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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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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颖月这些时日都在为孕期不能涂脂抹粉而苦恼,今日命丫鬟采了不少鲜花回来,参照古籍上流传的做法,尝试着自己研制脂粉香膏。

他常过来,池颖月也不似从前那般恭谨守礼,抬眼喊了声“殿下”,唇边笑靥如花:“殿下快来瞧,我今日刚涂的蔻丹!”

她张开五指反复瞧了瞧,小声嘟囔:“就是少了朱砂和麝香,颜色淡了些。”

宣王没看她的指甲,目光只落在她卸去明艳妆容后的清丽脸蛋,与今日所见的昭王妃,竟是愈发相像了。

那宴上的女郎肤若凝脂,面颊酡红如醉,朝自己盈盈一笑的模样,此刻想起来,他的心口还泛着久久未散的酥麻。

直觉告诉他,七弟或许会很喜欢她。

亲兄弟的审美有时候是很相似的,对美的看法也会在潜移默化中相互影响。

他这个皇弟,对玉,对瓷,对书画都颇有造诣,太傅阁老们对他赞誉有加。

于是七弟研究书画的时候,他也在研究他。

七弟所推崇的,他都试图理解,七弟欣赏的,他也尝试着欣赏品味,久而久之,他们开始喜欢同一首曲子、同一幅字画,他会在太傅询问七弟的意见前,抢先道出自己的见解,故而也开始受到太傅的关注与赏识。

偶尔他也会怀疑自己的审美,不知当真是自己喜欢,还是只觉得七弟会喜欢,但这也不重要了。

只要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不重要。

池家女很美,他猜到七弟会喜欢,只是今日宴席前后,七弟种种作为却令他颇感诧异。

他会拉着她在假山下亲吻,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十指交握,他总是下意识与她挨得很近,就像静则说的那样,一刻也离不得。

他甚至有种错觉,七弟仿佛随时都会吻向她。

今日宴上她也饮了酒,离开前醉意微醺,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

他们回去会做什么?

七弟双目失明,他们又能做什么?

昭王府,漱玉斋。

三回叫水过后,池萤换上干净的寝衣,总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晏雪摧却睡不着。

他一遍遍抚她温热的脸颊,抚她纤柔的颈,抚摸着她小衣上的并蒂莲,感受每一道绣线的纹理,每一寸脉搏的跳动。

久旷的身体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从血脉中滋生的愉悦散入四肢百骸,仿佛温热的水流注满干裂的土地。

听着枕边人温热绵长的呼吸,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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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池萤为着今日群芳宴本就起了大早,顶着繁复的发髻与精致的妆容各处参拜见礼,本就已累极,孰料百般谨慎小心,竟还是不慎中了暖情香。

彼此来回磨合解毒,直至深夜都未曾停歇。

或者说中途停歇两回,实在是床褥湿得无处腾挪,她浑身撕扯般疼痛,几乎不能动弹,昭王又目不能视,只好唤人入内清理。

本以为换上干净的床褥,一切总能结束了,可她才阖上眼皮,窸窸窣窣的啄吻又落了下来。

起初还算温柔,他会用下颌轻轻蹭她发心,吻她的眼睛、耳垂、后颈,她疲乏地应付着,横竖他看不见,不必摆出娇嗔承宠的模样来迎合,他动作很轻,倒也不妨碍她熟睡。

可很快他开始不能满足于此,亲吻一点点加深,变成微带力道的舔咬吮磨,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又辗转至胸口。

她睡得迷迷糊糊,梦到自己那处软肉变成云朵糖,被他含咬着一口口吃下去,她吓得惊醒过来,却发现现实并没有好多少。

寝衣之下,处处是

深浅不一的红痕。

那分明已经鸣金收兵处,只消片刻便又重整旗鼓了,待攻勢渐起,禁锢她腰间的手掌一次比一比用力,她咬牙忍耐,终究是没法再睡了。

她也安慰自己,或许是暖情香对男子药性更烈,抑或是他旧疾发作,急需与她身体缠合,所以才会如此不知餍足,变本加厉。

自己也并未因为经历过一回,便能如鱼得水般适应,她被迫承受与身体毫不匹配的尺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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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在那潮腻中缓慢进退磨合,也令她浑身抖若筛糠。

待底下人进来整理床褥,香琴也重新端着熬好的安神药进来。

她大概知晓那暖情香可以夫妻敦倫之法来解,可瞧两位主子这大半日下来,试了一遍又一遍,却不知这香毒到底解了没有,只好一遍遍地熬药、加热。

池萤换了寝衣,看向碗中已经热过三回的安神药,指尖无力地扯了扯昭王衣袖,“熬好了莫要浪费。要不然,殿下喝了?”

