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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之际,成兰君忽然舒心地笑了起来,心中感到无比的轻松。
从此之后,他给玉娘的爱里再无瑕疵。
少年吃力地翻身靠近身旁仰躺在地、半阖着眼睫逐渐滑向昏迷深渊的李澄玉。
用近乎痴迷的目光将她的面容细细地描绘,待到消失弥漫到胸腹以下时,成兰君才小心翼翼地用带血的唇瓣最后碰了碰李澄玉的侧脸。
不舍的眼泪砸在地上,空旷的山林记住了一个少年人心碎的道别。
“玉娘,好好活下去。”
“玉娘,余生、千万要过得欢喜。”
“玉娘,忘了我罢。”
“玉娘,兰君爱您。”
玉娘、玉娘、玉娘、玉娘、玉娘、玉娘、玉娘、玉娘、玉娘、玉娘、玉娘
第84章 八十四条船这俗世,再不来走一遭。……
葳蕤灯光下,李澄玉望着怀中哪怕被折腾得满面潮红、眼尾噙着泪还在细细哽咽,四肢却依旧如藤蔓般紧缠着她不放的少年,不由地仰天深深地长叹了口气。
成兰君怎的一点攻略者职业操守都没有,都完成攻略她的任务了为何还赖着不肯走?
0159号系统一分钟一次的提示音都快要响冒烟儿了,他却仿佛压根没听到似的,理都不理。
到最后,李澄玉这个被攻略者都快坐不住了,这毕竟不是她前几日虚构出的幻梦,成兰君超时不点击确认是真的会魂飞魄散的!
说实在的,她不想成兰君废这么大劲最后落得个付诸东流。
跌入意识海那晚,李澄玉在那群挤挤挨挨簇拥在自己周身的光团中,看到了成兰君的身影。
惊讶好奇之余,她查看了对方的上一世经历。
不出李澄玉所料,他的结局同温子珩一样,都堪称凄惨。
成兰君的出身与这一世相差无几,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家望族成氏嫡长‘女’。
作为商贾世家的成氏,家族实力到了成母这一代尤为鼎盛。
成母成父是自幼便定下的娃娃亲,二人却在成婚前鲜少见面,仅有的两三次也是在双方母父族人皆在场的情况下,从未单独相处过。
成父阮氏出身高门大户,长相纤秀、家教极严,日常只待在自己小院儿里绣花、茶艺、侍花等,极少外出。
又因为奉行‘男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只通读过《男德》、《男训》,识字不多,是以性格十分保守传统。
而成母恰恰相反,自幼随成兰君的祖母外出经商、走南闯北,所以见惯了大千世界,最爱寻的便是刺激与新鲜,性情也比较自由潇洒。
婚后,成母由于性格原因对成父的感情不怎么深,但二人也算是相敬如宾,过了段恩爱日子。这期间,成父因的传统礼教与日渐相处下,逐渐将妻主视作自己的所有,身心皆十分地依赖对方。
然而好景不长,成婚一年多后,成父便意外被诊断出体寒而难以孕育子嗣。
成母也由此开始动了纳侍的念头。
得知此事后的成父十分的惶恐,为了抓住妻主的心,开始拼命地托父家寻找能让自己怀孕的偏方,被骗多次吃尽苦头后才终于有孕。
这期间,成母借他怀孕不好伺候自己为由,抬了一美侍进门,此后更是一连好几个月都宿在对方院儿中。
年轻的成父对此心酸又委屈,但却不敢阻止,只能日夜在心中拼命地祈祷自己怀的是个女儿,好教妻主回心转意。
然而事与愿违,孕三个月时,男医便告诉成父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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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中怀的是个男胎。
成父大为崩溃,甚至有几次还动了想要堕胎的念头。走投无路下,有人向他引荐了位神医。
他信了那江湖郎中的话,开始大碗大碗地喝转胎药,企图逆天改命,将腹中的胎儿男孩变女孩。
也正因此,成兰君生下来便比寻常人孱弱,哭声像猫崽儿叫似的,体重也只有四斤出头。
由于孕期乱喝药,生产时又大出血伤了根基,成父彻底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
为了留住妻主的心以及自己正夫的颜面和地位,成父买通了给他接生的稳公和仆人,对外宣称他生的是个女孩,并起名兰君。
没想到,如此荒谬的假话,竟真的瞒过了成母。
就这样,成兰君以女子的身份一点点地被教养长大。
由于早慧,他五岁时便发现了自己同庶妹妹们的身体差异。
当成兰君跑去将疑惑说给父亲听时,对方原本和煦温柔的脸色骤变,不仅没有回答,甚至还狠狠地打了他一顿手心。
兰君记忆里那时的父亲,神容变得陌生又狰狞,手中攥着的竹板高高扬起,红着眼睛歇斯底里:“你是女孩,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这一幕,令儿时的他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事后,成父不知是出于亏欠抑或是别的什么,抱着成兰君哭诉了许久,向他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满腹心酸、委屈、不易:“爹爹也是没办法,若是不这样做,既留不住你母亲的心,更护不好你我”
“爹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
“兰君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一定不会让爹爹失望难过的,对不对?”
