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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重新开拓地图什么的,不要啊!
走进名为“布鲁诺”的卫星城,果然就像之前那女孩儿说的一样,整座城市就像棵腐朽的树,外表仍旧枝繁叶茂欣欣向荣,中心已经被岁月蚀空。宽阔的街道依稀能看出曾经的繁华,随着时间推移这里的建筑变得陈旧,基建逐渐跟不上时代需要,人也自然而然奔向条件更好更靠近公共星舰停靠点的位置落脚。
“嘿咻!”
普拉娅拉着哥哥跳过路面上的裂缝,它看上去就像张无声呐喊的嘴巴,徒劳无功的试图朝天空吐吐沫。成年人自然稳稳当当的迈过去,顺便赶在幼崽撞到别人时把他们拉回来。
光着脚的小孩子来回扑打着嬉戏,笑闹声为褪色的辉煌镶上一层金灿灿的边。
路上大家就已经盘查过一遍各自的口袋,毒贩们的黄金只剩下一块,其他东西不能说没有价值,但少有可以拿出来兑换的。就比如伊维尔特产的沙虫皮,它确实是上好材料,可惜来源经不起追查。
“我去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安娜看了一圈,挑中一处看着半新不旧任何一个角度都很普通但窗户和大门都有暴力破坏痕迹的“房产”。
她心平气和的走进去,二十分钟后里面的流浪汉们背着家当慌慌张张跑出来。
这些房子真正的所有者很可能是公司P35以上的中层职员,对于他们来说经济压力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原因,比起旷日持久且不会有太大用处的诉讼只要能保持住土地的所有权就行了,至于说土地的附属物里究竟多了什么寄生虫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小事。
这一点可以从没有任何家具痕迹存在的空旷客厅里看出来。
光脚不怕穿鞋的,安娜他们现在就处于“光脚”的状态,向有鞋穿的人借个落脚的地方一点也不心虚。
罗斯玛丽带着两个孩子去二层落脚,安娜和两位男士留在一层警戒。他们能把别的寄居蟹赶出海螺壳,自己就也有被其他人赶走的可能。
“嗯……”埃特蒙德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卡卡瓦夏皱着眉头,两人表情凝重,像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棘手麻烦。
“身份不是那么好弄的,得花时间。”资本家不久之前刚出门打听了一圈,带回来的消息好坏掺杂。
埃维金人点出另一件需要注意的事:“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滞留庇尔波因特。一路逃亡的行迹细心些总有可循之处,拖久了赏金猎人会很高兴。”
“所以?”安娜抓抓长长的发丝把它们甩到脑后,“你们有什么建议?需要我去哪儿打劫?”
你倒也不必这么自觉!
“我的意思是,稍微做点伪装。”通讯器推送的新闻里已经能够看到通缉令了,不得不说特拉维佐夫先生是个机会给自己招灾也很会给别人惹祸的人,单凭那张入狱照想要锁定目标可能性着实不大,但也不能排除某些眼尖的人存在……
“所以我们帮你找了几套衣服!”卡卡瓦夏咧嘴笑道:“路上有人把店铺玻璃砸了进去拿东西,店员只是站在旁边看。放心吧姐姐,我们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路边等待匆忙逃跑的人掉落战利品。”
安娜:“……”
不要把自己说的跟个鸦科大佬一样好吗?
“他们只隔了一条街就坐下摆摊,绝对正品五折倾情出售。”
但你们绝对一分也没花,对吧!
