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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打心底里不想传这个话,但那是个母亲,他也有母亲。埃维金人的立场就是氏族和家人的立场,由己及人,他无法拒绝。
一路上安娜都在暗自思索罗斯玛丽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她有一头火焰般的红色头发,矢车菊蓝宝石般的璀璨眼睛含情脉脉,牛奶一样白的皮肤,风姿绰约的曼妙身材,是屋顶花园内最炙手可热的脱衣舞娘。
放荡妖冶的肉弹?这么想实在有些不礼貌,但社会给予的刻板印象就是这样,哪怕失忆的人也难逃集体烙印。
见到罗斯玛丽的那一刻安娜突然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把管不住自己二两肉的责任推到女人头上。
因为太美,因为太柔弱,因为谁都可以欺负她。
红发女人软绵绵靠在吧台上,脱衣舞表演已经结束她却还穿着演出服装。在安娜看来那就是几条珍珠穿成的带子,拿去上吊用都嫌费劲。数个陌生男人围在罗斯玛丽身边献殷勤,每个人都希望她从自己手中接过酒杯共饮。
她的身材确实很好,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了对八1九岁的双胞胎。时间似乎格外宽待她,吹弹可破的雪白皮肤像是裹着一块玉。
卡卡瓦夏还很年轻,脸皮厚度尚待锻炼,所以他默默找了处树荫躲进去——罗斯玛丽女士的身体很有存在感,他不想冒犯她,这种场合又不能上前把衣服借给她,那就只有自己走开。
不看!
安娜等了一会儿,这几位男士谁也没能斩获美人垂青,于是他们决定换个地方比拼,胜利者将是罗斯玛丽女士未来一周的入幕之宾。
“您好,”目送那些男人走远后她抬起头看向站在台阶下的08241321号,“我就是罗斯玛丽,普拉塔和普拉娅的妈妈。”
08241321号本人或许还不知道这段日子她简直成了屋顶花园必不可少的话题,谁要是不聊上几句就想跟不上潮流似的。聊些什么呢?聊她什么时候低头寻找金主,聊她什么时候放弃总是带在身边的埃维金青年,以及聊一些无聊且下流的东西。
当08241321号真正出现时她几乎笑出声——那些软脚虾只怕一句荤话也不敢在她面前说吧。
“普拉塔昨天差点掉进研磨机里,我认为这件事不应该瞒着你。”08241321号冷冰冰的眼睛就像藏在雪山之巅的湖水,罗斯玛丽打了个寒颤,随手拿起搭在吧台上的薄纱裹住自己。
她美丽的脸庞一连闪过数种情绪:恐惧,后怕,悔恨,不舍,最终化作一片麻木。
“一定是您救了他吧,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她把头压在胳膊上,悄悄藏起脸——站在台上随着音乐、口哨和笑声摆动身体解开衣服时她不会觉得羞愧,如果不做这个单凭她一人根本无法在伊维尔养活双胞胎。典狱长不会因为犯人年龄尚小就给他/她打折扣,他唯一的恩典是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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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塔和普拉提住在同一间囚室内直到他们年满十二岁,在那之后就要多支付一个囚室的费用了。
但是在08241321号面前,被那双灰蓝色眼睛看着时她却有种想要把自己盖起来的冲动。
安娜没有指责她,她只是淡淡道:“孩子父亲呢?”
死哪儿去了?
“……”罗斯玛丽的嘴角动了一下,“当做没有就可以了。我被送进伊维尔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庇尔波因特的法律不支持堕胎……”
实在是太精彩了!把孕妇关进星际监狱!让刚出生的婴儿坐牢!
