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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洗道:“打下乌兰的那天我病了一场,但很快就养好了, 因为——我记得按时吃饭。”
林佩会心一笑,又觉得酸酸的。
本以为陆洗在外征战时久会变得面目沧桑,出乎意料的, 他看到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容,色如春晓之花,唇边噙着的笑意比青霖宴时还要风流三分。
只有心中无所忧虑才能养出那样的气色,相比之下反倒是自己有些消瘦憔悴。
林佩拢紧衣领,不着痕迹地用绒毛掩住削尖的下颌。
陆洗笑着近前,一把拉住林佩的手腕,往军营里走。
掌心被指尖触碰到。
腕间的跳动温热地交错着。
即使没有说话,林佩也能感受到陆洗对自己的思念。
风掠过时,衣袂翻飞,两件狐氅一深一浅似水墨画卷里浓淡相宜的题与跋。
陆洗带林佩参观军营。
“你看。”陆洗抬手遥指西面马队,“骁骑营正在演‘五方旗阵’。”
但见骑兵分作青、赤、白、黑、黄五队,随着战鼓变换阵型。赤旗马军突然自两翼包抄,黄旗弓手即刻以拒马桩为屏,三排连珠箭即刻射出。
转过粮仓,忽闻炮声震天。
陆洗与林佩一同登上将台。
“秋防将至,营中新改了火器操演之法。”陆洗道。
下方三十门盏口梁氏炮已装填完毕,炮身缠着防炸膛的湿麻绳。随红旗挥动,炮手装药、夯实、安放火球……轰鸣声中,裹着砒霜的火球在百步外炸出尘云。
校场东侧,林佩注意到与众不同的操练——军士们两人一组,持包棉木棍模拟白刃战,每招每式却都冲着人体要穴。
“这是闻将军所创《剑经》之法。”陆洗的手指轻叩刀鞘,“专破北虏重甲。”
恰有一个大汉被“点”中膝眼穴踉跄倒地,同伴将其拽起,相视大笑,汗珠甩在沙地上。
暮色渐浓时,炊烟自营房升起。
林佩望着列队归营的军士——他们铁甲上还沾着操练时的草屑,唱的军歌整齐欢快。
陆洗道:“怎样,要我说,这些好儿郎才是北境真正的‘长城’。”
“你做的事势必能成。”林佩道,“过去你想兴工商,国库在两年内扭亏为盈;你想迁都,迁都之后又想北伐,而今两京南北相望,整个蒙古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陆洗迈步往主帐走去。
林佩眼前氤氲:“你曾经说想看我因为妒忌你的功业而流泪,陆余青,今日算你做到了。”
陆洗笑道:“等你这句话不容易啊,当初说的三样,妒忌我的功业,争不过我的权势,还差一样就齐。”
林佩道:“哪样?”
陆洗撩开帐帘,把人请进去:“我不爱说重复的话,你自己慢慢想。”
风渐渐变大。
沙粒拍打的声音像雨落。
帐子里面却干净而雅致。
四角摆着掐丝珐琅灯,灯旁置一尊青铜狻猊香炉。
正中央铺着绒毯,毯上设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翘头案,案后是一架黄花梨木屏风,屏心用金丝绣着《千里江山》。
林佩走到炭盆边取暖,环视四周:“都说军营条件艰苦,独你过得快活似神仙。”
陆洗放下刀,随手又拿起一把短匕把玩:“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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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行军在外但也不能丢了身份,该有的排场少不得。”
林佩暖过手,走到翘头案旁摸那抽屉的下面。
指腹蹭到一层薄灰。
林佩笑了笑,问陆洗要清水,温柔地扎破对方的谎言——这些华贵的物件依然都是临时摆设,是为访客而置备的。
陆洗也笑笑,不作辩解,打水给林佩洗手。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抱了一下。
陆洗道:“知言,今晚留下,我们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
林佩推开人:“先谈公事。”
陆洗道:“这是我的地盘。”
林佩提醒道:“人也都是你的,急什么。”
陆洗念念不舍,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炭盆中的几点暗红忽明忽暗。
暖气像波浪一样升起。
