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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眼前的别墅是梦野久作之前在雾岛光希书柜里的照片夹上看到过的存在。昨天和中原中也一起去“拜访”了那个负责运营网站的家伙后,梦野久作的小脑袋瓜里就一直回荡着中原中也的那句[他只是不爱做表情,他也是会伤心的]。
梦野久作确实看不出雾岛光希什么时候会伤心。但既然光希的照片夹里放了这张照片,那就说明这里是对光希比较重要的存在,他可以给光希制造惊喜,这样光希就能开心起来。
至于所谓的护卫,梦野久作是打心底里觉得那群端枪的大人比自己还菜,不仅如此,他还总是能听到那群人在背后偷偷说雾岛光希的坏话,什么“对先代不忠”“其实也不怎么看得起现在的首领”“尾崎干部处决叛徒的时候至少还会闭下眼睛,雾岛干部是真的连眼睛也不眨”。
梦野久作的思想很简单,如果一定要他保护别人,那他只想保护喜欢自己的人,他也才七岁,凭什么要求他要用自己的异能保护说自己和喜欢的人坏话的草包。
然后他就被打晕了。
光希说没有暴露自己是黑手党的情况下,迷路了可以向警察求助。
结果一转身,该死的警察就袭击了他。
他梦野久作大人都大发慈悲地没有用异能把人弄成傻叉了!傻叉竟然反过来恩将仇报!
梦野久作的脸蛋皱起来,抱着自己残缺的木乃伊玩偶,在七岁这年郑重其事地决定要讨厌所有警察。
“你不就是之前公园里跟在雾岛身边的那个?”
相比之下,松田阵平倒是悠闲得很。他撑着脸,挑眉看向脸色开心一阵又沉痛一阵的梦野久作。
“我说的对吧,给雾岛画什么护身符的朋友家的弟弟?”
松田阵平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梦野久作就立即认出来他就是刚刚发誓要讨厌的警察之一。
小朋友圆圆的眼睛眯了眯,恶从心中起,刚想报复对方,耳边就又回荡起了[怎么,你要把亲近雾岛的人都杀光?]
七岁的梦野久作大人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看着他安静一会,小朋友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原地蹬腿转了一百八十度,背过身去,抓乱了头发。
可恶的中也!
可恶的太宰!
最可恶的光希!
梦野久作在心里发泄完,过了几秒,又默默地转过脑袋:“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有人说我要是不进来,就让你脑袋开花。”松田阵平笑了声,想起昨天一拳揍到假冒伪劣的[松本管理官]脸上的画面,“小弟弟,你打算一直都离我这么远了?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梦野久作琢磨着松田阵平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他周围都不是什么说真话的家伙,上次梦野久作信了太宰治的邪,一觉醒来差点被警察送进孤儿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朋友家的弟弟。”梦野久作重复,“光希是这么说我的?”
长久的无聊令松田阵平产生了想抽烟的冲动,但他看了眼挪近些的梦野久作,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嗯。”
松田阵平的应声给了梦野久作不少鼓励,他瞬间将自己刚刚的誓言忘得九霄云外,噔噔噔地跑到松田阵平身边坐下。
“那光希还说了我什么?”
“你自己怎么不和他打探?”
“因为光希很少把心里话说出来。”
“哦~连你这种小孩子都发现了啊?”
梦野久作哽住。他有些被戳穿心思的羞愤,威胁似的瞪人:“快说,不说久作大人就让你变成傻子。光希不喜欢傻子的。”
松田阵平安静地看着他,倒是的确从他身上看到些雾岛光希的影子。
【“我不喜欢小孩”】
雾岛光希的声音在那天的夜风里飘散了。
松田阵平的唇角勾起,他注视着面前梦野久作的视线挪开,撑着自己屈起的膝盖起身。
雾岛那家伙要是真有小孩,估计就会被他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不喜欢的话,但衣服都是全新的。养得骄纵,爱耍点小聪明,容易把雾岛光希自己气得半死,可和他撒撒娇说不定气就全消了。
松田阵平道:“他很喜欢你。”
听到了真正想打听的话,梦野久作眨巴眨巴眼睛,是的的确确感到了开心。
可碍于外人在场,在意身份的久作大人只是“哼”了声,骄傲地扬起脑袋。
“那是理所当然的!”