安娜板着脸:“名字,地址。”
罗斯玛丽被她声音里的寒意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坐直身体摇头:“不,不用,说不定他已经死了,那种人还是死了好,死了干净。”
美人含泪本是副很值得欣赏的画卷,奈何安娜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万一他没死呢?你甘心?”都说祸害活千年,估计这位挺能活。
甘心是不可能的甘心的,但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罗斯玛丽幽幽叹息:“没有人能离开伊维尔,我只能想办法攒钱把普拉塔和普拉娅送到岛上去,后面的事……就看他们的命了。”
这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有人说起这句话,安娜心头一跳。
“还是告诉我的好,我可以帮你扎个稻草人诅咒他。”她笨拙的安慰这个女人,“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的孩子么?”
罗斯玛丽被她逗得直笑:“好吧……”
她把那个男人的名字和地址告诉安娜,说完后笑着摇头:“也许他早就搬家了,也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我们对于他来说全都是恨不得尽快遗忘掉的累赘。”
“不提扫兴的东西了,我想您帮我告诉普拉提和普拉娅,就说妈妈爱他们,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去做威胁的工作。”美艳的妇人信任的看着安娜,她停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如果有一天您搬到岛上去,可不可以稍稍照看他们几眼?”
她生怕被打断那样加快语速:“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很快就能帮您干活,也不会吃太多东西……”
罗斯玛丽咬咬丰润的红唇,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把他们出售给您,还可以把收入交给您……作为抚养孩子的花销。”
除了08241321号,再也没有人会不惜用掉一切人脉就只为了给两个陌生小孩找妈妈传句话。
如果她不值得信任,这世上也不会再有能够令她信任的人了。
第45章
“姐姐?”
罗斯玛丽只和安娜聊了不到半小时,女仆长就派人来通知她要追加一场表演。舞娘按场次结算薪水,红发女人垂下眼睛僵持了不到十秒钟就微笑着起身走向后台。
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她必须把两个孩子养到可以自立的年龄。
安娜没有离开,她像个普普通通的侍应那样双手背后站在人群后方,卡卡瓦夏从树荫下走到她身边:“你不走吗?还是说喜欢看、这个?”
缠缠绵绵仿佛蜂蜜拉丝一样的小调已经响起来了,舞者即将登场。卡卡瓦夏有些想走,他频频看向来时的路——这种级别的“艺术”,半大男孩自觉有点消受不起。
“你在害羞,还是尴尬?”安娜侧过头去,灰蓝色的眼底波光粼粼,“因为看到一位母亲被迫出卖自尊袒露身体,或者单纯只是出于性别意识想要回避?”
说完她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太尖锐刻薄了,于是抬手揉揉青年淡金色的头发夸赞他:“好孩子。”
起码他还是个人。
“罗斯玛丽不需要为此羞耻,你也不用。”考虑到小朋友的心情,她转身抬腿向外走,“真正应该为此感到羞耻愧疚的人无动于衷,你犯不上替别人纠结。”
美玉只是好好待在那里却无法保全自己,这到底是谁的罪过?难道要怪那块玉太美太珍贵吗?罗斯玛丽如此,埃维金人……亦如此。
“哦!”卡卡瓦夏像条淡金色的尾巴那样粘在她身后,走出这处露天舞池没多远就迎面遇上了一位抱着猫的少女。
她看上去就像蒙蒙细雨中结着愁怨的倔强小白花,怀里抱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三花猫。安娜的视线在猫咪身上停留片刻,慢慢皱紧眉心。她想起了那只银灰色的大猫,蹭人撒娇嘴巴里会发出哼哼唧唧的柔软叫声。但是当她把它从污泥中抱出来时却发现它失去了所有的牙齿,那是它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一颗也没有留。
并非出于医疗目的拔除,它们是被活活敲掉的。
“你好,我是尤莉,尤莉马塔尼亚。”她天真的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和怀里甜美的三花猫相得益彰,“可以认识一下吗?”
卡卡瓦夏出乎意料的向前迈了一步,试图挡住比自己还高的安娜:“你找我姐姐有什么事!”