晏雪摧察觉她的心思,唇边笑容愈盛,眉眼都难得舒展开来。

“阿萤不会以为,这安神药对我有效吧?”

真若如此,他长久以来的气机躁乱、情志过极之症早就痊愈了。

池萤听出他话中促狭之意,闷闷地揪紧被褥,侧身背对着他往床内挪去。

可转念想到,他又看不见自己哀怨赌气的模样,心中便更加郁塞,人还未挪远,又被他捞至怀中。

这般晨昏颠倒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三日之后,宫中来人,宣昭王入宫。

池萤暗暗松口气,一时只觉身心落到实处,终于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传旨的太监念完永成帝的口谕,人就在廊下侯着,可昭王却迟迟不动,依旧将她搂在怀中,下颌抵在她肩头,绕弄着她鬓边的一绺发丝。

池萤不免有些着急:“殿下不进宫?”

晏雪摧挑眉:“你倒是比我还急。”

池萤这三日除了用膳沐浴,几乎都在床上,困了就被他抱在怀中就寝,醒了就做,整个人都恍惚了。

从未想过是这样的。

他不像别的皇子、朝臣需要上朝理政,也不似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总要为生计奔波,他真的可以闲到整日不管不问,都在与她亲近。

她也不好说那些劝勉上进的话,毕竟他身居高位,世人汲汲所求的荣华富贵他招手即得,可偏偏双目失明,注定无法攀越那九五之尊的金顶。

只她也没想到,他对床笫之事如此贪恋,精力更是旺盛充沛远超旁人,若再不走,她真的要支撑不住了。

晏雪摧鼻尖蹭在她脖颈,深吸口气,终于道:“阿萤,再亲我一下。”

这声称呼三日来听了太多回,起初她还会下意识冒冷汗,如今听得多了,竟也习以为常。

她只盼他快些离开,这时候什么都好说,于是回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晏雪摧却不满意,“我是如何亲你的?”

池萤不想同他讨论这些,更不愿回忆,“殿下快些去吧,莫要让父皇久等。”

晏雪摧:“亲完就走。”

池萤拗不过他,只好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住他的唇。

她不会那些碾咬吮吸的花样,舌头也没有他的灵活,可以抵到很深,更没办法让自己丢掉脸面,做出那些不雅的动作,她现在只想把马车内的一切忘个干净……

果然这个浅尝辄止的吻还是没能让他满足。

晏雪摧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唇,低声道:“画册都白学了。”

池萤红着脸,抿了抿被他咬痛的唇瓣。

晏雪摧道:“好好学着,总不能让我一个瞎子伺候你。”

池萤简直无地自容,却在这时猝不及防被他抬起蹆,她吓得险些失声,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好在他只是随意抬了抬,又捏了捏,确认她没什力气,只怕站稳都费劲,只好自行起身更衣。

池萤这才松口气,掐紧的指尖也慢慢放松下来。

难得见他应召入宫,她忍不住问:“殿下何时回来?”

晏雪摧笑道:“你是希望我早回,还是晚回?”

池萤避开这个话题,猜测道:“是宫宴是我与睿王妃中药之事吗?”

晏雪摧:“大概吧。”

池萤:“殿下可知是何人所为?”

晏雪摧:“有些眉目。”

他俯身吻她的手指,柔声说道:“用不用我替你报仇?”