面对同伙的好意安娜只能接受,她把那堆衣服带上楼脚上罗斯玛丽一件一件打开看。勉勉强强挑出一套给她换上,美人看上去一点也不落魄了。
“这件?”罗斯玛丽看看安娜又看看那堆衣服,从里面拎出一件打满铆钉的皮质黑夹克,安娜眼角抽搐:“我在你们眼里居然是这种精神十足的形象?”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安静温和的人,审美略有些保守,但也不是不能欣赏别人身上的新鲜潮流……总之别叫我穿这些看着绝觉得很痛的衣服,一不小心扎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去诊所拿药。
“那……这件?”罗斯玛丽拎起第二件,“很反差。”
确实反差,白色蕾丝长裙搭配短款丝绸娃娃衫,*除非她把头也换掉,否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换装。
“好吧,这件呢?”她的身高在这里放着,罗斯玛丽的选择面很窄。她找出一套白色短袖衬衫和大概能及膝的短裙,顺手用丝巾打了个领结花,“像个中学生。”
她笑着摇摇头,松手想把它们扔回去。这些衣物的质地优良剪裁得体,通过正常途径购买怕是所费不菲。
安娜把衬衫短裙捞走:“先试试吧。”
黑西装钢琴线再加上那张通缉令里的长头发以及苍白的脸色,想要混淆赏金猎人犀利的视线不做点牺牲肯定是不行的。
第二天“中学生”姐弟就抱着堆零元购了零元购的零元购在“自家”门口不远处摆摊。
“埃特蒙德呢?”安娜坐在石块上,卡卡瓦夏蹲在她脚边,“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他的事情我们帮不上忙。”
论技术除了资本家这边人均胎教肄业,论人脉资本家就是他们最大的人脉,埃特蒙德不自力更生也没有别的办法。
金发青年的审美很好,虽然他们“捡”来的战利品千奇百怪,但是经过罗斯玛丽和卡卡瓦夏的筛选搭配放在地摊上也很能吸睛。隔壁零元购了一地包包的邻居无数次投来羡慕的眼神,奈何他们真的不是那位长姐的对手,这一点早上抢地盘时大家就已经领教过了。
正午时分货物售罄,税务官在治安机械的陪伴下大摇大摆来收税。各位老板们丝毫不敢怠慢,主动将税金奉上——你在庇尔波因特做什么买卖都可以,唯独不能不交税。
安娜抽起充当垫布的沙虫皮拎上卡卡瓦夏转身夺路而逃,治安机械象征性的追了一两公里无功而返。不是他们想要走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而是没有个人光脑就没法交税,连收钱也走得以物易物的路子。
伊维尔给予的身份牌早在监狱星上就已经销毁丢弃,如今他们就是群连星舰票都没法买的黑户。
“老大,晚上麻烦你和我出去一趟。”埃特蒙德黄昏时分才出现,神情里有股不自然的亢奋。卡卡瓦夏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有情况?”
“咳咳,嗯。”他移开视线又清清嗓子。
“我找了群放高利贷的家伙借了笔钱,反正把身份的事儿办完后咱们就要离开庇尔波因特去天琴座不是么?他们追债也追不到那儿去。”
个人光脑也需要植入,除非是复古爱好者不然谁愿意随身带着额外的设备四处走啊,还得花心思保管。
“你留下帮罗斯玛丽照顾双胞胎,我和老大先去办身份,明天后天按顺序来。”
“行吧,”卡卡瓦夏疑惑了一下,但也仅限于一下。他从来没有配备过个人光脑这种高端货,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排队。不过他尊重埃特蒙德的安排,简单问过就不再怀疑,“早点办也好,今天我们被税务官追得真叫一个狼狈!”
“呵呵呵呵呵呵,”埃特蒙德听他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通如何差点被无人机械一口咬掉鞋子,拿起以物换物换回来的食物填饱肚子,“那些放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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贷的家伙不好惹,去得人多难免顾此失彼。”
“我不会嫉妒姐姐的,你想多啦!”金发青年笑起来天生就有股我见犹怜的气质,就算他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这副模样带来过诸多便利。
埃特蒙德低下头把膏体边边角角挤得像被压过一遍似的:“我可没有多想,你还是努努力跑快些吧,真要被税务官拷走就白白冒险跑出伊维尔了。”
“埃蒙,给!”普拉娅抱着瓶装饮用水挨个分发,埃特蒙德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嘴角不由翘起:“谢谢你,亲爱的。”
普拉塔在后面帮忙递,见到妹妹被人喜爱越发干劲十足。
罗斯玛丽眼下在伊维尔的账单上已经是个死人,她知道自己身体孱弱这一路上多受关照,不愿意在接下来的路途上继续给安娜添麻烦:“我想留在天琴座,阿比盖尔小姐的家乡是颗农业星,和我的老家文明程度接近。只要有个正常的身份,我们母子三人有能力自谋生路。”
这么多人里唯一被通缉的只有安娜,可以想见她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逃亡才能安定下来。以她的身手要不是身边拖累太多恐怕早就已经找到门路出发前往博识学会就医,她和自己的两个孩子已经仰仗她重获自由,不能再像个挂件儿似的贴着了。
卡卡瓦夏不赞同的看着罗斯玛丽,倒不是说有多担心她,这女人很聪明也很会利用自身优势,无论身处何种困境她都能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他想的是普拉塔和普拉娅,严格来说两只小蘑菇都是安娜的个人财产,当初需要的时候罗斯玛丽求着将双胞胎卖给安娜,现在不需要了说带走就带走,是不是多少有几分薄凉?
