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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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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弘时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醒来后的他虽然还不是很清醒,但配合太医的问话检查已经够了。

确定没有什么大的后遗症和损伤后,吴谦等人松了口气,回到宫中复命。

弘书听说后赶到养心殿。

胤禛瞧着他满脸困倦的样子,不由道:“昨晚做贼去了?”

弘书一张嘴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连忙捂嘴认错:“儿臣失仪,请皇阿玛恕罪。”

听听,说的都是恕罪而不是降罪,这小子果然越来越放肆了吧。胤禛横了他一眼:“你过来干什么。”

弘书道:“是有事要向您禀报,昨儿个儿臣离了您这儿,去见了皇额娘,当时熹妃娘娘她们都在,儿臣便……”将自己编瞎话骗熹妃等人的事儿讲了一遍,“儿臣想着三哥这事,到底不好叫太多人知晓,就自作主张了,还请皇阿玛恕罪。”

“哼。”胤禛如何不知道宫里的消息,“你倒是想着他的名声,也不知人家领不领情。”

我要他领情做什么,只要您明白我为着您的心意就行。这话不好接,弘书便转向吴谦等人问道:“三哥情况怎么样?”

吴谦等人方才还在苦恼呢,三阿哥这事吧好说不好听,皇上也就算了,他们就怕别人来问,又不敢说实话又不敢编瞎话,到时候可怎么办哟。

没想到刚瞌睡就来了枕头,六阿哥可真是个大好人啊,连瞎话都帮我们编好了。

感谢六阿哥!

“回六阿哥,三阿哥已无大碍,些许症状养上半月就能好全。”吴谦回道。

“那就好。”弘书一边说一边去偷看阿玛的表情,“既然如此,那咱们对外就一致说诱因是饮酒过量吧?”

现在高度酒已经很普遍了,饮酒过量致死的例子不少,弘时用这个理由并不会丢脸。

吴谦等人也想偷看皇上的表情,不敢。

胤禛没好气的道:“要商量滚出去商量,朕一大堆的奏折等着,没工夫管你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就是默认了。

“好嘞,儿臣告退。”

“臣等告退。”

出了养心殿,吴谦忍不住把住弘书的手,感动道:“幸好有您啊,六阿哥。”

其他人也用同款感动眼神看着弘书。

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咦,弘书被肉麻的起了鸡皮疙瘩,不敢动不敢动。

“应该的应该的。”弘书尬笑道,“那咱们的说辞就定好了,至于病情的其他细节,若有人问起必须要回答的情况下,你们就自己补充,我就不用知道了。”

“好好好,没问题。”编个把细节而已,难不倒他们这群圣手。

“就是……”吴谦为难的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就是三阿哥那边,会不会走漏消息?”

别他们在这里编瞎话编的兴起,当事人那边自己说出真实情况,那他们就很被动了。

“放心,我会使人去给三嫂传话的。”董鄂氏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脑子清醒的叮嘱下人对外要说是‘病危’,并且拦住了其他人的探望,可见是个拎得清的。有她管着,再加上弘时府上的下人已经饱受过几轮打击,现在还留着的都不是傻子,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什么样的舆论才是对他们好。

唯一可能需要担心一下的就是弘时,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脑抽,跑出去跟人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呢。

希望他不要脑抽。

三阿哥府。

董鄂氏在接到弘书的传话后,沉默了片刻,才叫来管事吩咐,最后道:“你去和阿哥说一声。”

管事很为难:“福晋,爷他……奴才去说,怕是听不见。”爷自从醒来后就一副魂归天外的样儿,除了太医们问话时应两声,其他时候任谁跟他说话都没反应,问他要不要喝水都一副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董鄂氏沉默,然后咳了两声,她的身体一直也不好。

“知道了,你先去嘱咐其他人吧。”

管事走后,董鄂氏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进入室内,来到弘时的床边。

夫妻两个就这么一趟一站,一个看着床帐,一个看着地面,许久也不曾有人说话。

许是站的累了,董鄂氏终于动了,她在这两日专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垂着眸,也不看弘时,只轻声道:“你若是不想活了,也等我死了再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泥塑一般僵硬不动的董鄂氏才等来弘时轻轻的一句:“知道了。”

董鄂氏眨了眨眼,从泥塑木胎的状态中活过来,起身,也没说什么话就离开了,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重复过起日复一日的养病生活。

弘时府上死气沉沉,冬月斋上下却是欢欣雀跃,账房噼里啪啦的打完算盘,兴奋地道:“今日的流水,比昨日翻了一倍有余!”

