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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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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不比寻常地界,一到晚上就刮起风来。

夜风顺写窗扇缝|隙刮进来,呛得人想咳嗽。

燕策被呛了下。

听见动静,卫臻踢他,被燕策抱住了,他讲没事。他当然没事,有事的是她。

瓶中花枝被风吹得厉害,眼看着要摧|折,只剩下可爱的甜软的花香漂浮在屋内。卫臻惦记着明日要让人多寻几个花瓶,把窗外的花都修剪下插进瓶里。

倏然间传来几下敲门声,燕策知道卫臻被吓到了,也听见她着急忙慌对着门口处扬声扯谎:“别|进|来,六郎睡着了!”

门外侍女应声退下。在卫臻身边的侍女其实都很规矩,根本不会在二人独处时直接进屋内。

她的解释太多余了。

第34章

卫臻捂着脸,又听见属于燕策的笑声,有些闷,且极短促,尾音很快就消失了。

昨夜睡得太晚,她今日无半分容人之心,等他亲完,旁的说什么也不肯,依旧用手挡着,不让他再亲她的脸和唇。

趴在他肩头|喘|吁吁,卫臻缓了一会子道:“我们打个赌,若你输了,就得听我的。”

她声音很|软,像羽毛挠在耳边,燕策摸|了摸上她散掠在腰后的长发,“赌什么?”

卫臻想了想,“我问你话,你要是说出‘白’字,就算输了。”

燕策应下,卫臻就指着外边黄花梨衣架上挂着的帷帽问他:“我帷帽的薄绢是什么色的?”

“素色。”他摩挲着她上臂内|侧,把岌岌挂在她肩头的料子一寸寸往下褪。

她手臂这里捏上去丰|腻|绵|柔,手|感很好。

卫臻又抬头望向窗扇明纸上的婆娑树影,“月亮什么色?”

“月色。”

卫臻开始有些恼了,挺翘的鼻尖皱了皱,“冬日里落的雪白吗?”

“对。”他抬手帮她把脸颊旁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

“对什么对。”终于,卫臻气得打他一下。

燕策本就没下去,被她打得偏了偏下颌,薄唇微|张|溢|出声喘。

卫臻听见这个动静忙不迭上去捂他的嘴,“你又叫什么!”

把她的手用掌心包住,从脸上挪开,他笑道:

“燕策。”

他叫燕策。

卫臻唇角往下耷拉着想生气,耷拉了一瞬又没忍住笑出声,“真烦人。”

俩人正一齐坐在床|榻|上,燕策把她往自己腿上抱,“是你让我回答你问题的,怎么比方才还多了。”

卫臻听了这毫无关联的两句,一下子就把脸颊埋|进毯子里,没再讲话,只给他留下截白|腻的后颈,和红|透|了的耳尖。

燕策哄了好一会儿,她才肯抬起头再看他。卫臻把毯子和里头杏色的布料一齐挪开,就这么在燕策怀里仰着脸问他:“白吗?”

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回答:“白。”

“你输了。”卫臻得意地戳戳他心口。

燕策把人往怀里|摁,像只大型犬抱着她不松开,嗅她颈窝处的香,“翘翘耍赖。”

“我不管,今天就是不——”尾音骤然变成一声闷|泣,说她耍赖,分明是他更胜一筹。

燕策手臂环上卫臻颈间,她脖颈纤瘦,他并没有用太|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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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勒她,卫臻的呼吸就已经乱了。

这样带来的压迫感比平日里站着被他从后面抱住还要强,卫臻无比直观地感受到两个人的身量差距。

夜里的风煽动灯盏内的火苗,把光亮匀匀抹开。

许久,蜡烛燃尽,唯有蜡液顺着高高的烛台往下淌。燕策下颌抵|在她颈窝,呼吸时卫臻被他气息扰得耳朵痒,催他去点灯。

燕策就这般摸黑下去寻了一支新的蜡烛点上,骤然跃|起的光亮让卫臻眼睫眯了眯。

她仍旧像原先那样软|趴|趴的,揪着底下的软枕,燕策顺手端了盏茶回来给她,“凉吗?”

