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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凯泽继续说道,“你已经递交辞呈了。”
伊桑冷静地看着凯泽。
凯泽好像慌了神,让焦急地说道:“对不起,伊桑,但这是我的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了。”
伊桑厌倦地点了点,然后说道:“好。”
说完,他站了起来,打算出去透口气。会议室有七八个人,他一直感觉自己喘不上气。
“伊桑。”凯泽拉住了伊桑的手,然后低声说道,“你不要恨我。”
伊桑微微一笑,抽出手离开了会议室。
伊桑在楼下找了条长椅坐了下来,然后打开了社交媒体。
凯泽的工作见效快极了。伊桑刚一打开智能设备,话筒里就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啊!Alph王子爱上平凡Bet,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伊桑立刻划走。
一连几个都是类似的内容,视频内容都是两人的“甜蜜互动”照片和视频。
伊桑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那间办公室窗户,心想,凯泽每年得花不少钱在舆论公关上吧。
看了几条,伊桑忽然想起了那个“小O茶话会”,于是点进了他的主页。
然而,小O茶话会居然没有蹭这个大热点,视频更新还停留在昨天。伊桑点开评论区,第一条就是求更新求分析的。然后,楼中楼解释道,“茶茶在粉丝群里说了,遇到一个1v1咨询的大客户,签了保密协议,这段时间都不会更新了。”评论区一片哀嚎。
真好,希望他发财。伊桑熄了屏。
回程的飞行器里,伊桑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舷窗上,看着下方天穹星流光溢彩的道路,像一条条锁链,将这颗星球捆绑得密不透风。
我当初,是为什么决定来天穹星的?
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不是决定再也不会回天穹星了吗?
那为什么他现在这里?
伊桑转头看坐在旁边的凯泽。
他还在不断地和别人通话,用一种冰冷且异常精确的语气发出每一道命令。
凯泽感觉到了伊桑的目光,把手伸了过来,用他宽大手掌包裹住了伊桑的双手,冲他温柔一笑。
伊桑又低下了头,看着凯泽的手,想起来了。
他是为了凯泽,才重新回到天穹星的,是因为凯泽许诺在天穹星给他一个家,一个不同于无忧宫和游隼号的,全新的家。
伊桑拉着凯泽的手,放在了自己柔软的腹部,而后冲着凯泽展颜一笑。
凯泽已经转过了头,冲着窗外,言辞严厉地冲着通讯那头的人说话。
于是伊桑又低下了头。
伊桑第二天比平时起床迟了一些。在游隼号上独自生活的十年,在安卡的陪伴下,他养成了极为规律的生活习惯。然而,在天琴星和天穹星上,这些习惯正在被打破。
他先打开智能设备,看了一眼船主论坛。
首页上果然全是他的“绝美爱情故事”。
他和凯泽在大学时期的“合照”被贴得到处都是,甚至有伊桑的“室友”在网上后知后觉的爆料:原来伊桑的恋人居然是凯泽殿下!我说他怎么一直那么神秘!
凯泽的个人历史也被挖了出来。
公众似乎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个低调的三皇子殿下,居然如此英俊、优秀、有领导能力。
从凯泽大学时期的成绩单,再到他驾驶机甲进行模拟对战的影片,再到他在军部实习时候提出和主导的征兵改进方案,再到他成为天穹星近地卫队的创始人和亚特兰大号的指挥官,这一切都被公开在了星网上,引来一大片羡慕和赞叹。
一夜之间,舆论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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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们从对权色交易因人设岗的痛恨,忽然转向了“这下不得不嗑了”的绝美爱情和对凯泽的激赏。
伊桑看着船主论坛,心里有点莫名其妙。
是的,路人缘是挺重要的。但星穹神圣帝国是一个选举君主制下的帝国邦联,公众是没有办法决定下一任皇帝是谁的,最终的决策权在选帝侯会议。凯泽真的有必要在公众舆论上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吗?
然而,伊桑还没想完,凯泽就旋风般地冲了进来,搂着还迷迷糊糊的伊桑,在他颊边亲了一口,拍了张照片。而后,凯泽急切地问:“伊桑,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发出去吗?”