再稍大一点,成兰君便开始白日扮作女子,夜晚恢复成男儿身。
因为父亲要教他身为小郎君该学得东西与规矩。
每每成兰君一个不注意针尖刺伤指腹抑或是沏茶烫伤手而忍不住发出痛呼时。
对面坐着的成父总是忍不住笑,语气半调侃半认真地对他说:“都是男儿身,凭什么你过这么好的日子,爹遭过的罪,你也得受一受!”
除此之外,每次成母归家,但凡与成兰君多说上几句话,成父都会在一旁怨毒地望着后者,进而一连许多日都不理他。
成兰君小心翼翼地追问原因,成父都会冷哼一声,眼尾满含讥诮:“你娘对你比对我这个夫郎都好,你很得意吧?”
“你便是这么孝顺爹爹的?”
见成兰君哭着摇头否认后,成父还会不耐烦地撇嘴:“得了吧,都是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揣得是个什么心思”
在自己父亲如此反复无常敏感又尖锐的对待中,成兰君的性情变得一日比一日沉默孤僻。
然而沉静的外表下,灵魂却在时刻遭受着欲.望的折磨。
小时候倒还好,自打来了癸水,成兰君心中想要穿漂亮衣裳、想要梳妆打扮,想光明正大地做男儿郎的欲.望如溃堤的洪水般浩浩汤汤,却被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地逼退。
二者无休无止的拉锯,令成兰君的精神每况愈下,整
日郁郁寡欢。
十六岁,他被母亲送去当时最好的书院读书。
在那里,成兰君遭受了极其严重的霸凌,还因此葬送了一生。
由于本就是男儿身、生得体弱,性格又沉默寡言,开学一段时间后,成兰君便成了一些京城勋贵之后与纨绔子妹的戏弄对象。
她们在他身边大声哄笑,辱骂他是郎郎腔,给他起各种难听刻薄的外号,笑他是病秧子、竹细鬼,在成兰君走路时故意搡他后背抑或是忽然伸腿绊他一脚,凑在一起嘲弄欣赏他吃痛狼狈的惨状。
至于成兰君的学具与书本更是常常寻不见踪影,等再找到时不时在恭桶里便是被撕得粉碎,抑或是涂满了侮辱性的符号或字句。
坐的课桌与椅子上时不时地便会被人吐满口水,桌兜里常常有死掉的老鼠、腐烂的毒蛇、蛆虫
甚至有一次,成兰君被人推入暗无天日的废弃耳房,困在里面一天一夜才出来。
这期间,即便有好心的善教看到他的处境后想要阻止也无济于事,那些人事后只会变本加厉将自己受到的惩处从他身上讨回来!
成兰君不是没有想过将此事告诉母亲,或者直接选择退学,但父亲得知此事后却极力制止了他。
用的理由是成母事务繁忙,没有工夫处理他的这些孩子间的小打小闹。
退学更不可能,他身为成氏嫡长‘女’,必须在学业上有一番作为、光耀门楣!