“不妥,赏金猎人们总有一天会查到你们头上。”埃特蒙德的视线停留在普拉塔身上,“双胞胎跟着我去艾诺利阿更安全。”
刚好他需要一个长了脑子的助手,从小培养起来的长大了用着也放心。
第102章
傍晚的讨论没有得出统一结论,不过安娜还是和埃特蒙德一起出门去见那些倒卖二手个人光脑的家伙——客人需要什么他们就是什么,需要钱他们就放贷,需要货他们就是商人。也不知道资本家是怎么谈的,从进门到离开一共花了不到一个系统时,安娜脖子上多了个圈圈,他脖子上多了块纱布。
choker,装饰品,用来掩盖颈侧植入光脑留下的伤痕,二手贩子是这么说的。
“外置的手持设备随时可以换,这东西很便宜,款式也多样,丢了不心疼。使用时设置好数据互通就行,毕竟脸前面举着那么大一个虚拟光屏显得很傻,而且在室外的时候容易受到恒星光线的影响看不清。”
任何事情都既有利又有弊,安娜按照说明呼出个人光脑的信息页面,这东西上一个主人的照片看得她一愣。
很瘦,皮肤干枯松散毛发稀疏粗糙,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个很漂亮的人但如今两颊满是褐色斑点,眼神麻木神色疲乏,活像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
“全息图像是可以换的,我专门挑了个和你特征接近的人,干咱们这一行就是要让顾客满意!”二手贩子裂开嘴露出两颗金灿灿的牙,“反正原来那位用不上这东西了,有人接手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安娜脸色很不好看,根据过去的清洁工经历,她想到了一连串让人不适的情节。
“嗨!你不会以为咱们从墓地里进的货吧!”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二手贩子拍腿大笑,“那怎么能行,个人光脑记录得有生物信息,人一死可就只能报废不能转手了。放一万个心,都是医院出来的正规好物,有消杀包售后!”
在这种地方听到“正规”两个字根本就是个笑话,安娜艰难的动动嘴角:“嗯。”
“兄弟,你妹妹生得真带劲,不如……”他还想再说几句,埃特蒙德扭头拉上安娜就走。
“这些人往往兼职掮客,拉皮条的活儿也干,不管推荐什么工作都别信。”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和下水道人物打交道的一天,憋了一会儿叹气道:“你那个身份之前是个来庇尔波因特求职的年轻人,然后,嗯,典型的成瘾药物过量症状对吧?”