伊桑点头。那么多假照片都发了,一张真的又有什么不能发的。
伊桑健完身喝水的时候,才再次摸出了自己的智能设备。
……这下好了,所有的社交媒体第一条都是凯泽和自己的“床照”。
照片里的伊桑的黑发柔软地散下来,盖住了他光洁的额头,让他苔绿色的眼睛更加显眼,他脸上还有点似醒非醒的迷糊感和一丝疑惑。凯泽从背后环着他的身体,金色的发丝垂在脸侧,一双冰蓝的眼睛里全是伊桑。他侧着身,半个脸颊和嘴唇已经贴在了伊桑的右脸上。
凯泽什么也没说,只是发了这张照片。而后,天穹星近地卫队发布了详尽的解释,说明伊桑是依靠自己的实力,通过考核之后才登上亚特兰大号的。而且,事件发生后,根据任职回避原则,伊桑已经主动辞去了亚特兰大号领航员的职位。
伊桑一连刷了五分钟,几乎全都是自己的照片,间或夹杂这点如何维护飞船引擎之类的科普视频。到最后,伊桑终于不情不愿地保存了那张照片。
这是伊桑和凯泽唯一的合照。
于是,一场舆论风波就这样安然度过。唯一的后续是当年天穹星军事学院飞行学院的招生分数水涨船高,许多本没有参军计划的优秀考生报考了这个学院。
伊桑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成功端上铁饭碗的优秀毕业生已经主动请辞了,怎么还有人往这个学院扑呢?
但是,正因为伊桑已经“辞职”了,天穹星军事学院顺势发了公告,公开了暑期课程的目录和授课教师与助教。
因为伊桑的关系,这个文件又被广泛传播。
伊桑刷着船主论坛,点赞了一个嘲讽天穹星军事学院课程设置帖子。
但也因此,伊桑的压力极大。他本来以为顶多教十几个Bet小朋友怎么驾驶小型飞船,但在课程目录公开后,他担任助教的选修课很快爆满,并且加开了第二和第三班。东拼西凑下来,他居然要给一百五十个人上课……
那一定是一片壮观的南瓜园地。
第22章 我的船长你就像北极星一样坚定不移。……
一来二去,很快就到了伊桑的生日。
伊桑本来已经忘了这个日子了,他每天忙到喘不过来气,试图逼迫自己在一个月里完成了飞行学院四年的学习任务。他甚至没有时间理会居住在无忧宫当中的那个假的“莱安万瑟伦”,更别说其他了。
凯泽最近也很忙。八月份是星穹神圣帝国成立三百七十五周年纪念,届时将会有一场盛大的阅兵,这也是凯泽一手创立的天穹近卫部队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凯泽每天早出晚归,像一颗遥远的、自行运转的星辰,只在深夜短暂地划过伊桑的轨道。他们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虽然伊桑自己也忙,但是,每天在堆积如山的书本中醒来,感受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和空气中凯泽那日渐淡去的、冷杉味的信息素,还是让他觉得火大。那是一种被放置、被遗忘的、无声的愤怒。凯泽费尽心思把他留在天穹星上,就是为了冷落他的吗?
因此,在六月六日,伊桑生日当天,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书房,准备和往常一样,独自面对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餐时,却发现凯泽站在一片摇曳的烛光中,端着一个小小的、甚至有些丑陋的蛋糕。
蛋糕上的烛光跳跃着,在凯泽那张英俊得近乎不真实的脸上,投下柔和的、晃动的阴影。
伊桑心头那团无名火,在一瞬间被浇灭,化作了无法言说的、滚烫的酸楚。那酸楚沿着他的喉管一路烧灼而下,最终沉甸甸地坠入胃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昏暗的,点燃了蜡烛的房间,庆祝一个生日。
伊桑和凯泽都心知肚明,伊桑喜欢这样。
凯泽和着有些失真的机械电子音,轻轻地哼着生日歌,一步步走向伊桑。那双冰川蓝的眼睛里,倒映着跳动的烛火,更像是两簇幽蓝的鬼火,要将伊桑的灵魂整个吸进去。而伊桑的脸,就在那片小小的、温柔的火光中,无所遁形。
伊桑几乎是狼狈的别过眼,他抓耳挠腮学习了一个整个晚上,感觉脸上油乎乎的,根本不敢和俊美的如同天神般的凯泽对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快又乱,撞得他胸口生疼。
“祝你生日快乐~”凯泽唱完了最后一句,也走到了伊桑面前。
就在那一刻,凯泽手上蛋糕的莲花型蜡烛忽然旋转着绽放开来,细小的火花从花瓣顶端迸射而出,让伊桑微微往后倾了倾身体。
“吹蜡烛,伊桑。”凯泽带着笑说道。
伊桑依言吹了蜡烛,然后问道:“这是什么?”
