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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我的骑士大人
双方终于达成一致时,窗外的暮色已经浸透了整座城市。
“你以前演过戏?”
黑泽的声音打破会议室的沉默。
梨纱笔尖一顿。
签下名字后,她缓缓抬头,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也许上辈子演过呢。”
夕阳落在她眼中,将那漆黑的瞳孔染成漂亮的琥珀色。
黑泽的呼吸骤然变重,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她座椅扶手上,微微收紧。
梨纱离开后,会议室一片寂静。
黑泽明人坐在真皮沙发里,攥紧合同,目光留恋在签名落款处。
作为业界闻名的“造星者”,他见过很多天才演员,也早已习惯将那些怀揣明星梦的少男少女玩弄于股掌。
但这个少女,是第一个让他产生这种感觉——被囚禁在少女躯壳里的成熟灵魂。
当其他新人还在他刻意制造的压迫感中手足无措,在资源诱惑下轻易卸下防备时,这个少女却以超乎年龄的世故,接住了他抛出的每一个心理博弈。
游刃有余,甚至反客为主。
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竟然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棋逢对手的战栗。
“有意思”
西装革履的男人松开领带,低笑在空荡的会议室回荡: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走出东宝大楼,晚风裹挟着东京的喧嚣。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幸村精市的名字跳了出来:
【试镜结束了吗?】
梨纱微微一愣:【赤也告诉你的?】
回复来得很快,带着那人一贯的从容:【嗯,他很担心你。我们在横滨站旁边的家庭餐厅。】
梨纱看了眼手机,从东京到横滨的电车最快也要半小时。虽然已经和舅妈报备过不回去吃晚饭,但经过三个小时的唇枪舌战,此刻胃里就空得发慌。
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敲打:【我马上过来。】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和一群老狐狸吵了三个小时,累死我了┭﹏┭】
【幸村:好。快到站时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梨纱收起手机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压下: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她猛地回头,鼻尖堪堪擦过男人的领带。
黑泽明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古龙水混合着烟草的气息侵袭过来,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男人微微倾身,声音带着成年男性特有的低磁:“附近有家不错的怀石料理,我很推荐。”
这个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些。
梨纱稍稍后退:“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得赶回神奈川的”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奔驰S600无声滑至路边。深色车窗缓缓降下,司机绕到两人这边,推开后座车门。
黑泽明人抬手抵住车顶,黑玛瑙袖扣泛着冷光:“那让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时间点,电车会很挤。”
梨纱怔了怔,拢紧手指。
(又是这样…)
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婉拒道:“真不必麻烦您了。”
“那至少让我送你到横滨站吧。”男人的领带在眼前逐渐放大,属于成年男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
他嘴角噙着笑,眸色温柔:“这个时间段让未成年少女独自乘坐电车,作为制作委员会的代表,我实在放心不下。”
“”梨纱不再说话。
这些所谓的“前辈”总是如此。
若她当真是个17岁的少女,未经世事,或许会被眼前这个笑容温柔、拥有非凡财力和地位的男人所迷惑。
可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她早已对光鲜亮丽的职业去魅。
就好比此刻,她看得分明,那笑容背后,不是年长者对后辈的关照,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发现心仪猎物时,既想立即拆吃入腹,又贪念追逐过程的兴奋与克制。
(传闻中的天才导演)
(摘下光环后,也不过是需要吃喝拉撒睡的普通人。)
密闭的车厢里,雪松香气强势地令人窒息。
“最近有很多不良星探在车站附近活动。像你这样特别的女孩,很容易被盯上。”
梨纱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没有接话。
所谓的“特别”,在他们眼里不外乎三种:待价而沽的商品,能实现他们艺术野心的工具,能够满足他们掌控欲的精致玩偶。
无论在哪个世界,这个圈子的运行法则都不会变:用梦想包装欲望,用艺术掩饰龌龊,用创作者对缪斯的执着来美化个人扭曲的欲望。
终于,横滨站的灯光出现在视野里,渐次靠近。
轿车在家庭餐厅前缓缓停稳。
黑泽明人先一步下车,西装布料随着动作绷紧,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请。”他的手搭在车门顶,一副绅士做派。
梨纱抿了抿唇,弓着腰身下车。
一缕发丝垂落,扫过少女的颈线。黑泽明人的目光在那处肌肤停留,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
“今天的表现,很出色。”他哑声开口,口吻是长辈式的赞许,“你比我想象的更令人惊喜。”
明明是赞许,却让梨纱后颈的汗毛悄然竖起。
“您太抬举我了。”梨纱稍稍后退些,“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承蒙您的指导”
“松野小姐。”
黑泽明人向前一步,强势地将两人刚拉开的距离缩短。
梨纱浑身一僵。
成年男性的气息逼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古龙水混着烟草的味道,侵略性地占据她的感官。
“你知道吗?看到你站在镜头前的样子,我突然理解了皮格马利翁的心情。”
男人镜片后的细长眼睛眯起,翻涌着某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情绪。
“雕刻家爱上了自己创造的雕像。我以前觉得那很荒谬,可是那天在评委席见到你后——”
“黑泽导演!”
