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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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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羊”的牙齿太烫了,压得它肋骨咯吱响。

怎么城里的大羊吃猫咪啊。

然后它陷进了地里,上不来气,爪子动弹不得。

它看见星星好低,低到快要压住它的鼻尖。

再睁眼时,是雪白的天花板,薄荷气味的手指握着它的爪子。

穿白大褂的人摇头,而旁边的女生撕开小鱼干: “等你醒过来就做我的猫。”

它有点想。

那小鱼干管够吗?

它想起乡下外婆说过,人类不喜欢太贪心的猫咪。

那三天一个呢?一天一个呢?或者一个也没有也没关系 ……

只要偶尔路过时,用手指挠挠它耳朵尖,就像刚才那样呢?

它好想站起来歪头看看她,但是猫爪没有知觉了,就用尽力气伸出粉色的舌,舌尖那着小小的倒刺钩住她指纹。

人类的手指咸咸的,有眼泪的味道。

为什么哭,它答应的…它答应的。

小白是一只小白猫,它发现一个规律。

每次那个铁皮怪兽吞下亮晶晶的小圆片,就会开始唱歌,然后坐在上面的幼崽就会笑起来。

原来幸福是要用圆片换的。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爪子。

没有圆片。

但路边水沟里偶尔会有,那是被人类叫做“硬币”的东西。

于是它开始每天收集一枚,用牙齿咬住边缘,穿过三条马路,在各种工作运转着的大机子间,送到她面前去。

第一次,硬币没拿稳,滚到她鞋尖前。

她弯腰捡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它蹲在绿化带里,尾巴尖紧张地蜷起,她发现它,于是蹲下去笑。

它愣住了,小圆片好神奇……

第二天,它换了更亮的硬币。

第三天,它甚至找到一枚金色的,好大好大的,被几个小孩堵住,差点抢走掉。

直到第七天,暴雨冲垮了它的宝藏水沟,它就去更远的工地快乐历险。

回来时,嘴里硬币沾着泥,右爪被铁丝划破,它准时蹲在了那些闪烁红光的大机器底下。

她穿着戏服来时,它正用前爪努力擦硬币上的泥,一见到她来就愣愣的,撒丫子跑到树上看她。

她突然笑了,把手里的本子一合,回到车上拿了根火腿肠,掰成小块放在它面前。

好、好温暖……

小圆片果然好神奇。

然后某天它照例衔着一枚硬币去见她。

硬币很新,是它从公园许愿池里偷偷捞出来的,池底的石子硌得爪子疼,但没关系,这枚一定够漂亮。

然后它像往常一样躲到树后去,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

可这次,它还没来得及躲好,后颈突然一紧。

“喵?!”

它整只猫被拎了起来,四爪悬空,硬币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它怯生生抬起头,对上她摊开的手。

可它没有硬币了……它耷拉着眼睛把猫爪小心翼翼地按了上去,某种失落投降。

它委屈得想蜷成一团,可后颈被人捏着,动弹不得,只能可怜巴巴地咪了一声。

然后,它听到她嘀咕:“傻猫,过来我抱。”?!

还没反应过来,它就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贴得好紧密,抱着它吸来吸去,一点也不嫌弃它脏兮兮,舒服得它差点咕噜出声。

它好像幸福得要晕掉了,踩在地上也晕晕乎乎站不稳,脑袋里盘旋着她的话音:“要不要跟我回家?”

好、好幸福……

它甩了甩耳朵,看着她走远,似乎是和别人去吃饭了。

没关系,它可以等。它乖乖蜷在她刚才坐过的凳子下面,尾巴圈住爪子,想象着以后的日子:

早晨有小鱼干,中午有小鱼干,晚上……或许还能蹭到柔软的被窝?

就在这时,余光里,池塘水面一闪。

一枚硬币,正缓缓沉向水底。

它愣住了,耳朵唰地竖起。

是硬币!