“莲花蜡烛。”凯泽解释道,“在天琴星很流行。”
火焰熄灭了,但是那莲花仍然在愉快地播放着“祝你生日快乐”。那失真的电子音,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固执地在寂静的房间里盘旋。
“生日快乐!”凯泽凑了过来,吻了一下伊桑。
伊桑又低下了头,耳根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先吃蛋糕还是先拆礼物?”凯泽牵着伊桑的手在沙发前坐“先拆礼物吧。”伊桑声音含混地说道,他觉得蛋糕另有用处,那甜腻的奶油,应该被抹在凯泽结实的胸膛上,再由他一点点舔舐干净。
“看好了!”凯泽把蛋糕放在了桌上,然后从沙发后推出了一个足够把伊桑放进去的巨大的盒子。
“这是什么?”伊桑心里隐隐有些预感,那预感让他的指尖都开始发麻。
“生日礼物。”凯泽打开了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许多礼盒,上面还写了数字,从1到24。
“从小到大的生日礼物。”凯泽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伊桑,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我认识伊桑太晚了。我们假装我陪你度过了每个生日,你说好不好。”
有点土。伊桑想。他在小O茶话会的视频里看到了类似的内容,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点土。
但等到这种土味的东西变成送给他的时候,伊*桑又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土。
鼻腔深处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他必须用力地呼吸,才能将那股即将冲出眼眶的湿意压下去。
毕竟是凯泽一片心意。
毕竟凯泽这么忙还愿意给他准备礼物。
毕竟……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收到过任何生日礼物了。
既然如此……那他一次收到很多生日礼物,也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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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的吧?是的吧?
于是,伊桑假装自己没有受到那么多的触动,他开始在莲花蜡烛那循环往复的电子音中,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般,拆开那些礼物。
一个柔软的毛绒小熊、一个复古的八音盒、一本童话书、一个飞船模型……这些礼物对于还住在无忧宫的小莱安万瑟伦来说,简直毫无吸引力。但是,当他们出现在24岁的伊桑面前时,伊桑甚至没有办法假装自己不在意。
一把多功能军刀、一本植物图鉴、一个全星系投影仪、一本诗集、一套维修工具箱……伊桑重重地吐着气,压抑着喉间的哽咽,慢慢拆开了一个又一个礼物。他在深空流浪的那些年,从未期待能收到这么多、这么好的礼物。
一套白色的燕尾服、一对绿宝石的袖口、一根纯金的衬衫领撑、一块绿色表面的手表……如果伊桑在无忧宫长大,这将会是他作为帝国继承人的、光鲜亮丽的青年时代的着装。
伊桑一开始还和凯泽说两句话,后来越来越沉默,只是拆着礼物,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像是在拆解自己被藏起来的前半生。在凯泽说话的时候,他朝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的笑容来。
在伊桑拆了最后一份礼物之后,凯泽小心地问道:“伊桑,你不喜欢吗?”
伊桑沉默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很喜欢,谢谢你。”他的声音,因为极力的压抑而显得有些平板和沙哑。
伊桑有点恨自己。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多惊喜的表情、欣喜的言语、源源不断的感激,而非仅仅压着眼底的泪水,平淡地说一句谢谢。
如果是其他人……比如说……小O茶话会,他们才能给出正确的反应吧。
凯泽值得那样热烈而甜蜜的回应。
凯泽应该去爱那样的人。
而非伊桑。
“伊桑,看着我。”凯泽的声音里,似乎也染上了一丝艰难。
“你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凯泽也吐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我还没有给你。”
伊桑转头看着他。
凯泽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去。膝盖接触地毯,发出一声沉闷的、被完全吸收的轻响,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了伊桑的心上。
伊桑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沉了下去,而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引力,在无边的、冰冷的星空中开始失重飘荡。
凯泽从身后拿出了自己的手,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姿态,颤抖着打开了那个小小的、天鹅绒的盒子。
里面有两枚戒指。
凯泽拿出了其中一个,那动作生涩得像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他抬起头,用那双冰川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伊桑,问道:“可以吗?我的船长。”
在一片昏暗的烛光中,伊桑的目光落在了那枚戒指上,借着烛光,他看清了戒指内部那行小小的、深刻的刻字——MyCptin。
我的船长……伊桑仿佛经过了太阳风暴的炙烤,整个人都变得焦灼而干渴。
伊桑久久没有说话。凯泽便执起伊桑的手,将那枚冰凉的戒指,不容拒绝地、缓慢地,套入了他的左手无名指。
伊桑没有拒绝。他只是举着手,不断打量那枚戒指。
而后,凯泽又捡起了那个盒子,将它放在了伊桑的手里,用一种更加渴求、甚至带着一丝乞求的目光盯着伊桑,颤抖着问道:“可以吗?”