估计是自觉人生无望又着急想磕点药过过瘾,稀里糊涂就被二手贩子骗着把身份卖掉了。
“其实卡卡瓦夏和双胞胎是不需要个人光脑的,作为你的个人财物他们没有佩戴那些东西的必要,也无需提供身份证明。”
尤其是小蘑菇们,没有个人光脑反而方便将来合法洗白身份后办理收养手续。
安娜将自己现今的全息图像输入至光脑中,一个高挑的年轻姑娘取代了之前的形象。姓名性别也是可修改项,她斟酌着换上现在的名字,至于性别……
“那个无所谓的,横竖只是个噱头。”埃特蒙德凑过来看看,“曾经有过一段更改性别彰显自由的风潮,就好像不在这方面动点手脚就要落伍了似的。个人光脑保留了这种流体特性,你要是喜欢可以早上是女性中午是战舰晚上是菲力鱼排。”
安娜慢慢把头转了半圈侧过去看向他,五官皱在一处表情一言难尽。
“那还真是自由。”从来没想到人还能在“性别”这种事上整出各种幺蛾子,她突然有种自己是不是落伍过时的错觉。
埃特蒙德“呵呵”道:“其实都是糊弄人的,总要有个广泛且可以讨论的话题时不时转移注意力,免得大家把视线落在对公司不利的那些事上。”
就比如“艾诺利阿收购案”,公司起诉艾诺利阿家族新开发出的代码侵犯其核心利益,甚至在起诉前就通过长臂管辖手段将该家族的家主扣押在某个隐秘的地方。这件事已经从简单的企业金融行为牵扯到了多方利益,如果埃特蒙德艾诺利阿不站出来强有力的维护自身权益,博弈最后唯一的输家就是那个双星系统的家族。
它将会像块肥美的肉那样被慢条斯理烹饪成熟,然后端上餐桌任由绅士们用刀叉划分蚕食,最终连块骨头也不留。
文明只能给资本套上一层又一层更有欺骗性的华丽外衫,并不能改变其内里贪婪的本性。
有了个人光脑安娜还要进一步记住上一任拥有者的出生地人生履历等等信息防备盘查,看着对方早年一连串的求学经历,她忍不住悄悄有点心虚——生物学、医学、自然神学,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庇尔波因特不缺学历出众的英才,英才也有办蠢事的时候,比如这一位。”埃特蒙德嘴角的微笑多了几分揶揄,“她这个水平完全可以申请进入第一真理大学进修,没必要急吼吼的奔向公司怀抱。”
“宇宙中又不是只有星际和平公司一家企业,它确实是规模最大的,但并非唯一选择。”
安娜把他这段酸溜溜的评价归类于资本家特有的吝啬,将性别改成“先天男性后天女性但有同性恋的素食主义异食癖患者”,总之正面BUFF挂到无处可挂。
“你……对自己还挺狠的。”埃特蒙德比出大拇指由衷赞叹:“逻辑清晰,目的明确,不管做什么都能成功。”
先天的性别认知障碍毕竟是少数,其他人这么做不就是图这个BUFF带来的便利吗?安娜这一连串描述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端倪,然后根据刻板印象把她划分在投机分子那一栏,谁也想不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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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利是图的投机客其实另有身份。
用谎言去隐藏谎言,就像用水去隐藏水,确实是个省脑子的好办法。
两人并排穿过空旷的街道,这里不允许无家可归者露宿,但要是隔壁拐个弯就到的小路上就不一定了,夜间在那种地方穿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刺激”。
埃特蒙德时不时偷偷看向安娜,数次话到嘴边又重新收回去。
“你看了一路了,有心事?”
比起卡卡瓦夏,她对这家伙确实冷淡。这人注定不会和他们同行太久,倒也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纯属阶层分明三观不合,共患难时不得不拧成一股绳,但要是富贵在前的话事情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倒也没必要考验,无需考验,不打紧。
一路上就没有隐藏过情绪,此时埃特蒙德也不意外被她看出什么。
“有一点,前途未卜……嗯,希望能和你们一起走得更远些。”埃特蒙德把藏在手心里攒了一路的东西亮出来递到她面前,“我偷偷摘了一朵花,它真的很好看。”
鸡蛋大小的粉色重瓣花朵色泽温润气味芬芳。
“艾诺利阿有一颗行星上满是这种花,每到开放的时候便是旅游旺季,来自宇宙各个方向的游客争相拜访,就为了欣赏它几天之内由盛到衰的奇景。”
他默默观察安娜的表情,她有在听但神色中没有向往与期待。
埃特蒙德翻了下手背示意安娜接住那朵花:“它必要经历低温才能开得鲜艳,越异常的低温越好,春天到来时没有任何一种花能与它竞争。”
“哦!”安娜干巴巴的回应了一个字。
好吧,可以死心了,这个人他拐不动。自忖是个大好青年的资本家下意识往路旁积水坑里“揽镜自照”,虽然有拉低团队平均颜值的嫌疑,但他拿了智商作为弥补呀,怎么一点用也没有呢?