“假传圣旨、私发盐引,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是杀头的死罪,而你攻克乌兰、斩杀敌寇,又可以说是立下了盖世奇功。”林佩解开系带,脱下大氅,“功过相抵,饶你一命。”
“啧。”陆洗把大氅接来,拿掸子扫去绒毛间的沙粒,抖一抖,接着笑道,“‘饶我一命’,听听这语气。”
林佩道:“条件是你要交出兵权,削减平辽总督府编制,归还朔北地权。”
陆洗挂好两人的外衣,站在兵器架后面,隔着戈戟瞧林佩的神色。
林佩也不要交椅,就马扎坐下:“朝廷会封赏有功之士,不亏待。”
“我的林大人。”陆洗道,“你是身在虎口不知险。”
炭火哔啵作响。
林佩道:“你就算截留我也无济于事,京中已做好部署。”
陆洗绕过兵器架,快步走来:“什么时候这么会装糊涂了?危险的是我吗?你明知陛下为何让你来收我的兵权,是因为他想趁此时机收服京畿各要职,掌控京中局面。”
林佩道:“不要跟我使离间计,没用,我一定要你交出符节,随我回去。”
“你……”陆洗把手撑到林佩身后的兰锜上。
林佩咳了咳,撇过脸,逃出遮盖着自己的影子。
陆洗的目光刚还锐利如刃,只这一下就转为平和。
林佩道:“答应不答应,需要思考那么久吗?”
营地里的人声渐渐静了。
远处的山野传来狼群的呼号。
“别担心,狼群见到营火不敢靠近。”陆洗安抚道,“我绝不会让你在这里受一点伤害。”
林佩抬起眼。
陆洗道:“只要我交权,任何条件你都能答应吗?”
林佩道:“你说说看。”
陆洗道:“我想受封公爵。”
林佩道:“公爵只有开国元勋才能受封。”
陆洗道:“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样。”
林佩微微怔了一下,好笑道:“不要拿这种事情打趣。”
陆洗叹口气,放开兰锜。
弓弦止颤。
陆洗坐到帅案前,按着膝盖,似深思熟虑之后说道:“攻占乌兰是天大的功业,参战将士必须得到奖赏,假传圣旨之事与他们无关。”
林佩道:“我原本也是这个意思。”
陆洗道:“私发盐引之事……嘶,不是,这怎的就成私发了?”
林佩道:“之前没有任何一条律法允许这样做。”
陆洗道:“你也承认——没有任何一条律法不允许这样做。”
林佩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动了律法之外的东西,就等于动了天家的土。”
陆洗道:“所以这律法不是天下万民的律法,归根结底,是天家的律法。”
林佩摇了摇头:“不行,没得商量,这些人一定要惩处。”
陆洗道:“即便其中有林倜?”
林佩道:“即便其中有他。”
陆洗笑叹口气:“你是你,我是我,你可以不管你一母同胞的弟弟,我却要管我的部下。”
林佩道:“你想怎么管?”
陆洗道:“你们要去我手里的军权,总得徐徐图之,不能一下就给我定罪,否则今朝还是功臣,明日就缉拿下狱,吃相也太难看了。”
林佩攥紧手心:“你要多久?”
陆洗道:“三个月。”
林佩皱眉。
陆洗道:“三个月,等我把下面的人事都安排好,你再立罪名追查惩处。”
林佩道:“如果你是想故技重施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我告诉你,这趟你必身败名裂,不可能东山再起。”
陆洗道:“我已经位极人臣,什么都拥有过了,此生唯一未了的心愿——不过一个你。”
林佩抿住唇,想从对方的眼中求证什么,但很快又避开目光。
他的谈判是双方交换手中的筹码,而陆洗的谈判要的是人心的价。
夜幕降临。
帐外火把的光亮来来回回。
闻远、董成坐在箭楼上对酌;
吴清川带的三百侍卫在辕门外徘徊,靴底将沙土碾出沟痕;
两边的将士都紧攥手中刀柄,铁甲下的里衣被冷汗浸透。
更远处,驿道上的快马信使频频北望——整个天下仿佛被绷在弓弦上,从边关冻硬的土层到江南潮湿的瓦檐,千万人的命运都系在那顶牛皮军帐之间。
*
紫禁内廷,钟楼、鼓楼的剪影在暮霭中渐渐消沉。
阮祎合上房门,将北风隔绝在外。
御书房中此刻站着四个人,分别是工部尚书张济良、顺天府尹李洪彬、北直隶布政使范泉、兵部侍郎从简。
张济良与范泉曾共同治理平北省多年。
昨夜,他私下找到范泉,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话。
“陛下今年已经十七岁,亲政指日可待。”张济良对范泉说,“你与我同为齐东四大姓氏旁支,祖上遭贬谪致使家道中落,可以说处境相同,而今两位丞相争执不下,陛下忧惧,正是你我挺身而出为陛下效忠的好时机,怎可犹豫不决蹉跎光阴?”