“……”少女像是被吓到了那样微微向后退去,她怀里的三花猫发出不安的叫声:“呜……”
拟造的阳光永远都是金色,微风也永远携带着恒定的温度吹起一阵阵花果香,此刻这份温暖与芬芳却无论如何也送不到三人身边。
“我知道你……”马塔尼亚小姐的手指下意识在猫咪顺滑蓬松的毛发中移动,“埃维金人。”
与她脸上甜蜜笑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张仿佛淬了毒的嘴:“作为一个茨冈尼亚奴隶,你不该杀死自己的主人。庇尔波因特居然没送你上绞刑架,这可真让我感到意外。”
她刻意放慢语速,声线也捏出一股细细弱弱偏向幼童的音色。
卡卡瓦夏也不是什么人都惯着的,特别是安娜现在就站在他身后:“我也很意外,尤莉小姐,像您这样的人才怎么没有收到圣伊丽莎白的录取通知书?”
梗太密集,没听懂的安娜脑袋上冒出两个问号。
“请你让开,我不习惯和人说话的时候路边蹲着一只狗。”尤莉上下打量卡卡瓦夏,“你的眼睛真漂亮,希望它们能好好待在眼眶里……还是说你们这个品种特有的看不清事实?”
“我能确定我的这个姐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尤莉小姐是否能弄清楚你唯一的兄长究竟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有液金约束环做干扰,武力对决谁胜谁负一时还说不太清楚。但仅限于言语攻击的话尤莉马塔尼亚根本不是卡卡瓦夏的对手。
绝杀!
少女脸色霎时苍白,她恨恨不平满怀委屈的看向08241321号,希望能从她那儿得到安慰。结果安娜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兀自淡淡对卡卡瓦夏道:“快到下工的时间了。”
“哦!”
两人绕开站在原地颤抖的尤莉马塔尼亚,走出一段距离后卡卡瓦夏端了老大一个瓜给安娜吃。
“……真要掰开来算的话,尤莉小姐其实是受害者,那位兄长为了继承权引诱妹妹又抛弃她,对自家人使用这种手段死有余辜。但自灭满门还是略有些极端了。”年轻人老气横秋的摇头叹气,顺手给人上眼药,“而且那之后的其他死者可没招惹到她,只要不顺她的意就倒霉。”
“按道理讲她这种情况应该进疗养院治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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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面的障碍,而不是住在屋顶花园继续四处为难人。”
安娜:。
靓女无语。
孕妇和胎儿要接受严厉的惩罚判刑坐牢,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却可以颇有余裕的分出精力去虐待小动物,庇尔波因特的量刑规则真神奇。不是她双重标准,以罗斯玛丽的情况看她能犯下什么样的罪行?能比尤莉的更严重吗?
——她和她的孩子被关押在火山锥四层,可以想见至少不是故意杀人。
“有病不是她肆无忌惮伤害他人的理由。”卡卡瓦夏决定从今天起严格打击一切心怀不轨企图靠近安娜的人,免得白捡来的姐姐被人给骗了……我这资深诈骗犯不要面子的吗!?
“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嗯嗯。”安娜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明天去海边见普拉塔和普拉娅,你呢?要不还是跟着我吧,那姑娘偏执得可怕。”
物理攻击她不怕,精神攻击就有点吓人了。
她的视线慢慢落在卡卡瓦夏身上:“罗斯玛丽想把双胞胎送到岛上去,你也去。”
太小的孩子身边没有成年人监护是不行的,尤其在伊维尔,两只小蘑菇弱得狗都敢上前随便咬。她本来就打算先把这家伙弄出监狱星,如果可以的话等他刑满释放时顺手把双胞胎带走……算下来也不是不行。
“姐姐去哪儿我去哪儿!”年轻人表示自己还年轻,不能独自承担这份养儿养女的重任,要走一块走!
安娜翻了个白眼:“三个一等罪,二百年到无期,我至少得杀空整个十一层才能减刑,这不是胡扯么?”
她又不是【毁灭】纳努克的信徒!
