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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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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计划之外

“你是叫……”谢恒逸不动声色, 难得多言了一句,“唐炜?”

他想起长发女生的喊话,照着说出同样的两个字, 瞬间从脑海中跳出来好几张脸, 那些脸或许属于唐伟、或许属于唐卫。

从小学到高中, 他辗转过的地方太多, 同学也太多, 记忆中名字对不上脸是常有的事。

同意好友申请后,谢恒逸又多了一举, 他点开备注详情页, 再次把手机递过去。

唐炜弯下点腰, 在备注栏输入自己的姓名:“对,这个‘唐’、这个‘炜’。我们那会儿是一个组的。”

“你要是想叙叙旧,随时进包间找我们。里边还有好一阵要聊, 一时半会走不了。”

长发女生推搡着唐炜一并走了。

桌对面,老三擦掉嘴角的汤渍:“不去打个招呼什么的?我在这吃着,你去就是,不用管我。”

谢恒逸仍是说:“用不着。”

他没说客气话。

缙城是他待得最久的地方, 即便如此, 也没多少熟悉的人。不过是坐在一间教室读过一年书,没什么旧好叙的。

老三表示理解, 重新低下头去刨饭, 过于专心沉迷,以至于忘了此行的目的。

谢恒逸不大有胃口,草草对付了几口。最终,桌上饭菜由老三风卷云残般一扫而光。

谢恒逸结完账回来,发现老三在对着墙壁愣神。

他下意识跟着望过去。

墙上除了挂有一面告示牌, 什么都没有。

告示牌标题是“餐饮服务食品安全等级公示”。下面带着等级说明:A为优秀,B为良好,C为一般。每个等级附有不同表情作为图标标识。

众所周知,这年头的AB等级是掺水分的。要是被评为C,更是不知道得有多差劲。

而这家店——

【上年度综合等级:C】

旁边是一个大大的、通红的平脸。

“这也挂出来?要不还是藏着点吧我说,”老三目瞪口呆地摇头,“不吃了。”

主要是吃完了,也吃饱了。

两人往门口走,听见外面响起突如其来的雨声,噼里啪啦一阵,玻璃上漫起水帘。街上的人被淋了个措不及防,大呼小叫着抱头窜进檐下。

来得快的雨去得也会快。天气预报显示十分钟后雨渐停。只能等等再动身。

等着等着,老三突然意识到自己志在必得地出来、即将一无所获地回去。

“你房子离这是不是蛮近?”他故作随意地提议,“我看你刚没怎么动,你要不回家再弄点吃的?”

“顺便带上我呗,我去看看猫。我还没撸过家养猫呢。”越说越乐呵,他不禁脑补出一个乖巧小白猫的形象,摩拳擦掌起来。

谢恒逸余光瞥他一眼,坦言:“今天回去看不到猫。”

今天的这个时间点,小心应该在隔壁老太太家里躺平。

老三不解:“为什么?”看猫还得先看黄历?

谢恒逸彻底击碎他的美梦:“回不去。钥匙在宿舍。”

句句属实。上次换钥匙锁芯时,升级重置了智能锁,到现在一直没启用过。

“我看你不是有两把钥匙吗?”

“两把都在宿舍。”

老三没辙了,垂头丧气之余,忍不住提醒道:“两把钥匙怎么能放一起呢?万一哪天都忘带了,你可怎么办?”

这句话音落了半晌,回应他的只有雨势变缓后的沙沙声。

迟滞的寒意随着风夹雨到来,他后知后觉地后背发凉。

糟了,他在说什么?

他在教训阎王爷?

老三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却见谢恒逸眸光微闪,喃喃重复道:“是啊,我可怎么办?”

什么?

老三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什么?”

紧接着,他在谢恒逸望向他的眼中看出了……

诡异的……

满意???

……

“哎!”周老四毫无边界感地爬上隔壁床,边往里钻边压低声音问,“我怎么觉着谢哥有点不对劲?”