卫臻渴得厉害,把一杯都饮尽了才讲话,“一点点。”这份凉意也刚好让她脸颊没那么烫了。

“凉怎么还喝光了。”他手摸|了摸|她小|腹,像是要给她暖暖。

卫臻以为他又要欺|负人,“你,你还不”直到被他抱着去了净房她才松了口气。

竹帘子落下来,遮隔了曾被她拿来打赌的月光,卫臻裹着燕策的衣裳坐在小杌子上,看他给浴|桶内兑热水。

水添|满了她才缓过劲来同他讲话:“你知道前日梁王妃下山了吗?”

燕策应了,卫臻又瓮声追问:“为的什么事啊,还特意到处散播些乱七八糟的,我总觉得怪怪的。”

水温正合适,燕策动作自然地将她身上黑色外袍搭在一旁,把人抱进桶内。

他没一同洗,就坐在她方才坐着的小杌子上陪着*,“因为段怀山伤重。”

卫臻在水里解|系带的动作一顿,想起前夜他穿着夜行衣出去过,“是你做的吗”

“是。”

刚要让他把一旁装着花|露的小瓶拿过来,闻言,卫臻也顾不上什么花|露不花|露的,有些担忧,“那梁王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啊?”

“别担心。”燕策不用她说,伸长手臂把花|露拿过来滴在水里,而后用手朝她肩头撩|了一捧水,“快点洗,这个时候别操心,过会儿水就凉了。”

这边浴桶薄一些,热水在里边凉得快。

两三缕湿发顺着细长的颈蜿蜒,堆在她锁骨处的小窝。系带本就松着,被水流冲得快要|散|开,她脸一红,放低了身|子,在水里解|开小|衣,借着水面和浴|桶遮住自己,伸手把小|衣递给他。

从水面探出的一截手臂肌|骨如玉,在灯下闪着很细|腻的光。“你知道梁王妃的名讳吗?年岁几何啊?”

这小杌子他坐着着实太小,膝盖直直抵在浴|桶外壁上,卫臻一伸手,系带就往下耷拉着落在他膝上,滴滴答答打|湿|了膝上布料。

燕策把她小|衣接过来,“这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她祖上是平江辜氏。”有些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但他还是道:“你若想知晓,我明日打听一下。”

卫臻应了,洗了一会子,抬头看他挑着那块杏色的布料一直没搁下,似有所感,“你你不准弄|脏,这件我很喜欢,以后还要穿的。”

“怎么脏?”燕策手肘懒懒架在浴|桶边沿,隔着氤|氲缭|绕的热气对上她视线。

“你少犯|浑,我自己的衣裳我心里有数。”

隔三差五就会少一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他像那条衬裙一样藏起来了,

“你最好藏好了,别让我再找到,若找到全给你烧了。”

燕策望着她,把手收回来,身子坐正了,视线缓缓往一旁移。

而后装作很忙的样子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搁在衣篓里,又起身去屏风另一侧洗脸净齿。

卫臻知道,他这是又心虚了。

**

翌日卫臻醒得很早,今个十五,早上要去韦夫人那边。

洗漱收拾时,燕策动作习惯性放得很轻,卫臻跟在他后面,用气音小声问他;“你怎么跟做贼一样。”

燕策笑了下:“往日里我出门时你都还在睡,习惯了。”