这回轮到卡卡瓦夏无语:“……”
我的姐!你是不是炸了星际和平公司的保险库?
转天两人申请去狩猎,果然一大早就在海边捡到两只火红色的小蘑菇。
安娜告诉普拉塔和普拉娅他们的妈妈工作顺利且努力,还把罗斯玛丽交代的话重复了好几遍:“不要去做危险的工作!抽到倒霉签了就蹲在原地,怠工会被扣工资?随便他们扣!”
“普拉娅你站到卡卡瓦夏面前,普拉塔你也可以过来听听。”
小孩子想保护自己可不是件容易事,安娜指指金发青年:“假如他是个坏蛋,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卡卡瓦夏:。
好的呢,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个坏蛋!
一上午时间普拉娅至少被骗去卖了十一回,普拉塔垂头丧气泫然欲泣——他根本就保护不了妹妹!
“不要听,不要信,不要回应。”把小蘑菇们骗得团团转了那么多遍,卡卡瓦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要不贪心,切记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人就不会落入陷阱。”
普拉娅和普拉塔手拉手用力点头,卡卡瓦夏哥哥说得对!
“穿上装备跟我下水,我告诉你们该怎么活下去。”伊维尔留给小孩子的机会并不多,小蘑菇们必须抓紧一切可能尽快长大,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磕磕绊绊活着。
收工时自然还是盆满钵满的,奥斯汀无语的看着08241321号,心想这人实在是太喜欢养宠物了——金发的埃维金,白毛的小兔子,现在又捡了两只红发小蘑菇。看在贿赂的份儿上,他挺愿意给她点忠告。
“姐们儿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人?能和解还是尽量和解的好。”狱卒抬脚踢踢筐子里的水,这是他此前从来没有过的举动,“不然我们会很难办的。”
安娜的回应简单粗暴:“结算给这三个,我只要底薪。”
奥斯汀:“……”
行吧,真他妈的犟!
接下来数日她不论做什么都会被安排到最危险最辛苦的位置上去,哪怕申请了下海狩猎或是进入矿坑采矿也一样。要么临时抽调人手,要么抽中下下签,卡卡瓦夏想帮忙但每次都会被人以各种理由支开。
在一座监狱里,狱卒想要找茬犯人是没有办法直接反抗的,毕竟她不可能大开杀戒干掉视线内的所有生物。坚持了大概有一周左右,安娜摸摸下巴觉得继续下去不是个事儿。
唯一的选择是乖乖去屋顶花园当花瓶……这就有点太欺负老实人了。
她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陪有钱人玩过家家的游戏上,有那个空闲还不如去带带双胞胎。当然了,出现这幅局面的始作俑者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既然解决不掉问题,那就只能解决掉有问题的人。鉴于对方的年龄和经历,能讲道理解决最好,实在不行也可以酌情考虑使用物理手段解决。
物理也是理!
第46章
“清洁工,屋顶花园的工时。”
一大早安娜就冷着脸找到狱卒刷身份牌,她浑身上下都在往外冒黑气,狱卒头也不敢抬道:“好,好的。”
这几天08241321号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逐渐有向大魔王的方向靠拢,别说同层的犯人,工作人员也扛不住——某个瞬间他都分不清楚她和特拉维佐夫典狱长究竟谁更可怕些。
卡卡瓦夏的工时也有延期,年轻人静悄悄跟在她身后:“昨天我带着普拉塔和普拉娅去做手工了,串珠子,很安全。”
她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从一众囚犯让出的通道里走过去。
到了屋顶花园守升降梯的狱卒一看到她嘴巴就有些痒,磨磨唧唧含含糊糊吐了半句话,被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刮了一遍后立刻比紧闭的牡蛎还安静。
管家照例还是出现在更衣室里催促“清洁工”们加快速度,安娜走过他身边时被喊下:“08241321号,你今天不用去宴会厅。”
08241321号停下脚步冷冷的看过来,他头顶不受控制的冒出一层冷汗。
“后,后面的垃圾需要处理……”充当管家的狱卒鼓起勇气,他必须完成马塔尼亚小姐的要求,为了这个月的奖金。08241321号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金发埃维金人跟在她身后,他咽了口口水继续:“今天你得去中庭当侍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家伙天天藏在收纳室偷懒!”