掀开床帘,他正要将人摇醒,却发现里头躺着的人没睡。

老三明明白白地睁着两只眼,听见叫喊声也没反应,似乎在沉思。

他确实在沉思,他总觉得自己给谢恒逸出了什么鬼主意,昧良心的鬼主意。

“你们中午去喝了迷魂汤不成?”周老四狐疑道,“我怎么觉着你也有点不对劲?”

老三有点烦地将人往外推:“我哪不对劲了?他哪不对劲了?”

周老四不动如山,反往里坐了一步,摸着下巴揣测:“他好像有点……急?”

“嘶,此话怎讲?”

老三翻身坐起,遂加入到分析行列当中。

“你看他,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上过床,也没开过电脑,只是在等待,焦急地等待,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听者无脑附和。

“他心里头肯定有一件很想立马去做的事,但时间未到。而且,我猜,距离他开始行动的时间不远了。”

交谈的声音逐渐变低,老三的眼神逐渐清明,直到豁然开朗,投去称赞的眼神:“言之有理,你越来越有几分我的风范了。”

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周老四瞳孔中渲染上崇拜和敬佩:“会不会是要防御什么恶意攻击,解决什么复杂的原理问题?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吧?呸呸呸,希望没事。”

老三瞬间冷静,把刚分过去一角的被子扯回来:“这个嘛,我觉得不对。”

老四把被子扯了回去:“你信不信,你现在无论让谢哥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为了增强说服力,他直接大胆地现身说法:“哥,帮我递一下桌上的纸。”

说完,他在心中默数三个数。

三、二、一。

一包抽纸被砸了进来。

老四将抽纸拿在手里捏了捏,洋洋得意地哼了一声,得寸进尺地喊:“哥,你等会要是出门,记得把门口的垃圾带下去。”

没有回应,没拒绝。

那就意味着同意了。

老三见状也心动了,踌躇着刚要开口,可惜被何格横插一脚。

何格取下耳机:“你们帮我朋友圈点个赞,我领个优惠券。”

接二连三的,再提要求就显得过分了,跟捉弄人似的,多不好。

老三只得作罢。俗话说事不过三。原来是到了他老三就没份儿的意思。

众人屈服于何格发的五毛钱红包,纷纷响应号召:“已点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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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逸慢半拍地点开朋友圈。

率先跳出来的,是唐炜的新动态:

一张色彩艳丽的图片,配文只有“今日上新”四个字。

唐炜是谁来着的?

他昨晚熬到凌晨四点,下午又忘了补觉,这会儿晕乎得太阳穴阵痛,脑子还在回忆,手快一步地点了进去——

【该内容已不可见】

他没放在心上,退出来找到何格的集赞朋友圈,点完赞后,在屏幕上轻轻一划,随手刷新了下。

最上方的依旧是唐炜那条上新动态。

他慢吞吞将图片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几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是那条上新动态,但不是唐炜发的。

是唐炜发的,但也不是唐炜发的。他给此人备注的名字是——

“820”。

谢恒逸暗暗记下此事。他没有因此分神,重心仍在屏幕左上角。

终于,又是半小时流逝掉。

在灼灼视线的聚焦下,谢恒逸起身离开宿舍。

何格正好一局游戏结束,活动手腕时,目光触及谢恒逸的桌子,眼尖地瞧见了上面的钥匙,扭头欲呼:“谢恒逸,你的——”

老三打了个激灵,在何格出声的同时,连滚带爬地下床,冲过去捂嘴。

事已至此,那就昧良心地没良心吧!

