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6私心(2 / 2)
古时候官官相护,大抵也就是因为官员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名义上却是为了所谓朝廷的威望。
魏广德是在下午才看到这份卷宗,看到三司主审的签字,还有刑部的印章。
对这个处理结果,魏广德很有意见。
曾省吾显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来做,因为刑部报上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结果。
而既然知道,还往上报,那就值得玩味儿了。
魏广德昨日可是在曾省吾面前表达了处置意见的,就是想影响卷宗最后的判罚。
一瞬间,魏广德就动了改曾省吾的念头。
刑部尚书已经到头了,改迁,那就只能找个由头,打发他去南京打理一部事务。
虽然看上去是平调,但绝对是降级,所以还得找到曾省吾失察的理由才能操作此事。
魏广德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刑部虽然不重要,可还真少不得人。”
早先处理这种事儿,都是魏时亮在操作,魏广德只需要把结果告诉他就可以了。
现在魏时亮调户部,去给张学颜打下手,刑部大堂上还就真没人可用。
现在,就算不打算掌控一部,魏广德也要安插个侍郎在里面,方便他做事。
不然,六部上的条子,都不能让他满意,这首辅做起来就太憋屈了。
魏广德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心思,脑壳里已经寻思着该怎么安插六部的人,已达到他能掌控六部如臂使指,又不给人指摘的理由。
让出一些尚书位置,不能全占了。
但侍郎位置得住了,才有在堂上的发言权。
还在回乡路上的张居正,怎么也没想到,他留在京城的,想要做他这边和魏广德之间润滑油的曾省吾,此时在魏广德心里已经彻底失势,被打上了不可信任的标记。
虽然,曾省吾和魏广德算是老友,但也仅限于此。
魏广德不会动他,但也不敢再随便用他。
既然已经不信任曾省吾,那他的想法,魏广德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Ag......"
魏广德对此只是一阵轻笑,昨日上午他去乾清宫的时候,可是把这个案子给万历皇帝分析的很透彻。
再有这是万历四年发生的惨事,小皇帝心里肯定就像插了根刺一样。
他以为这份卷宗拿出来,自己只能要么妥协,要么修改判词加重处罚,那样会让朝中百官自危而惧怕疏远自己。
魏广德铺好纸,提笔开始票拟。
他并没有说加重对翁大立、张国维的处罚,而是叹息冤死荷花等人所受凌迟酷刑。
凌迟极刑,即割肉离骨,断肢体,然后割断咽喉,民间俗称剐刑。
其实在古籍中,多不写凌迟,而是用磔刑。
作为一种极刑令人闻风丧胆,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受刑者需经历割肉离骨、断裂体之痛,最终才被割断咽喉,结束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魏广德刻意放大凌迟的痛苦,自然就是唤醒万历皇帝心中那点正义感。
让无辜之人惨死,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就带过去。
不过到最后,魏广德思虑良久,还是写道:“磔刑太过残忍,请陛下准许,非证据确凿之残忍凶犯不得适用此刑。
此刑罚实在有伤天和,窃以为少用不用为宜。”
魏广德写完票拟,又反复检查两遍才算满意。
“芦布。”
对着门外喊道,等人进来后就吩咐道:“交给宫中内侍,直接送乾清宫,不必走司礼监。”
算不得正式奏疏,只是提前给皇帝知会消息,所以直接递到御前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赌万历皇帝的反应了。
果然,案件卷宗递上去半个时辰后,乾清宫就有内侍前来召唤。
等魏广德走进乾清宫,还只是站在大殿门前,外面侍立的小内侍就给魏广德打着眼色。
显然,他是要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魏广德其实并不奇怪,只是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这就是宫里有人的好处,这个内当然不是冯保的人,而是安插在乾清宫的内应,由他时刻把皇帝身边发生的事儿告诉他,就是个眼线。
关于这点,陈矩是没有瞒着魏广德的,也是怕关键时候出问题。
毕竟,现在魏广德可不是等闲,已经是当朝首辅。
其实不止乾清宫,就算是内阁,也有陈矩的儿子、孙子。
虽然指挥不动这些内侍,但正常的要求,还是都能办到的。
包括这次递卷宗来乾清宫,就是找的陈矩的干儿子来做这个事儿。
只是在门前停留的片刻,看似是在等人进去通传,魏广德已经听到里面万历皇帝的咆哮。
“尸位素餐,不知廉耻.....”
等到魏广德被传召进殿后,万历皇帝虽然没有直接破口大骂,但也充分表达出了对是三司结论的否定。
“魏师傅,你说说,翁大立,直接导致三位无辜之人惨死,还是受尽凌迟酷刑,居然只是简简单单罚俸了事,天理何在......”
曾省吾之前也没想太多,所以在第一份卷宗出来的时候,他就审问过所有参与办案官吏,包括当初因为反对翁大立一意孤行而被排斥的吏狱。
他们自然不会给翁大立说好话,也不用可以抹黑,直接实话实说就是,也足够所有看过卷宗的人明白,这件冤案其实源头在张国维,但最重要的推手却是翁大立。
本来刑部侍郎应该是理性断案,可翁大立却直接选择用屈打成招的方式快速处理此案,即便遭到同僚反对依旧一意孤行,罪责难逃。
“朕已经批了,从严从重。
朕不信任刑部、大理寺的人,此案由内阁组织三司重新商议处置。”
说完,万历皇帝挥挥衣袖,张鲸就从御书案上拿起那份卷宗,双手递给魏广德。
魏广德接旨后出了乾清宫,这才打开看了眼,和他想到一样,皇帝的意思很明确,翁大立不配为官,而张国维这个锦衣卫就别回来了。
“不准回京,那就发配戍边,没有期限那种。”
魏广德心里嘀咕一句,觉得这好像比杀他还严重。
虽然不死,可边境苦寒,够让这位养尊处优惯了的官老爷好好喝一壶的了。
“让他去辽东好了,那里多苦,有钱也没处使。”
魏广德心里有了计较,回到内阁,先把张四维、申时行召来相商,之后才是召集三司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