直到那时,成兰君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自己过得不好,父亲会开心。
再后来,同寝舍的人趁着成兰君不在,偷翻出来了他藏起来的月事带,以及压箱底的一件男子样式的抱腹。
他男扮女装来书院的事就这样被摊开在了众人前,各种污言秽语接踵而至。
有人笑他生性放荡,来尽是女人的书院是因为饥.渴难耐。
还有人传他同多个善教有染,之所以文考次次魁首,是因为他出卖身体才得到的对方透题。
更有甚者,无耻到甚至当着成兰君的面污蔑他曾勾.引过自己,邀请她与他欢好
没有一人相信成兰君,也没有一人敢站出来阻止,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最终,在事情闹大后,成兰君被书院强制退学撵下了山,好不狼狈。
远在百里外应酬的成母得知真相后大发雷霆,竟是人还未动身回去,给成父的一纸休书便到了家。
还是以无后、歹毒、善忌、欺瞒等男子的七出之罪休弃了对方。
当晚,成父便接受不了打击上吊自缢了,死前留给成兰君的血书里,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怨恨与指责。
怨他占了自己女儿的位子、还害自己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
恨他不孝顺,不讨成母喜欢,为自己留不住对方
父亲葬礼之后,成兰君愈发消沉,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有时一睡两三天不醒,有时又连续四五天失眠,食不下咽。
成父去世半年后,成兰君便在母亲的要求下对外恢复了男儿身份。
昔日朝思暮想的郎君漂亮衣裳与首饰如水一般流进成兰君的闺房,随之而来的还有各个联姻者的画像。
她们无一不是与母亲有商业往来,关系密切之人的后代。
成兰君对此无动于衷,甚至因的书院中的惨痛经历,十分厌恶抗拒女人。
成母怀柔几次无果后,直接拍板强硬地给他定下了一位联姻对象。
对方虽出身不凡,是位朝中四品大员,却长他将近三十岁,最长女比之成兰君还要大上十岁。
他若嫁过去,便是第六位续弦
除此之外,对方甚至还算是他远房的一位表姑母。
当着母亲的面,成兰君默认了此事,而后在成婚的前一夜,一把火烧了自己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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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火光中,成兰君换上了一身他最喜欢却始终不能穿的冷玉色郎君襕衫,对镜浅敷面、轻点妆。
最后平躺在小榻上,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待到火舌烧上手中父亲留给他的血书时,成兰君长舒一口气。
心中想的是:若有下辈子,这俗世,他再也不要来走上一遭了。
第85章 八十五条船一定会再见面。
至于死后灵魂被0159号系统绑定一事,也属于意外。
彼时的成兰君意识消沉,相当地排斥自己意识内的这个东西,但木已成舟,一人一系统只能将错就错。
被绑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成兰君都在漠视甚至抗拒0159号这个系统的存在,加之又处在任务前期,对方在察觉到他的心思后,便主动陷入了休眠。
直到成兰君被李澄玉救下并带回了自己寝舍,0159号系统才感应到什么似地忽然苏醒,并告知他,李澄玉便是此次的攻略任务对象。
由于上一世的经历,成兰君厌恶极了伪装、也厌恶极了欺瞒,更不想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美满来生而去利用对自己有恩的李澄玉。
于是再次勒令攻略系统没有自己的召唤不得随意苏醒。
后来,成兰君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了李澄玉,为了她所做的一切皆出自真心真意,不掺杂任何的目的与私心。
李澄玉也正是因为看完了成兰君的记忆,确认了这一点,才得以从最初获知真相时的震惊、不悦中冷静下来。
彼时的她独自一人坐在崖顶,在意识海极致的静谧与平和中一点点地自我剖析,最后得出结论做出决定。
这世间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母父之爱、亲友之爱、恋人之爱,皆是如此。
别人爱她或是因她的出身、家世、或是因她的外貌、性格。
都是看中了她身上的某样东西。
同样的,她之所以喜欢李见凛、崔氏双生兄弟、弗青、成兰君等,也是因为对方身上有讨她喜欢的东西,例如长相、性格、身材
基于钱、权、色,还有所谓的气运对她的喜欢,抑或是基于性情、灵魂对她的喜欢,在李澄玉看来,二者并没有特别显著的区别。
毕竟皆是出自她这个人。
然而不得不承认,后者的理由听上去更让人舒心一些。
李澄玉自认自己不小气,却也不是那么的大度。
做不到被人欺骗、愚弄后选择理解和原谅。她心中的郁气需要发泄,所以生出想要折腾、‘报复’对方的心里也是理所应当。
想要她的气运可以,但前提是得让她这个金主妈妈玩得舒心。
毕竟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李澄玉也对当圣母不感兴趣。
然而这种钱货两讫双方都没有损失的交易,不知怎的,刚一实施便在成兰君这里碰了壁。
看着少年头顶那鲜红的倒计时五分钟字样。
李澄玉终是无声叹了口气,抚了抚自己怀中人潮漉漉的脊背,轻声开口:“兰君,我们谈谈。”
说是谈,其实两人对前几日营帐内发生的一切皆心知肚明,只是彼此都没点破而已。