在何格无语的注视下,老四默默打开寝室的门,朝外瞅了一眼,而后兴奋地示意老三来看。

老三闻声赶来——

门口的垃圾不见了。

……

谢恒逸卡着点离开学校,回到白马庄园。

他驾轻就熟地来到A2-201,仅仅驻足在路上,仰头朝上望。

这栋住宅的设计不愧出自齐鑫歌的想法,隐私性很强,严严实实地透不出室内的灯光。似乎开着灯,又似乎没开。

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谢恒逸打着手电筒,扒拉开所过之处的每一丛绿植,费尽一番苦力在寻找——什么也没找到。

这在他的计划之外。

他拧着眉,绕小区走了整整两圈,甚至叫醒了隔壁老太太,也没能找到小心的下落。

难不成在屋子里?不应该。

据他所知,明天小心会消失一天,足以说明这一天是齐延曲的休假日。而为了随时迎接,小心今晚肯定会睡在家附近。

莫非齐延曲早早回来了?

最终,他不抱希望地来到自家前庭花园。

在门边的干硬纸板上,他看到了熟悉的白到发光的身影。

谢恒逸这才想起来今天下过雨。

洁癖人士养出来的猫主子,怎么可能允许毛被雨水弄脏。

“小心眼,走错了。”

谢恒逸叹出一口气,拍了下睡死的大猫,将其揣起,再次回到A201。

他站在门前,耽搁了十分钟,用于调整揣猫的姿势,以及在胸口乱窜的复杂情绪。

成功将猫头对准猫眼后,他敲响了门。

第一声响起,他顿了顿,才落下紧随其后的第二、三下。

收手等待时,谢恒逸忽然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计划之外。

第62章 送我上门

计划之外, 就意味着变故。

变故无论大小,都将连成线汇成面,顺其自然地造成影响。

就好比今天这阴晴不定的天气, 对需要时常外出的人尤其不友好。

平常淋个雨湿个裤脚无所谓, 如果是在案发现场突遇下雨, 那简直是灾难性的, 得分秒必争地保全证据。

好巧不巧, 这样的灾难,让齐延曲遇上了。

中午那场雨起了个不好的头, 下午又断断续续地下, 团队在雨瀑中奔波了十分钟又十分钟。

终于雨停了, 天色也暗了,团队的首轮勘查仍在进行中。

等勘查结束,大致耗费了七八个小时, 身上水淋淋的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液。

按理说,即便当天无紧急任务,也要加班处理案件后续工作。但赵局是个有人情味的,口头允许了他们离岗换衣休息。

团队众人恨不得把赵局举起来。质量跟效率都要保证的情况下, 说不疲惫是假的。

忙活一天, 齐延曲什么念头都没了,只觉回家的路途遥远。

白马庄园离公安局还是太远了, 得趁早找单位附近的房子来住才行。

好不容易回到屋里, 他第一时间进了浴室,卸了浑身的力,靠在壁上静默着感受了一番身体的存在。

还好,得益于近期训练达标,身体素质评估良好, 没有要发小病小痛的前兆。

冲完澡出来,他的目光在空寂的房间里游走一圈,才发觉到不对。

那只爱鬼混的猫,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

最近小心总是肚子鼓鼓囊囊地回来,他早就起了疑心。

虽然这猫喜欢大摇大摆地往人群里去,但不会吃陌生人的东西,只能是熟人长期自助餐式投喂。

小区里的熟人……屈指可数。

大概是最没分寸的那位干的好事。

就在他准备出门找猫的时候,迎面传来没规律的敲门声,欲要搭上门把的手因此顿住。

莫名地,他觉得这动静带着熟悉感。

一下重,一下轻,落在门把上发出不明显的震动。猝不及防,仿佛是在朝人心上撞。

齐延曲不露声色,眼睫微乎其微地颤了颤,而后稍稍低下头去。

透过门上的猫眼,他看见了一个——

硕大的猫头。

……很诡异。

悬停的手继续动作。

他握上门把手,没有立即开门,只侧身靠在门上,凝视住顶部吊灯,淡声询问:“谁?”