梨纱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您喝酒了吗?”她微笑道:“醉得很厉害呢。”
黑泽明人愣了一下,随即勾起一抹笑。
“松野小姐,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男人骨节分明的缓缓抬起,悬停在她脸侧,阴影覆上她的脸颊。
没有触碰,却比真正的触碰更让人战栗。
“只要在我身边,你很快就会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斩获各大电影节金奖,站在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让聚光灯只为你一人闪耀。”
梨纱呼吸凝滞,嘴角的假笑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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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
周遭的喧嚣仿佛变得遥远,视野里只剩下那只不断逼近的手。浑身绷紧,理智告诉她快“躲开”,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男人的指尖即将触到她脸颊的刹那——
一道温热的力道突然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向后带去。
后背撞上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淡雅花香混着阳光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瞬间冲散了萦绕在周围的窒息。
她睫毛剧烈颤抖着,下意识侧仰头。视线所及之处,是少年绷紧的下颌线条,喉结在她头顶上方轻轻滚动。
“幸村”
听到她细细颤抖的声音,那只揽住她的手臂收紧了些,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周遭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夜风撩起少年垂落的鬓发,却化不开他紫蓝色眼眸里的寒霜。那目光如有实质地刺向黑泽明人,连梨纱都能感受到其中凛冽的警告意味。
黑泽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抽动:“这位是?”
“我朋友,来接我的。”梨纱回答。
夜风掠过后背,激起一阵凉意。她这才察觉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黑泽缓缓收回手。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梭,最终停留在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只手正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扣在少女单薄的肩头。
“原来如此。”他的低笑声带着某种兴味,“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黑色奔驰的尾灯在街角消失后,幸村的手指才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垂在身侧,蜷起又舒展,像是在平复某种情绪。
“没事吧?”
嗓音里的沙哑比刚才更甚。
梨纱点点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幸村有所察觉,也向后退了退。
“饿坏了吧?”
再开口时,他已然恢复了往日温和的语调。
“嗯”她为了掩饰尴尬,眨着眼睛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活人微死,半死不活了”
幸村轻笑,从口袋里一颗柠檬糖递给她。对上梨纱迟疑的目光,他唇角微扬:“放心,这次是甜的。”
梨纱将信将疑地接过,将糖果含入口中,果然尝到了意料之外的清甜。
“赤也呢?”她含着糖果,音调有些含混不清。
幸村指向不远处暖光氤氲的家庭餐厅:“已经在里面点单了。”他稍作停顿,声音低了几分,“刚才那位是”
“只是工作接触的导演!完全不熟!”