“我今日醒得可是比你还早呢!”她瞳仁黝黑湿|亮,说话的神情很是得意。

俩人一同净齿洗脸,谁都没有讲话,偶尔对视一眼,无声交换着情绪。

卫臻用根簪子松松把头发盘在脑后,整个人带着股子懒劲儿,还会把她擦手的香膏匀一些给燕策,让他跟她一齐涂。

燕策并不是个多安分的人,鲜少能从一些琐碎平淡的日常里获得快|意。

现下却觉得,跟她在一处,哪怕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也让人高兴。

但做还是要做的。

选今日要穿出门的衣裳时,燕策在卫臻身边来回晃悠,超级经意地让他注意到他的动作。

燕策在戴,腿环。

他里边的衬裤是黑色的,腿生得很长,膝以下是高筒马靴,膝以上,遒劲精壮的大腿上绑着道皮质腿环。腿环用用金属搭扣固定,旁边还绑了两柄线条冷硬的匕首。

马尾高束,穿着身裁剪很得体的骑装,衬得整个人修长落拓,峻拔英挺。腿环被衣摆遮住了,又会在他走动间露出来一点。

“好看吗?”他把她快荡悠到地上的披帛捞起来。

卫臻诚实点点头,又很快仰着脸不去看了,故意拿乔:“尚可。”

燕策笑着说:“那就是好看。”

顺手把披帛搭在她肩头,而后在她身旁的圈椅上坐下,燕策用膝盖隔|着衣裳|蹭|蹭她后腿弯:“好看你为什么不摸。”

“我才不是这种随随便便的人。”她也怕一摸就摸出些有的没的。

燕策平日里并不这么穿,他打架喜欢用腿,如果绑着腿环,时不时会露出来,看起来着怪怪的。但是他这两日好像隐隐约约察觉到,卫臻很喜欢他在身上绑这种皮带,每次绑着的时候,她给的反馈就格外多。

卫臻深知,她不是随便的人,可燕策是。

生怕他又突然犯起浑,她当即去妆台前打开好几个装着唇脂的小罐,挑挑选选,装作很忙:“今个可不能晚了,上次去太太那边,还是大姐姐来喊我,我才知道。”

指腹点了抹红,涂在唇瓣上,对着镜子抿抿唇涂匀,又重新换了一对粉玉耳坠,卫臻透过镜子对上燕策视线,“你注意着点,到辰正了喊我。”

很快,燕策就提醒她,“到了。”

其实还有一刻钟。

只是这般告诉她时间紧俏,路上卫臻为了走快一些,就会同意他牵着她手走过去。

吠星跑在二人前头,刚进韦夫人院里就被一只很大的鸟吸引了注意力,这种鸟它还是头一回见。

大鸟冲吠星哈气,一边哈气一边用灰褐色的翅膀扇它,吠星吃了一堑又一堑。

“这鸟怎么跟猫一样会哈气。”燕敏瞧着直乐呵。

韦夫人院里的郝嬷嬷接话道:“就算人打架,也是要吼几声助助威的。”

燕策垂眸对上卫臻视线,幽幽道:“别看我,我打架的时候不叫。”

卫臻很小声贴着他讲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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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被我扇的时候叫了!”

燕策:“”

他正处于对她情窦大开、一直开的状态,她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把他拖入一些二人独处时的记忆里。

偏生卫臻把他拖下去后,就提裙走开,过去和燕敏靠在一处了。

第35章

卫臻和燕敏聊了一会子,偷偷回头看燕策。

小元正蹲在他的椅子旁逗吠星玩:“我最喜欢,最喜欢这种小狗。”

“它也最喜欢人。”燕策笑了下,随口接话,余光一直在注意卫臻。

卫臻经常跟他抱怨,讲被他压着颈窝时腰很累,眼下燕敏坐没坐相地靠着她,她倒是不嫌累了。

直到上膳时卫臻才回来,燕策看着她走近,自动把腿微微往她那边晃了晃,调整成一个很好|摸的样子。

很遗憾,卫臻坐下后就规规矩矩用早膳,哪怕被他的腿挤得双膝|紧|并着,也并没有把手搭在他腿上。

燕策在桌底用膝盖轻轻晃了一下她的腿。

吓得卫臻咀嚼都停了,夹着块芸豆卷不上不下的,怕被人察觉,她又低下头,装作正常地小口小口吃着。

一桌子人一齐用膳,搞不懂他胆子怎么可以这么大。

担忧了几瞬,卫臻才松了口气,燕策很规矩地没继续乱来,只是用膝盖乱晃,吓她一下。

她低头瞧了眼,他腿环正上方有个金属小环扣,也是用来挂匕首暗器一类物件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往那个环扣上挂,就那么悬着,空着,袒|露|在她眼前。