月光模式下,呈现出来的灯光温和不刺目。可盯久了依然会觉得耀眼。

眼睛被晃花的瞬间,他听见外面的人回答道:

“送猫上门。”

比起乱七八糟的敲门节奏,说话声显得沉稳多了。

齐延曲闭眼蕴了蕴神,再次睁开眼的同时,他按下门把手。

本想借助身体重量推开门,谁知刚漏出一个门缝,猫头就迫不及待地挤进来,柔软但有冲劲,逼得他后退半步。

登时,视线被庞然大猫占据。

小心看上去是十分的愉悦,兴奋得手舞足蹈,嘴巴是张开的,但没有发出声音。尾巴尖跟耳朵尖沾着鬼混的痕迹,灰扑扑一小片。

齐延曲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撤开了两步,任由它奔腾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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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总归是进来了。

他不管外面站着的人如何,没分出丝毫多余的注意力,垂眸就欲关门。

门外的人动了,动得很快,一看便是早早料到齐延曲的反应、提前做好准备的。

男生挺拔的身形横过来,手臂轻巧抬起,掌心抵在门沿,整个人钻进来后,像牢牢焊死在门槛上般,俯身补上一句:

“还有我。”

夜风轻轻地起来了,扫过外边鲜嫩的绿地,清爽涩然的气味顷刻间扑鼻而来,拂过耳畔,吹得混沌的思绪澄明几分。

鲜活的气息,附着若有若无的短促鸣笛声。A单元更靠近市区,不比另一边D单元静谧。

齐鑫歌的话没错,生活环境的确重要。若是环境不能使人沉浸,那么人就无法享受生活。

白马庄园的居住环境自然拔尖。城市夜色在草地上安静地漫开,平衡了喧嚣跟孤闭。

但齐延曲不得不承认,当下有更容易使人沉浸的东西——

专属于年少人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男生嘴角挑着纵意的笑,身上的衣物干燥,黑亮的眸像是用弥漫的雾气洗净过。

尽管湿漉漉的,但用幽深林间的小鹿来形容并不合适,确切来说应该是热带雨林的美洲豹,因为总是怀揣着野心在试探。

可惜太莽撞,连隐藏蓄势都做不好。

他或许该揭穿对方的小把戏。齐延曲漫不经心地想。

“你要做什么?”

他这样问着,声音轻描淡写,眼神亦然。

男生呼吸一滞,得寸进尺地朝里逼近一步,被室内光线照出侧影,细细看去,墙上的模糊黑影好似在颤抖。

“送猫上门,还有我。”

谢恒逸将前面两句话接在一起,用不正经的强调重复了一遍,故作随意。

他清了清嗓,喉结抑制不住地滚动,竭力保持住气息平稳。没有等待审判的紧张感,有的是雀跃。

好久没见,齐延曲跟他说话的语气很陌生。

可他不觉得。他不觉得陌生。

他习惯了对方的冰冷。明明是那样浅的眼神,却轻而易举搜刮出他的所有欲念。

他执着于在对方身上生出欲念。

他有了坚定的认知,这个发现让他愉悦,以至于褪去了时常散发出的恣睢。

齐延曲蹙眉看着眼前莫名亢奋的人:“猫回来了,你回去。”

男生听见这话,高大的身躯倾过来,低垂着脑袋,额前碎发遮住了锐利的眼型和眸光:“齐警官,我忘带钥匙了。”

他语速飞快地解释完智能锁的事,好一番费尽口舌,直接把自己赶上绝路:“太晚了,回不去宿舍了。”

齐延曲眼神定在男生脸上,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今天为什么回来?”

不待谢恒逸回答,他就率先说出真实答案:“替我喂猫?”