即使一整天都在店铺的陶益早已估算出大概的流水,此时听了确定的消息也忍不住激动:“好啊,好啊!这八百两没白花!少爷,咱们冬月斋,要起来了!”

郭源此时已经激动的手抖了,从他接手家业以来,从来听到的都是坏消息,什么客源被人抢了、货源被人截了、又有人上门闹事讹诈了,什么时候听到过像这样的好消息,忍不住落泪道:“爹,我终于不再辜负你的期望了。”

陶益欣慰的看着郭源,这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看自己的晚辈一样。郭源这些日子的压力他都看在眼里,心疼是当然的,但他也没法子,感情归感情,身份是身份,这一切,终究只能由身为家主的郭源自己扛起来,他一个家仆只能帮着做些事罢了。

安慰了郭源几句,陶益便开始动员伙计们。

“都打起精神,今日才是第一天,明日人肯定会更多,咱们可千万不能掉链子,冬月斋能不能起来就看这一回了。东家方才说了,等这段时间忙完,给大家多发两个月的工钱!”

“好!”

“多谢东家!”

冬月斋上下踌躇满志的等待着明天,其他点心铺子也刚盘完一天的账。

“今天少了吗?”

“少了。”

“多吗?”

“不算多,主要是基础点心出的量少了,咱们的招牌并没有大波动,都在合理范围内。”

现在的点心铺子各自都有不少招牌,都是凭着独家招牌吸引客人,而大众的基础样式点心利润并不高,主要是作为搭头走货量。

“明天再看看。”

“是。”

各处的对话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冬月斋今日的盛况同行基本都注意到了,不过他们并没有着急,都打算再看两天,毕竟以往各家搞活动时,也会有这样短暂的盛况。

第二日,冬月斋流水翻了两倍。

同行们眉头微皱,但还是打算再观望观望。

第三日,冬月斋流水翻了三倍。

和冬月斋差不多规模的点心铺子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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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了,禾黍香这样的大店和规模较小的点心铺子还稳稳坐着。

第四日、第五日……

当冬月斋翻了五倍的流水一直维持了好几天后,五梅记、禾黍香、金鼎斋这几个驰名老字号都坐不住了。

不止是点心铺子,其他的布庄、酒楼、胭脂铺等等都闻风而动。

“……若不是雍和宫是行宫,他们不敢靠近,我们这两日一点活都别想干。”允禧说着抱怨的话,脸上却满是笑意,“钱阳他们现在都不敢回家了,一离开雍和宫就得被人堵上拉去吃酒,我让人将原来下人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们当吏舍,让他们先住着,可以吧?”

“当然。”弘书笑道,“照你说的这么个盛况,看来我不用担心今年内不能扭亏为盈了?”他本来还以为像冬月斋这样的例子得多来几个,京城这些大商号才会有所反应呢,没想到冬月斋才发达几天,他们就坐不住了,看来无论什么时候,资本家们对于赚钱的嗅觉都是最灵敏的。

“年底之前肯定能扭亏为盈!”允禧意气风发的挥了挥手。

“行,我正愁钱不够用呢,报社能挣钱了刚好,也能填补些。”

“……”允禧觉得自己的心肝都颤了好几下,“不是说要一步步来吗?书局前期有那么花钱?加上皇上才给你的赏赐都不够?”

“不是书局。”弘书道,“就是皇阿玛新给我的那些皇庄和矿山,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允禧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心脏:“皇庄和矿山不都是进项吗,怎么还要花钱?”小六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得从亏钱开始呢。

“皇庄我打算用来培育粮种,人力物力不都得投入?”弘书漫不经心地道,“至于矿山,现在采矿冶炼的效率都太低了,我打算改进改进,先提高冶炼钢铁的效率,然后铸造新的采矿设备,以提高采矿效率,等全面提高各方效率,再来做生产线,生产刀兵农具什么的,刀兵配军,农具就用来赚钱。”