少年闻言,缓慢扬起脸。他面颊上潮红的情欲还未消退,然而迷离惝恍的眼神已然恢复清明。
成兰君动了动,四肢愈发缠紧了面前人,几欲钻到对方身体里去,沙哑着嗓音低低开口:“我是决计不会离开玉娘的。”
“即便是死。”
李澄玉顿了下,秀眉蹙紧:“可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魂飞魄散。”
“我不后悔”
说着,成兰君重又将头深深地埋进面前人的怀中,语气又低又闷,充斥着难以忽视的决绝与执拗。
“离开之后,便再也见不到玉娘了,那和去死没什么两样。”
“兰君不要。”
他这番说完不久,便有温热的水意打湿了李澄玉颈肩的皮肤。
没忍住,李澄玉闭了闭眼,有那么一瞬间,成兰君的眼泪好似透过皮肤渗进了她心里,牵起几分酸涩滋味。
短暂动摇后,李澄玉重又睁开眼,望着倒计时那仅剩三分钟的红色警告逼迫自己又狠下了心
肠。
只见她蓦地坐起身,拉开了怀中人,开口便是指责:“兰君你太自私了!”
李澄玉微微红了眼眶,声音痛心疾首:“你这样做,与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人被杀害有什么区别?”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成兰君闻言,神情有片刻的怔忡,随后便下意识地道起歉来:“对不起、玉娘,对”
然而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几乎是飞蛾扑火般地再次抱住了李澄玉。
泣不成声地开口:“求求你了玉娘,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我不想走,我不能没有你玉娘,别赶我走”
成兰君的泪水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三两下便将李澄玉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心给彻底溻软了下去。
李澄玉无奈又无声地连连叹了好几声气,眼尾也被少年这伤心欲绝的乞求给打湿了。
她望了眼成兰君头顶倒计时仅剩两分钟的字样,压抑下心中的焦急与不舍,缓缓拢住了对方的腰身:“兰君你听我说。”
李澄玉的声音重又恢复了温柔,带着淡淡的几不可查的悲悯:“当下最重要的是你得活着,我不想看到你完成任务后依旧魂飞魄散。”
“你前世受了那么多苦,下辈子我想你出生在一个母父恩爱的和乐家庭,她们爱你、宠你,为你是一个漂亮健康的小郎君而感到高兴。”
泪水自成兰君紧闭的双眼中簌簌滚落,他不住地摇头。
“不、不”
李澄玉:“不仅如此,你还会有很多真心对待你的亲人、朋友,她们会喜欢你、支持你,在你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保护你、受伤的时候安慰你”
少年哭泣声愈发的悲恸,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似的,无力与恐惧迅速弥漫上他的全身。
成兰君更加抱紧了面前人,嘶哑着哀求:“不要、不要!”
李澄玉的声音也染上了些许微哑,带着循循善诱:“你会一辈子有人爱、有人陪,过得无比幸福。”
温热的唇瓣辗转在成兰君被泪水打湿的面颊,李澄玉声音温柔中含着不舍:“这是我给兰君最后的礼物。”
说罢,在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李澄玉伸手替他在头顶面板上点击了确定按钮。
滴滴滴的系统提示音中,成兰君难以置信地一点点松开环抱面前人的手臂,涌动着泪光的凤眼中,震惊与怨怒交织,爱恨难分。
李澄玉见状,不忍地张了张口,吐出一句:“抱歉兰君,我是真的喜欢你。”
“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闻言,成兰君的眼泪迸溅开来,面上的神情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复杂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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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血线自被他紧咬的下唇徐徐滑下:“玉娘”
少年的身体消散得极快,只片刻工夫便只剩胸腹以上,到最后李澄玉只来得及揩去他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水,做出一个承诺。
“我会想办法的兰君,想办法去你的世界找你,我保证,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未来的某一年、某一天,一定会再见面。
***
深秋九月十八,李澄玉以崔琳之未婚妻主的身份,参加了崔府老主君的六十大寿。
当晚,在崔家主君严氏的热情挽留下,李澄玉留在了崔府过夜。
“其实方才宴上,郡主不必饮这么多酒的,太伤身子。”
小径尽头,一袭明岚色锦衫的崔琳之扶着醉意阑珊的李澄玉,语气里满是心疼与关切。
李澄玉闻言弯起眼睛,整个人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头也抵在了他肩窝处蹭了几蹭:“听说那酒是你亲手酿的,情不自禁就贪了几杯。”
崔琳之微微红了脸,小声嗔道:“郡主惯会哄琳之。”
随后,他再次敛起眉,语气轻柔又认真:“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真的伤身体。”
李澄玉低低笑了几声,打趣他:“刚订婚,这便管束上我了?”