范泉心动。
张济良用这一番话便说动范泉以巡察太仓为由开放关卡,安排人手送自己往返神机营。
神机营有五千人马,虽不足以与五军府的京军作战,但只要进驻城中,联合皇城金吾卫和陛下的羽林军,控制住京城的局势是错错有余的。
——“陛下,掌控京师就在今日,臣愿意亲自前往神机营调军,不成功便成仁。”
张济良抬头看向朱昱修。
朱昱修用一条丝帕细细地擦拭着青花五彩瓷瓶。
高檀道:“张尚书,关口是神机营主将齐仲将军是否愿意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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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济良道:“这不难,只要陛下肯借一样东西。”
朱昱修转过脸:“什么东西?”
张济良一字一顿:“天子剑。”
阮祎小声道:“陛下,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告知一下太后。”
朱昱修道:“朕上晌已经去过慈宁宫,母后一切安好,休得再提。”
阮祎道:“是。”
瓷瓶的釉面被擦得如水晶一般光亮。
朱昱修把帕子揉进掌心,凤眸闪动光华:“取朕的佩剑来。”
张济良拿到天子剑,佩好布政使司的腰牌,连夜出城关往京郊神机营去。
神机营内点起火把。
“齐将军。”张济良将天子剑横陈案上,“两位丞相在宣府陷入僵局,京中暗流涌动,陛下需要五千忠勇之士戍卫宫城。”
齐仲徐徐穿上甲胄,看了一眼在烛火下泛着光的龙纹剑鞘,冷言道:“神机营调动需兵部的勘合或是圣旨。”
张济良道:“兵部正在准备庆功,中书省无人执笔,这其中的难处将军应当明白。”
齐仲道:“既然都没有,恕末将不能从命。”
张济良闻言大笑,转身而去。
齐仲叫住人:“尚书大人何故发笑?”
张济良道:“我笑自己错信将军的名声,未听顺天府李大人的劝告。”
齐仲道:“李洪彬他又说我什么了?”
张济良道:“他说神机营这把剑早已生锈,与其来找将军,不如让他召集三五百个衙役顶上,没准还更堪用些。”
齐仲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张济良叹口气,望着空中月:“看来某这趟是白跑了,只能空手回去向陛下请罪。”
——“慢!”
齐仲大喝一声:“请容我清点兵马,即刻随你启程。”
流云渡月,神机营五千精锐直扑京城。
五城兵马司值官闻讯登上门楼,朝下面喊话。
——“谁调的兵马?!”
——“吾等奉陛下旨意前来守护京师。”
值官差遣小吏去问副指挥使柳挽的意思。
柳挽心思灵敏,猜到其中有变,以对方没有兵部调令为由拒开城门。
城上箭矢如雨。
张济良拔出天子剑,高举过头顶:“尔等安敢以箭射君?!”
柳挽眯眼远眺,冷笑回应:“夜色未褪,看不清是真是假——若真是圣命,何不先递兵部文书?”
正僵持间,忽听马蹄声急,顺天府尹李洪彬率衙役飞驰而至。
“柳挽!你疯了不成?!”李洪彬厉声呵斥,“天子剑出,如陛下亲临,你闭门抗旨,是想诛九族吗?!”