允禧听得直皱眉:“虽然我不懂提高冶炼效率这些,但只听听也能听出来,这不是你现在那点家底能弄出来的吧?你要是真有把握,还不如将计划禀报给皇上,由朝廷出钱出人来做。”

“我倒是想,可你看看现在的国库,有可能花钱来做这个吗?”弘书摇头道,“朝廷可不是皇阿玛的一言堂,那些大臣们肯定不会答应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好高骛远,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长线计划,不是打算一两年内就搞出来的。我现在就是打算先慢慢来,培养匠人,攻克技术,就像第一台印刷机一样,先做个样机出来,等以后有钱了,再大规模投入。”

“那就好。”允禧松了口气,一步步把报社办起来,眼看着报社即将越来越好,他现在是真的有感情了,就怕弘书步子太大扯着蛋,最后再把报社都赔进去。

“还是得多挣钱啊。”他忍不住叹道。

弘书也叹:“我这个身份也不全是好处,起码做生意就处处受限,要不是担心言官弹劾,我能搞出百八十个赚钱的点子。”

“你看着吧,广告费这事传出去,咱们又该被弹劾了。”

允禧和弘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气。

没法子,得了这个身份的好处,相应的坏处自然也该承担,若是一味只想要好处不想要坏处,世间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报社扭亏为盈,一切开始逐渐步入正轨,弘书如今除了审稿和查账,几乎不用再操心什么。

更多的精力就能放在书局这边。

“这是我暂定的几个铺面……这是计划印刷的书籍库存数量……这是几个掌柜的履历……”

弘暾一个个介绍过去,全部说完后长舒了一口气:“目前情况就是这样,你看看这几个铺子,要是没有问题,我就命人开始改建了。”

都是按照他要求找的铺子,弘书看完后点点头:“没有问题,改建需要多久?”

“这两个原本就是书铺,格局改动倒是不大,重装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就长了,最长的是这间,内里的隔断要全部拆了重修,估计要三个月。”

弘书道:“那就不着急,等铺子装完了一起开业,正好这段时间能将库存都印出来。”

“好。”

又说了下几个掌柜的事情,正事总算说完。

两人放松的坐着,弘书笑道:“说起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未来堂嫂就是这段时间出孝吧,堂哥你是不是快要准备大婚了?”

“是。”弘暾有些羞涩,“已经出孝了,大婚还得等明年。”今年只剩下四个月,够呛能走完六礼。

说来他也是倒霉,雍正三年选秀完,才刚给他和富察氏指了婚,转头富察氏的额娘就去世了,富察氏要守二十七个月的孝,他就只能等着。明明年纪比允禧弘历他们都大,人家一个个都要当阿玛了,他还没娶上媳妇儿。

——弘书也不知道的事,虽然都是姓富察氏,但历史上弘暾的福晋是马齐的孙女,而现在,弘暾的福晋变成了富宁安的孙女。这两家一个镶蓝旗一个镶黄旗,八竿子都打不着。

当然,不知道并不影响弘书打趣弘暾:“这样可就好了,有了这么厉害的岳父,等之后你出京办事我就更放心了,亲王阿玛、一等侯岳父,我看谁还敢暗中给你使绊子。”

“不过除了使绊子,外头那些人最擅长的还是美人计,堂哥,你可千万得警惕这个,可不能在外金屋藏娇,不然我都没脸见堂嫂了。”

“算了,不然你以后出京的时候,还是带着堂嫂一起吧,不然要是耽误了我十三叔抱孙子,十三叔找皇阿玛哭诉怎么办。”

弘暾脸红的像猴屁股,羞恼道:“你才几岁,净说这些话,一定是看闲书了。你再这样,小心我去跟皇上告发你。”

弘书摇头晃脑道:“那你可就估错形势了,那些闲书啊,可是皇阿玛给我的。”

“……”阿玛跟阿玛也是不一样的吗,为什么他的阿玛曾经看到他看闲书就要生气训斥呢,弘暾心中流下羡慕的泪水。

时间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太医宣布弘时的身子已经彻底养好,完全没有问题了。

送走太医,弘时在下人的劝说下裹上一件大氅,在院中呆立。

这府中,真安静啊。

不知站了多久,弘时迈开有些发麻的腿,沿着游廊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游走,不知不觉间,来到董鄂氏的院外。

院门关着。

“爷,奴才去叫门?”贴身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的问道,自从阿哥醒来,福晋就回了这院子,再没出来过。

弘时怔怔看了半响,才微微摇头,继续游走。

不知不觉走到后院的荒凉处,没路了,弘时本打算离开,却忽然在角落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惜容?”