话一出口梨纱就后悔了。这急切过头的解释,反倒像在掩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低头,绞着手指,瓮声瓮气道:“你别多想。”
一缕发丝垂落,遮住她通红欲滴的耳朵。
幸村瞥见她薄红的颈侧,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他轻轻“嗯”了一声,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走吧。赤也点了你喜欢的草莓巴菲。”
路灯下,两道影子在柏油路面上渐渐被拉长,融为一体。
走到半途,幸村停下脚步。他侧过身,“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要独自一个人。赤也,或者我,随时都会陪着你。”
梨纱仰起脸。
夜风撩动少年额前的碎发,月光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流转,像是将整片星河都揉进在了紫蓝色的深海里。
“嗯。我知道了。”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站在他身边,心跳就会不自觉地放慢节拍。
他清浅的呼吸声,衣角摩擦的窸窣,甚至是翻书时指尖划过纸页的轻响,都成了最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仿佛无论去向何方,无论面对什么,只要回头时,看到他站在那里,看见他弯起眼尾时的微笑,心里就会莫名踏实起来。
像冬日里捧在掌心的热可可,像梅雨季突然放晴的午后。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并肩行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胸腔里就像是被砂糖填满,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呢?
像对赤也那样,长者对家人宠爱与关照?不、这种感觉不太一样。
这种感觉,它更像是——
想守护他眼底的温柔,却又想看他为自己失控的模样;贪恋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却又忍不住想触碰,想揉乱他的头发,甚至贪心地想要更多
这种令她感到陌生的渴望,这份快要满溢而出的悸动,它到底是什么呢?
仿佛只差一点,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不远处,家庭餐厅的落地窗透出温暖的橙光,映着切原张牙舞爪的身影。
海带头少年一边对着草莓巴菲虎视眈眈,一边疯狂戳着手机屏幕,一副“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开动了”的威胁架势。
梨纱看着切原那副模样,突然“扑哧”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她轻轻抬眸,恰好对上幸村温柔的目光,唇边的笑意还未褪去。
“呐,幸村,今晚我请客吧。”
“嗯?”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喉结微微滚动。
“就当是”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低声细语:“犒劳我的骑士大人?”
温热的吐息掠过颈侧。
一瞬间,幸村的下颌线绷紧,眼睫轻颤。
他极轻地深呼吸,垂眸看她的眼睛,嗓音微哑:“不敢当,我只是路过。”
骑士吗?不——
他更想成为独占月光的永夜,
让她这双明澈的眼眸里,只倒映他的影子。
“那去酒吧续摊如何?一醉方休!”
梨纱兴奋地拽住他的手臂,全然未觉被她触碰的瞬间,少年绷紧的肌肉线条。
“酒吧?”
幸村的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他微微偏头,蓝发垂落下来,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色。
“你和谁去过这种地方?”
“很多人啊,大家不是都这样庆祝的吗?”
梨纱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失言。
(糟糕,又忘记装嫩了!)
“啊我是说、那个”
她连忙松开勾着他的手,故意拖长语调,用JK特有的轻快语气摆手:“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嘛~”
幸村微微眯起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笑非笑:“你忘了我们现在是高中生吗?不能饮酒的。”
“怎、怎会呢!”
梨纱干笑两声,迅速转移话题,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带点撒娇的意味:“那你说你想去哪里嘛?反正我请客。”
“不如先拯救你的草莓巴菲?”他轻笑,“再晚些,恐怕连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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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要被赤也啃穿了。”
“好啊好啊,都听你的。”她笑眼弯弯,虚搂着他的手臂往餐厅带。
(好险,差点露馅。)
第52章 明明,明明
黑泽明人抬手伸向她的瞬间,梨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二十岁那年,那个被誉为“天才新锐”的导演也是这样,带着温和的笑意,来到她的面前。说他有先见,要栽培她,给她机会,让她去到更广阔的天空。
那一年,梨纱获得了最佳新人奖。男人兑现了承诺,却也在深夜的庆功宴后,将她堵在无人的角落里。
宽大的手掌压着她的肩膀,灼热酒气扑洒过来,声音却清醒得可怕:
“你以为,你的天赋是从哪里来的?是我发现了你,塑造了你你的每一个动作,抬眼垂眸,一颦一笑,都是我亲手雕琢的。”
那双狭长的眼睛渐渐深暗,沾染了病态的执念。
“你看,多完美啊连抗拒的样子都是我想要的。”
男人的虎口掐住她的下巴,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她捏碎。
“现在,该教你学会怎么‘感恩’了”
黑暗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窒息感带着咸腥,在胃里翻江倒海。浑身发抖,止不住的恶心感。
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被逼到墙角的自己。
身体僵硬如铁,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魔爪朝自己伸来
(躲开啊!快躲开——!)
