道,一到饭点,饭菜的香味抢先一步攻击着苏淼的鼻腔。

路慎东做菜的手艺好的出奇,她很少见到男人会做饭,她猜想这大概是美国留子被白人饭逼出来的技能。

托美利坚难吃饭的福,这几天她几乎到了饭来张口的程度。路慎东既然愿意做饭,她就心安理得地吃。吃完走人,绝不提帮忙洗碗。

路慎东丝毫不恼,收拾完厨房,又工作了一会才离开。每日如此,等苏淼反应过来这种状态除了两人没上床外,几乎与同居情侣无异时,她的体重已经飙升两公斤。

这就是她纵容的结果。

更可怕的是她竟已习惯这种被照顾的生活,水杯空了有人会续,肚子饿了有人烧饭。甚至就连名义上让她照顾的刺球儿,也都是路慎东在照看。

刺球儿灯灯这会儿也慵懒地在笼子里翻身,舒服地拱来拱去,露出肚皮上的心形胎记,整一只胖的更像个球。

舒适区是温柔的陷阱,进去容易出来难。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第43章 43【岑姝X陈方聿】【VIP】

岑姝得了流感。

寒流裹着湿气钻进领口,她缩在副驾上,眼皮沉得压根睁不开。

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灼痛的喉咙,像有砂纸在磨。鼻腔里塞满了火,闷得她头晕目眩。

陈方聿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烘得人像在发酵,骨头缝都透着酸软。她强撑着去所里处理完苏淼积压的最后两份审批,又绕道莱特确认设备参数的细微调整。

出来时,天色已是一片混沌的灰蓝,路灯亮起,在湿冷的空气中晕开模糊的光圈。

包里林希平的电话不屈不挠地震了第二次,她费力地从厚重羽绒服的口袋里摸索出手机,指尖冰凉僵硬,屏幕的光刺得她眯起眼。没看清名字,凭着本能按了静音键,手机滑落回包里。

她将滚烫的额头抵住冰凉的车窗玻璃,那一点冷意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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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压着颅内的混沌轰鸣。

感冒药的效力混着流感高烧,意识糊成一团粘稠的浆糊。再有点知觉时,车窗外是陌生的景象——惨白的灯光照着冰冷的铁皮管道顶棚,巨大的承重柱沉默地矗立。

她正处于地下车库。

驾驶座空了。

身侧车门被拉开,一股凛冽的寒气猛地灌进来,激得她浑身一颤,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了一下。

“还能不能走?”陈方聿的声音传来,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听起来有些失真。

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只能挤出一点嘶哑破碎的气音:“冷……”

身体骤然一轻,就被他打横抱了出来。她的脸颊不可避免地蹭到他微凉的衣襟,一股干净清冽的洗衣液味混合着极淡的烟草气息钻入鼻腔。

下意识想挣扎,又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个怀抱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硬邦邦的,却隔绝了车库的阴冷。

电梯平稳上行,冰冷的数字无声跳动。岑姝彻底失去了意识,瘫软在他怀里。

混沌的意识在暖意融融中缓慢漂浮。

岑姝感觉自己陷在柔软的云层里,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仿佛贴着耳廓,又像是从意识深处直接响起。

带着不容抗拒的蛊惑力,穿透层层迷雾。

“岑姝。”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是带着温柔探究的询问,轻轻叩击着她沉睡的神经:“可不可以和林希平分手?”

她挣扎着想听清,想回应,想质问这声音的真实性,但高烧和药物像沉重的枷锁,将她拖向更深的混沌。

这个突兀的问题,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侵入感,让她心尖发颤。

来不及分辨是幻是真,意识便再次沉沦下去。

再醒来,是被一股温润的米香唤醒的。

头顶是陌生的、线条极其简洁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她躺在一张宽大的深灰色布艺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实柔软的米白色羊毛毯,暖意融融。

视线有些模糊,她呆愣了好一会,才搞清楚些状况。

眨了眨眼,聚焦在不远处。

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陈方聿背对着她,正微微躬身,专注地搅动着砂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细密的气泡,白蒙蒙的热气氤氲升腾,模糊了他半边挺拔的侧影。

橘黄色的顶灯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沉默而坚实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粥的暖香和一种奇异的宁静。

察觉到她的动静,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醒了?”声音不高,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岑姝喉咙干痛得厉害,说不出话,只能低低“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很快,一碗熬得米粒开花,晶莹软烂的白粥被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旁边是一杯温水,还有几片白色的药片。

“吃了。”他言简意赅,把勺子递给她,自己则端着他那碗粥,倚在岛台边缘,慢条斯理地吃着。

粥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岑姝用勺子舀起一点,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滚烫的米汤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慰藉,胃里也泛起一点暖意。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室内暖气开得太足,烘得她四肢百骸都松懈下来,那点强撑的疏离和防备,似乎也被这暖意和食物的抚慰一点点蒸腾掉了。

一碗粥见底,空落落的胃被填满,身体里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力气。她捧着空碗,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碗沿,盯着粘在上面的一粒米花上。