背影一顿,手忙脚乱的收拾了几下后,肩膀忽然下榻,自暴自弃地转过身,低眉垂眼道:“爷。”

正是为弘时生下一子的钟氏。

钟氏此时形容并不好,曾经得到弘时喜爱的娇俏容颜犹如枯萎的花朵,干巴乏味,没有生气,身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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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旧,弘时依惜记得,这好像是钟氏才生了永珅时他赏的布料。

“……你怎么在这里。”

钟氏沉默了片刻,才艰涩道:“今日重阳,我想给永珅送点菊花糕下去,他最爱这个。”

重阳节,是祭祖的日子,永珅作为夭折的幼儿,是不能享受祭祀的。但钟氏想儿子,就找了个角落给儿子供奉。

“今日……是重阳啊。”弘时叹息的声音很轻,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永珅,他不敢去想。

回到书房,弘时在书桌前枯坐许久,才拿起许久不曾握过的笔,一笔一划地写起奏折。

然后揣着奏折去西华门递牌子求见,但一直等到宫门落钥,也没能等来传召的消息。

章元化等人在外跑了半个多月,才堪堪将几个皇庄和矿山的情况摸清楚,匆匆回宫禀报。

在汇报完正事后,曹康犹豫了下,道:“主子,奴才入宫之时,听守门的侍卫说,三阿哥连着两日在宫门外递牌子求见了,每次都等到宫门落钥。”

弘书手上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知道了。”心里却在想,弘时他,这是想通了?

将章元化等人搜集到的罪证看完,弘书冷笑,果然不出他所料,从上到下没有几个干净的。

“行了,你们几个办的不错,去歇着吧。”

要动的人比较多,几乎是一网打尽,想了想,弘书还是决定现在就去找阿玛。

“来得正好,北边才来的消息,朱轼他们已经到北海了。”胤禛道。

“这么快?”弘书惊讶,京城虽然离贝加尔湖比离准噶尔近,但二十来天就赶到地方,这速度怕是也能跑死一匹马吧,“朱大人的身体没问题吧?”

他有些担忧,这可是主心骨,别给累倒了。

“朱轼农家出身,没那么弱不禁风。”胤禛倒是不担心,“奏折上说,鄂罗斯使团很急,一路跑的飞快,朱轼他们没办法,只能跟上。”

弘书忍不住笑了:“这是怕咱们的大军撵在他们前头?对了,皇阿玛,岳将军的大军出发了吗?这马上要入冬了,能赶上吗?”

胤禛道:“军令是八百里加急送过去的,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整军出发了。入冬也无妨,这次调的都是在西藏青海呆过好几年的老兵,已经习惯那边的气候了。”

弘书还是有些担心:“准噶尔那边冷的早,下雪也早,再是习惯也受不住这样冻。”

胤禛道:“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棉衣、煤炭、盔甲都已配足,实在不行,朕也给了岳钟琪临阵决断之权,介时就算不能对阵,也要屯兵在准噶尔附近给其压力,等来年一举拿下。”

弘书点点头,掏出自己的事:“皇阿玛,您给我的那几个皇庄和矿山,我都使人去查了,上上下下实在没几个干净的,我想把他们通通都办了,行吗?”

胤禛脸色黑下来,接过弘书递上的证据翻看,越看越怒:“来人,传来保!”

哦豁,又忘了和来保打声招呼,弘书心虚的眨眨眼,希望来保这次不要被他连累的太深,还能保住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来保匆匆进来,迎接他的是兜头一叠纸张。

“朕把内务府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的?!”