它想起她刚刚摊开的掌心。

要再去为她捞一枚!

它猛地站起来,顾不上晕乎乎的脑袋,跌跌撞撞冲到池塘边。

水很凉,爪子刚碰到就缩了回来。可那枚硬币还在往下沉,亮闪闪的,像一颗小小的星星,离它越来越远。

没有犹豫的时间,有小猫一头扎进池塘里。

耳朵里好像灌了水,它拼命划动爪子,可星星沉得太快,好难追。

水面上动荡更深的涟漪。

它看到有微光跟着它跳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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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傻。

小白在小区里很有名。

瘸着一条后腿,毛色漆黑,眼神凶悍,连垃圾桶边的三花猫见了它都要让三分。

流浪猫界的大佬。

但它其实大多数时候只是趴在墙头晒太阳,偶尔跳下来吓唬吓唬偷外卖的贼,或者把翻垃圾的小奶猫叼回安全的地方。

直到那天,她蹲在它面前,手里捧着半条小鱼干,认真注视它,玩笑似的和它说了第一句话:“猫猫神,能不能帮我把猫找回来?”

是她噢。

她终于来和自己说话了。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瘸腿,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叼走了她手里的小鱼干。

好~吧,成交。

它花了整整两天,翻遍了整个小区的下水道、车库和树丛,瘸腿疼得厉害。

最后,在隔壁街区的废弃工地里,它闻到了布偶猫的气味,还有野狗的臭味。

五只大型犬,围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布偶猫,龇着牙流口水。

它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嗯,猫猫神的面子不能丢。

第二天黑猫叼着脏兮兮的布偶猫出现在小区的垃圾桶盖上,它把白猫往她方向推了推,转身要就走。

可她摸摸它脑袋,揉来揉去,“没有坏脾气小猫,只有心软的猫猫神。”

它敏捷躲开,听到她在后面喊,“还没收小鱼干。”

它夹着尾巴离开,跑得很快,仿佛只要被她揉揉就浑身揪着疼痛,比方昨夜那些撕咬到的地方,比方自己生下来就空荡荡的断腿处。

…后来小白应该是去别的地方流浪了,不然它怎么从那以后就没出现在小区里。

她回家时总会望一眼墙头,也不算在等。

但没猫在。

她在京都旅行时,遇上了突如其来的大雨。

躲进路边神社的屋檐下,一低头,发现脚边蹲着一尊小小的猫猫石像,只有她小腿那么高,被雨水冲洗后,眼睛显得格外亮。

导游笑着说:“这是小白猫猫神,据说摸它的头能转运哦。”

她蹲下来,却没有伸手祈求好运。

而是用掌心轻轻捧住石猫被雨淋湿的脸,拇指蹭了蹭它冰凉的耳朵尖,淡淡地却认真地说:

“辛苦你了,猫猫神。”

“我的愿望是,希望全世界的小猫,都能得到爱它的主人。”

“…猫猫神也一样。”

石像的瞳孔里落了一滴雨水。

导游喊:“雨停了!今天这雨来的快走的也快!走了!”

她起身。

她听不到猫猫神说,下一世就要变成人。

贝言对这门婚约很不满意。

藏区…放羊的?老爸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所以把她指腹为婚?

现在谁还搞这种封建残余?

退婚,必须退婚。

她冷着脸进藏相看她那婚约对象,一路风雪交加,越野车颠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窗外是苍茫的雪山,经幡猎猎,远处偶尔有牧民的吆喝声传来,更让她眉头紧锁。

要是对方是个只懂放羊的糙汉,她立刻掉头就走。听说在藏区被退婚后会遭人笑话,但没办法,本来就不合适嘛。

车停在一处白塔旁,向导指了指前方:“到了,他家牧场就在那儿。”