像是特意留出来,让她把手指|穿过去|摸|他。

又好似,远不止有这么点用处。

用完膳坐在一起话家常,燕敏让燕策把他手边的贡柑给她一个。

贡柑圆滚滚地垒在盘中,色泽橙黄,表皮泛着点红,看起来就很好吃。

燕策拿了两个,一个给燕敏,另一个搁在卫臻手边。

“好甜,这个时节还有贡柑啊。”燕敏感叹道。

郝嬷嬷在一旁侍候着,她道:“一直用石灰裹着存在地窖里,能搁好久,这是最后一批了。”

卫臻看燕敏吃得香甜,也把手边的贡柑捡起来,破开皮尝了一瓣儿,汁水丰盈,甜中带着微微的酸,果肉细腻无渣,舌尖一压就化成了水,确实好吃。

但已经用过早膳,吃了一半她就不想吃了,在桌子底下悄悄掰了一小块,塞给燕策。

等燕策把这一小块吃了,她又塞过去剩下的一块。

燕策低头瞥了一眼,卫臻另一手正轻揉|着自己的肚子,她每次用完膳都会说自己吃太撑了,腰间束带该松一松。可他却总觉得她过于纤瘦平坦,有种可以拓|出他轮廓的错觉。

吃完她给的贡柑,卫臻又塞过来一点,燕策下意识接过来吃了。

他察觉到这次不是贡柑,想看,但是手已经更快一步送入口中了。

像吃了一口木头渣,或是一嘴土,味道还发苦。

燕策最讨厌吃涩口发苦的食物,人前他忍着没吐出来。

朝卫臻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她面前堆着的果壳,知道了她方才给他吃的是香榧,且没有去掉果仁外那层黑衣。

卫臻见这人皱着眉头望向自己,想起他吃不了番梨,不会连香榧也不能吃吧。

往外走的时候,卫臻忍不住扯着燕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你方才怎么回事,香榧也吃不了吗?别又吃坏了赖我。”

“太苦了。”

“就你娇贵,我自己也吃了,哪里就苦了。”

俩人正说着,前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走近了一看,是吠星跳进泥堆里了。

前两日大风冲毁了几株花木,早上移来几棵重新栽种进去,眼下刚浇过水,土还是湿的,吠星已经在里面滚了好几圈,浑身裹满了泥。

燕敏先前被满身泥点子的吠星蹭过,眼下有经验了:“千万别看它!别发出动静逗它。”

等吠星玩够了从泥堆里跑出来,祝余摘了两片大叶子,把它整个裹起来,准备抱回去洗洗。

吠星被裹得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伸着舌头,哈赤哈赤的,燕敏忍不住逗它,“笑这么高兴啊。”

卫舒云刚过来找燕敏玩,“狗哪有表情。”

“当然有,就算是热的时候,狗挨骂也会闭上嘴。”

卫臻又扯了扯燕策的袖口,燕策俯身听她小声讲:“你被我骂的时候都会张着嘴。”

燕策:“”

又来。

他反手抓住她手掌,捏了一下,力|道有些|重。

卫臻觉得要被攥得麻了,而且任凭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松开。

燕策没在这久呆,很快就牵着卫臻往外走。他步子迈得太大,卫臻有些跟不上,另一手上来掐他:“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你该出门了。”

眼瞅着离正门越来越近,卫臻难得认怂:“我错了,不在外边逗你了。”