来保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就听皇上这话,必然是又抓住了内务府的什么错处,当机立断就跪下磕头:“奴才有罪,奴才御下不严,请皇上责罚。”

“皇阿玛,内务府上下三千多人,来保总管一人怎么管的过来。何况这些皇庄和矿山都远离京城,来保总管也不能日日去盯着他们。”弘书适时地帮来保说了句好话,以抵消自己的小小心虚。

好的,知道了,是皇庄和矿山的人出了问题,多谢六阿哥提醒,不枉他将周业提拔到造办处,果然还是有用的。

“奴才该死,奴才最近忙于武职铨选之事,忽略了别处,请皇上降罪。”来保也是个精明的,看似请罪实则为自己开脱。最近朝廷上下都在忙于对准噶尔用兵之事,内务府也逃不开,与武职铨选这样的大事相比,些许庄头总管欺压百姓、贪污受贿只能算是小事,他来保一时忽略也是情有可原。

“哼。”胤禛瞪了儿子一眼,告状的是他,转头当好人的还是他,这个臭小子,还敢让自己唱白脸。

“一处忙碌,另一处就顾不得,只能说明你能力不够。这次就先罚俸一年,你要是再没有长进,那就退位让贤,这个内务府总管让有能力的人来当。”胤禛冷声道,“拿着那些滚下去,听六阿哥吩咐。”

“是,谢皇上恕罪。”来保收拢起地上散落的罪证,弯着腰退下。

“还不走?”胤禛没好气的睨了弘书一眼。

弘书笑了笑,斟酌地道:“皇阿玛,儿臣听说,三哥这几日都在宫门处求见?”

胤禛脸色一下冷了下来:“怎么,你要给他求情?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想拉拢他。”

这话就不好听了,可见阿玛这次真的是气大了,他稍微问一句都被迁怒。

弘书叹气:“皇阿玛,儿臣只是不想您有遗憾。”

第62章

弘时站在西华门外,这个时辰进出宫门的官员并不多,是以他格外显眼。

今日轮值的守门侍卫第五次来请他:“三阿哥,太阳过了,您大病初愈,受不得凉,请去值房坐一坐吧。”

弘时垂着的眼睑微微颤了颤,然后抬起,轻声道:“无妨,我穿的厚。”重阳才过,天气还不算很冷,他裹着大氅,反而还有些虚热。

唉,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侍卫无可奈何的离去,回到值房,与同僚小声倒苦水:“你说要是晕了可怎么办,才病危过,这般折腾再有个万一,咱们不是天降横祸吗。”

“有什么法子。”同僚也很无奈,“再怎么样人家也是主子,想站着咱们也不敢把人家按坐下啊。”

两人对视一眼,同病相怜的叹了口气。

忽然在外面站岗的另一个同僚轻轻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小声道:“有人过来了,我远远瞧着像六阿哥,看不太清,你们谁出去看看。”

屋内两个立刻争相要出去,不过顾虑到弘时还在不远处站着,最终没去请弘时进来坐的那个拿到了机会,假装从容的出了值房,一个拐弯,往武英殿方向看去。

真是六阿哥!虽然六阿哥惯常走东华门、不怎么走西华门,但他们轮值也是几个门都守过的,当然能认出来。确定来人是弘书后,轮值侍卫迫不及待地往前迎了一段距离,直到他们轮值的活动范围边缘才停下。

“见过六阿哥。”轮值侍卫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有点激动。

弘书早注意到他,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来迎自己?

“没、没有。”轮值侍卫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对六阿哥来说是反常的,顿时有点尴尬,“奴才、就是、就是您不常走这边,怕您有什么急事,想着过来听吩咐…”

这理由有点逻辑不通,弘书看他尴尬的神色,有些懂了,问道:“三哥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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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值侍卫猛地松了口气:“在、在,奴才带您过去。”殷勤的引路。

弘时看到弘书,眼神一瞬间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皇阿玛要见他的话,来的应该是传旨太监,而不是小六。

皇阿玛还是不想见他。

“三哥。”弘书行礼。

弘时回礼:“六弟。”

“三哥,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弘书道。

果然,弘时也没多失望,对于这种结果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没必要拒绝小六死拧站着,今日早回就早回吧,明日再来便是了。

两人一同上了弘时来时的马车,车轮轱辘辘转起来,是回家的方向。

目送马车离开,西华门今日轮值的侍卫齐齐松了一口气,有明日还要轮值于此的侍卫悄悄嘀咕:“希望六阿哥能把三阿哥劝住,明日可别再来了。”

马车里,弘书没有一上来就说正事,而是寒暄道:“三哥身体最近如何,可有不适?”

反倒是弘时忍不住,他先是回答弘书的问题:“都好。”然后顿了顿,声音有些紧绷的问道,“可是皇阿玛叫你来见我的?”