松田阵平没再回他。青年在门锁前蹲下,由于身上的东西都在进来前被收走了,尽管松田阵平向来擅长拆解这些小玩意,现在也暂时有点无能为力。
zero估计已经发现他留下的线索了,至于剩下的,是尽快找到办法从这里出去……
松田阵平正思索着怎么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破解机关,一枚刀片就被伸到了面前。
“给你。”梦野久作单手抱着玩偶,异常乖巧地说。
松田阵平没有立即接过刀片,目光反而落在梦野久作的手臂。
他抓住小朋友的手腕,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从将他的袖子捋了起来。
在那条纤细的手臂上,用绷带缠着六七个刀片,只要稍稍受到些外界的冲击,刀片就会嵌进肉里,划开他的皮肤。
“为什么要这么做?”松田阵平问他。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异能的发作前提是受到伤害,他得用这个方法碰瓷别人啊!
这个秘密梦野久作还不打算告诉面前这个稍微顺眼一些的条子。
太宰说光希讨厌弱小的生物,所以在把雾岛光希当做家人的那天,梦野久作就决定从单纯地用异能和别人[玩],转变为合理利用自己的异能,像中也一样变强。
那怎么才能够在不告诉对方真相的情况下,撒谎骗过条子,还能让对方在光希面前说自己的好话呢?
梦野久作的脑袋飞速转动,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乖巧地蹲在松田阵平身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因为还不够。”
梦野久作道。
“我想让光希亲口和我说。”
对他好不是因为他像太宰才对他好的。
太宰在撒谎。
梦野久作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差点又要哭了。
“我想让光希只喜欢我一个小孩。”-
雾岛光希的相册上之所以有这栋别墅的照片,是因为这栋别墅是他们母亲嫁到意大利前的家。她那时候天真浪漫地,抛下一切嫁给了他们作为黑手党的父亲,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父亲的情人之一,直到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在出生后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才正式转变成了父亲唯一的妻子,成为了人人称赞的坚强又善良的“天才剑士的母亲”。
墙上的装饰被换下,斯库瓦罗的家徽被挂在墙上。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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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光希想起以前斯库瓦罗说不喜欢别人叫他“斯贝尔比”,大家索性就称呼他为“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总是坐在书桌后的家徽下处理文件,他戴着眼镜的样子意外沉静,只有被窝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看的雾岛光希盯得久了,才会咋咋呼呼地骂他【“小混蛋,你又想干什么”】。
雾岛光希那时发自内心地夸了他一句【“因为哥哥很好看”】,斯库瓦罗就闭上了嘴巴,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捏着他的脑袋,逼他看了十部好莱坞硬汉大片。
人要是能从过去走出来就好了……
雾岛光希抬手,指尖在触及朝自己砍来的剑时,那锋利的剑身就逐层碎裂开,最后变成一枚小型炸/弹,将握剑之人的手炸成了血雾。
一个。
两个。
雾岛光希每往台阶上走一步,就多一滴血从台阶上流下。
丧失生气的尸体滚落,最后堆在台阶下方的红地毯上,宣告了他们漫长生涯的结束。
直到走到二楼,雾岛光希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他的背影如松,衬得窗外汹涌的晚霞都失了颜色。雾岛光希打开了书房的门,却没有往里面走进一步。
“母亲。”他念道,“好久不见,看来您清醒了不少。”
那道站在桌子前的影子转了过来,脸色惨白,五官里却隐约透着雾岛光希与斯库瓦罗的痕迹。
然而管家先生说过,斯库瓦罗长得更像他们父亲,反倒是雾岛光希长得和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
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雾岛光希没像小时候一样和她行礼,只是问:“[ghost]在哪?您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和沢田纲吉打算毁掉彭格列指环有关系?”