池萤痒得手指蜷缩起来,只催促他:“朝堂后宫的事我也不懂,殿下快去吧。”

晏雪摧一笑,俯身捏捏她脸颊:“等我回来,希望能看到你于床笫之事上,有所进步。”

池萤:“……”

养心殿。

晏雪摧一袭玄底金纹长袍,迈步入殿行礼,永成帝搁下手中朱笔,抬眼看他,一时竟微微怔神。

自从定王早逝,七郎双目失明,他对外性情虽也一如既往的从容有度,可其中却隐隐透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颓然。

永成帝还记得,当年查出荣王残害手足兄弟,他各方权衡,又念及父子之情与荣王昔日功劳,并未处以极刑,只判终身幽禁,当日他向七郎解释缘由,七郎也只置之一笑,道了句“父皇英明”。

可他分明从那灰暗沉寂的眼眸深处,看出死水微澜般的消沉与不甘。

那时他恍惚发觉,自己好似看不懂这个儿子。

怕他心中有恨,永成帝这两年皆以失明休养为由,不曾给他安排朝中要务,更因心中那一丝隐秘的不安,丽妃一提议,他便顺水推舟,将一个家世不显的伯府嫡女赐婚给他。

可这两回进宫,群芳宴上一袭红袍玉带轩轩韶举,今日玄衣在身更显龙章凤姿,七郎身上那沉寂已久的朗朗意气,竟仿似突然回来了。

他能想通最好不过了。

永成帝心中宽慰,抬手叫人赐座,命太监总管康福将群芳宴一案的审查进度详细道来。

康福上前,朝晏雪摧躬身施礼,道:“太医诊出,睿王妃当日乃是中了暖情香之毒,可慎刑司派人仔细查过,宴上酒水、茶食、熏香都无不妥,却不知这暖情香从何而来,是何人所下。”

晏雪摧敛眸,下毒之人的确另辟蹊径,若非他无意间嗅到王妃发间牡丹的异香,恐怕也难想到那暖情香竟被藏于花内。

康福又道:“倒是八皇子壶中酒被人动了手脚,那玉壶春较寻常烈了数倍不止,八皇子身边长随称,当时殿外有个面生的宫女指引他们前往偏殿休息,八皇子自是不疑有他,直接推门而入,这才酿成祸事。”

晏雪摧凝眉:“面生的宫女?”

康福道是:“当时殿外巡查的侍卫,也说是一名宫女特来告知,说听到偏殿中动静异常,疑似有男女私通,请他立刻前去查看。那侍卫进门便见醉酒的八皇子与睿王妃在内,先入为主地以为两人私相授受,他不敢耽搁,当即禀报给了陛下。”

又说起睿王世子一路哭喊,惊动了扶风殿外不少人,起因也是一名宫女撺掇,小世子这才急于前往偏殿为母亲求情。

晏雪摧问:“这几名宫女是同一人?”

康福道:“根据他们的表述,大抵是同一人。只是这宫女身着寻常宫装,模样平平,面白敷粉,嗓音细柔,体态微弓,倒没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点,加之当日宴上与各宫主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多达百人,一时也难以指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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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司倒是请了请画师绘制宫女画像,可这些人连宫女的五官都讲不清楚,画出来还不知有几分相似,最有嫌疑的几处宫殿,更不会主动出来指认画中之人,案子的进展便停滞在这处。

永成帝在这时开口:“宫闱秘事到底不

宜大张旗鼓,朕知你于办案追踪上颇有心得,当日群芳宴你亦在场,不知你可有思路?”

晏雪摧道:“父皇不妨查一查,那暖情香是如何入的宫闱,经何人之手,又流入了哪些宫殿。”

话音落下,永成帝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这暖情香顾名思义,本就是妃嫔榻上邀宠的禁药,他也是出事后方知,后宫竟有妃嫔在偷偷使用此药。

晏雪摧:“既有人用药,其手中必有多余残留,可从此处入手。”

永成帝递个眼神给康福,康福当即拱手应下。

“此事朕就交由你全权审理,你意下如何?”