弘书无奈:“是,也不是。”

弘时皱眉,抿了抿唇,双手微微握紧,道:“小六,我如今样子……对你并没有威胁,你无需拿捏言辞。我现在的心情,不足以让我有耐心去揣摩你话语中未尽的意思。”

“三哥误会了。”弘书叹气,“我说是也不是,并非玩弄口舌。”他顿了顿道,“是的意思,是说我来见你之事皇阿玛是知道的。不是的意思,是说来见你并不是皇阿玛的吩咐,乃是我自己的主张。”

心结终究不是那么好解的,弘书虽然有心为弘时和阿玛搭个沟通的桥,但阿玛明显气狠了,并不肯接茬。但不管又不行,任由弘时一日日在西华门外求见不得,让人看天家父子不和的笑话,阿玛的心结只会越来越深。

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阿玛说不通,只能先从弘时下手了,不过他可不搞什么默默为你做一切那一套,想干什么都先说给阿玛听,免得之后产生什么误会。

弘时紧握的手松了些,这个答案比他想的那些都好多了。

他还想再问,却被弘书抬手阻止:“等到三哥府上,再详说。”

弘时只得强忍着询问的欲望,及到他府上,才进书房的门,就急不可耐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弘时是真的不解,他和小六年龄差距颇大,见面的次数都不多,更不用说情谊了。但小六不止曾经劝阻皇阿玛不要将他出继给八叔,如今竟还为他在皇阿玛面前说好话,以往的他认为这是小六心机深沉,只是踩着他塑造友爱兄弟的好名声罢了。但差点死过一次后,他浑浑噩噩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想法多么可笑,小六便是要邀名,利用弘历弘昼他们不比他好得多?何必要冒着沾染上八叔他们、被皇阿玛厌弃的风险来为自己说话。

弘书沉默了片刻,自顾自在书房中找到椅子坐下,才道:“我是为了皇阿玛。”

“皇阿玛?”弘时更不解了,皇阿玛有多厌恶他弘时是知道的,若是为了皇阿玛,难道不该是唾骂他吗?

“三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在我心里,即使遍数历史,皇阿玛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皇帝。”弘书悠然长叹道,“皇阿玛是少有的真正将百姓放在心里的皇帝,摊丁入亩、废除贱籍、火耗归公、养廉银、官绅一体纳粮、改土归流,为了百姓能够少受些盘剥,皇阿玛可谓是殚精竭虑。这些无论是哪一条,放在别的皇帝身上都是能让其被称为明君的政绩。”

“但皇阿玛却被造谣抹黑,说他刻薄寡恩、冷酷无情,为何?皇阿玛明明做的都是对的,却为何会被予以这样的评说?我日夜苦思冥想,终于明白,这是因为皇阿玛保护了小民,就是动了那些以百姓为食的官绅、士人阶级的利益,他们为了能继续趴在国家和百姓身上吸血,就对皇阿玛这样的好皇帝予以诋毁,试图用他们手上的笔杆子,让皇阿玛动摇、自我怀疑、乃至改变。”

“但他们打错了算盘,皇阿玛心智之坚定万年难寻。我近日翻看旧日卷宗,皇阿玛登基之初,国库存银只有八百万两、各省地方亏空两千万两,而吏治败坏、买官卖官蔚然成风,当时每岁民间正项钱粮一两,有派至三两、四两、五六两以至十两……而于朝廷正供之外,辄加至三倍、四倍、五六倍以至十倍不止。而同时,八叔九叔他们暗造谣言,导致人心惶惶,当时但凡换任何一个人,我猜他恐怕都会选择广施恩泽、安抚朝堂,但皇阿玛却不屑一顾,不对任何人妥协,吏治败坏就整顿吏治,八叔九叔他们不安分就让他们安分,这才有了今日之朝廷,有了你我兄弟安稳的生活。”

“三哥,他们说皇阿玛刻薄寡恩、冷酷无情,我却觉得,皇阿玛或许刻薄,却绝不寡恩,或许冷酷,却非无情。皇阿玛的刻薄和寡恩从来只针对那些犯了错的人,针对那些败坏朝纲、盘剥百姓的人,对于这些蠹虫,我甚至认为皇阿玛刻薄的好、无情的对,就该狠狠地收拾他们,才能震慑后来者,让他们即使有心也无胆。”