可以给我戴上那个戒指吗?可以和我交换承诺吗?
伊桑盯着那个空白的、等待着被他填满的戒圈,最终,缓缓地、决绝地,合住了戒指盒。
凯泽眼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他缓缓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说道:“先吃蛋糕吧。”
就在这时,伊桑忽然沙哑地开口问道:“这个蛋糕……是你自己做的吗?”
那蛋糕小而丑陋,完全是新手的练习之作。
这不是,但凯泽会点头。
“你能等吗?凯泽。”伊桑问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等我……”
伊桑还没说清要等什么,凯泽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那双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紧紧锁着他:“可以。我可以等。”
伊桑和凯泽最终一起吃掉了那个蛋糕,一口也没有浪费。
他们也没有如伊桑设想的,把那蛋糕抹到凯泽的胸口,然后再慢慢吃掉。
只是正常地,一口一口,沉默地吃掉了那个“凯泽亲手做的”蛋糕。
像把石块吞入腹中。
凯泽没有等太久。
第二天,伊桑起得很早,在凯泽之前就离开了家。而后,伊桑有几乎两天的时间不见人影。
等到伊桑生日过去的第三晚,凯泽回到家时,就看到伊桑站在门厅的暗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安静地等着他。
“久等了。”凯泽立刻笑了出来。
“不,”伊桑从阴影中走出,像一尊终于沐浴到月光的、献给神明的雕像,“是你久等了。”
他手中,是那个凯泽无比熟悉的戒指盒子。它在他掌心,像一颗凝固的、装着星辰的心脏。
凯泽的目光被那只盒子死死钉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但那无法抑制的、从胸腔深处传来的共振,还是彻底出卖了他:“……给我的吗?”
伊桑点头,他抬起眼,那双漂亮的苔绿色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芒。他有些笨拙地,或者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说道:“你可以……把手伸出来吗?”
凯泽伸出了右手,好像要和伊桑握手似的。
“另一只。”伊桑看着凯泽那副紧张到僵硬的样子,心底忽然燃起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火花。那是一种混合着怜爱、心疼,以及一丝将要献上最完美祭品时的、残忍的快感。他无比期待,当凯泽看到那个秘密时,那双冰川一样的眼睛里,会掀起怎样的风暴。
凯泽僵硬地把左手伸了出来,颤颤巍巍停在半空中。
伊桑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那枚戒指,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去找凯泽的无名指。
“你的手怎么了?!”凯泽忽然反手抓住了伊桑的手,看着上面那些纵横交错的、新的伤疤和烫痕。
“没事。”伊桑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带着骄傲和羞涩的、真实的笑容,“我去学刻字了。”
凯泽猛地看向那枚戒指,内圈上,一行歪歪扭扭却又深刻无比的字迹,狠狠地撞进了他的眼底:
MyPolris.
我的……北极星。
凯泽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颤抖着问道:“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伊桑今天特意打扮过了。黑色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而有力的双腿,白色的丝绸衬衫扣子扣到第二颗,露出一小节在阴影中泛着冷光的、脆弱的脖颈。他特意做了造型,光洁的额头完全展示了出来,让他看起来有一种献祭般的坦诚。
因此,今天的伊桑并不畏惧对视。他抬起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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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地迎上凯泽那双风暴骤起的冰川蓝的眼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珍重的语气,点头道:
“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循此星辰,以至无穷。
伊桑忽然笑了起来,然后非常郑重地说道:“凯泽,你就像北极星一样坚定不移,它的位置是如此真切和固定,天空中没有别的东西能与之相比。”
没等凯泽从这句神圣的判词中回过神来,伊桑已经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急切地解释了:
“这是莎士比亚的《尤利乌斯凯撒》……你的名字应该用英式拼法的,凯泽很好,但如果你叫凯撒,”伊桑的眼睛亮得惊人,“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了你写的!”