柳挽面色阴晴不定,仍强辩道:“李大人,深夜调兵入城本就蹊跷,若有人矫诏……”
“放屁!”李洪彬直接打断,指着城下寒光凛凛的五千铁骑,“神机营乃天子亲军,若无圣命,齐仲会贸然出动?再不开门,本官先斩了你!”
城头士兵逐渐反应过来。
——“快快停下!这真是陛下调来的军队!射箭者以谋逆罪论处!”
沉重的门栓缓缓抬起,齐仲带领神机营兵士涌入城中。
张济良策马经过柳挽身侧,笑了一笑道:“月色朗朗,‘看不清’怕是你胡扯的话。”
神机营兵分四路,一路由齐仲带队控制五军都督府在城中各驻点,一路由张济良带队接管兵器库,一路由李洪彬调遣前往诸县公署,一路由从简把住兵部一切进出。
朱昱修在一夜之间控制住了整座京城。
文武百官大多是在睡梦之中经历了这场惊天变阵。
第104章 天问(下)
北风彻夜呼号。
寅时三刻, 炭盆将熄未熄。
烛台上凝了一层蜡泪。
帐钩掉落,床尾绫罗堆叠。
绣线被勾出几丝挂在散落地毯间的酒杯上。
铜镜映出两个朦胧身影。
林佩起身系衣带,听得背后锦衾窸窣。
说来也奇, 这一夜他睡得很安稳。
他当然知道枕边这人随时可能挟持自己, 可是当他睡在他的身边, 闻到熟悉的气味, 好像一切忧惧都退散十里开外,心里变得踏实温暖。
他回头看陆洗。
那张睡颜依然很美。
眉弓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睫毛偶尔颤动一下。高挺的鼻梁接住烛光, 唇色是红润的。
长发铺满枕间, 那般光泽柔亮,像一条长河, 随呼吸轻轻起伏。
林佩看了许久,转身面对镜中自己的影像。
眼波渐渐凝滞。
他看见松散衣襟下的红痕,也看见摆在手边的软甲。
温情如潮水般退去, 瞳孔里浮起清冷之意。
镜面映出他绷直的后背,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弓。
他很珍惜这一夜。
他最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拿青鸮。
陆洗被吵醒了。
“急什么?”陆洗的嗓音沙哑, 翻个身, 半敞胸膛, “横竖那日头还得有一个时辰才肯出来,你我的情还未了,再来,再战。”
啪, 嗒,几声轻响。
陆洗道:“什么声音?”
袖口翻飞间,青鸮的轮廓赫然浮现。
暧昧尽散, 冰寒显现。
林佩着白衣站在床头,左手食指扣住机关,右手平举机身。
弩箭的尖端凝着一点星芒。
陆洗揉了揉眼,坐起来道:“你醒了。”
“再来。”林佩道,“再战。”
陆洗穿衣下床:“我让你拿它保护妞儿,你拿它指我。”
林佩道:“妞儿也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如果想早点看到它,就乖乖跟我走。”
两个人的鏖战持续到此时,直到林佩的这句话戳了陆洗的心。
林佩道:“你说过了今夜就给答复,现在……”
陆洗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往外走:“睡得不好吗?”
林佩道:“是,睡得很好,这几个月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
陆洗笑道:“那再等等又有何不可?”
林佩道:“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陆洗道:“我没打算拖,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但在这草原上,只要太阳还没升起,夜就还不算过去。”
林佩放下弩机。
北方卷起帐帘,月光如银浆泼洒进来。
白马嘶鸣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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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洗侧身挽缰,待马蹄落回地面时,人与马已化作一道流动的风融进原野。
林佩喊道:“你去哪里?!”
——“来!看日出!”
二人相继出营。
天边刚泛起蟹壳青时,草原仍陷在深蓝的雾霭里。
陆洗在草坡上找了几块石头,叫林佩过来坐。
两人面朝东方,静待日出。
陆洗先开口:“知言,一辈子困在横平竖直之中,不觉得遗憾吗?”
林佩平静答道:“没能在任上答完魏蓼汀出的状元卷才是今生最大的遗憾。”
陆洗道:“我当然尊重你的选择,之所以迟疑,是因为我知道一件你并不知道的事。”
林佩道:“什么事?”