晏雪摧唇边掠过一抹自嘲:“父皇,儿臣是个瞎子。”

永成帝“嗳”了声,“这有何难?你看不见,朕就命人口述上禀,你想查何人何事,只管吩咐下去,朕会下旨,命各宫全力配合于你。”

晏雪摧当然知晓,于此案中,他是最没有嫌疑的皇子了,除了他,永成帝交给谁都不会放心。

所以他这几日都在府上静候宫中传旨。

不过慎刑司还是太废物,只查三日便无从下手了,逼得他只陪了王妃三日。

离开这一会功夫,他竟然有些想她了。

她懒得很,做什么都羞,半点都不愿动的,他这一走,她只怕要赖在床上,躺到天荒地老了。

晏雪摧捻了捻指腹,那温软湿腻的触感仿若还萦绕指尖久久未散,令他只想,抵进那处,再探一二——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35章

晏雪摧应下此案,当下便与康福一同前往睿王妃所在的章华宫。

当日查出暖情香后,睿王替睿王妃解了毒,夫妻俩暂且留在母亲宜妃宫中,配合慎刑司调查。

尽管永成帝下令不得外传,可此事还是不胫而走,期间也有各宫嫔妃借寻常走动为名,前来章华宫安抚睿王妃的情绪,亦想借此机会表明自身态度,她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慎刑司严查。

宜妃冷眼看着这些伪善面孔,到底不好当面啐骂,这些人想搅黄八皇子的婚事,怎么不拿自家儿媳开刀,她的儿媳招谁惹谁了?

睿王妃心如死灰,几度寻死觅活,好在都被人劝住了。

晏雪摧来时,皇后与几位嫔妃都在睿王妃的偏殿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宽慰。

晏雪摧向睿王说明来意,睿王原本还意外,父皇竟将此案交给他来审理。

可转念一想,老八被人设局,所有皇子皆难脱嫌疑,甚至包括他自己,而他同时又是受害者,并不适合主审。反倒是七弟双目失明,两年来不问政事,早已在储位之争中提前出局,他来查最合理,也最公允。

既是查案,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偏殿内妻子与诸位娘娘都在,睿王虽为八皇子一事心存芥蒂,可昭王目不能视,倒也无甚需要避讳的,直接引他并一位御医、两位慎刑司主事进殿。

皇后、丽妃、兰嫔等人都在殿内,众人见是昭王来,面上无不闪过一丝愕然。

晏雪摧朝众人见礼。

皇后含笑温声道:“有你在,本宫就放心了,相信此案必能尽快水落石出。”

兰嫔也跟着松口气。

她是庆王生母,此案中嫌疑颇大,她又是不愿招惹是非的性子,虽然什么都没做,却生怕旁人怀疑到自己头上来,因此连着几日惴惴不安。

这昭王自幼聪慧过人,十岁时就助大理寺侦破几桩陈年旧案,断案能力有目共睹,当年荣王设计陷害定王,当真是天衣无缝、赶尽杀绝,可昭王还是从蛛丝马迹的线索着手,一步步探查出真相,最终扳倒荣王,替兄报仇。

就怕他如今双目失明,又沉寂两年,不知此次能否查出真相了。

一旁的丽妃笑道:“陛下也真是,明知你行动不便,还把你召来宫中劳心劳神,难道这阖宫上下竟无一人能查案了?”

这话属实将皇后与昭王一并讥讽在内,不过皇后多年来也习惯了她说话夹枪带棍,并不计较,晏雪摧亦是一笑置之,只请睿王将当日宴上王妃随身之物取出来重新查验。

酒水膳食没有问题,那么暖情香最有可能藏于随身的香囊、锦帕、头油、脂粉等物中,睿王早已将这些物品归置在锦盒中,可慎刑司查验多次,也并未发现异常。

锦盒打开,浓烈的脂粉香膏气扑面而来,晏雪摧额头青筋直跳,但还是耐着性子,凝神辨别。

睿王知他看不见,正欲一样样介绍,晏雪摧忽然用锦帕裹起一枚梳篦,递给身旁懂香的御医。

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那御医接过梳篦,置于鼻尖仔细嗅闻,果真辨出其中一股极淡的暖情香气,他眸光一亮,却又迟疑道:“只是光靠这梳篦,似乎不足以令王妃娘娘中毒至深……”

睿王立刻道:“可头油中也无毒啊。”

晏雪摧眉心紧蹙,已有几分不耐,“那日的牡丹在何处?”