贝言拎着行李,踩着积雪往前走,靴子陷进半尺深的雪里,咯吱作响。

然后,她看见经幡飘扬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藏袍雪白,滚着深蓝的边,腰间束着银饰。他个子很高,宽阔肩脊远远背对着她,抬起缠着护臂的手,一只鹰便就此展翅俯冲下去。

脚步声惊动了寂静,他敛眸侧目。

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过于清透,唇色极淡,左眼尾旁的痣红着,鲜活得像是重重雪色间唯一的颜色。

贝言默默怔住。

而一只小羊羔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纯白的绒毛蹭着他藏袍领口,湿漉漉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和它的主人一起,注视着贝言。

那一幕也许称得上神圣,以至于贝言根本形容不出来。

雪山的风是有慈悲神性的,它们总是会挑时机跑出来,眷顾那些美丽之物。

小羊羔咩了一声,挣扎着要从藏袍里钻出来,却被那人轻轻按住脑袋,低声用藏语说:“别闹。”

贝言拿手肘撞了撞向导,“那谁?”

向导叼着草,觉得稀奇:“你那婚约对象啊。”

她张了张嘴,突然卡壳。资料上那串藏文名字实在太长,她压根没记住。

而那人已经带着小羊羔走到面前来,雪白的藏袍袖口沾着草屑气味,他俯身接行李,银饰叮当轻响,影子压近笼罩,她屏息向后倾了倾。

“谢谢。”她说。

对方:“不客气。”

贝言抬眼:“你汉话这么好?”

“我阿妈是地质学家。”他指节蹭过小羊下巴,睫毛在雪光里显得格外密,“教我念过书。”

他侧身让开路,示意她跟上:“雪深,走我踩过的地方。”

小羊羔从他怀里跳下来,蹒跚着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她,像是在等她。

贝言踩着那些雪坑走过去,抿抿唇,“你名字是什么?”

对方说了一串藏语,然后说:“顾知宜。名字。”

“哦顾知宜……”贝言拧着眉,脱口而出,“你们这儿退婚真的会被笑话吗?”

她想了想又问:“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前面带路的那个人闻言转头看她,雪山下长大的眼睛太干净,盯得她心跳漏拍。

他眨着眼睛,目光又移向前方,“嗯。会被笑话的。被退婚就是做了负心人,阿爸会抽断三根皮鞭,小妹出嫁时要多赔三头牦牛。”

不是。

贝言轻微有点说不出话。

明明一开始在来之前都想好了,到这里三下五除二把婚约的事解决完就走,可这会儿见着人,却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

还没退婚呢,就搞得好像她要欺负人一样。

顾知宜弯腰,从雪地里捡起她掉落的围巾,羊绒织物沾了雪。

“不用在意我。”他语速和缓,指尖拂过她围巾边缘的雪粒,眉眼安静,“我配不上你的。”

他才是要被退婚的那个,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

小羊羔不知何时蹭到她脚边,湿漉漉的鼻头碰了碰她的靴子,又咩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替主人委屈。

贝言喉咙发紧。

“…真的来退婚吗?”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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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顾知宜忽然抬眼,清透执拗的目光定定望进她眼底。

大约这句话已经在他喉间辗转千百遍,如今终于小心翼翼捧出来。

捧给她摔碎。

第54章 if线-缚山誓.2 走进一座名为你的……

如果怎么回答都觉得不对,那不如干脆把问题抛还给他好了。

贝言弯腰,看进他眼睛,“你想让我退吗?”

他拢了拢藏袍,发梢的雪粒落下,围巾在掌心叠成方正的形状,递过来时带着体温:“外面冷,你受不住,进去喝碗茶。”

贝言跟在他身后,积雪在靴底吱呀作响,追问:“你想让我退婚吗?”