“……哪里来的小书呆子。”凯泽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恼怒的话。在那恼怒之下,是足以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彻底融化的、名为狂喜的情感洪流。他感觉自己被伊桑亲手捧着,一步步送上了神殿的最高处。他厉声道:“快给我戴戒指!”
“不行!这句话意头不行!”伊桑忽然想到了什么,脸瞬间血色尽失。那不是简单的迷信,而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在神殿之上,无意中念出了亵渎神明的咒文。在莎翁的戏剧中,说完这句话之后,凯撒就立刻被布鲁图刺中了!
伊桑慌乱极了,像是虔诚的信徒,无意间说出了渎神的言语,惊恐无比。他紧紧抓着凯泽的手,像是要阻止一场即将到来的、由他亲口召唤的灾祸。
——但是我不会背叛凯泽的。
——我永远不会成为他的布鲁图。
——我会用我的一切,守护我的神明。
在凯泽那奔涌如洪流的情感中,在自己那亡羊补牢般的、混乱的祈祷里,伊桑终于完成了这个仪式。
他给自己的北极星,戴上了戒指。
……
伊桑在被凯泽粗暴地甩到床上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只是给凯泽戴上了戒指,但凯泽却忽然发了狂似的,把他半抱半拖带向卧室。路过客厅的时候,那个莲花蜡烛还在持续而失真地播放生日歌。那歌声像一道冰冷的、生了锈的锯子,在他的神经上反复拉扯。
还没等伊桑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巨大的阴影就笼罩了下来,带着一股充满了攻击性的信息素,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这不是伊桑所熟悉的那种温和而充满安抚的清凉味道。
伊桑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凯泽烧成了两簇幽蓝鬼火的眼睛。
这股不容反抗的、带着血腥味的力量,和这窒息般的信息素,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一段他拼命想要尘封的记忆。
游隼号……那个冰冷的、充满了绝望的夜晚……
伊桑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瞳孔因恐惧而骤然收缩。
反射着微光的丝绸衬衫应声而碎,伊桑用手肘撑着身体节节后退。
面色铁青的凯泽却毫不留情地抓住了他的手,把那破碎的丝绸衬衫胡乱缠在了伊桑的手上,困住了他的身体。
“凯泽,凯泽,别这样。我愿意,别这样。”伊桑蹬着床单继续后退,但他已经靠到了床头,退无可退。
凯泽的回复是下一场席卷而来的、令人窒息的信息素。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伊桑的大脑近乎失灵。
为什么这么对待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伊桑喘着气,用肩膀推着如泰山压顶般的凯泽。
他无法理解。那个笨拙地为他准备了24份礼物、那个会因为他拒绝而黯然神伤的凯泽,和眼前这个只知掠夺的、粗暴的野兽,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爱,这不是他刚刚才下定决心要守护的北极星。这和游隼号上那个噩梦,又有什么区别?