燕策轻哂:“晚了。”

说完就抱着她上马,扬长而去。

他骑|得太|快|了,卫臻被|颠|得有些|疼,一手在身前抱着自己,另一手紧紧抓着他手臂防止摔下去,心里还担忧着怕这人把她带出去犯浑。

察觉到卫臻的不安,燕策把她抱得更|紧,他的声音被风刮走一半,另一半留在卫臻耳畔:“别怕,摔不了你。”

卫臻没讲话,歪头用脑袋朝他下颌撞了一下。

等燕策勒马停下,就见卫臻板着一张脸,跟她说话也不理人。

把她从马上往下抱的时候,卫臻还趁机踩了他一脚,劲儿不小。

卫臻其实没多生气,但她想好了的,只要她先发制人对燕策发脾气,他就不敢跟她乱来了。

这边的路从近处看没多陡,但整体地势很高,防止意外,燕策想牵着卫臻的手,她不让,他就攥着她袖口。

“你给我攥皱巴了!”下马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你把手给我。”

卫臻不情不愿的,但是四处望了望,还是把手递给他了。

燕策的马在他们身后站着啃路边的草,偶尔一两声温驯的鼻息,二人登高而立,远处苍翠的山峦层层叠叠,银带似的河水从山涧折出来,阳光下粼粼地蜿蜒着,山风拂面,叫人心里舒畅,是和在院里呆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比苍翠更远的地方卧着城池的轮廓,与城池相反的方向竖着一座山崖,并不是附近最高的,但是形状很奇特,卫臻指着问他:“那座崖叫什么?长得像鹰嘴。”

“鹰嘴崖。”

“你又糊弄我。”二人的手正牵着,她用力掐他掌心。

燕策吃痛,把她手攥得更紧,声线里裹挟着笑意:“真的,就叫这个名字,不信我一会儿找地志舆图给你看。”

卫臻轻哼一声,勉强信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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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大河是不是就流向那个鹰嘴崖?”

河流消失在密林深处,站在这瞧不出流向。

燕策看她一眼,“翘翘如何知道的。这条河地上部分在前朝经过两次改道,现今流向东北方,而地下部分最大的分支确实流向鹰嘴崖那边了。”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益州多的是山川河流,我从小长在那,若是像这样站得高高的,瞧一眼就知道底下的河怎么个淌法。”

她成日里懒洋洋的,却又会好些这种“小法术”,能闻出来天要不要落雨,还能一眼看出河脉走向,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新的法术。燕策轻轻挠了挠她掌心,夸她:“翘翘比军中的斥候还要厉害。”

卫臻绣鞋在地面点了两下,心里轻飘飘的,忘记还要假装跟他生气,“你今日不当值啊。”

燕策应了声,“带你出来转转。”

早就想骑马带她出来了,且别院离虎贲营京郊驻地更近一些,骑快马只要不到半个时辰,想带她过去看看。燕策总觉得,他几乎日日都要去的地方,该留下点她的痕迹。

在山上转了转,燕策就带卫臻去了他在营里休息的帐子,这边离练武的地方有些距离,周围只几个手持长矛站岗的护卫。

卫臻头一回来这种地方,透过帐子缝隙往远处瞧,忽然“哇”了一声。

燕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一群赤|膊的兵卒在|操|练。

“那几个耍枪的身条好看。”若不多看几眼,卫臻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燕策:“”

不是为了让她看这个。

她无端联想,“你在外面,也那样吗?”像那群人一样赤|膊。

也并非无端,只怪燕策这两日在穿戴上的事小心思太多。

“我只给翘翘看。”

卫臻很快被燕策拉进帐内,“我就这么进|来了啊。”

“嗯?”燕策没懂。

“话本里女子去营中都要打扮成郎君的模样,而且要偷偷地。”

他笑道:“没这么多拘束,营中还有女将。”

卫臻在帐内四处看了看,收拾得很干净,陈设十分简单,莫说府中,甚至连劭山别院里的住处都比不上,唯一勉强算得上装饰类的陈设就是个很小的书架,上头摆的也全都是兵书。

“你以前就宿在这里吗?”