“是你怎么想。”他摇摇头,小羊羔在他脚边叫,顾知宜单膝跪下来,手掌托住小羊的后腿轻轻一送,“去玩。”

而后低头解开皮质护臂,另一只手将厚重的门帘掀起一角,蒸腾的热气混着酥油香涌出来。他侧身让出路,示意贝言和向导先进。

贝言矮身进去,旧铜铃轻轻作响。

帐篷里比想象中暖和。铜炉静静烧着,映得四壁的羊毛毡泛出橘色光晕。

石砌的炉子上,铜壶里的奶茶咕嘟冒着泡。顾知宜舀了一勺酥油进去,手腕一转,茶汤泛起金黄的涟漪。

“阿爸阿妈知道你来,去城里买新被子了,晚上回来。”他对着她说,声音闷在氤氲的热气里。

贝言捧着碗,茶烫,灼得她指尖发红。

“小妹呢?”她问。

顾知宜为向导添完茶后,瞥了眼她碗里没动太多的奶茶,“贪玩,昨天盼着你来兴奋的一夜没睡,这会儿还在赖着。”

话音刚落,一枚红方糖顺着碗壁轻轻落入她碗中。

咕咚一水声。

贝言眨眨眼,她甚至能够嗅到那人袖间残留的微凉雪意,于是微微屏息。

帐内一时只剩炉火的噼啪声。

“顾知宜。”她念出这个生涩的名字,不看对方那双无辜的眼睛,只盯着茶碗里晃动的涟漪,“如果我说我想退婚。”

对方目光侧过来,认认真真。

才只开了个头她就顿住,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能不伤害对方,补充道:“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我觉得……”

“咩——!”

一声凄厉的羊叫打断了她,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外头用藏语高声喊着什么,顾知宜脸色骤变,放下茶壶就往外大步走。

贝言同向导挑开帘子追出去,看见牧民们正围在冰溪边,那里有一只母羊的后腿卡在裂缝里,正疯狂挣扎。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人敢靠近。冰层太薄,随时会塌,羊正凄厉地叫着。

顾知宜二话不说跪在雪上,徒手去掰冰缝边缘,母羊惊慌地蹬着腿,后蹄乱踢在他手腕上,他连眉都没皱一下。

冰碴割进他的掌心,血珠渗出来,在透明的冰面上洇成细小的红。

“疯了!为了头羊不要命?”有老人跺脚。

顾知宜整个上半身探进冰窟,母羊的哀叫混着他沉重的喘息,白雾一团团扑在冰面上。

“按住它的角!”他声音凌厉,和刚刚无辜清透的样子截然不同,贝言一愣,几个牧民见状赶紧上去帮忙。

贝言也下意识撸起袖子往前一步,却被老人拦住:“别过去!那小子犟得很,对牛羊上心的很,对谁都没见这么上心过。”

“咔嚓!”

冰层碎裂,贝言连忙喊他名字,看着顾知宜猛地拉住母羊跨到安全处。

羊被安然救出,在他怀里蹬了蹬腿,毛上沾着冰碴和血丝。

顾知宜低头检查它的后蹄,指节发红,血顺着掌心纹路渗进藏袍袖口的绒毛里,那抹红在白底上格外刺眼。

“不是你家的羊?”贝言走过去说。

他摇头,把羊羔交还给牧民,手指在它耳后轻轻揉了揉,像在安抚。

周围的藏民围上来,笑声混着藏语在雪地里荡开,有人拍他肩膀,有人吹口哨。

“你受伤了?” 她探头,指尖探进他藏袍袖口之下,兴许手指太冰,指尖刚碰到他手腕,对方就猛地一颤,像是被触碰后反应很大的样子

他整个人几乎滞了下,反手攥住她手腕,又立刻松开,睫毛垂得很低,刚好遮住了那颗漂亮的痣。

“血很脏……”他声音低低的,喉结动了动,“雪地里不好看伤,回去再说。”

忽然有牧民高声喊了句藏语,尾音上扬,带着打趣意味。远处几个年轻牧人跟着吹起口哨,笑声惊飞了附近觅食的雪雀。

贝言听不懂,于是向上侧目看顾知宜。

顾知宜立在雪地里,宽而平的肩线撑起藏袍,风吹动他碎发,露出眉骨,眼里映着沉静天光。

他用藏语回了他们一句,向导听完突然笑起来。

贝言拿手去撞他,问:“说什么?”