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但随着[沢田纲吉]这个名字落下,那个影子总算往前走了两步。
她的模样被夕阳映亮,雾岛光希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整个人是病态得消瘦,像是好不容易才从病床上站起来的。
“什么[ghost]。”她低低地笑道,“那是白兰大人。拯救我的白兰大人。”
“只要杀了你,杀了沢田纲吉,白兰大人就能让一切重来。阿莱西奥,这一次,没有你的人生,我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我的骄傲,我的斯库瓦罗,竟然因为这件事想要杀了我】
【从阿莱西奥出生以后,斯库瓦罗也不再听我的话了。明明我才是赋予他们生命的人,凭什么只有我落得这步田地】
赋有岚之火炎的剑从腰侧擦过,雾岛光希的外套被划开一截口子,看向手握长刀,等候在一边的管家。
斯库瓦罗是瓦里安的人。瓦里安属于彭格列。
可斯库瓦罗背后的家族却背叛了彭格列,这听起来可不算件好事。
“阿莱西奥少爷。”见雾岛光希看着自己,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行了个骑士礼,“职责所在,请您见谅。”
胃部的绞痛感又在加剧。雾岛光希低头,稍稍挪开了左脚,在短暂地叹了口气后,迅速向后一跃。
可近距离的爆/炸还是造成了冲击,雾岛光希的身体砸在一旁的茶几上,他的腰部磕在桌脚,刚痛苦地蜷缩起指尖,就不得不撑起来一些,在朝着自己而来的长剑穿透心脏前,索性握着桌腿,将整个茶几砸碎在管家的脑袋。
管家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没等视线恢复清明,就感到自己的腹部遭到重创。他握剑的手一松,雾岛光希的身影就如鬼魅般逼近,夺走了他手里的剑,差点将他的脑袋整个削下来。
原本被岚之火炎覆盖的剑,到了雾岛光希的手上,瞬间变成了单纯的破铜烂铁。
雾岛光希看了眼,听到抹去嘴角鲜血的管家道:“和夫人说的一样,您真是一点也没继承家族的荣耀。”
雾岛光希没有反驳这句,抬眼问他:“我记得很久以前斯库瓦罗就将您处死了。”
“所以白兰大人才是神明般的存在。”
管家道。
【不论是妄图挑战白兰大人的沢田纲吉,还是想将白兰大人却而代之的[ghost]……】
雾岛光希一愣,他想起ghost模糊不清的脸,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想利用我对付那位首领。
——可我是独立的个体。
“没错。”管家笑道,“[ghost]是被白兰大人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拉来的,另一个世界的白兰大人。他是白兰大人的财产,但既然违背了白兰大人的意志,那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雾岛光希没有耐心听他的话。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不光是彭格列,港口黑手党也必须做好战时的准备。
这世上不存在完全的中立,在他们被卷入这场战争前,必须做好站在哪一边的决定。
雾岛光希的手腕微动,尽管右手受了伤,左手也依旧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银色的光芒闪过,在他将面前的人砍成两半前,雾岛光希不得不调整落剑的方向,以阻挡从背后而来的子弹。
女人的枪口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小巧的女士手/枪里总共有五发子弹,这也就意味着雾岛光希不得不躲开她的突然袭击四次。
【“小混账,你还手啊。”】
不知怎的,雾岛光希的耳边再次响起斯库瓦罗的话。
这样的声音和狱寺隼人离开意大利那天的声音融合在一起,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有愤怒,有悲伤,还有恨意。
【“我的母亲是被我的家族害死的。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那我算什么黑手党。”】
豹子形态的匣兵器咬住了雾岛光希的手臂,他眯了下眼,周旋于几人之间,由于身体的虚弱,实在有些自顾不暇。
那种熟悉的恶心感涌了上来,雾岛光希想要捂着腹部呕吐,流着血的手臂却再次举起,挡开了本应穿透自己脑袋的子弹。
——耻辱。
——耻辱。
——阿莱西奥,我对你很失望。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连自己的能力都控制不好!
——为什么要拖累你哥哥!都是因为你,斯库瓦罗本来能成为瓦里安的首领的!