安娜停下来,卡卡瓦夏推推她:“姐姐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没说什么,这回再也没有停留*。
上次来清理尸体还是一整支小队行动,这回干脆就只有她一人,想来管家是刻意要把卡卡瓦夏和自己隔开。这些天几乎所有狱卒都是这么干的,似乎生怕她蹭到他的好运气。安娜低头先把人拖到一旁,再把动物拖到另一旁,最后展开裹尸袋分别把它们装好。没有其他囚犯在,她的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早点做完早点收工,有点担心小朋友的安全。
收拾尸体不是件轻松愉悦的活计,狱友们的状态和新鲜程度各有不同,相当部分只能靠身份牌辨认。
她突然停下动作,突兀的弯着腰一动不动。
那是个遍体鳞伤的年轻女孩,右手紧紧成拳,死亡也没能逼迫她松开。
她有一头雪样的白发,尚未成年的身体仍旧青涩,裸露着被扔在垃圾堆里。
安娜就像抱起那只银灰色的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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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轻轻把她移动到草地上,漂亮的红色眼睛不再灵动闪烁,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也幻灭成海面上的泡影。她握紧她的右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掌心赫然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球,还有串眼熟的“线”。
珍珠串成的带子,拿去上吊都嫌费劲。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安娜把她的手放回去,这里没有合适的衣服只能先用裹尸袋把她盖好,“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这次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她拿走兔子球和珍珠带子,镇定自若的走到露天舞池外。
罗斯玛丽在男人的口哨中微笑起舞,无数只手从台下伸上去,黄金、宝石、还有些恶劣的小道具……他们试图把这些东西塞进她本就可怜的布料里。
随着气氛逐渐热烈,舞娘身上最后一块蔽体的布也随着重力落在草地上,她赤着脚笑得媚眼如丝无懈可击。
舞曲终了,谢幕后自有仆人上前将散落在地上的财物衣物都捡走。安娜无视掉周围那些拟人的玩意儿,径直踩上台子随便挑了块遮阳的丝绸扯下来扔在罗斯玛丽身上,在一片惊叫声中拉着她就走。
“我有事要问你。”她的脸色很不好,罗斯玛丽大气不敢出的被拉到“垃圾堆”。
“你认识她吗?”坚韧冰冷的钢琴线不知何时缠绕在脖子上,08241321号的冷静下酝酿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罗斯玛丽不敢动,任谁被人拿住要害都不敢乱动:“不,不认识,但见过。”
“她手里拿着这个。”08241321号将那串珍珠带子亮出来,罗斯玛丽差点哭出声:“是德莱恩那群人!他们总是用这种手段折磨逼迫下面上来的女人……”
她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成为脱衣舞娘的,从身体到自尊被寸寸碾成泥土,最终沉沦在可怕的地狱中。
“那就是群禽兽!”
“嗯,”安娜能分辨出她没有说谎,她将珍珠塞进西装外套口袋,松开罗斯玛丽的脖子对她道:“劳烦你去找套衣服给她穿上,阿比盖尔还没有成年。”
红发舞娘吸着气猛点头:“好,好,我这就去……”
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普拉娅,不把双胞胎带进屋顶花园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事,那些人疯起来根本不看年龄。
08241321号像一阵风似的瞬间消失,罗斯玛丽用遮阳布裹紧身体,随便挑了栋恩客的住所走进去。
笑死,分明是仇家,却要用“恩客”去称呼,她是不是还得感谢那些男人嫖她?