向导:“他们问他你是谁?”

贝言瞥他一眼:“那他怎么答的。”

向导嘴角翘起来:“哎呦~~他说,未婚妻。”

顾知宜突然转身往帐篷走,背影依然挺拔,耳根却红得像是被冻伤了。

贝言眼中的雪原突然变得很静,连风都停了片刻。

茫茫雪意间只有一抹红。

最后一缕天光被雪山吞没时,风便凉了下来。

经幡在暮色里低垂,只剩轮廓,更远处,牧民们赶羊的吆喝声渐次熄灭,偶尔一两声犬吠在空旷的草场上荡开。

主帐里的热闹声也渐渐低下去,阿爸阿妈很热情,贝言吃了太多撑得睡不着,走前替同床的小妹盖了盖新被子。

小妹睡得熟,脸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她一整晚都在叽叽喳喳说嫂子真好,连辫子散了都顾不上扎。

贝言亲她脸颊一口。

手电筒的光在雪地上圈出小小的亮斑。

贝言踩着冻硬的积雪走向羊圈,远远看见顾知宜那里还亮着灯,布帘被风掀起一角,漏出暖黄的光。

掀帘时,浓重的锈味扑面而来。

他正背对着帐门,厚重的外袍被挂在一边,只剩雪白的立领内衫,左臂套着护臂,一只鹰立在上面撕扯生牛肉。

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有几滴溅在他虎口上,凝成暗红的珠子。

他垂目伸出一点舌尖,轻轻舔掉了手背的血迹。

“在喂鹰?”

顾知宜身形一滞,而鹰也跟着竖起颈羽,金褐色的眼珠警惕地转动,生肉从喙间掉落,被打断进食,显然令它有些应激了。

顾知宜眯起眼盯它,压低声音警告道,“别动。”

贝言没见过他冷脸,于是揣着手僵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

待鹰终于安定,他转过头,见她那副不自然的样子,眉心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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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来弯弯眼睛,痣色柔软,“别怕。”

贝言不自然地挪动脚步,靴底陷进厚实的羊毛地毯。

顾知宜抬眸看她,没说话,只是掌心轻轻覆上鹰的脑袋,拇指抵住它的喙,熟练得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他挑帘出去,再回来时护臂已经摘了,袖口沾着一点未干的水痕,大约还仔仔细细洗过手。

他弯腰从矮柜里取出油纸包着的肉条和奶块,纸页摩擦发出沙沙轻响。

回身将这些零嘴摊在桌上给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盯她,眼睛无辜漂亮,“怎么不睡呢?”

贝言看看那些零食,“吃太撑了。”

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回答。

顾知宜听后没说什么,只是又摸出个小布包,里头是晒干的山楂条,红艳艳的,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

贝言眼底微微亮了,支着脑袋吃。

而对方坐在对面,目光专注地落在她指尖,睫毛压低了,眼神就格外深。

“你不是受伤了吗?”贝言吃到大概第三条山楂时,目光瞥了眼他袖口下的伤口,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瓶没开封过的碘伏,放在桌上推过去。

“谢谢你。”他声音轻轻,“我都忘了。”

可他却没拧开瓶盖,只是将药瓶妥帖收起来,然后从柜里摸出个陶罐,罐身还沾着些泥土,显然是新挖出来的。

“小辉调的草药膏,”他掀开盖子,苦香立即弥漫开来,“结痂快。”

贝言好奇藏药是什么,凑近闻了闻,被浓烈的药味呛得咳嗽。

顾知宜没想过贝言对气味反应这么大,急忙伸手拍她后背,慌乱间碰翻了陶罐。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