灵魂在呐喊,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
直到——
熟悉的气息突然笼罩下来,少年温热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他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肩膀,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斩断了那黑雾弥漫的记忆。
他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衣料,一下,又一下,坚定而有力。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
别怕。
有我在。
咸湿的空气灌入肺腑,玻璃瓶里的苦涩四散逃逸,转而被一颗颗砂糖填满。
前世没有骑士。
当那只令人作呕的魔爪碰到她时,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导演的惨叫声,玻璃碎裂的声响,还有随后赶来的保安那天的混乱成就了圈内著名的“暴力最佳新人”传闻。
殴打导演的罪名,加上林小姐的推波助澜,换来整整两年的雪藏期。
但她并不后悔。
那两年,残酷且黑暗,却也让她蜕变成了真正的演员
“松野同学,你想成为明星吗?”
温润的嗓音如清泉,轻轻在耳畔流淌,将梨纱从阴暗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电车微微摇晃,车窗外的霓虹灯影如水。切原赤也靠在梨纱的肩膀,睡得正熟。
“明星啊”
她的目光落在车窗上,三人的模糊倒影随着电车轻微摇晃。
“我对这个职业没什么滤镜。无论是被捧上神坛的偶像,还是光鲜亮丽的模特,说到底都只是资本家的提线木偶。”
少女的语气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清醒,但幸村并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是理所当然。
“不过,我是个功利的人,所以并不排斥这份差事。”
梨纱转头看向少年,眼底映着车厢内昏黄的灯光,“既然都是打工,不如在合法合规内,选个报酬丰厚的,不是吗?”
幸村:“你的目标是赚到很多钱?”
“当然。这世界没人会嫌弃钱多。”她竖起一根手指,眼里漾起狡黠的光,“先定个小目标,赚它一个亿。”
电车驶入隧道,黑暗瞬间笼罩车厢。
“赚到一亿之后呢?”幸村问她,“实现财富自由后,要去追寻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追寻的梦想。”梨纱望着隧道墙壁上飞速掠过的应急灯。
“如果一定要有的话,我想成为那个掌握命运的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见谁就能见到,不用瞻前顾后,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她顿了顿,低声反问:“这算是梦想吗?”
电车驶出隧道,光明重新涌入车厢。
“是很了不起的梦想。”幸村轻声说,眼底光华流转,“或许这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梦想。”
梨纱歪头去看他,嘴角漾起笑容:“你也是哦,未来的大满贯得主。”
提到网球,幸村的神色骤然严肃起来。他看向车窗外,目光落在远处灯塔:“我不会停下脚步的。”
“那就”梨纱伸出小拇指,轻轻晃了晃,“让我们在顶峰相见吧。”
电车到站,停靠在月台。夜风从敞开的车门溜进来,带着初夏的热气。
幸村凝视着她悬在空中的纤细手指,轻轻笑了笑,继而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她的。
“嗯,巅峰相见。”
电车广播响起即将发车的提示音,小海带无意识地蹭了蹭,将梨纱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像只撒娇的小动物。
幸村注视着小海带毫无防备的睡颜,不自觉勾了勾唇。
“真羡慕赤也呢。”
“嗯?”梨纱偏头,一缕墨发从肩头滑落,“你也困了吗?”
她抬了抬左肩,笑得促狭,“可以哦,借你靠一会儿~”
幸村怔了怔,哑声低笑:“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吗?”