崔琳之脚步乱了一拍,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飞快地眨眨眼问:“郡主不喜欢吗?”
李澄玉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轻轻咬了下他近在咫尺的耳廓。
崔琳之猝不及防,半边身子都跟着抖了下,痒意随之升起,被咬过的耳朵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起来。
年轻女人萦着淡淡果酒芬芳的热息喷洒在他的侧脸上,令崔琳之呼吸不自觉放缓。
“不告诉你。”
二人来到李澄玉入住的客房,里面已然被下人收拾得干净又妥当,桌上还摆着几盘新鲜的水果点心以及一碗用来解酒的沆瀣汤。
“郡主,喝点沆瀣汤解解酒吧。”
崔琳之端起桌上的那碗沆瀣汤,搅动着瓷勺轻声开口。
谁知对方一扭头:“不要,不好喝。”
作为富贵人家的崔府,沆瀣汤都是用甘蔗和白萝卜熬制的,水甜水甜的东西,再怎么都不会难喝到哪里去。
然而醉酒的李澄玉莫名多了几分小孩子气,需要人好声好气地哄着。
崔琳之自是了解这一点,于是面上的神情放得愈发轻柔,一双杏眼内波光似水。
他先是低头抿了一口,自己尝了尝:“唔,不难喝的。”
随后才重又舀了一勺抵到李澄玉的唇边,歪头轻声细语道:“郡主乖乖喝了,琳之给郡主一个奖励好不好?”
李澄玉酡红着一张脸,昔日潋滟的两只桃花眼都在蓁蓁烛光下变得朦胧起来。
她也随着崔琳之的动作微微歪头,似是在思考,好半晌才张口含住了瓷勺。
就这样一人喂一人喝,没用多久一小碗沆瀣汤便见了底。
这厢,崔琳之刚放下手中的碗,还未来得及抽出手帕给李澄玉擦擦嘴,便被对方一把抱住了。
李澄玉将人梏在了怀中,凶狠的动作撞得她腰间一紫色的铃铛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崔琳之听到这清脆响声,不由地恍了下神儿,待到再回过神儿时便听身后人追问。
“我喝完了,礼物呢?”
第86章 八十六条船谁让你更舒服,我还是哥哥……
“郡主先闭上眼睛。”
崔琳之就着坐在她腿上的姿势扭过身,长指搭在了对方肩头,咬了咬唇瓣,细声开口。
案上暖融融的烛光将少年一双杏眼映得水滢滢的,李澄玉直直凝了他一会儿,才随着他的话缓缓闭上眼。
少顷,两片湿湿软软的物什便落在了她的唇畔,带着少年男子身上所独有的浅淡馨香。
李澄玉睫梢颤了颤,再次睁开眼。
怀中人的脸已然红了个彻底,如天边轻渺的云霞,为他原本就清丽脱俗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动人风情。
“郡主喜欢吗琳之的这个礼物。”
崔琳之冲她眨眨眼,语气既期待又忐忑,搭在李澄玉肩膀上的长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她的衣服。
少年的这个吻太浅太短暂,如蜻蜓点水。
李澄玉直言道:“没什么感觉。”
崔琳之随即动作一顿,杏眼登时泛起无措与慌乱来。
正当少年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时,李澄玉的手却忽然扣上了他的后颈,强势地将其压向自己
唇边荡起一抹笑,声音微哑:“再来一次。”
夜色渐深,清秋携着桂花香气的风吹荡开少年的衣摆。
四下无人之际,崔琅之的身影矫健似鹿,推开虚掩的檀门,一个闪身便溜进了女人留宿的客房。
彼时的李澄玉正将将沐浴完,背对着他在用布巾擦拭自己还在滴水的发尾。
少年见状,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背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崔琅之无声嬉笑,靠近李澄玉的耳畔,仿着自己哥哥的语调轻声开口。
“郡主猜猜我是谁?”