恐惧和巨大的困惑,像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绝望地、承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惩罚。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片冰海吞噬时,他抬起眼,看到了凯泽的脸。
世界,轰然坍塌为一片死寂的真空。伊桑的视野中,只剩下凯泽那双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眼睛。
他看见,在那片狂暴的、如同星云风暴般的蓝色火焰深处,诞生了一点极致的光。那光芒凝聚、收缩,最终化为一颗液态的星辰,沉甸甸地、从凯泽的眼角溢出。
它划过凯泽紧绷的脸颊,像一颗流星,拖着绝望的轨迹,坠落。
啪。
那滴泪砸在了伊桑的眼角,顺着他的侧脸隐入鬓角。这滴泪,让他同时成为了献给野兽的祭品,和安抚神明的圣徒。
凯泽很痛苦……伊桑感觉到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必须让这一切停下来。
他必须……安抚他。
这个念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困惑。伊桑强迫自己,将凯泽所有的粗暴,都解读为失控的爱;将自己的疼痛,都定义为被需要的证明。因为如果这不是爱,那这就是又一次的强暴。这个事实,足以将他彻底碾碎,让他万劫不复。
于是,伊桑闭上了眼睛,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开始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那是一股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狂暴气息格格不入的味道。像雨后的青苔,像清晨的薄雾,带着一丝凉意和湿润的牛奶香甜。它很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镇定的力量,试图去中和、去包裹那片狂乱的、如同燃烧般的冷杉风暴。
他抬起那只颤抖的手,穿过汹涌的风暴,轻轻地、抚上了凯泽的侧脸。他的声音在剧烈的喘息中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的魔力。
“凯泽……我在这里。”
这句话,和他释放出的信息素一起,像一句拥有力量的咒语,让凯泽的动作猛地一滞。他像是才从一场疯狂的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身下的人。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狂乱渐渐褪去,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脆弱。
而后,更加狂暴的浪潮,将两人彻底吞没。
……
当一切终于结束时,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凯泽像一座力竭的山峦,轰然倒在了伊桑的身上。他将脸深深地埋在伊桑的颈窝,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死死地抱着他。空气中那股攻击性的信息素风暴,终于平息下来,只剩下浓郁的、疲惫的冷杉气息。
伊桑静静地躺着,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布满了被粗暴对待过的痕迹。他继续释放着自己那安抚性的信息素,像一张温柔的、湿润的网,将那头终于安静下来的、伤痕累累的野兽,轻轻包裹起来。
他等待着,等待着他北极星彻底沉睡。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抬起了自己那只布满了新旧伤痕的手,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带着怜悯的姿态,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凯泽宽阔的后背。
他用最轻柔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对自己,也对凯泽,说出了那个他赖以生存的、最绝望的谎言。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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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泽。”
“我在这里。”
第23章 我的秘密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伊桑曾无数次地回想那个夜晚,试图拼凑出凯泽行为与泪水背后的真相。
他为什么会在极致的占有中发狂,又为什么会在狂乱的尽头哭泣?
一直到了很多年之后,一个非常偶然的瞬间,伊桑忽然明白了。从那天晚上开始,凯泽想要的东西就太多了,多到了贪心的地步。
凯泽制造了完美而深情的镀金面具,却渴望伊桑看透那个面具,爱上真实而阴沉、自私而冷酷的凯泽维瑟里安。
这个纵火犯焚烧了整座森林,却又站在灰烬中,痴心妄想地希望有一朵花能为他而盛开。
他想要伊桑的爱,却不是对那个完美幻影的爱,而是对卑劣本体的无条件赦免。
伊桑想,或许在那一刻,凯泽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场表演的荒诞与可悲。在伊桑不加掩饰的真诚爱意里,凯泽只能感受到极致的孤独与愤懑。因为那份爱,是他用最卑劣的手段骗来的,却也是他此生最渴望的、唯一真实的东西。
他或许早有预感,谎言只能换来谎言,欺骗只能带来欺骗。他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留不住伊桑,正在提前哀悼自己即将永失所爱。又或者在提前庆祝他预想当中的最终胜利,但并未体会到预想当中极致的愉悦。
只剩茫然。
于是,在那张表演了无数次的脸上,终于流下了一滴不属于剧本的、真诚的眼泪。
从那天晚上之后,凯泽就忙碌了起来,而且整个人日渐冷淡。伊桑试图给凯泽发信息,但往往很久才有一条回复。伊桑盯着智能设备,心想:凯泽很久没有发过金毛小狗的表情包了。
于是,伊桑自己收集起了各种金毛小狗的表情包,学习累了,就发给凯泽。
「金毛小狗:宝贝在干嘛?」
「金毛小狗:理理我啊宝贝。」
「金毛小狗:我只是一只想你的小狗。」
「金毛小狗:小狗偶尔也会不开心。」
过了很久很久,伊桑才收到凯泽的回复:刚才在忙,马上到家。
万幸伊桑也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细想和计较这些事情。他惹下了一个大麻烦,他必须为这个大麻烦收个尾——去天穹星军事学院当一个月助教。
伊桑自己从凯泽的车库里找了一辆最酷炫拉风的无人驾驶飞行器,在近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了辅助驾驶之后飞了两把,感觉自己学会了,于是顺手报名了个飞行器驾驶证考试。然后,他就挑了最不起眼的那一辆,自己去了天穹星军事学院实地考察。
他要扮演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的“学长”,他要对学校有概念才行。
凯泽本来说好和伊桑一起去,但是他实在腾不出时间,于是伊桑自己便出门了。天穹星军事学院在首都的远郊,就算飞行器开到最大时速,也要快两个小时才能到。伊桑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略过的景象,心想,一来一回要四个小时,好想凯泽啊。
也不知道他的阅兵准备的怎么样了。
天穹星近地卫队,真是一个好主意。十八年前,锈蚀之骨在天穹星落下了“静默帷幕”之后,便开启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暴虐搜捕和屠杀。行星级战舰悬停在外太空无能为力,地面部队在长久的和平中完全失能。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的,整建制的、兼顾太空和地面的部队,实在是个天才的想法。就像是……海军陆战队?