梨纱眨了眨眼,没有接话。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扫过,在她侧脸投下变幻的影。
“松野同学。”幸村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眸色深黯,“我和你说过的吧。”
“什么?”他突如其来的认真让梨纱心头一跳。
“我想要的——”
幸村稍稍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和赤也不一样。”
梨纱浑身一颤。
明明是最稀松平常的话语,此刻却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神经末梢交汇。
那种令人焦躁难安的悸动,像是乍然苏醒的猛兽。陌生的战栗感从指尖蔓延至脊背,再从脊背传递到四肢百骸。
“下一站——”
广播声适时响起。
“抱歉,我们到站了。”梨纱匆忙起身,“赤也,醒醒,下车啦。”
她慌乱地摇醒切原赤也,几乎是拽着他跌跌撞撞地冲下了电车。
车门闭合的刹那,梨纱不自觉地回眸——
少年仍保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看向她的方向,眼睛是冷调的蓝紫色,像被雨水打湿的紫阳花。
看到她回头,与她对上视线后,他微扬唇角,温柔地弯了弯眼睛。
砰咚!砰咚!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滚烫的血液顿时在身体里奔涌沸腾,仿佛有一头野兽,它在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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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吼着撞击牢笼。
她隐约、大概、也许终于明白那不知何时起对他产生的安定感,以及最近莫名的焦躁,还有此刻几欲灼穿胸腔的悸动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她喜欢
答案呼之欲出,她却不敢承认。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是踏足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的禁忌之地。
“梨纱姐?”切原赤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歪头打量着她,“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太热了。”
梨纱小跑着冲出站台,几乎是落荒而逃。
夜
风掠过耳畔,却怎么也带不走皮肤下躁动的热意。肺叶在急促的呼吸中灼烧,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明明!明明!
明明是她主动布下棋局、却又在对方落子时仓皇逃离;
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要忍不住靠近撩拨,看着自己一步步清醒着沉沦;
明明早已在情潮中溺得窒息,却偏要装作只是踩湿了鞋尖,云淡风轻。
她这个人——
真是糟糕透了-
是夜,柳宅。
电话铃声划破寂静。
“莲二,了解黑泽明人吗?”幸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听不出情绪。
柳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一瞬。
“你会这么问”他锁上笔记本电脑,显示屏的冷光映在他脸上。
“就代表他已经接触松野同学了,对吧?”
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摩挲声,像是幸村换了个握手机的姿势。
“说说看。”
简单的三个字,彼此心照不宣。
柳莲二起身出门,来到父亲的书房,在书架最顶层抽出一本黑色记事本。
“黑泽明人,业界称他为‘点金圣手’,但近些年来,圈内人更常叫他——‘最危险的伯乐’。”
他翻动笔记本,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最终停在一页贴满剪报的页面——《新晋影后疑似因演技瓶颈自杀》
“他算是个很‘特别’的天才。既非正派,亦非恶徒。只是个将人性当作调色板的疯子。”
柳莲二的嗓音沉静如水,接着给出一长串情报:-
“执着于寻找‘未经雕琢的璞玉’,尤其是兼具矛盾特质的年轻学生。”-
“手段极端却巧妙规避风险——心理操控、制造真实创伤体验,甚至刻意引导他们陷入极端情绪。”-
“经他‘调教’的演员,最差也是A类电影节金奖得主。”-
“但代价是精神的崩坏。”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某一行字。那是关于黑泽明人已故妻子的记录:
“川野合,黑泽明人的大学同学及恋人,也是他‘调教’的第一个演员。26岁成为三料影后,婚后一年内自杀。官方说法是遭遇‘演技瓶颈’,但实际上”
幸村听出好友话里有话,“真实原因是什么?”