李澄玉动作先是一顿,随后笑叹了口气,握住少年纤白的手腕拉了下来。
语气似是无奈,似是宠溺:“琅之,别闹。”
崔琅之闻言,随即打蛇上棍,顺着李澄玉拉他手腕的力道坐进了对方怀中,长臂紧环着她的脖颈。
见面前人认出了自己,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一双与哥哥崔琳之相似的杏眼明亮逼人,带着前者所不曾流露过的率直与大胆。
崔琅之视线下移,紧盯着李澄玉红嫣水润的唇瓣三两息后,随即倾身而上。
他吻得很是用力,又吮又吸,几近火热痴缠。
好半晌,李澄玉才气喘吁吁地与他分开。
还不待她偏头喘匀气,崔琅之便又缠了上来,一边啄吻着她的唇角,一边吃味地问。
“谁让郡主更舒服,我还是哥哥?”
宴席结束后不久,正打算回房梳洗一番的崔琅之忽觉一阵难耐的心悸,随即一股火热的情潮自胸腹部上涌,顷刻间便令他软了手脚。
崔
琅之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噗通噗通快到不可思议的心脏,紧咬着唇瓣抑制快要溢到唇边的呻.吟。
待到好半晌缓过劲儿时,后背的热汗已然沾湿了里衣。
不必深想,崔琅之便知发生了何事。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自地上爬起,以最快地速度跌跌撞撞地走向湢室,沐浴换衣
对于崔琅之这个火药味浓郁的问题,李澄玉并没有回答,而是疑惑反问:“方才你不是说有事先走吗,怎的又忽然回来了?”
崔琅之闻言一愣,后知后觉面前人是将哥哥琳之当成了自己。
心中顿时荡起一大股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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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得意来,冲散了先前胸腹间流淌着的如毒汁般的闷滞与酸戾。
少年撅起红艳艳的唇瓣,在李澄玉的脸颊左右脸颊上啾啾了几下,搂着她的脖子逞娇。
“忽然又舍不得你了。”
说着,崔琅之倾身上前,鼻尖蹭了蹭她的,双眼眸光闪烁了几下,有些碍口识羞。
但终是说了出来,带着男儿家的羞涩与小心试探:“郡主,琅之今晚留下陪你好不好?”
李澄玉闻言微微瞠大了眼,神情有些犹豫:“可是”
崔琅之见状一下衔住了她下巴处的软肉,用牙尖细细研磨着,声音含糊中透着娇蛮:“郡主订婚宴前可是答应过我的,要补偿琅之一个心愿。”
说罢,琅之半拖半拽般地拉着李澄玉的手往床榻处走去。
口中嘟囔着:“今夜我就想在哥哥之前成为郡主的夫郎,你不能言而无信”
少年身形虽单薄,力气却不小。期间,李澄玉被他拉得脚步踉跄了下,腰侧系着的紫色铃铛顿时叮铃作响。
清脆的铃声听得崔琅之动作恍惚了瞬,随即脚下一软,带着身边人齐齐跌在了榻上。
翌日晨起,崔琅之是被人推醒的。
入眼便是哥哥崔琳之蹙眉明显酝着薄怒的脸。
崔琅之曲臂坐起身,语气意外:“琳之,你怎么在这儿,郡主呢?”
“此事,应该我问你才对。”
崔琳之语气颇冷。
“你怎么”
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只盯视着崔琅之,唇瓣抿得紧紧的,面色可以用难看一词来形容。
毕竟没有什么比一觉醒来瞧见自己弟弟睡在未婚妻主床上更令人无法接受的事了。
闻言,崔琅之的脸色也旋即垮了下去,他同样抿直了唇,烦躁地扔了对方一眼。
“我不知道!”
“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分明是你欠我的!”
