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明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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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鸣在四九城不是没见过带金佩紫的富贵高人,但没一个像眼前这位似的,几米远一个眼神,膝盖都软,那是久居高位者才有的气势。
他将近期所有事情在脑袋里滚了一遍,想不出这样阶层的人能和谁挨上边。
他也没犯什么事。
倏尔。
男人启唇喊了一个名字。
“孟秋。”
齐鸣头皮一麻,仿佛不是叫眼前的小姑娘,而是在喊他。
他跟个被捉拿的小毛贼似的,立时将手松开。
他偷偷一瞥,孟秋浑身上下没个牌子,也不像背后有人的样子。
孟秋和齐鸣拉扯时,手臂被抓得充了血,又胀又痛,猛然脱了桎梏,立时退了两步。
她原以为赵曦亭只见过她一面没认出她。
他这一声。
像雪中送炭。
她心有余悸,不敢一个人待着,保不齐一会儿齐鸣又缠上她,要把她拖走。
她慌不择路往车边躲,“是我,赵先生,可不可以送我一程?”
赵曦亭目光从她腕上的红痕处挪开,转头同司机说了几句。
另一侧的车门便开了。
孟秋匆忙地坐上去,心口还扑通扑通跳,一边看司机下去和齐鸣交涉,一边平复心情。
她转过头才发现塑料袋里的馄饨打翻了一点,忙拎起来检查车坐垫有没有被弄脏。
真皮座椅上落两滴汤汁,油腻腻的显眼。
前有狼后有虎,如果齐鸣是狼,弄脏的这一片对孟秋来说就是老虎,正冲她张牙舞爪。
赵先生救了她,她却弄脏他的车,多少有些以德报怨的意思。
他应当对气味有些要求,连车载香薰都不是常见的味道,清爽如同在雪山山巅,有凛冽也有空旷。
和馄饨味十分不搭。
给人添乱不是孟秋本意。
她家没有轿车,没有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这样的流食最好不要带进车里。
孟秋生出一丝难捱的窘迫,“不好意思,我会清理干净。”
赵曦亭把车载垃圾桶放到她腿边,捎带手拎过她指尖的馄饨袋,扔了进去,合上盖子味道消散了许多。
自作主张地解决了她的麻烦。
他抽了张纸给她擦手,“晚饭吃点营养的,我请你。”
袋子漏汤,一路拿着确实不像话。
只是孟秋没料到赵曦亭扔得这样干脆,甚至没问自己意见。
他这个人仿佛强势惯了,有想法就懒得同人商量。
赵曦亭瞥了眼她的手腕,问:“那人缠着你?”
这事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
孟秋慢腾腾地用纸巾擦拭每一根指头。
她擦的不是手,而是思路,毕竟赵曦亭现在是她的老板。
她言简意赅:“他想我为他做事,但他的公司还有他本人都不值得信任。”
赵曦亭点点头,“这样么?但我们才见第二面,我也想你为我做事,你就敢上我的车。”
“不怕我和他一样?专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嗓音轻忽,孟秋突然醒过神,下意识扭头看去,带了些警惕,赵曦亭和齐鸣对她来说,身份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
他这话倒点醒了她。
男人侧过身,眼尾衔笑,眸光春风一样在她身上打转,携着一丝挠人的痒。
他压了压嗓,更像勾人的鬼。
“还是说——我长着一副好人脸?”
孟秋仔细瞧。
他的长相确实算不上正气凛然。
样貌英俊归英俊,一双眼睛多情得勾人心魄。
但刚才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孟秋微微垂眸,压了压不自在的情绪,冷静想想。
光凭那个私人展,就可断定他财力雄厚,加上他和院长的关系,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身份地位和长相都是顶级的人——
想要什么不容易?
和齐鸣那类想在燕城安身立命的完全不一样。图她什么?
她抬头,眸子一水儿的清白,戳破他的捉弄,借力打力。
“我求了您一句,您就放我上车,该是您担心我图您什么才对。”
此话说罢,司机瞥了眼后视镜,从冗长的堵车车队里分出几许神。
像是有些惊愕。
赵曦亭鼻尖错出一声笑,像古迹里头的菩萨诧然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活络地多出几分快慰。
他往座椅一靠,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呷着一口儿化音,“你老师跟我夸你临危不乱,内核稳定,没想到你胆儿是大。”
“那你倒说说,想图我什么?我听听。”
这话绝不是他真心,一口引诱的腔调要人甘愿受骗。
孟秋没立即答,她思绪很慢,眼睫眨得慢,吐字也很慢,还带着犹豫,她也怕惹恼他,但还是说了。
“我图钱。”
司机眼睛微不可察地瞪大了一圈。
赵曦亭眸色微深。
孟秋抬头,问得诚恳。
“赵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
此话一出,春风如意的氛围瞬间一败涂地。
车窗上映出小姑娘规规矩矩不解风情的侧脸,她不谙世事地仰着头,耳朵小巧圆润抵着柔软的碎发。
赵曦亭哑然失笑,“孟秋,你真行。”
他边看她边笑,眸光很亮。
孟秋没懂他怎么突然笑得厉害。
过了会儿,赵曦亭收了笑,目光往孟秋那边倾了倾,漫不经心地盯她的眼睛。
他眼底的入侵感不经意中又冒了出来。
好一阵没挪眼。
孟秋被他看得头皮发涨,躲无可躲,逼得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先吃饭吧。”
赵曦亭仿佛见她可怜,视线撕了个口子,收住气势将她放出来透气。
他拖腔带调压着声儿,燕城人一贯懒洋洋的语气。
“吃完饭再说。”
孟秋原以为他刚才说要请她吃饭是客气,没想到是真的。
他们不是多熟的关系,一起吃饭或许会不自在,况且她打心眼里把他当领导。
没人喜欢和领导一起吃饭的。
孟秋犹豫了一会儿,斟酌道:“今天谢谢您解围,那个人不会再追过来了,要不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室友还在等我。”
赵曦亭抬抬下巴,示意她手机,“不是可以给你室友发消息么?”