若非阿萤中药之事不好外传,他早就明言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丽妃猛地攥紧手中的锦帕,脸色煞白,却也很快强自镇静下来。

睿王脸色微变,立刻命人去寻那日的牡丹。

当日他为替妻子解毒,两人巫山云雨,钗环散乱,那牡丹早就被扔下床榻不知所踪了。

好在收拾床褥的宫女见那朵绛纱笼玉开得硕大饱满,又是难得的名品,没舍得丢弃,而是放在后罩房外的水缸中养着。

牡丹取回来后,御医当即仔细查验一番,果然发现了其中蹊跷。

这暖情香的气味散了三日有余,但靠近鼻尖,还是能嗅到其中淡淡的异香,御医立刻道:“问题怕就出在这牡丹花上!”

皇后神色微凛,立刻传审当日给睿王妃备花的花房宫女。

这宫女也是一样的供词,“是一位面生的宫女,将装有绛纱笼玉的托盘端给奴婢,说那朵的色泽最衬睿王妃的紫裙,奴婢本以为她是花房新来的宫女,不曾多想,便将花送了过去,果然王妃十分满意,昭王妃当时也选了另一朵,奴婢也没想到,那绛纱笼玉内竟藏了暖情香……”

这花房宫女从前在如意馆当差,常与宫中画师打交道,颇有几分辨脸识人的本事,对那下毒的宫女倒有些印象,称其“细长眼”、“鼻头微肉”、“嘴唇很薄”、“身上的香气很浓”。

画师根据她的描述,又作出一副精细画像。

晏雪摧看不到画像,只道:“既然各位娘娘都在,不妨都来认一认。”

皇后仔细看过画中女子,并无头绪,递给身旁的兰嫔。

兰嫔也没见过此人,又给自己身边的嬷嬷瞧,那嬷嬷笃定道:“咱们宫里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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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人。”

丽妃夺过画像,盯着画中人五六分相似的五官,掌心微微发汗,但开口还是底气十足:“本宫也没见过,不过今日瑛嫔、文嫔、舒贵人、敏贵人都不在,会不会是她们宫里的?”

晏雪摧似笑非笑:“丽妃娘娘不必着急,有此画像在,逐宫搜查总能查到。”

丽妃瞥眼睿王妃:“还有啊,那下毒之人未必就是宫中的,群芳宴宫内外人来人往,睿王妃不如想想,可曾得罪过谁?”

睿王妃攥紧手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宜妃瞪了丽妃一眼,“当日宫中来往之人自然都需严查。”

皇后道:“那就先将这画像多画几份,先从后宫查起。”

此事不宜大张旗鼓,皇后便以偷盗为名,对照画像盘查各宫宫女,只是一整日下来仍旧无果,各宫与那画像上人但凡有三分相似者都被带到慎刑司,让涉事的几名宫人侍卫一一指证,却都不是当日他们在群芳宴上见到的那名宫女。

那厢宣王听闻消息,心中难免不安,翌日下朝过后,便前往永春宫看望丽妃,打听排查的进度。

宣王屏退左右,低声问道:“那人可还在母妃宫中?”

昨日查出暖情香出自那牡丹,丽妃原本还有几分忧虑,可昨夜过去,昭王将各宫审查了个遍也一无所获,眼下已开始往上林苑监与御膳房排查,想必已经放弃追查后宫了。

思及此,丽妃轻描淡写地一笑:“你放心,无论在与不在,昭王查不出来的。”

宣王见识过晏雪摧当年彻查定王战死一案的手段,因此哪怕他如今双目失明,宣王对他的能力也丝毫不敢轻视,“不管此人是谁,母妃还是尽早灭口

,以免夜长梦多。”

丽妃不以为意道:“你倒是比我还急,眼下各宫还在严查,这时候长春宫凭空丢个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宣王仍不放心,“可……”

丽妃这才道:“行了,母妃会找个机会,将人无声无息地处置了。”