“那时候……”雾岛光希的嘴唇翕动,在这样刺耳的声音里,抬起眼来,看向自己的母亲,“……那时候,在指环争夺战前夕,绑走沢田纲吉的……”
“啊。”女人哂笑,不屑一顾,“是我派人去的。”
“本来应该帮你哥哥拿到指环的是你,但你居然和敌人做起了朋友。阿莱西奥,你根本就不适合做黑手党,我不知道你身体里究竟流着哪种弱小的血,真是令我蒙羞。”
【“你把十代目弄去了哪里!”】
雾岛光希的后脑勺跟被人砸中了一样疼。他的眼前浮现出狱寺隼人揪着自己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起来,撞在墙上的画面。
【“阿莱西奥!十代目从来没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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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过你!快点告诉我他在哪!”】
不知道。
和九年前一样,巨大的恐慌席卷了雾岛光希的内心。
他对沢田纲吉去了哪里一无所知,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的朋友都围在身边,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什么宽容,什么温和,他们彭格列又是什么好东西!”女人大笑着,近乎癫狂地吼道,“如果不是那位家庭教师的默许!我怎么可能能带走沢田纲吉!还有你选择的那个医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针剂的副作用,阿莱西奥,他也害怕你,他巴不得你变成这副虚弱的样子——”
沢田纲吉在次事件中,第一次在没有死气弹的帮助下燃起了火炎。
他封印了那些对雾岛光希而言有些残忍的记忆,却依旧在分道扬镳后,每年惯例地打探远在日本的朋友的消息,任由谣言愈演愈烈,反倒会因为自己的朋友误解了自己而感到稍稍的开心。
那不就证明阿莱西奥还没想起一切吗。
他想不起来,不就不会难过了。
别说了。
在雾岛光希无力地,想要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背后却传来稚嫩的,呼喊他的声音。
“光希——!!”
最后一枚子弹被指向了手臂鲜血淋漓的梦野久作。于是动摇的世界安静下来,雾岛光希脸上惯有的平静一层一层地碎裂,扭曲成一种狰狞的,和当年离开意大利的狱寺隼人一样狰狞的恨意。
手里的剑刺穿了女人的心脏。
没人相信这副画面,连一向自信[不管怎样,阿莱西奥少爷都不会对夫人动手]的管家也愣住了。
女人低下眼睛,看着刺穿胸口的金属。
能听到心声的坏处就是,到了这种地步,雾岛光希依旧能听到她的嗓音。
【阿莱西奥,阿莱西奥】
【两岁就炸掉了我的手掌,令我感到耻辱的阿莱西奥】
她缓慢地,缓慢地抬起手,拥抱了自己的孩子,那把小巧的枪转过来,枪口对准雾岛光希左肩后的位置。
那是心脏跳动的地方,在阿莱西奥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他们曾经拥有同样的心跳。
女人的手指搭上扳机,却迟迟没有扣下。
打斗中掉落在地上的枪被捡起,随着松田阵平率先一步扣下扳机,温热的血液溅到了雾岛光希的脸上。
他依旧一动不动,被绷带缠绕的右手抬起,在女人的尸体砸在地上前,伸手揽住她的腰。
人死之后,最后一个丧失的是听觉。
也许是看到了松田阵平将雾岛光希拽过去,仔细检查他身上哪里受伤了的画面,女人的瞳孔扩散,留下的遗言却是:
【如果我得不到幸福,凭什么夺走我幸福的阿莱西奥能得到幸福】
雾岛光希一直庆幸着,自己的情感因为某种原因被封闭。除了欣慰以外,他只能感到愤怒,或者是开心。
可随着尘封的匣子打开。
雾岛光希抬手,指腹蹭过自己的脸颊,注视着那被液体稀释掉的血液,有些悲哀地想到。
要是他以后每处决一个和自己亲近的人都像现在这样难过,那他还怎么当干部呢?
不管是太宰,还是中也,还是红叶,他们每一个都比他要小,他怎么能把这种残忍的事情推给他们呢?
