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1 / 2）

那片墨绿色的潭水，在吞噬了岩崎舞香的身影后，便彻底恢复了死寂。它如同一块被打磨得过分光滑的黑曜石，不起一丝波澜，贪婪地倒映着阴沉的天空，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最后的涟漪已经散尽。

英梨梨静静地站在百米外的阴影中，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基金会特制的将她的心跳与呼吸都调整到了一个近乎不存在的频率，让她如同雨夜中的一尊石像。

她的指尖，依旧悬停在战术终端那个标示着“高能反应深度扫描”的红色虚拟按钮上方，半寸的距离，却迟迟没有按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贸然使用主动式扫描，很可能会惊动水下可能存在的“东西”。在未知面前，耐心是调查员最宝贵的武器。

她启动了外骨骼自带的录像功能，同时将所有的被动式环境传感器功率开到最大。生命信号探测、微波反应、次声波……所有的数据流都在她的战术目镜中汇聚，却又指向同一个结果。

一片空白。

时间在死寂中被拉长、黏稠。

五分钟过去了。

潭水依旧平静如初。

十分钟。

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汇成细流，从废弃的管道口无声地淌下。除了雨声，整个世界再无其他声响。

一个普通高中女生，在这样的水温下，十分钟足以让她因体温过低而彻底失去意识。

二十分钟。

战术目镜上，计时器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生命信号探测界面上，依旧是毫无变化的、代表着“虚无”的平直线。

连预期中，生物体沉没后该有的微弱信号反馈都没有。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英梨梨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从一开始，所有的追踪与推测，都只是自己基于那股怨毒气息的过度解读？所谓的非人气息，所谓的诡异步伐，都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少女，在精神崩溃边缘展现出的异常？

最终的真相，不是什么诡秘的异常事件，而仅仅是一场不堪受辱的、绝望的自杀？

这个想法让英梨梨感到了一阵荒谬，甚至有些自我怀疑。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提交的报告，将会成为一个笑话。

三十分钟。

这个时间，已经超越了人类无装备潜水的生理极限。

在医学上，可以宣告死亡了。

英梨梨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或许，是时候启动深度扫描，确认水下的情况，然后将此事作为一桩特殊的自杀案件上报结案了。

就在她即将做出决定的瞬间。

“咕噜……”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穿透了哗啦的雨声，传入了她被外骨骼增强过的听觉系统里。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片死寂潭水的正中央。

英梨梨的瞳孔骤然一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所有的疑虑和动摇在这一刻被全部清空，只剩下猎手般的绝对专注。

“咕噜……咕噜噜……”

一连串更加绵密的气泡，从深不见底的潭水中冒了上来，在墨绿色的水面上翻滚、破裂。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从水下苏醒，缓缓地吐出肺部的浊气。

下一秒，那片翻滚着气泡的水面，被某种力量从下方硬生生破开。

一个头颅。

一个属于岩崎舞香的头颅，缓缓地、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仿佛被无形丝线向上提拉的姿态，从水中浮了上来。

湿透的黑色发丝紧贴着她苍白的脸颊，水珠顺着她小巧的下巴滑落，滴回潭中。

透过战术目镜的高倍率变焦，英梨梨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

037那张脸上，没有溺水者应有的痛苦与挣扎，没有幸存者的惊恐与庆幸。

只有一种……一种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神圣洗礼的、极致的满足与圣洁的微笑。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双眼轻闭，神态安详得如同睡梦中的圣女，透着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诡异。

紧接着，让英梨梨毕生难忘的、足以让任何正常人san狂掉的恐怖一幕发生了。

岩崎舞香脖颈两侧的皮肤，没有任何征兆，竟像是被无形的、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一般，无声地、平滑地向两边裂开。

那不是血肉模糊的伤口，裂口边缘整齐得如同拉开的拉链，里面没有鲜血，没有骨骼，只有一片蠕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下一刻，数条半透明的、仿佛由最纯粹的恶意与水母组织糅合而成的血肉触手，从那两道裂口中缓缓地、优雅地探了出来。

那些触手约有半米长，在雨夜微弱的光线下，表面闪烁着一层诡异的、如同磷火般的微光。它们在空气中缓缓地蠕动、舒展，仿佛是某种深海生物第一次接触到陆地空气的鳃，又像是某种高维生物探出的感知器官，正在贪婪地、无声地“呼吸”与“品尝”着空气中某些英梨梨无法理解的“信息”。

这一瞬间，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英梨梨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她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浑身的汗毛倒竖。

眼前的一幕，已经彻底超出了她过往处理过的任何异常事件的范畴。

然而，极致的恐惧过后，涌上来的却是基金会调查员的绝对冷静。

她的思维在百分之一秒内就恢复了运转，原本悬停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飞速划过，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