陆洗道:“我交出兵权先行退场,看似如你所愿,其实是对你最残忍的算计。”
林佩笑了:“我的确不知道,我以为恰恰相反呢。”
陆洗道:“才分别半年,你就已经……唉。”
远山如兽脊,几处峰刃割开渐亮的天幕。
陆洗把林佩的手牵来,紧紧地握了握,捂在胸前。
林佩吞咽了一下:“年底,我保证年底之前不动手,行吗?”
陆洗道:“既然是最后的告诫,不行也得行,好,我答应你。”
林佩侧过脸:“当真?”
风静了。
整片原野上的草似都屏着呼吸。
陆洗道:“不过我还有一个私下的请求。”
林佩道:“是什么?”
陆洗道:“我不在的日子,你照顾好自己,你不要心急,记着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的。”
林佩想起身,被陆洗按在原地坐着。
天际冒出一抹胭脂红,陡然化作金红。
陆洗道:“我要你亲眼看一回,这辈子都忘不掉。”
林佩的眸中光华闪动。
云层被引燃,烧出琉璃般的透亮。
太阳挣出地平线。
天光顺着山脊倾泻而下,所过之处草浪翻涌。
*
翌日,文华殿早朝。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比以往更加整肃。
满朝官员都保持着隐忍。
紫禁戒备森严,宫内宫外皆在羽林、金吾的控制之下,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此次北伐孰功孰过京中争论不休,左相为此北上劳军。”朱昱修定下心神,大声说道,“朕相信他一定能顾全大局妥善处理,朕也相信右相不是有些人口中的野心之徒。”
文官、武官队列的首排各空着一个位置。
以往林佩、陆洗二人各司其职并没有拥挤的感觉,可今日这里空出来,大殿瞬间显得极其空旷。
屏风雕刻的九龙在烛火光照下熠熠生辉,明黄锦缎衬着御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夺目。
朱昱修点名道:“贺尚书,于尚书,二位有什么看法?”
贺之夏、于染对视一眼,按平时的流程奏报事务,末了才提庆功。
杜溪亭、方时镜正准备说话,但见朱昱修站了起来。
“两位尚书说得好。”朱昱修笑道,“平辽总督府攻克乌兰是大喜事,功比开国,朝廷应对远征的将士予以褒奖,并即刻选派干练官员赴乌兰设立府县,安抚民心,整顿民政。同时,北方战事已定,当酌情裁撤冗兵,精练营伍,以节省粮饷,优化边镇军备。”
一番话稳住两边。
——礼部、吏部和刑部有何异议?”
杜溪亭道:“臣等没有异议。”
贺之夏、于染不再插话。
五军都督府的一众武官虽颇有微词,但他们眼下被围在京城中无法下达调令,只能观望。
阮祎搬出这段时间堆成小山的奏疏。
“朕年少识浅,幸得二位丞相辅政才能开创盛世。”朱昱修继续道,“盛世来之不易,今日朕只是想让各位表一个态,回去都管好各自的属下,不要再上关于论功或论罪的奏疏,以免妨碍中书省的日常公务,耽误国事。”
张济良道:“臣遵旨。”
百官迟疑片刻,接连应是。
鸣金,散朝。
朱昱修拂袖而去。
争论的声音在这场朝会结束之后小了一些。
可由于林佩和陆洗在宣府大营的谈判结果悬而未决,没过多久,又有一些流言传出。
朱昱修是听高檀说起的。
太液池上行舟如画。
朱昱修翻着杂书:“是谁如此大胆?”
高檀道:“工部侍郎何春林。”
朱昱修道:“朕没有听过这个人。”
高檀道:“他虽然不敢在明面上反对,但在他有一个开书铺的亲戚叫何祟,常与进京赶考的举子说什么‘宣府将士浴血奋战,朝廷却在背后捅刀子’之类的混账话。”
朱昱修道:“你立即带人去把何祟抓起来。”
高檀微微皱眉。
朱昱修道:“怎么,你怕打不过他家护院?”