高壮的男生垂下头之后,确实少了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但是又产生了长久对视的怪异感。

故而他能迅速发现,虽然对方说着打商量的话,眼底透露出的意味却是不由分说。

“手机拿来。”

齐延曲强打起精神与之周旋,口吻同对方一样不由分说。

就算智能锁重置,管理员账号肯定登录着,他不信谢恒逸能把自己关在家门外。

谢恒逸没动,再添一艰难条件:“手机在宿舍充电,也忘带过来了。”

好一个困难总比办法多。

齐延曲拿出手机:“我叫开锁师傅过去。”

谢恒逸依旧说“太晚”,依在门边无动于衷:“开锁师傅肯定下班了。”

齐延曲点开某软件,在搜索框输入一行字,很快跳转出结果:

【二十四小时上门开锁,两百元一次。】

谢恒逸用掌心覆上齐延曲的手机屏幕,将其翻转倒扣在柜子上:“开锁师傅是人民,我也是人民。”

“齐警官既然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体谅体谅人民吧。”

齐延曲顺着他的力道放下手机,道:“我明天休不了假。”

谢恒逸挑眉。

所以?

“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谢恒逸怔住,一时不备,被推了出去。

齐延曲关上门,转身时拿上手机,停用了密码锁功能。

刚按下确认键,身后就传来开锁失败的提示音。

果然不出所料。

他又在客厅耐心等了十分钟,确认门外不再有其他动静,这才准备上楼。

走到楼梯口时,趴在台阶上的小心惊起,犹犹豫豫地蹭上来,发出讨好地喵叫。

“怎么,还想出去偷吃?”

作为惩罚,齐延曲没有给予小心睡前零食。

他绕过腿边的障碍物,回到主卧,随手将猫关在卧室门外。

处理完最后的琐事,他匆忙歇息下。

此时,他已然困到沾床就能立马入睡的程度。

但也许是他最近精神压力过大,他总觉得能听见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也许是风吹树叶,也许是檐角的积水落下。

齐延曲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强行忽视掉簌簌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那些细碎的噪音消失在耳边。

四周静悄悄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呼吸声,清晰可闻。

两道呼吸声,清晰可闻。

黑暗中,齐延曲神经紧绷,心跳得很快,被窝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开始思考床边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不是幻听。

他清晰地捕捉到,来自他以外的,另一道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今天的他实在疲倦到极点,竟是忘了锁阳台窗户。

太大意。不该因为小区安保好,就放松警惕的。

此时懊恼却是无用之举。

呼吸声越来越近。

突然,齐延曲意识到什么,紧攥成拳的手骤然松开,缓缓睁开眼。

浓墨般的夜幕里,他猝然撞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在约莫半个小时前,他才见过这双眼睛。

侵略性十足,沸腾的情绪翻涌着。

虎视眈眈的烈焰好像具象化了,凉风忽然变得炙热。

齐延曲阖了下眸,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试图淡化心中愠怒。

淡化无果,他终究是忍不住冷声呵道:

“谢恒逸,你是不是有病?”

第63章 天工造物

这话不是问句。

齐延曲觉得, 谢恒逸就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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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得不轻。

方才有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在白马庄园, 脑海中闪过无数入室案, 都是动刀子的事, 不可谓不吓人。

本以为最多只是进贼了, 没想到还是熟人作案。

他面带薄怒撑床坐起, 略显厚重的被褥从上半身滑落,心中却是不免松了口气, 警兆如潮水般褪去。空落落的便被不悦填满, 放大成平日的好几倍。

危机感消散, 剩下的就是觉得谢恒逸令人生厌。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齐延曲的胸膛轻微起伏着,眼神剜向阳台边, 情绪肉眼可见地在强烈波动,不至于失态。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谢恒逸脸上挂着纯良又无害的表情,倒显得他盛气凌人。

谢恒逸嘴角的笑意扩大几分, 把齐延曲的骂话当耳旁风, 故意耍浑犯贱地问:“从外墙到这,我只用了五分钟。怎么样, 厉不厉害?”