“你知道你在哭吗?”松田阵平擦着他的脸,感觉雾岛光希的眼泪就跟擦不完似的。
他从来没见雾岛光希哭过,今天一看才发现这人也是会哭的。
雾岛光希进步了一些。
比起旗会的时候,他的嘴唇动了动,回了句“我知道”。
梦野久作抱着玩偶,他的异能令人自相残杀,仅存的两人也很快死在他的异能之下。因为有着这样残忍的能力,被孤立的梦野久作曾经也崩溃地大喊【“又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异能力者的!”】。
但小朋友现在的情绪异常稳定,只是拉了拉雾岛光希的衣摆,示意他蹲下身来。
雾岛光希疑惑了片刻,蹲下身去。
一个濡湿的吻落在他湿漉漉的脸上。
雾岛光希愣了下,听见梦野久作在他耳边说。
“我喜欢你哦,光希。”
“太宰也喜欢你,中也也喜欢你,植物鸟更是喜欢你。”
“你别喜欢惹你伤心的人。”
梦野久作什么也不懂。正是因为他什么也不懂,才能大摇大摆地说出这样的话。
耳边回荡着的心声被覆盖,变成了梦野久作的声音。
“光希。”他说。
【你喜欢我们吧】——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好多宝贝后台给我投了月石!感谢![星星眼]
第32章
梦野久作对让光希流眼泪的人是谁一无所知,那个人临死之前,到底叽里呱啦地喊了什么,梦野久作也没听清。梦野久作说的话是按直觉说的,说完后自己也没有底气,然而在他说了那句话后,光希愣了几秒,却确确实实地对他笑了。
梦野久作一向觉得雾岛光希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不像璀璨炫目的宝石,倒像块温润细腻的玉,含蓄地散发出令人沉醉不已的光泽。
可惜雾岛光希平时不喜欢笑,梦野久作好奇的时候就鼓起勇气,向认识光希最久的尾崎红叶打听。女人眉头一挑,说是因为光希生了病,他光是站在那里都嫌累,哪有工夫陪你笑呢。
梦野久作听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人开心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笑了,光希不笑不是因为累,一定是因为他不开心。
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光希就会陪着自己。那光希不开心的时候,自己当然也要保护他。
误打误撞地说出了令雾岛光希哭笑不得的话,小朋友在救护车赶到之前,被雾岛光希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还难过吗?”梦野久作问他。
“有一点。”雾岛光希道。
“那没办法了。”梦野久作闭眼,沉痛道,“要不然去把那个高高的塔炸了吧,光希你不就喜欢看烟花吗。”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你这小鬼还真是不拿我当回事啊。雾岛,你要再不管管他,明年就能在新闻上见到他了。”
梦野久作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松田阵平。
【什么叫光希不管管他?挑拨离间!这不是挑拨离间是什么!】
梦野久作的脑袋拉响警报,在雾岛光希怀里扭来扭去,差点跳起来咬松田阵平的脑袋:“要不是我你才出不来,你才恩将仇报呢!”
“嚯~”松田阵平一点也不让他,“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地下室里哭唧唧的,说要让——”
梦野久作:“啊啊啊——闭嘴!你不准说!”
【可恶的条子竟然威胁我!亏我还夸他是个好条呢!】
一大一小两个人吵了起来,雾岛光希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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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但从梦野久作竟然人生第一次没对惹他生气的人使用异能看来,他应当也是挺喜欢松田阵平的。
松田阵平这人的确很神奇。雾岛光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发现松田阵平的墨镜挂在领口上,刚才捡起的枪也收了起来,或许是怕给梦野久作留下心理阴影,一直挡着梦野久作的视线,不让他看到背后的尸体。
上警校的时候咋咋呼呼的,像条咬人的小狗。加入搜查一课后反倒带了种游离在黑白之间的气场,瞧着潇洒又叛逆,实际上意外地沉稳冷静。
就连刚刚开枪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地就扣下扳机,握枪的手都没抖一下。
雾岛光希想到这里,微微侧过脸,看向血泊中安静沉睡的女人。
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银发,她胸口的剑没有被拔出,这么远远看去,就像是被钉在了脆弱的地板上一样。
窗外红色的云如烈火一般展开,仿佛要将头上金色的家徽都燃烧殆尽。
——斯库瓦罗,要是有天我像你一样出名,妈妈是不是也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她什么时候喜欢我了?
十四岁,刚成为剑帝的斯库瓦罗低下头来,动作粗鲁地抹掉了年仅五岁的雾岛光希脸上的灰尘。
——阿莱西奥,你要是一辈子都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的话,能理解火炎是什么才怪。
受到攻击,必要十倍奉还。
背叛了家族的人,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可原谅。
到了现在,雾岛光希才明白斯库瓦罗嘴里“黑手党”的真正含义。
【怎么了?他认识那个女人?】
余光捕捉到雾岛光希的视线,松田阵平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然而雾岛光希在此之前已经收回了目光,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可以看到醒来的风见裕也一脸崩溃,在那里震惊地看着周围,说“等等,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雾岛光希松开了抱着梦野久作的手。
“我有点……”
在把疑惑的梦野久作放回地上的时候,雾岛光希才很轻地眨了下眼。一直忍耐的痉挛感在这时形成了反扑,雾岛光希忍不住像昨天遇到斯库瓦罗时一样呕吐,可这次吐出来的不是咖啡,而是鲜红色的血。
降谷零带着公安率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松田阵平将脸色惨白的雾岛光希抱起来的画面。青年身上那件黑色的外套被当成了毯子,披在他的身上,雾岛光希的脸偏向内侧,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一会,才抬眼和一脸无奈的降谷零解释。
雾岛光希的意识模模糊糊的,朦胧中,他听到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对话。
“都和你说了这家伙是看不住的。”
“身上有伤吗?”
