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节(2 / 2)
昏暗的房间里,一道身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呼吸平稳而悠长。
是父亲。
他睡在床上。
不是像往常一样,醉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或是蜷缩在门口。他睡在了他应该睡的地方。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在祥子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个荒谬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如同挣脱了囚笼的野兽,疯狂地窜了出来。
难道……
难道这一切,都是爸爸做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自己下意识地否定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个只知道用酒精麻痹自己,将整个家变成垃圾场,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半夜起来,将整个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比相信有神明降临,还要虚无缥缈。
可是……
除了他,还能有谁?
祥子的目光,再一次扫过这个干净得宛如新生的家。
这铁一般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容不得她不信。
她的脑海中,开始疯狂地回溯昨晩的记忆。那些她原本早已厌恶到麻木的、父亲醉后的胡言乱语,此刻却被她逐字逐句地重新剖析,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他好像……是说过“对不起”?
他还说过……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那些话,她当时只当是醉鬼的呓语,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可现在想来,那沙哑的声音里,是否……真的藏着一丝她从未察觉过的,切的悔恨痛?
一个可能,一个微弱的、却足以点亮整个黑暗世界的可能,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他,是不是终于……决定要改变了?
这个念头,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她四肢的冰冷。那颗早已被绝望和怨恨填满,变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一丝酸楚,混杂着一种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的、名为“喜悦”的情绪,猛地涌上鼻腔。
她的眼眶,毫无征兆地,湿润了。
这不是为了一个干净的房间而流泪。
而是为了那个已经破碎了无数次,此刻却又被奇迹般重新粘合起来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祥子缓缓地直起身,她再次看向这个家,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诡异与陌生,而是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暖的崭新。
那缕照进房间的阳光,似乎也不再刺眼。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饥饿感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昨天到现在,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厨房的方向。
她想,或许,可以煎两个鸡蛋。
祥子走向厨房,饥饿感是此刻唯一真实的东西。
她路过那面曾经贴满催缴单,现在却干净得能映出人影的墙壁。
她路过那张曾经被酒瓶和外卖盒占领,现在却空旷整洁的餐桌。
每一步,都像走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境里。
她的手搭在冰冷的冰箱门上,却没有立刻打开。
一个念头,一个荒诞到让她自己都想发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难道……
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以至于她立刻就想掐死它。
不可能。
那个男人,她的父亲,一个除了酒精和逃避之外一无所有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连给自己倒一杯水都嫌麻烦,又怎么可能在深夜里,像一个虔诚的苦修士一样,将这个被他亲手打造成垃圾堆的家,彻底清扫一遍。
这比神明降临,亲手为她擦拭地板还要不可思议。
可是……
祥子的目光,再一次扫过这个焕然一新的客厅。
窗户明亮,阳光温暖。
地板光洁,倒映天光。
空气清新,带着雨后草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