德莱恩……安娜有印象,一个连和她对视都不敢的怂货。那东西经常和他的渣滓朋友们聚在一起,活像聚在一个粪坑里的蛆。
宴会厅的方向接连传来哄笑声,远远就看到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不少人,他们像是踢打一只猫那样全无所谓的折磨一个人,人与人的缝隙中透出一抹浅金色。
安娜越走越快,钢琴线从手腕滑落指尖。
似乎由精钢打造的金属权杖将一个活人钉在草地上,出于某种恶劣的心思那个命途行者并没有攻击受害者的要害。比起从物理上抹去某人的存在,她更想好好把他羞辱一遍。
“仔细看看这家伙脸还不错,对吧!”德莱恩用脚踩着埃维金青年的头,像个常胜将军那样志得意满的向同伴炫耀,“总是玩儿女人也挺无聊的,偶尔试试男人的滋味儿怎么样?”
和他一起的人发出阵阵哄笑:“一个埃维金奴隶,说不定早就身经百战哦~谁玩儿谁呐!”
抱着三花猫的少女站在台阶上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为仇敌的悲惨结局感到兴奋不已。
“你要是把08241321号叫来陪我们玩我就放过你这糟,同意就学几声狗叫来听听?”德莱恩弯下腰,逐渐加大踩踏的力道。有液金项圈压制下层囚犯纵使是命途行者也无法施展力量,就像拔了牙的老虎,还不是任人玩弄。
每当想起08241321号那张冷淡的脸他就很想尝尝征服她的滋味,这个总是被她额外关照的埃维金小子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其实就是弄死他也无所谓吧,他可是头黑羊!
卡卡瓦夏奋力挣扎,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虽然头脸被迫紧贴草坪但他从未放弃自救。
德莱恩觉得这些下等人真的很无聊,明明出身下贱,偏偏个个心比天高。安心做牛马就好了,非要奢想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真是贪心。
“谁来搭把手?把弩给我,我要试试准头。”他笑着把手伸向后方,朋友们嗷嚎起哄:“你要弩干嘛?现在就弄死等会儿还怎么玩?”
“死了有死了的玩……”手心碰触到弩机扳机的瞬间能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凉意,很快那种“感觉”就不见了,消失了,所有的感觉在某个时间节点上突然结束。
直到头颅坠地血液喷溅,众人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介意这样的事发生在身份比自己低的人身上,就比如那个被钉在草地上的埃维金人。可要是发生在自己同阶层中间大家就不能接受了,贱民怎么能拿起武器反抗呢?
宇宙中哪有这样的道理!
救命!狱卒呢?快来阻止她!
远远近近站着不少狱卒,有人聊天有人说笑,昨天他们如何在信用点作用下谄媚,今天就怎样在肥羊遗产带来的提成中冷漠。伊维尔不禁止犯人之间的发生冲突,住在屋顶花园中的犯人也一样是犯人。
现在安娜不想和人讲道理,不管什么道理都已经没有必要讲了。不需要询问,也不用愤怒的四处寻找凶手,钢琴线在细长有力的指间翻飞,人头就像成熟的瓜果从枝头坠落那样砸出爽快的“咚咚”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尤莉只来得及抬起胳膊做出拒绝的动作,08241321号就已经来到面前。
她冰冷的灰蓝色眼睛此刻几乎变成银白色,只有当雪山发怒时人们才知道它蕴藏了多少力量。皑皑白雪可以是取景框中让人流连忘返的绝色,也可以是埋葬所有生灵的死神。
“你,你不能!”她凝结出第二杆权杖,堪堪挡住迎面飞来的钢琴线。柔韧的金属打在杖身又绕了个圈,毫无慈悲缠上她的脖子,“我是马塔尼亚唯一的继承人!你敢伤我,马塔尼亚必要你付出代价!”