“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去艾诺利阿?我可以给出任何人都不能够更高的条件。”家主之位是不能拱手相让的,除此以外什么都可以谈。
安娜又一次露出方才那种眼睛鼻子眉毛皱成一团的纠结脸:“不了不了,谢谢你。”
她可不想无事自作多情。埃特蒙德这是典型的吊桥效应,他单纯不想松开救命稻草罢了,今天答应说不定明天就要后悔。
为了不显得尴尬,她摸出二手贩子提供的光脑外接设备,点开应用熟练输入字符,很快就调出各大星际航班的星舰票价。在庇尔波因特落脚中转为得就是解决身份问题,既然已经有了肯定走为上策。这地方信息流通便利,人多眼杂,说不来什么时候就会有赏金猎人登门。
阿比盖尔的家乡有点偏僻,找不到直达线路,只能先从庇尔波因特抵达天琴座中心星环,然后再换乘。安娜心底其实比较赞同罗斯玛丽找个清静星系带着孩子住下的计划,但她也知道面对赏金猎人这娘仨连还手的力气都凑不齐,不如跟着资本家去艾诺利阿。
卡卡瓦夏要去搜寻可能幸存的埃维金族人,埃特蒙德要用手里的证据与星际和平公司拉扯,算下来不久之后大家就会分道扬镳。
“你是个好朋友,埃特蒙德,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至于其他的……我想你的家族恐怕不一定能和你秉持相同态度。比起留在某个地方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满宇宙乱蹿,说不定什么时候蹿去你家蹭住,到时候可不能小气的连饭也不管。”
第103章
回到临时居所破烂的大门外,安娜绞尽脑汁想出一段不那么打击人的拒绝。
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勉强硬凑在一起,她抬起手打算拍拍埃特蒙德的肩膀,猛然改变发力直接把人推进院子:“走!”
子弹倾泻而下的声音伴随着牛仔豪放的大笑。
“呀嘿?他宝贝的,反应还挺快?”
埃特蒙德低下头一溜烟就跑向室内,时刻注意着外间动向的卡卡瓦夏已经捞上普拉塔和普拉娅,连同罗斯玛丽一起迅速从后门撤离。他们几个人捆在一块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跑远点别添乱才是正理。
“你跑的也不慢,怎么,我的赏金又涨了?”她绕过障碍物躲开对方射出的子弹,指尖幽光一闪钢琴线发出被拉紧的绞索摩擦声。
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杀意,试探一轮后他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竖起枪口吹吹:“确实不少,三十亿信用点。姐们儿,听说你抢了对儿孩子?”
抢孩子纯属无稽之谈,关于庇尔波因特的奇葩法官星际和平公司怎么一个字儿也不提?
“喏,”安娜朝偷溜的同伙方向抬抬下巴,“孩子妈,孩子,都偷出来了。这么屁大点的崽子要坐牢,不越狱能活?”
牛仔转头看到普拉塔和普拉娅,红发小姑娘龇牙咧嘴张牙舞爪企图恐吓来犯之敌。两个孩子满头红发,和罗斯玛丽的长相如出一辙,根本不需要做DNA鉴定就能确认他们之间必然存在极近的血缘关系。
“他宝贝的,就知道公司狗嘴里没一句真话!”他骂骂咧咧的把枪揣回后腰,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好不容易摸出两根棒棒糖,“喂!小不点儿!嘬嘬嘬!”
普拉娅的视线在糖块上停留了十秒钟,咽了口口水用力把脸扭开:“哼!”
“哈哈哈哈哈!他宝贝的!”
被她这副小模样逗得大笑,来者反手揉揉脖子笑道:“我叫波提欧,是个牛仔。姐们儿,今儿天气不错,给你提个醒,赶紧跑路。”
小孩子的反应最是直接,半点勉强不得,看在幼崽的份儿上那三十亿信用点的悬赏也不算什么。再说了,抓不一定能抓到,放了却能给公司添堵,何乐而不为?
棒棒糖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幼崽怀里,牛仔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小蘑菇们:“多喜欢人的崽子,我刚才在城外干掉了一伙来领赏的家伙,你懂吧!”
“你不是赏金猎人?”安娜收起钢琴线,头发一半黑一半白很有特色的男人闲不住似的动动胳膊动动腿,“巡海游侠,我是个巡海游侠,姐们儿。虽然都是枪口上讨生活的,别把我和那些小可爱混为一谈。”
“谢了,我欠你一次。”她点点头领下他的好意,刚抬脚转身又立刻转回来,“介绍条能往外走的路子?我得把这群大大小小送到安全的地方落脚。”
上通缉令的只有她自己,其他人没必要跟着受罪。
波提欧的视线扫过把幼童围在中间的几个成年人,摸摸帽檐:“姐们儿,你说你是越狱的?”