没有半分做贼的羞耻, 全是对自己爬墙技术的自豪。

齐延曲手指微微发着颤,神情愈发冷。

有这功夫,怎么不去爬自己家的墙?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一切像是跟从前颠倒过来。失控的人成了他。

要说最矛盾的, 就是谢恒逸居然能以这副体格,作出被以大欺小的神态。

实在是,厚颜无耻。

“滚出去。”

齐延曲压了压眸,冲着窗边丢下简短的指令,睡意全无。

由于执行任务时的必要,他往往能迅速适应昏暗条件。因此,不消一分钟,那道高而健壮的身影就在他眼中明晰起来。

男生没有半分退却之意,上半身已经侵入室内,单手把住上方窗框,左腿率先跨进来落在实地,另一只足尖则虚虚踩着窗沿。

整个人泰然随意地坐在窗台上。不像是强行入室,倒像是堂堂正正来做客的。

但细看还是过于憋屈了,似乎下一秒就能将窗口撑裂开。

从客观上来评判,窗口面积并不小,毕竟是方便庞然大猫随时进出的。在今晚这种情况没发生前,他偶尔不会落锁。

至于今晚过后……

齐延曲将埋在被窝里的手拿出,捏着指尖磨了磨,有些滑——因为片刻的紧张,手心起了薄薄一层汗。

他在回忆,床头柜里是否放着门窗限位锁,还有备用警棍。

限位锁没有没关系,今晚过后再安装也不迟。

没记错的话,警棍是有的。

他稍作冷静,将谢恒逸周身打量一遍,暗暗一估量。

虽然是重达八九十公斤的成年男性,但如果用拖的,应该也能拖得动。

就在他考量手法的时候,谢恒逸放下支起的右腿,往里一探,彻底进来了。

“齐警官,我无家可归了,滚不回去。”

谢恒逸一边兀自说道,一边步步走近。这回倒不是那副伏低做小的姿态了。

反复被拒之门外后,他算是搞明白了。面对其他人,齐延曲是吃软不吃硬;面对他,就是软硬都不吃。既然如此,他索性不再演什么客套戏码。

齐延曲冷眼看着谢恒逸走至床边,在房间内唯一的亮处停住身形。

因为刚从窗户钻进来个人,窗帘被拉开些许,透进来一缕可见度很高的皎洁光晕,窗外的景象不再被遮得严严实实。

今天是初十,窗外高悬着的那一抹明亮呈上弦月模样,正逐渐向满月转变。

可惜,月色没有起到掩护的作用,而是照明着谢恒逸的一举一动。

这对谢恒逸来说刚刚好,光线温和不晃眼,最重要的事,很衬床上的人。

一切都刚刚好,他的目光自上而下,能将床上人的容貌尽收眼底。他简直觉得,熠熠发光的不是月亮,是人。

都是天工造物,说不出哪个更胜一筹。

但转而他就皱起了眉。

有一点不好,齐延曲若是不仰头,就几乎是无视他的状态。

于是谢恒逸半蹲了下来,满意地看着月光流淌过被褥褶皱,以及流畅的身体曲线。

这样才对。

他眉宇间舒展开,认真道:“你要是想看我滚,我可以在这滚给你看。”

说着,他拍了拍床铺,差点拍到床上的人。

齐延曲及时屈起腿,堪堪躲过一劫。看着靠在床沿上的那只手,他只想闭上眼。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他会睡在床中央,起码不会离床边的人太近。

谢恒逸所处的位置对齐延曲相当不友好,无论他视线朝哪方移动,谢恒逸都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以及,恐怕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如了对方的意。

不知是不是精神疲劳的缘故,他的思考得不到结果:要说什么样的狠话,才能阻止对方作孽?