凯泽是个好的军事首领,伊桑已经见识过了。而后,伊桑想,说不定凯泽会是个好皇帝。
一个比伊桑的父亲费德里科万瑟伦更好的皇帝,当然,也比他注定短命的父亲克劳狄维瑟里安更好的皇帝。一个同时擅长军事和政治的、会让选帝侯会议、帝国议会和所有公民都满意的皇帝。
现任皇帝的登基缺少合法性。在锈蚀之骨撤出天穹星之后,他们被凯泽的祖父弗里德里希维瑟里安在深空中追击并且全歼。此后,帝国偏远区域最不出名的选帝侯弗里德里希维瑟里安,一跃成为了天穹星上身名显赫的护国公。护国公的监护持续了十八年,直到五个月前,弗里德里希维瑟里安死亡,而后,凯泽的父亲克劳狄在未经过选帝侯会议和帝国议会同意的情况下强行登上了皇位。伊桑知道为什么——克劳狄快不行了,他想要以皇帝的身份死去。
克劳狄缺少合法性,而他最不体面的继承人凯泽,更加缺少合法性。
而伊桑刚好有。
莱安万瑟伦刚好有。
伊桑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脑袋顶在舷窗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撞自己的脑袋。
可是我不喜欢在天穹星的生活……
可是凯泽需要我……
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
可是这是我的责任……
可是我缺乏能力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君主……
但凯泽可以!
伊桑露出了一抹笑容,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明知无人知晓但仍然迅速且偷偷摸摸地在上面吻了一下。
他是船长,戒指内圈写着MyCptin。他会承担船长的责任,带着凯泽离开这片风暴。
伊桑掏出智能设备,又给凯泽发了个表情包。
「金毛小狗:讨厌你。」
出乎意料,凯泽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伊桑听到了凯泽问道:“我的小伊桑为什么讨厌我啊?”
“就是讨厌你。”伊桑声音轻飘飘的。
“那可怎么办?”伊桑似乎都能听到凯泽声音里的苦恼,“那我还能约到讨厌我的小伊桑吃晚饭吗?”
“恐怕很困难。”伊桑看了眼时间,等他游览完天穹星军事学院的校园再赶回家,早就过了晚饭时间了。
“不行……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有空。”凯泽拉长声音说道,“你要是不陪我,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就在这时,伊桑的飞行器自己朝着别的飞行器滴了一声。然后,凯泽问道:“你出门了?去哪?”
“我们的母校。”伊桑又笑了起来。
凯泽也笑了起来:“我来找你,我们和布莱克伍德教授一起吃个晚饭。”
“好。”伊桑的眼睛眯了起来。
天穹星军事学院好大,太大了。伊桑停泊好飞行器之后,只靠着两条腿走路,感觉自己快累死了。伊桑一边走一边想:这算有氧了吧,这算有氧了吧,有氧掉肌肉啊!
这破学校这么大,伊桑心想,要是我在天穹星长大,我才不会上这个破学校呢。事实也是如此,万瑟伦家族的成员们更喜欢去天穹大学学习艺术、哲学、政治学和古典学。总而言之,学一堆没用的破玩意。
不过善良而好心的“学弟学妹”们倒是很多,有好几个和伊桑搭话,愿意用他们的飞行滑板载伊桑一路。伊桑礼貌拒绝。而后……他就感觉到了有人在偷拍他。
完蛋,忘了这回事了。伊桑忽然理解了凯泽在大晚上也要带墨镜戴帽子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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