燕策点点头,“成婚前经常住在这。”婚后他才开始每日往返于营中和国公府。

拍了拍小榻上整齐叠放着的被褥,卫臻在边沿坐下,又猛地站起来。

不能坐在榻上,总觉得会莫名其妙发生些什么。

燕策刚翻出一本地志,看着她这幅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好笑,在椅子上坐下后,把卫臻往自己腿上拉,给她吃定心丸,“没想旁的事,只带你过来转转。”

这是个危险的位处,卫臻不敢坐,他又道:“外边没人,离这边很远。”她这才犹犹豫豫着面对面坐在他腿上。

这种精细度的地志并不涉及军事机密,在书铺也能买得到,燕策翻开画着周边地貌的那一页给卫臻看,还真叫鹰嘴崖。

燕策开蒙后也有一段很爱看闲书的时候,他一边翻地志,一边给卫臻讲与这些地方相关的奇闻异事,并不全是真的。

京郊城外几十里有座亭桥,底下镇着条渡劫失败的白蛇。

玄妙观第一任观主的两个弟子瞒着师父偷跑下山结为夫妇。

山上的兔子精能化成人形作威作福,倘若被捉住,会哭会讨|饶

燕策正讲着,突然毫无征兆地啄|吻她一下,“吃什么了。”

离得太近了,她唇上的甜香被他很清晰地捕捉到。

卫臻捏捏腰间鼓鼓的小荷包,“方才吃了糖。”

荷包的玉兔纹样绣得很精致,因为装了物件儿在里面,显得圆滚滚,无半分传闻怪志中兔子精的神气模样。

卫臻刚要问他要不要吃,唇瓣就再次被他吻住了,燕策手上的书也掉在地上。

她就知道不能跟他单独呆在屋内。

起初她还能抓着他的|腿|环,后来被他抱得越来越近,整个人都被他摁在怀里,她就没机会抓了。

全然陌生的环境,卫臻心里没个着落,只能依靠着他,一边寻求他的庇护,一边躲他。

两个人的衣裳都穿得齐整,与来时无异,只抱在一处亲|吻|着,他也并没有主动欺负她。只怪,用膳时曾被她注意过的那个金属环扣,刚刚好。

不,不好,半点都不好。

外边的旌旗被风吹动,舞在帐|顶,猎猎地响,投出一片乱乱的影子,卫臻眸中氤|氲着雨雾,潮|意缭|绕,被燕策膝盖察觉到,他觉得自己捉住了山上的兔子精,但他并不发善心,只抱着她恶劣地提醒:“这里没有你可以换的。”

旌旗纷飞的影一层层浅淡,直至被眼睫彻底遮隔。大抵是被燕策的话语震慑住了,卫臻搂|着他的脖颈不住地|抖,唇瓣被他亲得有些|疼,她想咬他又不敢,生怕给他留下印子连累自己。

等到风停,旌旗搁浅在帐|顶|的篷布上,半分都错不开。现下还不到午时,并不耽误回去。

卫臻眼皮薄薄的,透|着层粉,燕策低头亲了亲她:“今日好早,喜欢来外面吗。”

第36章

卫含章应约来了敦化坊一处僻静宅院。

梁王妃手执茶壶,热气袅袅升腾,匀齐绿亮的雪芽在茶汤中舒展直竖,“这日铸雪芽,是卫郎年少时最爱喝的。”

卫含章喉间微动想开口说什么,又有些哽住,端起茶盏浅啜半口,叹了口气,“还同当年一样。”

“卫郎说的是茶,还是人?”指尖轻抚茶盏,不待卫含章回答,梁王妃继续轻声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我知你有苦衷,”卫含章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你近些时日还好吗?”