高檀道:“打是打得过,但……仪鸾使司过去只管仪仗,这名头恐怕不足以让人信服。”
船身微晃。
桨片划开清波。
“既然如此,朕就改一个名头。”朱昱修随手翻过一页,丢开书簿。
下晌,阮祎奉命传话,召集宫中所有的武官。
高檀身着新衣站在皇极门前,青底妆花缎上绣有飞鱼,腰间悬沉香六方圆弧牌,未出鞘的刀柄镶绿石。
“你们都听了。”朱昱修端坐于九龙华盖之下,对众宫人宣告,“从此以后,仪鸾使司改为镇府司,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兼领诏狱刑讯,内外监察。”
腰牌放到手中的那一刻,人们才知这不是朱昱修临时起意,而是酝酿已久之事。
高檀得命,即刻带人到书铺把何祟提到顺天府。
翌日,何春林怂恿几个乡绅到府门前为其喊冤,一并被抓进狱中。
何祟等人因散布谣言蛊惑人心被判杖刑二十,于洪武门前行刑。
天空云层密布,忽而一束金光从云隙斜漏而下,自皇城角楼开始,掠过层层叠叠的灰瓦屋檐,在长街石板投下浮动的光影。
中书省清净了。
温迎在右侧屋听到阁中的郎中、舍人的议论。
——“不知道两位丞相得知京城中发生的事会作何感想?”
——“陛下这一手着实出人意料,其魄力颇有太祖遗风。”
温迎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蓝墨水渗入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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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封辞呈,辞呈的落款是宋轶。
替陆洗送完那封密奏之后,宋轶没有返回朔北,而是南下金陵,带着一箱金银珠宝到江月楼给沈沅沅赎了身。
“现在我懂你了。”温迎浅叹一口气,合上宋轶的奏本,“你这一生是‘千金散尽寻星斗,醉揽山河第一流’,但对我来说,‘檐下新茶温旧雪,一生灯火照归舟’亦是好归宿。”
对于小皇帝调兵掌控京城、设立镇府司监察百官的举动,温迎感到三分意外,然而另外的七分还是对林佩和陆洗的钦佩之情。
现在看来,陆洗似乎早就预知到了结局,而“天问”就摆在对门的架子上,从张济良调到工部尚书任上到现在的每一步变化——全部在林佩与他讲述的棋局中。
二位丞相相争数载,却如阴阳两极调和着世间万象。
傍晚,洪武门前血迹未干,马蹄飞踏而过。
——“左相劳军完毕,请旨回朝。”
——“右相感陛下恩德,请旨班师。”
皇城钟鼓惊飞鸦雀。
朱昱修道:“高檀,你再说一遍。”
高檀道:“陆相没有带走一兵一卒,仅令三百名侍卫护送,在居庸关前等候。”
朱昱修道:“林相呢?”
贺之夏道:“林相去宣府时带的三百名侍卫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也在居庸关前等候。”
朱昱修一拍龙椅的扶手:“好,好,朕要在城门楼摆仪仗为二位丞相接风洗尘。”
*
远山如黛,两架马车从北面徐徐驶来。
距离安定门三里处,陆洗先下自己的马车,伸手扶着林佩从另一架马车下来。
安定门外华盖如云。
百官身着朝服列队迎接。
神机营的侍卫围在外侧,刀枪戈戟系着彩绳。
一条丈余宽的地毯直铺百步开外。
林佩和陆洗也穿的是朝服,一顶文冠一顶武冠,并肩朝城门走去。
锣鼓响。
庆乐喧天。
二人在御驾前行叩拜之礼。
朱昱修迫不及待地跳下战车,笑脸相迎,先扶起陆洗再扶林佩。
朱昱修道:“右相北定乌兰,劳苦功高,朕深感欣慰,今日在宫中设宴为你庆功。”
陆洗道:“谢陛下。”
林佩道:“陛下,功劳薄都已经备好了。”
朱昱修道:“甚好,甚好,左相这一趟劳军也辛苦,当一同用宴。”