柳莲二微微睁开眼,声音低沉:“川野合在获得影后荣耀后,失去了方向,精神状态濒临崩溃。听说她割腕自杀前,留下的遗书只有一句话:「对不起,让老师失望了」”
柳莲二合上笔记本,“川野合去世后,黑夜明人消沉了一段时间。此后变得更加疯狂。那些被他‘捕获’的猎物,最后都成了他最虔诚的颂扬者。”
寂静片刻。
电话那头传来少年低低的冷笑:“人们常说,最高明的捕猎,是让猎物心甘情愿走进笼子,还要为这份‘殊荣’感恩戴德。”
“不过我也说过,此人算不得恶徒。”柳莲二顿了顿,声音陡然沉了几分,“据说,他行事有两条铁律:不碰有主之物,不惹无谓麻烦。”
夜风穿过听筒,带来丝丝电流杂音。
柳莲二的声音还在继续:
“即便是再诱人的猎物,若对方无意,或是得到的代价过高,他便会立即抽身。”
“所以,这是他和松野同学之间的双向选择。幸村你干涉不了的。”
短暂沉默后,幸村的声音再度响起:
“多谢,莲二。”
“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挂断电话后,柳莲二将笔记本放回原位。
城市的另一端,月光将露台染成苍蓝色。
幸村斜倚在栏杆边,指尖把玩着一张名片。夜风裹挟着露台花园里的暗香,在他周身缠绕。
他垂眸凝视着手中的名片,“黑泽明人”四个字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这是他在梨纱书包夹层里发现的,有些在意,就悄悄“借走”了。
“咔嗒。”
手机屏幕亮起。
通话提示音才响到第二声就被接起,仿佛对方早料到他会打过去一样。
“是幸村君吧?”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男低音,“真是让人心焦的等待呢。”
幸村弯起唇角,眼底却是寒霜凝结:“深夜打扰,失礼了。”
第53章 潮湿的梦
六月下旬,是梨纱最忙碌的时候。
准备期末考试复习
奔波东京拍摄《Seventeen》杂志
去关东大赛现场给赤也加油
背熟《青之鸟》剧本台词
明明只是个高中生,行程排得却和以前做演员时不相上下。
晨光微熹时,她已经坐在驶往东京的早班电车上。闭目养神,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听力真题。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玻璃窗上的倒影,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再坚持一周)
(等期末考结束,就能解放了。)
电车刚一到站,她匆匆赶往《Seventeen》摄影棚。
化妆师一边给她上妆一边惊叹:“皮肤状态比上次差了点呢。”
梨纱扯出一个营业式的微笑,敷衍应付:“期末考临近,熬夜复习了。”
“还是要注意休息哦。”化妆师抬起她的下巴,化妆刷在眼下轻轻扫过:“黑眼圈有点明显呢,最近睡眠不好?”
“没有啦。”梨纱笑笑。
熬夜复习不假,但辗转难眠也是真的。
青春期的身体,像一株渴求雨露的含羞草,在深夜里偷偷舒展枝叶。
那些绮梦来得毫无预兆,突然又猛烈。熟悉的洗发水香气缠绕在鼻尖,裹挟着白日里从未见过的侵略性,将她拖入泥泞的深渊。
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像翻阅珍贵名画般,温柔地不容抗拒。若有似无的花香与灼热的吐息交织,总在最深处缠上来,直到她呜咽求饶。
初醒时最为难堪:月色下晦暗的眼神,落下的轻咬,沿着脊椎缓缓下滑的颤栗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记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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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
空调的冷风嘶嘶作响,穿棉睡裙被薄汗浸透,勾勒出潮湿的轮廓。被濡湿的刘海黏在额前,像某种羞耻的烙印。
她蜷缩成一团,也止不住绷紧、颤抖的身体,和快要冲破喉咙的心跳。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掩盖不掉身体深处涌动的罪恶感。
太差劲了。
无比的难堪与羞愧。
她怎么能让这些潮湿的梦,亵渎那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
她不敢想象——
如果他知道她梦里那些荒唐的画面,会用怎样嫌恶的眼神看她?-
镁光灯亮起时,身体却已经自动切换成工作模式,下巴微抬,肩颈舒展,熟练地变换着姿势。
“太棒了!就是这个表情!”摄影师兴奋地喊道,“再来一组!”