“这个,全家被坑。”安娜指指卡卡瓦夏,又指指埃特蒙德,“这个,全家被骗。”
“还有这个,大着肚子坐牢。”最后她指指罗斯玛丽:“我死我活无所谓,但伊维尔这破地方得改改规矩。”
某种角度上她和埃特蒙德存在共同目标,不然也不会那么痛快就把研究所的资料发给他。
“你要备份吗?制毒工场,非法研究所,还有强迫劳动外加买卖尸体……这个不算,庇尔波因特的法律好像允许买卖这东西。”
安娜虚心向波提欧请教:“允许的,对吧!”
牛仔:“……”
怎么可能允许啊!姐们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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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闹呢?
“埃特蒙德,备份的证据给这兄弟一份儿。”她隔着老远喊了一句,资本家听到“巡海游侠”四个字就安静如鸡,这会儿被点到头上更是乖乖听话连个问号都没冒。
能不打还是不打比较好,这人仿佛更在意她越狱外加“抢孩子”的动机。
埃特蒙德远远扔过来一张存储,牛仔收下了但没立刻翻看。没必要,他能分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是否在说谎。
“走吧,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试着向巡海游侠求助。”他用手指拨弄着左轮手枪,“夜深了,小孩子撑不住。”
说完这人压低帽檐三两下失去踪迹,空气中留下一句话:“……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不保安全但能保证速度,就说是牛仔介绍的熟客,如果接个委托船票还能打折。”
私人行商的星舰底仓里总有几个位置留给有需要的人。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动身。
安娜回头看向躲在远处的几人:“你们可以留下,没必要跟着我担惊受怕的逃亡。”
要是全员上了通缉令另算,问题是现在仇恨都在她身上,也还挺好。
“我要和姐姐在一起。”卡卡瓦夏没有给自己第二个选择,埃特蒙德点头:“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完。”
孤儿寡母留在庇尔波因特没有活路,罗斯玛丽垂下眼睛叹气。
“那就走,去那个牛仔给的地址。”虽然不知道巡海游侠是什么,一个对孩子心存怜惜的人说话总值得信任。
本就没什么东西也不必收拾,一行人趁着夜色遁走。等他们走得连影子也看不到,来无形去无踪的牛仔再次出现。他盯着夜幕看了一会儿,背后传来骑手催动引擎的隆隆声。赏金猎人全都是些有今天没明天的家伙,他们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扰民”的概念,住在这个街区里的“居民”们也无所谓扰民不扰民。
怪叫着呼和群聚的赏金猎人们刚停下车轮,被包围的倒霉房屋便被一团明亮火焰簇拥着飞上半空。爆炸有烈度没广度,逃亡者的痕迹与线索被付之一炬,想要再次找到他们的行踪少说也得花上个一天半天。
“姐们儿,一路顺风。”他捏着帽檐笑出一排鲨鱼牙。
巡海游侠们关注着宇宙每一个角落,伊维尔星的惊天越狱案他们自然知晓……如果监狱星上真像08241321号所说那般存在诸多不公那么她的行动就不是不义之举。
典狱长特拉维佐夫,当杀!
另一边安娜背起罗斯玛丽,卡卡瓦夏和埃特蒙德一人背一个小蘑菇,三人在夜幕中的布鲁诺疾走,用最快速度抵达牛仔给的地址。
那是一家门头破败灯光昏暗的地下酒吧,百页门板随着酒客进出吱呀作响。
“老板,牛仔让我来找你作笔买卖。”白衬衣方格短裙的年轻女子站在吧台前,指尖飞出一块弹片径直砸向一张眼熟的照片:“这个悬赏我接了。”
照片上的女人一身麻灰色圆领套头囚服,黑色长发湿漉漉的连成几绺,灰蓝色眼睛点缀在苍白的脸上,透着股非人的冷感。
“眼光不错,希望你的身手也能和眼光一样。三十亿,今天最炙手可热的宝贝儿。”酒保放下雪克杯,“需要点什么?”