“有些擦伤,但右手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被冒充管理官的犯人咬了。总之你们先出去,救护车快到了。”
雾岛光希不理解他们在讨论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又不需要救护车。
他只是有点困了-
之后澄清的事是异能特务科处理的,公安最后那栋别墅之后搜到了大量还未经流通的药物,甚至有一部分资料是与组织之前失窃的研究材料相关。降谷零将这份材料拷贝后,又把原件带回了组织,因此受到了朗姆的嘉奖,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依旧没能找到当年出卖诸伏景光资料的人。
降谷零不会就此放弃。
事情看着告一段落,然而只有那时候听到管家对话的雾岛光希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光靠着那几个人,是没有耐心惹出这么一连串的事的。他们的背后是所谓那个被他们称呼为[白兰大人]的男人,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他在因为[ghost]的事情和雾岛光希打招呼——尽管这个招呼雾岛光希本人并不喜欢。
“这里是公立医院。”
坐在病床上,安静地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雾岛光希的目光从放在床头的果篮上移开,落在面前穿着白色外套的男人身上。
“您这样私自出行,会令您的护卫队感到麻烦。”
【他原来也知道给别人添麻烦?】
森鸥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却依然地在旁边的陪客沙发上坐下了:“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光希君。”他道,“太宰一开始就不太听我的话,中也又因为对旗会那些人的承诺下定了绝对要保护你的决心,红叶把你对她说的话转告给了我,怎么?你以为你自己会死在那里?”
说得这么严重……
“只是以为我会昏迷一段时间而已。”雾岛光希诚实地说。
森鸥外若有所思。他随手拿起旁边花束里的卡片看了眼,对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的名字没什么印象。
“胃穿孔?”
“……出血而已。”雾岛光希顿了顿,“说是应激性的,不必担心。”
【倒是和他之前提过的[沃尔茨]对上了】
森鸥外好笑地想到。
【那部电影里,作为教父的麦克柯里昂为了保护家族,杀掉了作为自己哥哥的弗雷多柯里昂,尽管确实带着家族走向了强盛,最后却一个人孤独地在庄园里死去】
“伤心了吗?”森鸥外撑着下巴,就这样悠闲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坐在病床上的干部,“Q君可是因为你哭了,差点真的去把东京塔当烟花炸了。”
雾岛光希没看他,听着森鸥外对那部电影的评价,又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您说过,最重要的是结果。我伤不伤心和您有什么关系?”
【喔】
森鸥外挑眉。
【他还会举一反三了】
“之前让你和别人多说点话……”森鸥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从容地笑道,“这下反倒看起来跟令我自食其果似的。”
森鸥外的语气里有说不清的暧昧,雾岛光希掀起眼瞧他,却没从森鸥外的脸上找到任何装模作样的蛛丝马迹。
“说说看吧。”窗外的阳光被遮挡,森鸥外的影子洒在了雾岛光希的脸上,“那个人临死前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雾岛光希实在不想探讨这个问题。可森鸥外抬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手里的书抽出。
青年右手的绷带拆掉了。黑色的缝线留在皮肉上,使得森鸥外不禁想起,就在前不久,他还夸赞雾岛光希的手好看。
“……”
雾岛光希依旧没有说话。森鸥外等待了一会,果不其然,在深吸一口气过后,雾岛光希的视线幽幽地,再次看向自己时,颇有谴责的意思。
森鸥外根本不生气。
相反,他非常喜欢雾岛光希这副模样。
毕竟一年以前,碍于身份的差距,森鸥外每次见到雾岛光希走过,都不得不称呼他一句雾岛干部。
雾岛光希那时候就停下来,他弄不明白森鸥外叫住自己的原因,于是点了下头,疑惑地问他“森先生,您找我?”