这并不是色厉内荏的威胁,她身后的家族确实可以出价悬赏08241321号的人头。一百万信用点,一千万信用点,一亿信用点,十亿信用点,总有数不尽的人愿意为了那些虚无的数字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冲上去替马塔尼亚擦掉让它感到痛苦的存在。
“我可以的,小姐。”安娜对她最大的容忍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事实证明含着钻石汤勺出生的千金贵女也只有一个脑袋,就算是个命途行者她又真正面临过几次险境,根本不是安娜的对手。
她惊慌失措的挣扎,虚无的命途之力确实给08241321号带来一些麻烦,但也仅限于一些。以尤莉的水准欺负欺负普通人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踩出一条血路的亡命徒面前没比挠痒痒强多少。
凶狠是凶狠的,但也仅限于凶狠。
三花猫快乐的跑掉了,尾巴竖得笔直。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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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瓦夏,阿比盖尔死了,就死在屋顶花园。”
安娜拔掉钉在年轻人肩膀上的权杖,他立刻撑着胳膊坐起来,就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呢?
可爱的兔子小姐,柔软无害的年轻女孩,她不是刑满释放搭乘星舰离开伊维尔回家去了么?
四周倒毙的尸体染红了葱茏绿草,他坐在其中茫然地动动嘴角,语气虚弱得要命:“姐姐,阿比盖尔?”
——再一次的,失去了对我抱有善意的人。
——我是不是真的在出生前就犯下大错,所以才要为了受苦而活在世上?
“嗯,”安娜扔开那柄逐渐溃散的权杖,“我找到她了,现在交给罗斯玛丽照顾,你要和我一起去送送她吗。”
“……”埃维金人早已习惯死亡,无论是族人,还是自己。
卡卡瓦夏坐在原地愣了十多分钟,摇摇摆摆勉强自己站起来:“走,我……我该去的。”
他换了口气,仿佛说话是件艰难的事。
安娜沉默不语,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带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垃圾堆”。
罗斯玛丽果然找来一整套干净整洁的衣裙已经给阿比盖尔穿戴好了,她正徒劳无功的用一方湿毛巾为她擦拭身体,似乎希望通过这样擦掉她身上的伤痕与痛苦。
令人意外的是埃特蒙德也在,他肃穆的站在两步开外,摘下帽子压在胸前,低下了头。
“阿比……”卡卡瓦夏走到少女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不舍的一下接一下揉捏,仿佛这样就能让它重新温暖起来。
很冷。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幸存的孩子。也许氏族中有人和他一样逃过那场屠杀,但“卡卡瓦夏”的父亲、母亲、姐姐……都已经留在那片荒芜的沙海中。
“她不应该出现在屋顶花园。”金发青年坐了一会儿缓缓道,“星舰并没有像它告知的那样离开伊维尔。”
罗斯玛丽发出很大一声抽泣。
如果刑满就意味着重获自由与新生,伊维尔哪里还能保持住这种畸形又怪异的秩序?不说别的地方,只算住在屋顶花园的这些犯人,其中有多少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平息民愤?一旦让普通公民们听说那些罪大恶极之人就因为有钱便不必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任何代价,甚至还能找个清净地方继续舒舒服服享受高高在上的人生,庇尔波因特还不得爆炸!