最后一块毒贩的黄金早就被砸变形,她出手就是好东西:“星舰座位,五个,去天琴座星域。”
埃特蒙德究竟从哪儿弄来信用点办身份她不知道,但是现在越快转移越好。
“了解,天琴座,二十分钟后星舰从头顶上过。牛仔介绍来的熟客,又接了单子,嗯……给你们打九折,包三餐。”酒保是个皮肤黝黑的人,在这种光线暗淡的地方只能看到他龇笑的大白牙。
手枪上膛的声音真是清脆,年轻姑娘的手很冷也很稳:“嗯?”
“好吧好吧好吧!我就是试试!”试什么他没有再说,从抽屉里扔出五枚砸扁的酒瓶盖,狠狠心又将变形的黄金剪下一块扔回去:“够有诚意了吧,我叫个人送你们上星舰。”
她一把将五枚瓶盖拿在手里,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这玩意儿入手的分量明显不对劲,不是可以随意模仿伪造的信物。
女子朝酒吧外打了个呼哨,三个成年人带着两个孩子“呼啦”涌进来。
酒保:“……”
“行吧姐们儿,你是个狠人。”
拖家带口去抓个敢杀典狱长的逃犯,怎么想的?
他敲敲身后的木板,后面有人大力将木板抽开:“有客?”
“牛仔介绍来的,二十分钟后去天琴座的星舰,别搞错了。”酒保侧身将乘客亮出来。那个人皱起眉头:“六个,五张票?”
“两个幼崽占一个位置,没错。”搭乘走私船的多是各种边缘职业,孩子一般都被当成货物看,这几人好歹还给他们买了个座位,可见不是亲生也差不多。
“行了,走。”木板重新被用力合上,暗门开启,领路人提灯站在门口:“跟我来,掉队不包等。”
二十分钟,分秒必争。
十五分钟后一艘怪模怪样叮当乱响的破旧飞车在激越的死亡摇滚中旱地拔葱似的冲天而起,开车的人嘴里不停咀嚼:“旅途愉快,诸位,下次再见!”
星舰驶过,飞车闷头冲向它敞开的接驳舱。它从进去到出来一共也没花完三分钟,脚下的城市刚刚好炸开一朵火花。
二十分钟,分秒不差。
第104章
行商的星舰舱底感受不怎么好,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送他们上星舰的人飞车驾驶技巧老道,一个黑鱼甩尾本就关不严实的车门自动弹开,连大带小顺着力道落在一堆又一堆袋装货物上。
安娜趁机朝身下摸了一把,嗯,是大麦。
飞车的排气孔喷出一股白烟,向被塞进炮膛的子弹那样瞬间无影无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星舰接驳仓大门准点关闭。
罗斯玛丽一左一右揽着孩子照顾他们,卡卡瓦夏和埃特蒙德这两个没用的家伙,一个喃喃着地母神之名,一个叨叨着琥珀王保佑。
这也太刺激了吧!
“我去找船长打听一下还要多久才到天琴座星域。”安娜从大麦谷堆上站起来,她现在穿的是及膝短裙不是黑色西裤,多少得注意一点。
走过心魂未定的同伴们,她在驾驶舱里找到了雇佣这艘星舰的行商以及船长。
“晚上好,我尊贵的客人们。”船长在过去的冒险生涯中失去了一只眼睛,黑色眼罩加持下他看上去更像个纵横星海的大盗而非老实巴交的生意人。
别人既然率先打了招呼,安娜总是要回应的,她抬起手比划了一下,照着格式回应:“晚上好,我勇敢的船长。”
独眼船长明显愣了一下,站在他对面背着棺材的男人抿嘴微笑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姑娘,你是个有意思的人!”船长大乐,“让你的人都上来坐吧,谁还没个遇上麻烦的时候呢?”
得到他慷慨的应允,安娜立刻道了谢,然后把剩下那三个大人两个孩子捞上来坐着。普拉娅从妈妈怀里向外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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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船长时摸出波提欧给的棒棒糖试图贿赂他:“吃?”