命运真爱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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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现在可不用尊敬他。
【说到底,那人说了什么,我大致也能猜到……】
“她说您也害怕我。”
雾岛光希平静道。他直视着森鸥外的眼睛,脸上丝毫没有一旦把表面上的和平戳破,森鸥外就会立即对自己动手的恐惧。
“她还说,您之所以允许我将那种药用在身上,是因为您对那种药的副作用非常清楚,巴不得我身体虚弱,威胁不到您的地位。”
趴在沙发上的爱丽丝装聋作哑的,森鸥外低头,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凝视着直视着自己的雾岛光希。
森鸥外的心声沉默不语,半晌,薄薄的唇瓣却张开,颇有兴致地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虽说那时候让光希君和旗会的其他人一样慢慢恢复也可以,这样醒来后或许身体上就不会留下后遗症,但先代的人偏偏挑了港口黑手党最虚弱的时候掀起叛乱……】
【没错】
森鸥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里暗流涌动。
【这就是我的最优解。中也和太宰要应付外国来的使者,那些被先代派三言两语就挑拨叛乱的人,大多都是那场战斗中死伤的成员的家属和朋友】
【能够安抚他们的人……】
雾岛光希的睫毛颤动,忽然笑了。
这种笑是近乎开怀大笑的那种笑,和雾岛光希平日里的样子截然相反。他的肩膀随着笑声一耸一耸的,银色的长发落在脸颊一侧,分割开他脸上的明暗。
即使是森鸥外也愣了下。
“我知道那是真的。”
雾岛光希说。
“要说我从这件事里学会了什么,那就是不能随便通过别人的话判断一个人。”
青年的嗓音里还带着未消的笑意,随着封闭的内心打开,整个人意外地变得生动起来。
他的眉眼里透出和斯库瓦罗相似的张扬与活力,银灰色的眼眸被落在身上的日光映亮,如一根烧红钢针,直直地刺进森鸥外的心脏。
“但从您站在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森先生,做一个正常人好辛苦。做出决断,舍弃掉自己亲手带回来的部下也好辛苦。我厌恶您的决定,却又清楚地明白,就现在的港口黑手党而言,没人比您更适合当首领。”
或许到了今天,森鸥外才勉强看到了封闭内心前的雾岛光希,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是怎样在郁郁葱葱的花园里狂奔,怎样兴奋地举起剑,和自己同为黑手党的朋友比试,怎样为路边的小猫小狗停下脚步,连别人看不见的幽灵,都能伸出手,和他做朋友。
“只要是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强盛,就算是再来一遍,我也会亲手将先代送上绝路。我希望,忠诚地期望着,您能继续理性地做出判断,在利用太宰和中也以前,先利用完我身上的价值。”
——为什么要拖累你哥哥!如果不是你,他早就是瓦里安的首领了!
从这句开始,雾岛光希就没再在意自己的母亲嘴里能说出什么更折磨自己的话。
他知道是假的。
沢田纲吉不是那样的人,狱寺隼人也不是那样的人。
正是因为知道xnxus能比自己更能引导瓦里安走向最强,斯贝尔比斯库瓦罗才会心甘情愿地低下骄傲的脑袋,无数次赌上性命发起叛乱,对他宣誓效忠。
现在,雾岛光希也体会到了那样的感受。
“白兰君的事情是个很好的起点。”
雾岛光希冷静地分析道。
“上上次,您利用魏尔伦的事情,使得港口黑手党的武斗派充盈许多。上一次,您又通过龙头战争,毁掉了gss和高濑会,确定了港口黑手党在横滨的主导地位。”
可横滨好小。
意大利的面积是横滨的六百八十九倍,日本却是意大利的一点二五倍。
“不是为了您,是为了港口黑手党。”
“是我将他们带进港口黑手党的,我得对他们负责。”
雾岛光希一连说了好多话,却字字踩在了森鸥外的心上。
那根刺穿血管的钢针不断地发烫,再发烫,差点令森鸥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这下遭了】
森鸥外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规划着港口黑手党未来的干部,有些苦恼地想到。
【前天才刚刚教训过太宰……】
句句听着像建议,句句背后是命令。
森鸥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说句不要,等到太宰十八岁,雾岛光希就能再一次说出[森首领病故,临终前传位于太宰,我就是证人]。
二十六岁,常暗岛战役,“不死军团”计划开启,森鸥外想象着将异能力者投入战斗,以此打造最强的军队。
二十七岁,战争失败,“不死军团”计划也随着与谢野晶子和士兵们的崩溃而宣告失败。森鸥外的政治生涯正式结束,心灰意冷地回到横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