梁王妃摇头,用绢帕掩面,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怀山和臻姐儿的夫婿,两个孩子不知怎的起了龃龉,怀山已是吃尽了苦头,卧病多日。他是我和青儿日后的依仗,若是闹大了,闹到王爷跟前,我该如何自处。”

卫含章想说些什么,梁王妃忽然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卫郎能不能同臻姐儿说和一下,不要再让那燕六郎”

不待她言尽,卫含章已颔首:“都依你。”

**

从营里回到别院,用过午膳燕策出去一趟,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才回来。

他进屋时地上摆了好几个敞着口的箱笼,卫臻正带着侍女收整日用物件。

只留下今晚和明早必须要用到的,其余的都分门别类收起来。

卫臻把毯子也搁进箱里,忽而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抱着毯子哭过了,也没有再突然想要主动摸别人。

大概是因为现在燕策每天都很黏她,过于黏人了。

卫臻听脚步声知道是他,没抬头,仍蹲在地上整理衣裳,“怎的这般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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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说明日就要返程,往年也是这个时候回去吗?”

“昨日陛下诏太子回京,因此我们也要提早几日回去。”燕策摆手屏退了屋内侍从,“你昨日问的,我打听到了。”

卫臻手上动作停了,仰起头看他,示意他继续讲。

因为是私下议论皇室宗妇,燕策跟着在卫臻身旁蹲下,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梁王妃母家平江辜氏,名云鸿,年三十有八。”

“哪,哪个鸿?”

“飞鸿的鸿。”

卫臻直直盯着他,过了几瞬才眨巴眨巴眼睫,垂下头。

好巧,父亲为阿娘起的小字叫若鸿。

脑海中有什么大胆的想法一闪而过,又被卫臻本能地否决了。

父亲爱重阿娘,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认知自小就埋在卫臻脑海里,根深蒂固。

即便是阿娘离开后,父亲也一直惦念着她,未曾续弦,也无妾室通房。

双亲恩爱,事事顺遂,因此在阿娘过世之前,卫臻的日子一直十分圆满,无忧无虑。

她的孩童时期是轻盈的,闪着光的。

不会有旁的可能。

卫臻缓缓舒出口气,继续收整衣物。

“放错了。”燕策把她手底下的衣裳轻轻|抽|走。

从那些已经放好的能看出来,卫臻是按照衣裳款式和颜色大体分类的,但眼下她把条白色的衬裙搁在了一叠黑色外袍上面。

“谁说的,我就爱这么放。”卫臻低着头把衬裙夺回来。

“为何突然关心起王妃的事?”

燕策原以为是因为段怀山,卫臻才会注意到梁王妃。

可是他忽然发觉,卫臻对梁王妃的好奇,远胜于听他讲段怀山的事。

“不能问吗?嫁与你,这也不让问那也不让问的。”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抠着箱子边沿的凹槽,语气强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纸老虎一样。

燕策知道她在用她擅长的方式敷衍他。

等了几瞬,她始终没抬头,燕策用下颌蹭|蹭|她毛茸茸的发顶,终是没有继续逼问。

“又压|我,腿要麻了!”两个人正一齐蹲在箱笼旁,若不是有前边的箱子靠着,卫臻已经撑不住了。

燕策直接抱着她站起来,“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我得盯着这些呢。”很多物件儿需要她过目,不能完全撒手交给底下人。

燕策原本是想和她一道躺会儿,闻言改口:“那我来收拾。”

卫臻人躺在榻上,看起来很是安分,声音却时不时就要飘出来一两句:

“我的衣裳深色和浅色别搁在一块。”

“妆匣留着让兰怀收拾,你别上手给我弄坏了。”

“鞋袜方才好像踩到水了。”

燕策这才走过来,手上还拎着一双新的绫袜。

他坐在榻边把她穿着的那双褪|了,一手捏着伶仃纤|瘦的脚踝没松开,另一手作势要解|开自己腰|间革带,对她似笑非笑的:“不喜欢一个人睡?”