红发小蘑菇可爱得让人心肝直颤,更可爱的是还有另一只小蘑菇紧张兮兮的贴着她,生怕她被人欺负——活像贴在一起瞪大眼睛的两只猫仔。
“嗷!”独眼船长捂着胸口边翻白眼边嚷嚷:“天哪!我后悔了!当年为什么要辞别我亲爱的玛丽安出门闯荡,要不然今天我就能拿出一个臭小子来讨小小姐的欢心了呀!”
就像某个不存在的臭小子那样,“亲爱的玛丽安”估计也是杜撰出来的人物,不过这并不影响驾驶舱里欢快的气氛。
普拉娅真的把棒棒糖塞进船长手里,普拉塔想了想,不好让另一位陌生人干看着。
“谢谢您同意载我们一程,先生。”船长固然有赚外快的权利,租赁下这艘兴星舰的行商在这件事上也有着足够的发言权。
总不能讨好一个冷落另外一个吧!
“不用谢。”背着棺材的高大男人接下他的示好,用另一只手温柔抚摸小少年的头顶,“能帮助到你我很高兴。”
他的声音带着股自信与笃定,不疾不徐。
“你们支付了路费,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他抬头看向安娜,后者迅速移开警惕的视线。
直觉告诉她那棺材里装的东西很危险,但是只要它一天躺在棺材里,这份危险就始终处于可控范围。
既然只是偶然间的同行,就没必要事事都非得求个绝对。安娜移开视线后就没有再继续关注那具棺材,倒是背着棺材的人耐心向普拉塔科普:“这是一种葬仪上使用的道具,用来承装尸体。很多星际文明都有类似的传统,代表着生者对逝者的美好祝福,希望这个容器能够在地下乃至另一个世界保护自己的挚爱亲朋。所以不用害怕,它就像个堡垒,或是房子。”
封闭的堡垒与房屋代表着隔绝,紧闭的棺材也说明它的主人不希望住在棺材里的仁兄与外界接触。
“谢谢您的关照。”罗斯玛丽上前轻柔的带开普拉塔,作为母亲她当然有这个资格管束自己的孩子,不叫他给别人带去困扰。
两只小蘑菇重新汇合,普拉娅抱着哥哥向他转述从船长那里听来的冒险故事,故事尚未讲完,双胞胎齐齐睁着大眼睛渴望的看过去,独眼男人下意识挺起胸脯试图让自己看着能更威武雄壮些。
孩童崇拜的眼神比任何恭维都更能让人心情澎湃,他们真的会用那种看待英雄的态度对待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成年人。为了证明自己和四舍五入的英雄差不了太远,船长把他们两个放在座椅上,面前是能够看到星辰大海的全景舷窗。
“哇!”双胞胎的惊叹让船长很是满意,他挺胸凸肚的招来家务机器人送餐。
此刻距离早餐时间还有一个多系统时呢,但这并不影响成年人想要投喂小蘑菇的急切之心。
“吃吧吃吧,多吃点!”
星舰刚在庇尔波因特位面补充过物资,食物和饮料也都是当地典型风味。热气腾腾的炸薯条炸鸡块对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堪称杀器的存在,普拉塔和普拉娅蹭了一嘴调味料。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胡椒和盐也是伊维尔监禁区里难得的滋味儿,他们早已习惯忍耐并不意味着味觉退化。
罗斯玛丽怜爱的看着两个孩子,时不时帮他们擦擦嘴角又催他们喝些水吃慢点,大美人偶尔投来感激涕零的目光,船长差点分不清星图上的东南西北。
这地方已经完全没有其他人发挥的余地了,埃特蒙德抱着自己那份早餐试图和卡卡瓦夏组个饭搭子,不想后者一溜烟蹿到安娜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嘘寒问暖献殷勤。
“……”
也行。
“天琴座那地方有点偏僻,从庇尔波因特过去不跃迁的话大概要走三个月左右。整个星域里农业星占比超过百分之六十,他们自己组了个联盟,不同的行星依照气候种植不同的作物,彼此间不进行恶性竞争。”罗刹,也就是背棺材的行商淡淡向安娜讲解起各大星系之间的异同。也许是对她能够察觉到危险感到很好奇,他的态度比之方才热情了不少,“你说的第四星环主营畜牧,他们出产全宇宙品质最高的一部分肉蛋奶,另一部分出自仙舟联盟的洞天养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