殿外廊柱后,一道轻快人影悄然退后,飞身越过宫墙。

……

一夜的排查,晏雪摧今晨才回到自己从前在宫中所居的永延殿。

其实昨夜开始,他心中便隐有焦灼之感,直至今早,血脉中的躁乱如暗火燎原,几乎难以自抑,像极了失明之初,那如深渊困兽般狂躁不安的日日夜夜。

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与她床笫间共度的三日极尽缠绵,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充盈餍足。

仅仅分离一日,他便似药瘾发作,仿佛有什么骤然从体内抽离,无边的黑暗与空寂中,只觉周遭万物都极度聒噪刺耳,令人厌烦至极。

程淮入内时,见自家殿下倚在榻上,手指搭在眉心,料想他正为案情发愁,立刻上前禀报道:“殿下,有线索了。”

晏雪摧眼皮半阖,沉声道:“丽妃?”

程淮道是,“殿下明察秋毫,今日宣王入宫,果真与丽妃提及此事。不过丽妃还算稳得住,怕立即处置了那宫女,反而打草惊蛇。眼下殿下既已在明面上转查别处,不妨多等几日,待丽妃下手……”

“不等了。”

晏雪摧直接打断道:“这两日那人都不会轻易露面当值,你私下派人到永春宫下人房,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慎刑司已查明线索,丽妃今夜就要斩草除根,那人心中畏惧,必会有所行动。”

“还有,”晏雪摧思忖片刻,提醒道,“不光是宫女,太监住所也要多加留意。”

他昨夜一直在想,那宫女既然装扮普通,用脂粉掩盖五官特征倒还说得过去,可身上为何又要使用浓郁的香料引人注目?

慎刑司遍查无果,而丽妃又笃定他查不出来,或许就是因为,“面白敷粉,嗓音细柔”的未必只有宫女,而“体态微弓”、需要用香料遮掩体味的,极有可能是太监。

程淮细思片刻,当即拱手领命。

殿内归于阗静,晏雪摧揉了揉眉心。

唯有这青玉扳指抵在眉心时,那漫开的凉意,令他想起这玉石也曾一遍遍抚过她柔嫩的雪肤,惹得她浑身颤栗,喉间溢出细细喘-息低吟……

念及此,颅内翻涌的躁意与空茫之感才得以稍稍疏解。

既然戒不断,那便不戒了。

扼杀一切她会离开他、背叛他的可能,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说:离开老婆的第一天,想她,想她,想她……

第36章

那厢程淮买通一名负责浣洗熏香的宫人,将慎刑司查出线索的消息透露出去,一番添油加醋,危言耸听,不出半日,永春宫下人房中已悄然传遍。

永春宫大总管的徒弟王恩这两日告假,晾衣时听到几名宫人窃窃私语,尤其听到“搜查”二字,当即凝神屏息,竖起耳朵细听。

“听说陛下请昭王殿下审理此案,已经查到咱们宫里来了。”

“先前还只查宫女,如今竟连太监也要一并排查,说涂脂抹粉掐着嗓子说话的,保不齐就是太监……”

“真若出在咱们宫里,你说丽妃娘娘是直接将人交出去,还是……”

说话的太监比了个抹脖的手势,王恩当即背脊发寒,浑身冷汗直冒。

怎么就查到太监身上了?

他着急忙慌去找师父何茂才打听消息,却听人说他不在值房,大抵是在丽妃娘娘身边伺候,外头风声紧,这档口王恩又不敢轻易抛头露面,更不敢求到丽妃面前,万一被灭口了呢?

王恩终日惶惶,魂不守舍。

原本这差事办得可谓是滴水不漏,他净身早,身量比寻常太监要矮小瘦弱些,与宫女身形相仿,再一通涂脂抹粉,掩去五官特征,形象上便与寻常宫女无异,便是与他交涉过的几名宫女侍卫,也不可能疑心他的太监身份。

宫中查不出他这号人,又涉及睿王妃与八皇子的清誉,便不会把事情往大了闹,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谁承想此事交由昭王审理,不过短短一日功夫,竟从宫女查到了太监,眼看就要查到自己头上。