“咚。”

额头相撞的闷响在帐内格外清晰。

贝言疼得倒吸冷气,抬眼却看见顾知宜近在咫尺的瞳孔微微放大,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带着淡淡的雪味和茶香。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先移开的是对方漂亮的眼睛。

又一次坐定,贝言也不再吃山楂了,额头上红了一小块,两个人都是。

“今天没和阿妈说退婚的事吗。”

她忽然听到身边人这样问,停了停,语气散漫着答,“明天说吧。”

顾知宜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攥紧,“好。”

贝言想了想,在心里算时间,今天是3号明天是4号,然后她说,“明天说完,明天就走。”

顾知宜怔怔抬头,“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她却摇头,手扒在桌子上晃来晃去,“有很多通告要处理,目前是很艰难的上升期,如果做得好,说不好能成为明星。”

顾知宜好像听不大懂的样子,只是点头,认认真真,“嗯,你会做好它的。”

想起退婚会让他被笑话的事,贝言喉头发紧,那句对不起在舌尖打转,却被他隐隐紧张的、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

“在什么台能够看到你?”

“嗯?”她一怔。

顾知宜以为是自己汉话不标准,唇抿了抿,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方框,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问:“在电视,哪一个频道,能看到你?

灯花噼啪轻响,火光在他眸中跳动。

“不知道,”她又移开目光,轻声答,“等有戏了,我一定告诉你。”

影子交叠在一起,随着火焰轻轻摇晃。

他突然开口,声线依然轻静,“妹妹很喜欢你,阿爸很喜欢你,阿妈很喜欢你。”

她心尖一动,“你呢?”

“什么?”

她以为是自己语速太快对方没听清,就放慢语速,像他刚才那样一字一句:

“你、呢。”

顾知宜大约被问住了,垂目看她有些错愕。

帐外突然传来雪压断树枝的脆响。

小妹的尖叫刺破夜空,“哥!好像有狼!”

话音未落,顾知宜已经起身,单手按住贝言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烙在她皮肤,声音低沉,“不要动,呆在这里。”

羊皮帘子被掀开,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

贝言只来得及看见他雪色内衬的衣角一闪,人就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厚实外袍还挂在门边的木钉上。

而帐外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牧人们用藏语吼着什么,粗粝的嗓音混着犬吠渐渐远去。

小妹扑进来到她怀里,贝言连忙搂住她,担心外头但是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呆在帐里。

等着等着,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撑不住伏在桌上睡去。

朦胧间似乎听见门帘掀动的声响,有带着寒气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发顶。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漏下来,贝言发现自己躺在矮榻上,身上严严实实盖着两层被子。

最上面那层是这边结婚时才用的朱红色,边缘缀着吉祥结。像是备了很久。

她看了眼那门边的木钉,某人雪色的藏袍已经不在那里了。

贝言稍稍松了口气,正欲掀帘,却迎面撞上顾知宜端着铜盆走来。

热气氤氲间,他睫毛上还挂着一片雪,手却被烫得发红。

热水?

她怔住,昨夜她自个儿寻遍帐篷只找到半壶冷水,最后凑合着洗了脸,差点没把手给冻裂。

顾知宜错身进屋,铜盆搁在矮几上发出沉闷的响,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包软糕饼,边缘还留着蒸笼的竹纹印。

闻着格外香甜,贝言捏了一块,“好吃,哪儿来的?”

“昨晚帮哈吉赶狼,要留我吃饭。”他摇头,指尖蹭掉糕饼上沾的一粒芝麻,“我回来,就包了点糕饼回来。”

顿了顿,又低声补了句:“小妹爱吃。”

贝言听后正要点头,帐外却立刻传来脆生生的抗议:“哥!怎么不包点卓玛阿姨的腌菜!我不要吃甜腻腻的糕饼啊!”

