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2 / 2)
外面丝竹还未停歇,台上的儒生骤然一拥而散,奔向茵席上的缙绅世吏。
数道嘈杂的声音里有一道尤为清晰:“……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这句诗说的是君主昏庸不听谏言,朝廷因此倾覆。
此话一出,丝竹骤停,一片死寂。
烛光幢幢,满殿惶惶,席间名士面面相觑,四目相对皆是惊惶。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暴戾残忍,有斥候数万,蛰伏民间,意图杀尽讥谤者。
虽然这是江州,天高皇帝远。
但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宴席上明目张胆地说昭肃帝的坏话?
说话的是一个带覆面的陌生儒生,伏在地上,一口地道的南腔:“当今圣上横行暴政,恣睢暴虐,十二岁提剑杀方士,清宦官,诛臣僚,血流成河……”他说得掷地有声:“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江州牧大着胆子颤巍巍地抬眸,视线往上,骤然撞上昭肃帝似笑非笑的眸子,他心脏骤缩,猛的低下头。
楼台中寂阒沉郁,薛镐拉着赢秀的手,后者被他拉着跪在地上,跟着他一起低头装鹌鹑。
“还不快拖出去,押往廷尉狱!”
纱幰后传出江州牧的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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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三步,从刺客到皇后》 4、第 4 章(第2/2页)
“等等,”绛帐后面紧接着传来一道带笑的青年声音,慢条斯理:“拖下去,杀了。”
满座皆惊。
说一不二的江州牧都已经发话,竟然还有人敢当面置喙,要置这儒生于死地。
说话的究竟是何人?
惟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江州牧知道,发话的是昭肃帝身边的中领军,商危君。
那儒生浑身颤动,梗着脖子,眼睛望着那道浓郁肃穆的漆红,岿然不动。
“你认识他吗?”赢秀低声问薛镐,薛镐小心侧过头,快速地看了一眼那儒生,用气音道:“奇怪,他好像不是我们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
官场之中,审时度势最为重要,那儒生明知在场的皆是士族勋贵,还敢讥谤天下最大的士族——皇帝。
太蠢了,死不足惜。
赢秀当刺客这些年,见过很多死法,却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因为说了几句话而死,死得草率又轻易,生死只在高台上的人一句话之间,仿佛只是一只蝼蚁被车辁碾死。
比一剑穿喉还要轻易。
“且慢,”带着覆面的儒生直起身,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皇帝乃是仁圣之君,岂会因为一两句针砭杀人?你们打着陛下的旗号草菅人命,才是真正地毁谤陛下名声。”
一语既出,四面俱寂。
……皇帝乃是仁圣之君?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薛镐又惊又怕,头都不敢抬,伸手摸住赢秀的袍裾,试图将他笔直的身躯拽下来,发现拽不动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不要命了?!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江州牧捂住心脏,险些连呼吸都忘了。
到底是谁请来的神通,一个两个,诚心要吓死他不成?
商危君小心翼翼地看向昭肃帝,发现一直漫不经心的昭肃帝睁开了眼,朝外望去,似乎在寻找那个说话的刺客。
皇帝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倘若他对什么东西起了兴趣,那东西很快就会在他手中毁灭,又称为永恒。
只有毁灭,才不会背叛。
不知道这个赢秀,又能撑多久。
半响后,二楼上那道温润带笑的男声再度响起:“放了他。”
薛镐松了口气,又悄悄挪了回来,赢秀察觉到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江州牧终于忍不住抹了把汗,陛下真的会因为一句“仁圣之君”就饶了那两个儒生么?
昭肃帝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短暂的插曲过后,一群儒生被请入席间,赢秀被安排在正中的席位。
一群或老或少的儒生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争着朝他敬酒,惟有那个讥谤皇帝的儒生宛如泥俑静坐不动,毫无感激之意。
赢秀也没在意,解了覆面,一面和儒生敬酒,目光一面在客席中梭巡。
沅水雅集,不知道建章谢氏的门客在不在这里,建章谢氏门第高峻,乃是世族羽仪,只怕不会来这种寻常的雅集。
直到目光望向二楼,赢秀骤然一顿,那日指引他去寻找谢舟的僮客立在阑干后,正朝他点头示意。
谢舟在二楼,让他上去。
一转念,赢秀又想起那道温润带笑的声音,倨傲冷漠,执掌生杀。
谢舟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还是说,那人其实是谢舟的主公?
谢舟的主公,行事着实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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