仿佛听不出那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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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视线挪到手机上,没动。
过了几秒,赵曦亭又跟了句,语气寥淡,“刚信誓旦旦让我防备你的企图心,怎么反过来害怕了?”
孟秋下意识看人,他也在瞧她,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瞳孔深处那点凉薄,算不上温和。
赵曦亭这个人,应该不喜欢别人拒绝他,就算他邀约得随意,也是一样的。
场子一冷,空气就紧缩,车厢里的气氛僵持不下,捏得孟秋皮肤都要皱了。
孟秋眼皮支起一条缝,看到车外远处的黄昏,像孔雀羽毛沾了血,染成混沌的绛紫,艳丽地在他黑发边缘消散,溶解成神秘的暗调。
她视线往里,是男人艳惊四座的脸。
他修长的长腿松弛曲起,膝上放着清瘦有力的手,一双看不透的眼睛正牢牢倾斜在她身上。
孟秋仿佛被什么点了一下。
没人比他更像容易藏匿罪证的夜晚,什么都能吞没。
她刚才不该胆大妄为地拦他的车。
孟秋脊背紧挨着椅背,发现车子越开越偏,已经不在燕大校区附近了。
燕城她不熟,最怕走夜路。
她身子一探,越过赵曦亭,忽略他刚才的问话,钻到司机旁边,“师傅,这是哪儿?”
司机忙看了眼后视镜。
这祖宗今天能让一个小姑娘上车已然出乎他意料。
偏偏人家拿他当水火。
水火不容。
他不想蹚他们的浑水,骑虎难下。
眼见男人瞧向后视镜,司机忙挪了眼,耐心答:“文德路,去市区还有一段儿。”
孟秋打开地图搜文德路。
赵曦亭见小姑娘认真找路,却实在很没出息,忍不住沉沉笑开。
她一直没正面回复要不要和他一起用餐。
赵曦亭又慢腾腾搭了一句,“来都来了,一起吃吧。”
文德路是燕大去市区的最佳路线。
孟秋想了想。
不过是吃顿饭。
再推脱也没意思,况且这车没他的允许不可能停,她算是困这儿了。
她坐回位置,不再说拒绝的话,算是默许。
-
餐厅是一家私厨馆,位置不高调。
赵曦亭说的营养果然很营养。
点餐的时候,孟秋只点了一份小份的鸡丝粥,他再问需不需要其他吃食,孟秋摇摇头拒绝,他就也没勉强。
赵曦亭娴熟地加了几份常吃的菜肴,没询问其中是不是她忌口。
好像单纯和人拼桌,不算和小辈吃饭,需要照顾。
一顿晚饭吃得安然无恙,类似车上的对话没再发生。
中间有个小插曲。
服务生放餐盘的时候碰倒了桌上的酸梅汁。
孟秋裤子淋湿了,位置比较尴尬,她敢断定走出去回头率百分百。
服务员边说对不起边半跪着递纸巾,不知认识赵曦亭还是怎么,紧张地看他脸色。
帮忙擦的时候,服务员眼泪都快急出来。
明明不算大祸,却怕成这样,像是这事做不好就会丢工作。
赵曦亭一句话没说,脱了外套丢给孟秋,可能怕她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整理,借口出门让她们自己弄,回来时提了个袋子。
“尺寸不一定合,商场随手拎的一件儿,难受的话换掉。”
孟秋看到外面的标签,单价8999。
不一定是实际价格,但绝对不便宜。
孟秋不肯接,赵曦亭也没再说,衣服袋往后备箱一扔,把她送回校门口。
孟秋忘了自己还揣着用来遮大腿上果汁痕迹的男士大衣,快到寝室才发现。
已经来不及。
赵曦亭身型挺括,衣服尺码比普通男士大一些,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不是女生穿的款式。
孟秋听到室友聊天的声音,赶紧胡乱地将大衣塞进衣柜里,一堆女装中间夹着风格硬朗的外套,说不上的滋味。
她做贼似的深呼吸。
倒不是她心虚,这个年纪的同学不管男女都八卦。
她明目张胆把男人的衣服带回来,她们一定会盘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