贝言愣住,看见顾知宜耳尖倏地红了,只跟她说了句“等下”,然后就匆匆掀帘出去,身上的银饰与木珠晃响。

贝言听到小妹在外头跑得乱七八糟,“哥哥要抓我灭口了!”

她嘴里的软糕甜得粘牙。

…用热水洗漱完,准备在早饭后就认真和两位长辈说清楚自己退婚的事。

可只是短短的一场早饭还没吃完,事情就出了变。

在阿妈为她添第二碗酸奶时,她整理好了措辞要开口,向导火急火燎地赶进来,“暴雪封山!”

他胡子结满冰碴,“垭口雪崩,至少封路三天!”

贝言连忙到帐外,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鹅毛大雪簌簌落下,远处的山脊线早被抹去了轮廓。

阿妈急忙将羊毛披风裹在她肩上,阿爸则用藏语高声指挥牧民加固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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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什么时候能走?”

向导搓着冻红的耳朵连连摇头:“走不了!这雪没个三天停不了!”

贝言唉了一声,忽觉背脊微烫,像是被什么灼热的目光烙着。

她抬头,看见顾知宜不知何时跟着出来,站立在拴马桩旁,而那马匹的脊背上正驮着她的行李。

他身形轮廓在雪中像一面沉默的旗,目光穿过纷飞的雪幕,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隐隐执拗。

身边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铃铛声碎在风里。

贝言指了指马背上的行李,喊:“卸掉吧!”

对方隔着雪听到后反应了一下,随后立刻弯腰卸行李,躬身时身上的木珠悬空着,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行李很快被卸完,堆进帐篷角落里,这一堆就是五天。

贝言渐渐适应这里的雪风,跟着看顾知宜喂羊、训鹰,偶尔骑马去猎野兔。

她日复一日地捧着甜滋滋的红糖奶茶坐在帐前,看雪山在晨光里镀上金边,像尊低眉的菩萨,那样慈悲。

直到第七天,雪势小了不少。

她醒来,照旧去看顾知宜喂鹰,那鹰最近总爱从她手上起飞,俯冲时羽翼掠过发梢的触感,她觉得帅。

但人还没过去,小妹却蹦跳着拦住她:“哥哥天没亮就去赛马啦!他是草原上最快的骑手!没输过噢!”

“这么大的雪?车都走不了他怎么走的?”贝言望着白茫茫的天地。

“骑马怕什么雪!”小妹眨着眼,“我让他喊你一起去看,他以为你不喜欢,留了软糕给你就走了。”

贝言听得有些心痒,想去亲眼看看赛马,于是去找向导又找了阿爸。

阿爸牵出一匹好马,准备自己骑马带着她去看。

但向导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骑马多年,肯定不会有问题,于是贝言就这么坐到他后头,俩人冲雪里。

可这死向导牛吹得震天响,结果刚出去还没一小时就栽进雪坑,马儿惊得扬蹄,贝言直接被甩飞出去。

“大哥!!”

等她在雪堆里爬起来,天地只剩白茫茫一片,风卷着雪粒往领口灌,远处隐约有狼嚎,她立刻收了声。

得回去。

她抹了一把脸,抬头简单判断了一下方位。

不能在这样的情况里陷太久,现在当务之急是顺着原路回去,这样他们来找自己也好早一点获救。

起初贝言走的倒还算轻巧,但渐渐的,那些慈悲的风不再温驯,每一粒雪都像刮来的刀,脸被片得生疼。

贝言努力往前走,靴子陷进深雪早就已经湿透了,贴在脚上每拔一步都像在对抗整个雪山的重量,又冷又沉。

大约走到第三个小时,手指冻得发麻,固执地在经过的树干上刮出刻痕,指甲劈了也一下又一下地在粗糙的树皮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箭头。

不知道做了多少个箭头,天色渐暗,视野开始发花。

她知道这是雪盲症的前兆,她有点走不动了。

“不是来退婚的吗…”她喘着粗气,白雾在眼前一团团炸开,指甲还在划着树干留下记号来,“怎么倒像是在逃命……”

她嘟嘟囔囔,自顾机械地刮着树皮,指尖早已磨出血痕,但痛觉也被冻僵,反应也迟钝,浑然不觉头顶的危险悄然来临。

“咔嚓!”