一旦昭王查出他的存在,丽妃娘娘定也逃不脱罪责,可只要先下手为强,将他灭口,娘娘便能高枕无忧了。

王恩无比肯定,他留在宫中必死无疑。

这一整日食不下咽,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那头顶的闸刀何时落下,半日竟吓湿了三回亵裤,到最后没办法,王恩咬咬牙,下定决心,将这些年攒下的俸禄全数取了出来。

他有个在司苑局当差的同乡,经常出宫采买瓜果蔬菜,或许能请他帮忙逃出去,横竖也比在宫中坐以待毙的好。

正准备带着银两偷跑出去找那同乡,岂料人才踏出后罩房,一名带刀侍卫立刻带人将他团团围住,“丽妃娘娘有旨,将人即刻斩杀,给我摁住他!”

程淮说罢,作势就要抡刀砍了他脑袋。

王恩吓得屁滚尿流,扑通跪地,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奴才不要赏银,也不求提拔了!您替奴才同娘娘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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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情,奴才今日就出宫,躲得远远的,绝不拖累娘娘!”

程淮假意喝道:“你假扮宫女,暗中给睿王妃下毒,又污蔑皇子与睿王妃有染,还煽动世子,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简直死有余辜,又与娘娘何干?”

王恩痛声哭嚎:“奴才都是替娘娘做事,娘娘不能卸磨杀驴啊!”

程淮扯唇一笑,挥手道:“带走。”

王恩还在云里雾里,双臂已经被人架起来,只见暗处走出两名主事装扮的女官,从他屋门外的青砖下搜出他埋藏在内的剩余暖情香,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神,自己这是中了圈套!

这些根本不是丽妃娘娘派来的人!分明是使计诈他,从他口中骗出了真相!

养心殿。

晏雪摧呈上王恩的供词,永成帝看完勃然大怒,将供词狠狠掷向跪在下首的丽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丽妃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想不通怎就查到了王恩身上!

一个太监假扮的宫女,便是永春宫熟识王恩之人,也不见得能将他认出来。

她还百般谨慎,唯恐打草惊蛇,没在这时杀人灭口,可昭王一个瞎子,究竟是如何查到的!

丽妃紧紧攥着那供状,强自冷静下来,哭诉道:“陛下,臣妾不知情啊,这王恩是谁臣妾都没有印象,怎会指使他诬陷八皇子呢?那暖情香臣妾更是闻所未闻,给睿王妃下药,对臣妾又有何好处?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啊陛下!”

晏雪摧轻笑:“对暖情香闻所未闻?”

丽妃猛地抬眼,死死盯着他,“昭王,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污蔑本宫?”

晏雪摧道:“忘了告诉娘娘,方才捉拿王恩时,本王顺便请了娘娘屋里的司帐宫女素青前来一叙。”

丽妃瞳孔骤缩,人已跌坐下去。

晏雪摧原本还打算等康福从暖情香的源头查起,不过眼下他已经没有耐心了,直接捉拿丽妃贴身的丫鬟一并审问。

他唇角掠过一丝轻嘲:“看来这司帐宫女对娘娘也不算

忠心,本王不过给她见识了几样酷刑,鞭子才抽到身上,她便吓得全盘托出了,说父皇每回驾临永春宫,娘娘都命她在炉香中添加少许暖情香,父皇常喝的当归甲鱼汤中,亦掺有少量……”

丽妃厉声骂道:“简直一派胡言!本宫岂会使用这种下作手段!分明是你屈打成招!”

永成帝听到这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程淮将永春宫搜出的暖情香呈上,回禀道:“瓷瓶中正是丽妃娘娘藏于暖阁博古架暗格中的暖情香,另外这巾帕中包裹的,是从王恩屋门口的青砖石下挖出的余香。”

程淮在永春宫后罩房暗中窥查半日,见这王恩听到传言后反应过激,即刻盯紧了他。

见他整日坐立难安,又是收拾金银细软,还时不时在那块青石上来回踩踏,意图将石砖填平掩盖痕迹,程淮将人拿下后,即刻请慎刑司女官掀砖搜查,果然挖出了他用剩的暖情香。

永成帝盯着面前的脏物,怒不可遏地瞪向丽妃。

这几年,丽妃的确时常使用黄芪、当归等药材为他炖补汤,他用过之后,常觉身上热气腾腾,本以为这都是补汤的作用。

他这般岁数,也听从国师之言,开始抑欲养身,不再如从前那般频繁出入后宫,可每每留宿长春宫,都会忍不住与丽妃欢好。

他还以为丽妃虽不复年轻,但胜在风韵犹存,床笫间颇为娇媚惹人怜爱,这才令他沉迷其中。

未曾想竟是这暖情香的“功劳”!