小六这话说的……很难不让他对号入座啊,弘时脸上精彩纷呈,如同开了染坊。

弘书还在继续:“当然,无可否认的是,虽然我觉得皇阿玛做得对、做得好,但这样的手段始终会让那些沽名钓誉之辈胆寒,而这样的人又是层出不穷的,他们或许会一个个接力,始终不放弃用手中笔墨污化皇阿玛。”

“虽然皇阿玛曾经说过:至于众口之褒贬,后世之是非,朕不问也。但我作为儿子,却不想皇阿玛遭此污名。在我心里,皇阿玛外冷内热、恩怨分明、勤俭朴素、勤于政事,他的好该被世人知晓,该为后人知晓,该得到历史公正的评价。”

一口气说完,弘书吐了口气,静静看着弘时。

弘时心中波澜起伏,只觉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他张了张口,结结巴巴地道:“你说的、说的对……但这、这又与你来见我,有什么关系?”

他问的是为什么要来见他啊,为什么你要说这么一大堆……夸耀皇阿玛的话。

“三哥,你还是不明白。”弘书微微摇头,有些失望的样子。

弘时却是真的不明白,他头痛的皱起眉:“小六,我方才说了,我现在的样子理解不了你的未尽之语。”

“那好,三哥,我问你。”弘书严肃表情,“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弘时苦涩地道:“虽然丢人,但我确实不曾想过寻死。”

弘书点点头,继续发问:“那三哥你知道你这次要是真的死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弘时有些茫然地道,“大概、大概是孤坟一座吧。”

“是,你会被葬入皇子陵,也算是孤坟一座。”弘书毫不客气地道,“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你的死会给皇阿玛带来什么影响。”

“那些人说皇阿玛刻薄寡恩是用什么作为佐证的?是用八叔九叔他们的死来作为佐证的!但其实成王败寇,历史上有同样作为最后却被称颂为明君圣君的皇帝并不少,这样的结果并不能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满足,而你的死,会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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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提供新的思路。”

“杀子!”弘书吐出的这两个字,犹如毒液兜头喷洒在弘时脸上,让他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他们会将这个罪名扣在皇阿玛头上,来证明皇阿玛是恶毒的、是心狠手辣的。即使正史、玉牒都记载了你的死因,但就像现在的有些人喜欢野史一样,有些后来人也势必会认为正史是粉饰太平,野史才是真的。”

弘书嘴上说着猜测,心里却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雍正不止被造谣杀子,甚至还有说他弑父弑母的,而这些,一直都不乏有人相信。

“我不想让皇阿玛背上这样的谣言,所以我来见你,来看看你经历过一次死劫有没有长进些,来看看能不能让你和皇阿玛的关系缓和些,来看看能不能让皇阿玛在劳心国事之余、无须再为咱们兄弟耗费心力。”

“我…我…”弘时瘫坐在椅子上,双手覆面,似是无颜见人。

“三哥,你或许在心中埋怨过,皇阿玛对你过于心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弘书就打算把一切都摊开,“但在我看来,皇阿玛对你已经够留情了,不说你与八叔他们的来往,是不是对皇阿玛的背叛。就说你做下的那些事儿,但凡你不是皇阿玛亲子,而是朝堂上的官员,早被皇阿玛下大狱抄家流放了。”

“也是因为你是皇阿玛亲子,我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否则以我的性子,只会觉得你这样的人罪无可恕、死有余辜。”

弘书说的冷酷,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两辈子,他最恨的就是那些尸位素餐、贪污受贿的官员。

“就是现在,我虽然想让你和皇阿玛缓和关系,但你也要保证,用余生为你先前犯下的错误赎罪,否则……”他没说否则会如何,想看看弘时有没有那个灵性。

被说了这样的狠话,弘时反倒好像放下了什么。

放下双手,露出脸,弘时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那张稚嫩与威严并存的脸,自嘲的一笑:“我这样的废物,能做什么去赎罪呢?”

行,看来脑子真是清醒了不少,也算没枉费他这一番口舌。弘书往椅背上一靠:“事情千千万,只要你想做,总能找到能做的。”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做什么的话,我有一条路可以让你选择。”

一条路?选择?弘时知趣的问道:“什么?”

“去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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