悬在头顶高坡的厚重冰棱突然断裂,锋利的冰锥直坠而下,眼看就要刺穿她的肩膀。

贝言还没回过神,就见一匹通体漆黑的马破开雪雾而来。

有人跨在马背上,藏袍下摆翻飞,脖颈上那串红玛瑙珠像一簇小小的火,他单手控缰从贝言身边掠过,俯身一捞。

那瞬间冰棱砸进雪地,溅起一人高的雪浪。

贝言死里逃生坐在马上,少有地激动抬头,见到那双镇定漂亮的眉眼,“喔!你怎么找到我的啊。”

顾知宜低眉往怀里看了一眼,顾不上回答她只攥紧缰绳说,“别看前面悬崖。”

贝言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倾去,顾知宜控缰从最险的窄坡飞跃而过。

贝言目睹全程,“你骑术这么好的??”

“嗯。”顾知宜垂目用藏袍的绒毛袖口擦去她脸上的雪,目光透着些复杂难懂,扫了眼四周,“走到深处去了,今晚赶不回去了,在附近的洞里避一下。”

贝言也同意,再这么下去她的眼睛怕是要看不见了。

洞内,顾知宜生了堆火,贝言安静地吃着他带来的软糕,他确定她吃饱后才说,“你睡在里面,我坐在洞口守着,晚上可能会有狼。”

他边这么说着,边拨开耳边发丝,侧头从耳上取下一对小铜铃耳环。

贝言这才知道他发丝下原来藏了对耳环。

他咬断一截红绒线,在这两端系上,一端缠在她手腕上,另一端则系在自己的袖口,“有事就晃,我会知道的。”

而后,顾知宜转身坐到洞口,背影把风雪挡得严严实实,偶尔有铃音从黑暗中传来,是他轻扯丝线。

今夜就该这么过去才对。

可静了静,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他整个人僵住,是贝言慢慢蹲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说,“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让我看看伤。”

第55章 if线-缚山誓.3 神佛在上,我不退……

对方于是盯着她,侧脸萦一点火光,视线很静没有动作,不明白她为什么知道。

她讪讪道,“我又不笨,你拼命忍痛装没事我能看不出来。”

顾知宜别过脸,藏袍领口蹭着下颌,“摔的,不要紧。”

贝言一听拧眉去扳他肩膀,“那比赛输了??让人笑话了??”

她手腕间缠着的铜铃响个不停。

顾知宜摇了下头,耷拉脑袋,发梢扫过眉骨,“还没比。”

还没比就找来了?担心成这样。

贝言说不出话,半天才探手往下,“伤在哪?”

顾知宜不肯说,背脊绷得紧,藏袍后面隐隐有刮破的地方,他死死攥着,那应该就是刮到脊背了。

贝言去掀他衣领,他侧身躲掉,像是很不想被她触碰到一样,在一点火光下只是摇头,“别看了。”

她:“我要看。”

“血脏。”对方声音闷在臂弯里,露出的一只眼睛迟缓眨着看她,通透幽亮。

红线悬在中间轻荡。

“哪脏?”贝言皱眉,油盐不进,“顾知宜你胡扯,噢我懂了,你是不是讨厌我?”

“我怎么会!”顾知宜一听睁大眼睛抬头,垂落之间的红线铃音声声急促。

贝言抱臂坐着,靠在硌人的石壁上就这么看他,不是很信但又稍微借此洞悉了对方的心。

对望间,洞外的风雪声忽然变得很远。

顾知宜裹着藏袍转过脸去,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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