—“和林希平分手”,再次在脑中闪过,带着一种模糊却强烈的真实感。

是陈方聿问

还是自己烧糊涂了产生的幻纷乱,脸颊更烫了。

室内异常安静,只有暖气风口细微的嗡轻响。

“陈方聿,”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

他停下动作,侧过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岑姝没有立刻看他,依旧盯着碗,“我挺讨厌你的。”人在虚弱的时候更容易敞开心扉,眼下的岑姝就是如此。

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那个梦,或者那个疑似真实的提问,此刻像催化剂,让她淤积的情绪找到了出口。

陈方聿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彻底面向她,将空碗放在身后的岛台上,双臂环抱,静静地等着下文。

岑姝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他一贯冷淡的眼眸里。

暖气熏得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带着一种病中的执拗和迷茫。“你总让我特别混乱。”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像踩进一团浓雾里,脚下是虚的,不知道往哪走才是对的。本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客厅里只剩下暖风机的嗡鸣,衬得两人之问的静默格外沉重。

他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颊,因生病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神情,那点粥带来的短暂暖意,此刻像细小的火星,在她坦白的催化下,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放下环抱的手臂,朝她走过来。

弯下腰,双手撑在她身侧。

距离很近,近得岑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意,那股洗衣液混合烟草的味道也变得更加浓郁,带着一种无声的,极具侵略性的存在感。

岑姝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脊背紧紧抵住沙发靠背,退无可退。

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不再是平日工作时的审视,里面翻涌着一种岑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探究,有混乱,或许还有一丝被压抑的,难以名状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碰触她滚烫的额角,试探那灼人的温度。

岑姝的心跳骤然失序,她屏住了呼吸,看着他靠近的手指,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到她因为高烧而显得格外红润,微微干燥的唇瓣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却又蕴含着一种危险的引力,让她忘记了闪躲,甚至忘记了呼吸。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滚烫皮肤的刹那——一股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汹涌地从她的鼻腔里涌了出来。

一滴,两滴……血珠迅速滴落在身下浅米色的羊毛毯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

两人都僵在原地。

还是陈方聿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迅速抽过茶几上的纸巾盒,抽出厚厚一叠,用力按在她的人中位置。

“低头。”

岑姝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了,顺从地低下头。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纸巾,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

好在鼻血来得急,去得也快,在他专业的按压下很快止住了。陈方聿扔掉染血的纸巾,又抽了干净的湿巾,动作温柔地不像是他。

他仔细擦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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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上和下巴沾到的血迹,眉头紧紧锁着,眼神沉郁得可怕。

方才那一点若有似无,几乎要燎原的暧昧,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目的血色彻底冲散。

气氛再次变得沉默,陈方聿将沾了血的毛毯拿起,扔进洗衣机按下程序,开口说:“我送你回去。”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错觉。

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车内的空气凝滞,只有车窗外不时传来的鸣笛声。

陈方聿开得很快,也很稳。岑姝蜷缩在副驾,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血渍痕迹。

车停在岑姝小区楼下。

单元门口惨白的灯光下,林希平正焦躁地踱步。他的旁边,则站着两个岑姝绝没想到会出现的人——同样满脸焦急的岑力维和孙雅莉。

两人面色凝重,尤其是岑力维,眉头深深拧着,眼睛紧盯着过往每一辆车,不错过任何与岑姝相似的身影。

岑姝的鼻子忽的酸了,车刚停稳。眼尖的林希平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师姐,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急死我了!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盯住岑姝苍白如纸的脸和衣襟上那点刺目的暗色血渍,脸色瞬问变得极其难看,“怎么回事?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他伸手就想把她拉出来。

“希平,我没事,就是感冒……”岑姝虚弱地解释,声音被夜风吹散。

此时,孙雅莉也快步上前,一把拨开林希平的手,力道不小。她直接弯腰探进车里,紧紧挽住岑姝的胳膊,将她半扶半抱地拉了出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母兽护崽般的急切和强硬。

“先回家,外面冷!”她看也没看驾驶座上的陈方聿,声音紧绷着。

陈方聿熄了火,推门下车。高大的身影在夜色和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神色平静,对岑力维夫妇微微颔首:“叔叔,阿姨。”

岑力维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先在女儿苍白虚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无法掩饰的心痛。随即,那目光便沉沉地,带着巨大压力,落在了陈方聿脸上。

孙雅莉已经半搀半抱着岑姝快步走进了单元门,林希平犹豫了一下,看了陈方聿一眼,也赶紧跟了进去。

单元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的灯光和声响。

楼下只剩下两个男人,沉默地对峙着。

“小陈,”岑力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冷硬,像结了冰的石头,“借一步说话。”

小区外不远一家通宵营业的茶室。

暖气开得很足,甚至有些燥热。清雅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却丝毫驱散不了两人之问那股凝滞的寒意。

白瓷杯里的茶汤碧绿,袅袅冒着热气。岑力维没有碰茶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对面端坐如松的陈方聿。语气开门见山,每个字都像是经过冰冻:

“姝姝当年那场车祸,”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是追去机场的路上出的。”

陈方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整个人紧绷着。他迎视着岑力维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辩解。

“人是侥幸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岑力维的声音里压抑着沉痛,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可这里,落下了病根。医生反复交代,最怕什么?最怕情绪大起大落,怕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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