要知道星际和平公司可是最爱指着别人的鼻子骂人家不民主不自由不人道不文明了,星际中但凡论得上的势力体系有一个算一个,就连【巡猎】的信徒也没少被嘴。偏偏它还是个掌握着舆论导向权的大嘴巴,别人家的黑料无论真伪都会被第一时间传播到光的尽头。
想想看吧,突然有一天,就在庇尔波因特能够辐射到的深空中被人发现了无数公司拿来攻击其他文明的案件,对于任何一个深受其害的组织来说都是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恨不得拿来说上千八百年的喜事。
——至少绝对会被仙舟联盟那些动辄活个七八百年的长生种们挂在嘴上往死里念。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场骗局。”伊维尔决不允许任何犯人活着离开,甚至连狱卒也不能与外界联系。
骗局的核心正是不对等的信息。
安娜蹲下身摸摸小姑娘的脸颊:“我要送她回家,我答应过阿比盖尔帮她这个忙。”
埃特蒙德握着帽子的手动了动。
罗斯玛丽揉揉酸胀的眼眶:“我可以帮你打听消息……”没有哪个男人能在她面前嘴硬。
“从海里走是走不了的。”安娜耐心的替阿比盖尔把她白色的发丝拢整齐,一下又一下,“海里那些利维坦全部都是伪装成海兽的生物机械体,水生种的人鱼也扛不住。”
“伊维尔的火山锥内部藏着无数机械狱卒,你们居住的囚室墙体内,钢构框架,全部都是。”埃特蒙德重新戴好帽子,“还有液金项圈,不是医疗站取下后就能高枕无忧,那玩意儿装载芯片使用,实体埋藏在犯人皮下。”
所以屋顶花园的犯人才不佩戴项圈,液金只是个外在表现形式。
“我们进入伊维尔时并没有做过皮下埋藏手术。”卡卡瓦夏无比确定这一点,埃特蒙德冷笑,“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离开星舰的时候,”安娜突然发出声音,“囚犯刚下星舰时有一段时间差,空白的。”
她被两个狱卒摁在海里狠狠搓了一遍再拖进登记处居然还没有排在队伍末尾,这段记忆很显然是错乱的,失忆的人对这段非常敏感。
埃特蒙德点头:“公司用了忆质混淆囚犯们的记忆,连麻醉剂都舍不得用。”
“所以,你怎么知道这些。”卡卡瓦夏似乎很平静的看着埃特蒙德,后者苦笑:“我就是个做芯片的通讯技术商,要不然怎么会被扔进伊维尔。”
文盲听不懂这个。
他索性也跟着蹲下身,随手捡起脚边的树枝比比划划:“如果要走带我一个,我今天收到了公司法务部发来的律师函。”
“不交出手里的芯片技术就要上法庭,可以预见的会被送到火山锥里去。”
就他这逃命都费劲的破体质,去了下层就可以躺平等死了。
卡卡瓦夏转了转眼睛:“你这么有钱,怕什么?”
安娜和罗斯玛丽一起转过去看埃特蒙德,艾诺利阿先生的冷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变成苦瓜:“我是有钱,问题我还有一堆唯恐拖后腿拖得不够效率的亲戚。而且艾诺利阿星系是个双星系统,每年都要花费大笔投入让恒星变得稳定,不花这笔钱分分钟良田变沙漠。”
这就没办法了,能生活在绿洲里谁也不愿意去吃沙子。
“再说了,”话匣子一打开,埃特蒙德憋了许久的抱怨源源不绝,“我如今身在伊维尔,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哪里能请律师和公司的法务部打对台。受理案件的法庭好死不死归属庇尔波因特,相当于从法官到法警全都是公司的人,我拿什么和人斗,头吗?”
“那你头还挺硬。”安娜幽幽感叹。
埃特蒙德:。
“总之,从下层突破是出不去的。”他悻悻然做了个总结。
好像没有什么路可以走。
“也许……你们可以先去岛上……”罗斯玛丽小小声道,“运输补给的无人星舰往返并不规律,但也只有它一定能出去。”
运输舰要停在岛屿旁上下货,补给品会先运进仓库核算成本,然后再按需调用。这是个狱卒告诉她的。
“那就先上岛,走一步算一步。”安娜扶着膝盖起身,把阿比盖尔装进袋子背上,“我去送她。”
卡卡瓦夏依依不舍的拽着裹尸袋一角,她回头看了一眼:“跟上。”
“等等!”埃特蒙德追在后面,“我先帮你们处理一下……”
处理一下项圈的监1听功能。
经常运尸体的清洁工总有些特别权限,安娜先把卡卡瓦夏和阿比盖尔一块送去医疗站的焚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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