林佩道:“臣不胜荣幸。”
春和园大戏楼的幕布缓缓拉开。
三层房梁上紧密地排布着彩绘悬空雕塑,伶人身缠绑带在空中舞蹈宛如三十六飞天。
朱昱修没有看戏听曲的喜好,除了正旦宫宴,春和园很少似今日这样花团锦簇。
桌上摆着新鲜的荔枝、葡萄和蜜瓜。
林佩、陆洗分别坐在御屏左右。
朱昱修拿起戏本,想了一下,笑着道:“右相,今日是为你庆功,你来点戏。”
陆洗笑了笑:“臣能打赢这场仗,一靠陛下信任,二靠将士用命,三离不开林大人在后方的调度,臣本人何功之有?今日还是让林大人先点。”
林佩唉一声:“臣是来陪宴的,万不敢喧宾夺主,还是请陛下点最合适。”
戏本在君臣三人的口中转了一圈,依然捏在朱昱修的手中。
朱昱修道:“那就这出——渑池会。”
琵琶弹响,拍板赶着节奏热闹起来。
陆洗道:“想当年陛下才刚登基,四方强敌环伺,臣便是在这里说服太后按期举行朝贺大典。”
朱昱修道:“朕那时还小,全仰赖右相的计谋得当。”
陆洗笑道:“自从那次吃了亏,鬼力赤便再也不敢轻视我国。”
林佩道:“陆大人。”
陆洗回正身子,把目光投向对面。
林佩举杯:“借陛下之美意,敬你一杯酒。”
陆洗道:“林大人这是何意?”
林佩道:“先前觉得你割据地方、盘踞朔北、拿朝廷的钱粮壮大自己的私产,可这趟劳军,我见宣府军规森严、士兵与百姓秋毫无犯、各卫所秩序井然,才知道是一场误会。”
陆洗也端起酒杯:“若林大人发自真心,这杯酒得换我敬你。”
林佩道:“我不敢骗你,句句发自肺腑。”
戏台上正演着完璧归赵。
朱昱修的眼中含有泪光,当两位重臣的面只能藏起内心情感,颤着手拿起一颗荔枝。
“陛下,奴婢来。”阮祎躬身站在旁边剥壳。
朱昱修道:“右相,太祖开国封四大国公。魏国公林氏平定江南,攻克前朝都城;郑国公姚氏总理粮饷,保障三军远征;韩国公杜氏制定国策,修订律法;曹国公明氏镇守东南,屡退倭寇。但以朕看来,他们的功业都不及你,你不仅收复前朝失去的城池,还开疆拓土,直捣鞑靼王庭,如此丰功伟业受封公爵不为过,朕有意封你为赵国公,勿要推辞。”
陆洗道:“陛下如此盛誉,臣实在不敢当,说起来……臣还有两宗罪要请。”
朱昱修道:“什么?”
陆洗道:“恐怕朝中早已有人向陛下呈奏,臣临阵篡改圣意,向三军将士假传圣旨,此其一也,臣隐瞒总督府开支,以私人名义发放盐引印钞换取军用物资,此其二也。”
朱昱修道:“你回朝之前的确有不少争议,可现如今你已回京,人心正而浮言清,朕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并不觉得有什么,该赏的还是要赏。”
林佩的眼神没有聚焦,衣袖下的手跟随戏曲敲打节拍,只在陆洗看他的时候笑一笑。
陆洗转过脸:“林大人也是这样认为吗?”
林佩微笑:“适才敬陆大人的那杯酒正有尽释前嫌的意思。”语罢,从袖中拿出兵部拟好的功劳簿呈到御前。
台上伶人唱腔高亢,琵琶扫弦如珠落玉盘。
朱昱修的手捏得紧紧的,不知觉间把荔枝都得拧出了水:“右相。”
陆洗道:“陛下,臣在。”
朱昱修道:“朕决意按军功褒奖将士,请你过目。”
陆洗接来功劳簿,没有打开,直接叩首谢恩。
朱昱修的目光转向林佩,吞咽了一下,伸出手道:“快请起。”
陆洗起身之时,朱昱修已经擦干眼中的泪水。
戏楼之中人影重重,阳光透过藻井照在珠冠彩衣之上,鲜艳迷人眼。
陆洗回头让随从端上木匣。
木匣打开,里面是兵部授予平辽总督府的调兵符节和玉印。
“北方既定,臣当归还平辽总督节钺。”陆洗笑着道,“请陛下为节省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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