自打那日订婚宴后,他们兄弟二人便已许久没有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过话了。
崔琅之怨恨父亲,明明他们都是他的儿子,最后却选择让哥哥嫁予郡主,丝毫不考虑他的心情。
也怨恨琳之,前期装得大方,说愿意同他平等竞争康安郡主驸马之位,对自己早于他出生这点天然优势摆出一副愧怍模样。
结果却是个虚情假意的两面派,最后不仅违背了承诺,甚至还表现得心安理得,连句向他道歉的话都没有。
被此生最在乎的两个亲人联合起来背叛,崔琅之险些崩溃。
而崔琳之这边,经由李澄玉先前的开导,也想通了许多,决定狠下心来不再受弟弟的无理要挟。
崔琅之等了许多天都未等来哥哥的认错补偿,心中愈发耿耿于怀,两人即便一个屋檐下也鲜少搭话。
是以,二人就这么僵持到了现在。
崔琳之闻言秀眉蹙得愈紧,心中惊讶又气愤,不由地提高了音量:“我何时欠得你?”
而崔琅之也同样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回呛道:“你说呢?”
“你答应过我又没做到什么,你心里清楚!”
就在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时,寝窝珠帘蓦地被人自外撩开了。
哗哗珠响中,只听一女声关切询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澄玉说着,自外走了进来,她已然梳洗妥当了,整个人神清气爽,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们。
崔琳之见状唇瓣翕动了下,一瞬间脑中浮现万千思绪,又很快被他挥散了。
少年冲着面前人强牵出一丝笑来,语气无奈中带着歉意:“琅之每次起床时总要闹会儿脾气。”
“让郡主见笑了。”
李澄玉温和地展演一笑,随后指了指已然天光大亮的窗外,提醒二人:“快些洗漱用饭吧,我怕再晚些咱们赶不上时辰。”
昨日她们一行人决定要去城外的净岚寺为崔府老主君祈福纳吉,定的今日巳时,眼下时间就快要到了
出城的马车上,车轮碾在碎裂的小石块上发出碌碌的颠簸声响,但仍打破不了颇有些怪异的气氛。
只见还算宽大的车厢里,崔琳之、崔琅之两兄弟一左一右紧挨着李澄玉而坐,前者温顺垂着眼睫,后者则怀抱着李澄玉的手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郡主快尝尝,这牛乳梅子酥酪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还带着奶香。”
“还有这个、这个,也都特别好吃”
崔琅之一边说一边拈着块牛乳梅子酥酪凑到李澄玉唇边,另一只手则细心地摊开托在她下巴。
他面上满含期待,眼睛却充满胜负欲地斜看向对面的哥哥崔琳之,隐含着挑衅。
崔琳之见状抿了抿唇,也随即抬手斟了杯茶拿在手上。
路况莫名有些颠簸,他只倒了小半杯,紧紧地攥在指尖避免茶水泼洒出来。
少顷,只听他温声细语地开口:“郡主,点心吃多了会干口,不如喝点水润润喉吧”
谁知崔琳之话还未说完,突如其来的变故便发生了。
只听轰隆隆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四周的车窗瞬间嗡鸣抖动起来。
马儿受惊凄厉的嘶鸣声也随即响起。
车身开始剧烈晃动,震得厢内三人坐都坐不稳。
崔琅之吓得大叫出声,而崔琳之手中的茶水也再端不稳,咣当一声落在了厢底。
“地动了,快跑啊!”
车厢外,隐约传来赶车妇惊恐的大叫声。
崔琳之闻言心中一骇,立刻急声大喊:“外面怎么了,孙姨、孙姨!”
“来不急了,我们快些出去!”
李澄玉皱眉打断了崔琳之的话,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磅的一声重响,一股巨力掀翻了三人乘坐的马车。
崔琳之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便是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抛出车外,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锐利的疼痛迅速席卷上少年的全身,崔琳之疼得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面色惨白如纸,眼前更是一片昏黑。
待到他稍微好转一些,艰难地爬起身时,眼前的一切令
他当场僵在了原地。
只见方才她们三人乘坐的马车已然被一间足有耳房那般大的巨石砸得稀巴烂。
拉车的三匹枣骝马,其中两匹被当场砸得血肉模糊,剩下的那匹或许是目睹了同类的死亡,正慌乱踢踏着四蹄,大突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嘶鸣,企图挣脱缰绳的桎梏站起来逃跑。
望着这一幕,崔琳之只觉得浑身冰冷,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
“救命,有人吗,快来救救我们!”
“琳之、哥哥、琳之你听到了吗,快来救救我呜呜呜”
李澄玉与崔琅之的呼救声如针般,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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