“你,你敢。”卫臻直接拉高被子,把整张脸藏起来。

燕策没再继续逗她,给她换上绫袜,就去继续收整箱笼了。

听见人走远了,卫臻才把被子往下拉开,望着燕策和吠星一人一狗蹲在那的影子,眼皮缓缓阖上。

**

翌日,车马劳顿回到国公府,卫臻命人套车把卫舒云送回卫府后,原想回自己院里补觉,没想到韦夫人那边来人,请他们去一同用膳。

卫臻应下,被燕策牵着往莲心堂走,“好困,今个起太早了。”

“要我把你背过去吗。”

正午的日头有些大,卫臻被晒得睁不开眼,面颊红扑扑的,两只手扒拉着他胳膊,几乎是挂在上面,“不要,你走快点儿呀。”

今日回城路上,韦夫人遇见辜二太太的车架,辜家是梁王府的姻亲。

这辜二太太早些年未出阁时就与韦夫人不对付,后来各自嫁为人妇,二人也不再像年少时那般剑拔弩张,只维持着疏离的客套,从无深交。

今日这辜二太太竟一反常态,主动来找韦夫人说话,且话里话外都洋溢着股子不寻常的得意劲儿。

年轻时经历过夫家的兴衰,十几年来韦夫人这种事情上已变得极为敏锐,深知高门大户的夫人们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牵扯着朝中势力博弈。

莲心堂里,韦夫人只喊了几个亲近的儿女过来,没叫旁人。

等到小元吃饱了被嬷嬷抱走,韦夫人也搁了筷子,将辜二太太的事说与众人听。

以此提点女眷们,往后与人交际往来时,留心亲疏远近,免得一时不察,说了不当的话,“尤其是你。”这话是对燕敏说的。

燕敏只吃着自个儿跟前的菜,乖乖点头,并不在这个时候顶嘴,韦夫人又低声道:“如今太子与梁王,是个什么形势?”

屋内唯燕策一个郎君,这话自然是问他。

燕策想了想,捡能说的讲:“梁王向陛下举荐了一名道人,此人自称通晓长生之术,陛下龙颜大悦,下旨命工部修一座宫殿,专供这道人开炉炼丹,”

他一边说事情,一边把方才卫臻给他的油栗捏开,剥去上面那层涩|口的薄|衣,放回她碗里,

“太子劝谏,讲战事方休未满三年,此时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陛下因此动怒,罚了太子。”

说完,燕策不动声色地看了燕姝一眼。

卫臻听了心里也惴惴,回了院里又拉着燕策问话:“梁王现下圣眷甚隆,他日后会不会”

燕策摇了摇头,又安抚道:“别怕,不会叫你有事的。”

“我自是知道在府里呆着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我就是不想让那段怀山日后爬到更高的位处。”

“听翘翘的,”他哄她的语调很疏懒,仿佛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能做到,

“别想了,肚子不涨了就去睡一会儿,你去之前困得都要睁不开眼。”

说完微俯下|身,揉|了揉|她小|腹。

卫臻确实整个人困恹恹的,吃饱了之后就更乏了,揉|着肚子躺下。

不多时听见燕策往外走的动静,很轻,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再旁的她就不知道了,很快滑|入梦乡。

这一觉,卫臻又梦见了段怀山,但她已经不似上次做噩梦时那般害怕了。

卫臻蓄起十成十的劲儿,搬了几座山朝段怀山砸过去,就骑着马一直跑。

今日的马儿却跑得无比的慢,路两边的景致像帐子被风触动,只摇|曳,并不往后|退去。

山,慢|悠悠|晃,川,软湉湉淌。

“快|点儿呀。”卫臻生怕被追上,紧攥着缰绳,不住地甩起马鞭催促。

催完就又听见那道散漫低哑的音:

“听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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