没人知道,梨纱满脑子默念的不是拍摄要求,而是昨晚复习的古典文法。
拍摄一结束,她就冲进更衣室。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切原发来的消息:
【梨纱姐!今天关东大赛半决赛!你一定要来啊!!】
梨纱看了眼时间,距离立海大比赛开始还剩四十分钟。
换完衣服,她打个招呼就匆匆忙走了,妆都没来得及卸。
新干线呼啸着驶向神奈川。
气喘吁吁赶到赛场时,切原赤也正在场上大杀四方。
少年狂傲张扬,偏偏又有着恣意妄为的资本,每一个扣杀都引来阵阵欢呼。
“辛苦了。”
温润的嗓音从身侧传来时,梨纱的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她缓缓转头,少年正站在她的身旁,紫蓝色的眼眸弯起,在阳光下清澈
见底。
(幸村)
自从察觉到那份悸动意味着什么后,她便刻意避开与他相遇。然而越是躲避,那些被压抑的念头,就越是会在深夜翻涌席卷。
“赤也第三局才上场,你没错过精彩部分。”他微微偏头,递过来一瓶冰镇汽水。
明明只是个高中生,为什么他总能这般从容?明明说过那样暧昧的话,为什么还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双温和的眼睛,每每对上时,都让她产生被看穿的错觉。就像此刻,他分明是笑着的,却让她方寸大乱。
“谢、谢谢”
梨纱接过水瓶,轻轻贴在发烫的脸颊上。
冰凉的水凝珠贴着皮肤,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几分。
场上,切原拿下一记漂亮的得分,兴奋地朝看台挥手。梨纱笑着回应,举起手机,拍下少年闪闪发光的样子。
“复习得怎么样?”
幸村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她包里露出一角的现代文教材上。像是在找话题打消她的不安和尴尬。
梨纱抽出教材:“现代文还差”
“梨纱姐!”
比赛结束的少年顶着满头的汗跑过来,“看到我最后那个扣杀了吗?”
“看到啦。简直帅呆了。”梨纱笑着掏出手帕,拭去少年额前的汗珠。
切原立刻转向幸村,兴奋地炫耀战绩,大有求夸奖的架势。梨纱正想插话,突然发现自己的课本不知何时落到了幸村手中。
他垂眸翻阅的样子专注而沉静,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粉色原子笔,竟毫无违和感。
——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干净修长。
梨纱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那双手。在某个潮湿的梦,这双手曾拨开迷蒙的雾气,在虚幻与真实的边界游走。而现在,它们正若无其事地翻动她的课本,指腹偶尔摩挲过纸页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松野同学?”
幸村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他抬眼看她,唇角噙着笑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指尖轻轻点在一行中文字上,是一句古诗: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笔迹潦草,末端墨迹有些晕开,像是写字的人曾在这里久久停顿。
梨纱的脸倏地烧了起来。
嗓子发干:“随便抄的”
幸村若有所思地合上课本,递还给她。
“我给你标记了几个去年刚考过的语法点,今年很可能会变形再考。”
梨纱接过教材,刚要道谢,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哟~大忙人。”明日香出现在身后。
趁她愣神的瞬间,熟练地将一颗葡萄味软糖塞进她嘴里。
“我们在那边占了阴凉的好位置,要不要”
话说到一半,明日香注意到一旁的幸村,眼镜闪过一道反光,“打扰了。你们继续~”说完作势要溜。
“等等!”梨纱伸手,抓住救命稻草。
“梨纱姐你去休息区吧!”切原指了指看台,“这边太阳太晒了。”
幸村微笑点头:“赤也说得对,中暑就不好了。”
“嗯哼”明日香眯起眼睛,一把挽住梨纱的手臂:“那就这么决定啦~”
离开时,明日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家弟弟和那位很懂嘛。”
梨纱耳朵发热。
(什么我家的)
她被明日香拽着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