永成帝气得将案上茶盏扫落于地,一时脸色铁青,嗓音沉厉:“你简直胆大包天!”

丽妃吓得浑身发抖,慌乱下仍旧矢口否认:“还望陛下明查,莫要轻信他一面之词啊!臣妾真的没有……”

永成帝沉声道:“到底有没有,永春宫上下一查便知!”

当即命慎刑司羁押永春宫内寝、膳房等处当差的一众宫女太监,严刑拷问,彻查到底,丽妃也被先行禁足永春宫,待一切水落石出再行发落。

如此一番折腾,已是深夜。

永成帝被丽妃气得怒火攻心,还是康福奉上国师洞阳子炼制的丹药,永成帝咽下后,盛怒的情绪方才缓缓平复下来,抬眼望向殿中的儿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永成帝总觉得他与进宫时爽朗清举的意气很是不同。

不过两日光景,竟见他脸色苍白,眸中血丝遍布,仿佛疲乏至极,可那紧抿的唇线,额角隐现的青筋,又像是强自压抑着某种隐而不发的情绪。

想必是累着了。

永成帝叹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没想到丽妃不光污蔑老八与睿王妃有染,还对朕……使用这些手段!罢了,今夜也不早了,你先回永延殿休息,明日……”

“明日,”晏雪摧道,“儿臣还是先行回府,待慎刑司审查结果出来,父皇如有需要,可随时宣召儿臣入宫。”

“也好。”

永成帝望着昭王灰沉无光的眼眸,心下不无叹惋。

他若非双目失明,也会是骁勇善战、文武全才的儒将,哪怕沉寂两年,也依旧七窍玲珑,明察秋毫,再棘手的案子经他的手,都得很快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如今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皇子们龙争虎斗你死我活,个个盯着他身下这张龙椅,如有七郎助自己一臂之力,再好不过。

只是夜已深,明日还有早朝,永成帝又因丽妃之事大动肝火,此刻仍觉头痛欲裂,便抬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至于具体为他安排何种职务,只能待来日仔细斟酌,再行定夺。

晏雪摧回到永延殿,又是一夜失眠。

直至五更晨钟敲响,他即刻起身,正欲更衣回府,八皇子却赶在早朝前,为群芳宴一事特来道谢。

“此番多亏了七哥查实真相,否则我真是百口莫辩了!这样吧,七哥今日莫出宫,我在明德殿摆一桌好菜,款待七哥可好?”

晏雪摧急于回府,此刻被他一番聒噪,面上险些绷不住,只淡淡道:“不必。”

八皇子见他面色苍白,眼底隐约翻涌着罕见的阴戾,心下不由得发怵:“七哥不必跟我客气,我……”

晏雪摧紧握竹杖的手掌青筋暴起,有一瞬间险些动了杀心。

最后还是含笑温声道:“多谢八弟好意,我说不必。”

八皇子讪讪挠头,只好作罢,“那等下回七哥进宫……”

话音未落,他七哥一个眼盲之人袍角如风,大步迈出殿门。

马车一路疾驰。

晏雪摧反复捻动着指间的青玉扳指,却难以压下心中那股几欲破膛而出的焦躁。

待回到府上,晏雪摧拄着竹杖径直前往漱玉斋,踏入寝屋,却听屋内静谧无声,无半点她的气息,一时恍如心弦骤然断裂,连日的焦灼顷刻化作燎原之火,将胸臆间烧得滚热如浆。

芳春姑姑见他突然回府,也颇觉意外,赶忙上前解释道:“王妃以为您今日不归,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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