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2 / 2）
说着，李勤忽然俯身抓了一小把雪，冰凉凉的触感落在手心，都不如刘菡梅去世后带给她的刺痛感来得强烈。
她不伦不类地被规训成了很多人都讨厌的样子，试图找回自己，又不知真实的自我应该是什么样。
是否大胆就会快乐？
是否能言善辩跟人社交就会讨喜？
是否把性踩在脚下高高俯视就是突破束缚？
“清怡希望我和别人多交流，学生觉得我的眼里没有人的七情六欲，我就只能去试试，是不是有了爱和欲望，我这样无趣保守的人就能被解救。”
她说的平静，简单，赵客的心却忍不住地抽痛，细密的疼痛像是有无数根小针落在了他胸口里，他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初见李勤时，那刻薄、傲慢、高高在上的自己。
“一一，你不需要被人解救，是你救了你自己。”
李勤勾勾唇，看着他眼里的痛意，无所谓地笑了笑。
“赵客，我真的不在意了。”说着，还把手里的艾草杆递到了鼻翼边轻轻嗅了嗅，依旧刺鼻，难以习惯，但她已经不会怕得后背出冷汗，脸发白，“总有一天，我会习惯艾草的苦味，直到我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
她轻描淡写的话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振奋的赵客四肢百骸的鲜血激荡。
“会的，一一，一定会有那一天的！”他拉着她转身大步往回走，“走，我们去点火，用最旺盛的火焰烧死那股苦味，烧死那愚蠢的保守、本分、应该！”
*
暮色四合，天越来越黑，最后一道霞光被雪山吞没，远山轮廓化作绵延黑影，天地坠入一种柔软的沉寂。
万籁俱静中，激烈的鼓声响彻云霄，成千上万支火把在一瞬间同时燃烧，无数橙红色火把在大地点燃，广场正中心，冲天的火柱发出炽烈光芒，将漆黑大地拉回白昼，火焰漫过群山、田野、屋檐，次第点燃寂静苍穹。
火光神圣且美好。
寒冷清冽的空气里涌动着灼热火焰的气流，干燥的艾草燃烧，木质的烟熏味浓烈而尖锐，耳边时有噼里啪啦的清脆杆子点燃声。
无数的人热闹狂欢，有不少人手拉手围着火堆跳达体舞，还有人借着热闹举着火把跪下向女朋友求婚。
下一秒，就有看热闹的从地上抹了点黑炭往那人脸上抹。
女朋友眼泪汪汪，还没来得及答应，男朋友已经黑成煤球了，只有脖颈在火光照亮下绯红得更加厉害。
李勤正看戏，猛不妨旁边跑过来一个小孩。
“欸！”下一秒她的脸上就被蹭了一手黑，赵客看热闹不嫌事大，往她手上抹黑灰，坏笑起哄：“一一，去抹他！咱不能被小学生给整了。”
“人早跑了！”
那小孩跟泥鳅似的滑不溜秋，还没拽住转眼就冲进热闹人海消失了，周围尽是高喊着玩耍的，赵客站那高冷耍帅，本来还没人敢来，一看小屁孩都对他女朋友动手了还乐呵呵的，一瞬间都围了上来。
李勤死道友不死贫道，想溜下一秒被一个年轻女孩抹了一把。
“！”
她再无矜持，从地上蹭了灰就过去。
“小姐姐小姐姐我错了，欸欸欸……”那女孩嘴甜的一股劲求饶，下一秒就被李勤毫不手软地抹了脸。
一时间，广场上都玩闹成了一片。
十分钟后，气喘吁吁的李勤和赵客两人溜到了角落。
“这群人太能闹腾了。”赵客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叉腰气喘吁吁道。
李勤扭头看见赵客头发凌乱，脸黑成一片，活像是被炮弹炸了，扑哧一声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嘶……李一一，你知道你脸有多黑吗你还笑我。”
李勤从来没见过精致又爱装腔的赵客如此狼狈，笑得根本忍不了一点。
赵客说着她，结果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败下阵来，两人一起笑，过了很久才终于安静。
“笑够了？”他没脸没皮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
李勤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我的脸很黑吗？”
“这么说吧，要是没有我手里的火把，大晚上根本看不见你的脸。”
李勤又乐起来，或许是热闹狂欢的人群感染，她愈发的无拘无束起来，远处传来祭祀的声音，最大的那团火焰直冲云霄，似乎要将漆黑的天烧个洞来。
“火除邪祟，百家安宁。”
人群跟着祭祀的原住民大喊，高举火把都吆喝起来，就连李勤都动容，跟着重复。
祈祷完后，不少人走上前在巨大的火堆前许愿，接着郑重地往高高的火堆上投下自己的火把，愿那火焰越烧越旺，还有人举着火把大声放纵地吆喝，似要把往日的压抑愤懑，积攒的所有情绪在今夜全都发泄个够。
赵客偏头，橙红色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晃动，落下暖融融的光影，“一一，你要上去许愿吗？”
她笑：“赵客，我更想像他们那样喊出来。”
“嗯？”赵客讶异，那种张扬、放纵、无所顾忌太不李勤了。
下一秒，李勤就高高地喊了起来。
“刘菡梅！”在热闹狂欢的人群里，尽管她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她依旧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喊出她的内心。“我不是一个空洞的容器，我有，我有所有人都会有的欲望！我的感情强烈的不输于任何人！我再也不要怕爱、情欲、渴望！凡是我希冀的，我都敢去要！”
她举着火把大声喊出，不顾一切。
“我要去大胆地拥有所有我应该有的，不再彷徨怯懦，也毫无愧疚之心！”
她气喘吁吁，火焰在她脸上跳跃着令人眼眶发热的光芒，她直直看向他，声音温柔而又坚定，“赵客，就像我喜欢你，就不会再怕爱上你。”
赵客怔住，酸涩、激动、狂喜，一瞬间无数心绪涌上脑海，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擂鼓，声响大得快要撞碎他的肋骨，他发抖的手紧紧抓着火把。热火下，他上前将她紧紧抱住，恨不得揉进身体里，两人撞在一起的火把在一瞬间燃烧出更炽热猛烈的火焰，将过往彻底烧个粉碎！
“一一……”他哽咽酸涩到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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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笑着抱回他，眼眶发红：“赵客，我才不是一条只能孤独的小金鱼。”
“你不是，李勤，你比任何人都值得一片汪洋大海。”
“李勤，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跳出鱼缸，谢谢你不曾被暴风骤雨碾碎砖石般坚硬的灵魂。
喧嚣狂欢的热闹中，他们静静看着对方，熊熊火焰在彼此的眼底猛烈燃烧，橙红火光烧尽一切阴影，爱意无声奔涌。
漫天火光下，他们热烈相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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