齐延曲偏向床边的那只手抬了抬,指尖几不可察地动着,隔空描摹了一遍谢恒逸的眉眼。

对着这张野性未驯的脸,什么样的狠话都不难说出。只要这人不再扮可怜。

描到一半,谢恒逸似乎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自觉地靠近些。

出乎意料的,没再多做什么。

但说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话:“我觉得你上次教育得特别对。”

齐延曲眉心一跳,觉得自己不会想听到接下来的部分。

“我充分意识到,我确实是个得寸进尺的人。”谢恒逸骂起自己来毫不留情。

“我确实想——”

齐延曲确信自己不会想听接下来的内容。

防止混账东西继续说出混账话,赶在对方话音未落前,他的手朝那张启启合合的嘴唇伸去。

指尖伸到对方唇边时顿住了,终究还是没捂上去,好在成功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我教育得对?”目的达成,齐延曲快速收回手,“那你又是从哪学的私闯民宅?”

话说出口,他才想起这人有位尚在牢狱中的父亲,其中一项罪名就是非法侵入住宅罪。

这话说着,倒像是有意捅心窝子。

很不妥。

偏偏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齐延曲懊恼地轻拢起眉,抿着唇没再言语。

过了半晌,他才一字一顿地警告:“别再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表面上是警告,实则是有点无奈地放弃了追责。

一时间,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计较此事。

如果此事发生在谢恒逸那次鲁莽之前,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今日不同往昔,要是再不计较,这次是强行入室,那下次只会是更无耻的行径。欲壑难填,直至为所欲为,也作不了罢。

他那日说那番话,本意是提醒对方不要误入歧途,如今看来,是给对方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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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歧途。

齐延曲无声叹了口气,倍感头痛。

然而,谢恒逸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出乎他意料。

谢恒逸敛容正色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齐延曲的直觉告诉他,谢恒逸这话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谢恒逸目光专注地看向他,自问自答:“因为我没有危险性,我是可控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齐警官大人有大量,从没打算治过我的罪。”

谢恒逸唇角的弧度未曾变过,说出这话时却平添上笃定的味道。

齐延曲没能做出反驳,因为谢恒逸说得很对。

他的确有意纵容对方。并且至今为止,他纵容的次数还不少。

说纵容不够准确。他只是想看看,谢恒逸能鲁莽到哪一步,以此体验少有的鲜活。

可谢恒逸直接将这一点讲明,这使他不太愉快。他不喜欢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更何况,是鲜活,不是气活。

齐延曲垂下眼睫,眸光视向床侧。

谢恒逸不嫌累似的,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单边膝盖跪在地板上,凝视着他的眼中映出他的身影,仿佛在等待他的肯定。

以往小心也会这样趴在床边。

齐延曲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如果谢恒逸穿到小心身上,尾巴估计都能摇断。

他视线悠悠扫过谢恒逸的身后,迟迟不开口,继而突然想起:住在谢恒逸屋檐下的那段时日,有件事,他想做很久了。

他想踩上对方的肩膀,踩得将人压下去才好。

现在做也不晚,正合适。

齐延曲掀开碍事的床被,膝盖自然垂下,双脚触底,坐在了床边。

在谢恒逸目光沉沉的注视下,他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反被对方掌住了大腿。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向通身温热的男生,这会儿的手竟然是冰的,比他还要冰。

谢恒逸俯身上前,裹挟着凉飕飕的气息而来,把他托着往后推。

齐延曲被迫朝床上退,忽然注意到,许是为了方便爬墙,对方脱掉了外套,仅着一件单薄的无袖里衣。

怪不得。从石头变成冰块了。

谢恒逸喉间轻轻一滚:“我好久没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

齐延曲看着压在身上的人,有些晃神。不得不说,对方的眼睛极有吸引力,那对黑曜石般的瞳孔又湿又润。

但那又怎样,改变不了此人在胡说八道的事实。

大概十分钟前,他呵斥对方的时候,才刚叫过“谢恒逸”这个名字。

他正要出声辩驳,就见谢恒逸歪着头以凑得更近,几乎凑到他的脖颈间,一本正经地发问:“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

第64章 太用力了

“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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