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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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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圣彼得堡的风-31

030

上半场的拍卖在“四千万”的落锤声里结束。

陈淑玉内疚自责,难过地红了眼眶。

孙廷一边要安慰妻子,一边还要教育不省心的儿子——看看他乱七八糟谈的恋爱,给家里惹了多大的麻烦!

但还不等孙廷开口,孙少飞已经顺着离坐的客人,匆匆走出了拍卖场。

孙少飞打开跟乔雾的微信聊天对话框,最近的消息停留在一个月前,再往上都是他单方面发的质问,而乔雾自打那天在玫瑰花房跟母亲闹翻之后,除了一句“对不起”之外,便再也没有回应过他。

他皱着眉用力敲字。

【孙少飞:乔雾,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把消息发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把他拉黑了。

孙少飞气得要命。

他不知道这时候要上哪找乔雾,通往顶楼的客厅被专人封锁,他作为普通区的竞拍者根本也上不去,他无奈之下,只好凭着他对邮轮路线的熟悉,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行进-

孙少飞找到晓静的时候,正在甲板上抽烟小憩的晓静刚刚听完乔雾发过来的吐槽。

——无耻吧这人,我给他递汽水,他硬跟我说这个味道不对,我看不是汽水的味道不对,明明是他舌头不对!

——我都成年了还不能喝酒?他管我?他居然敢管我?

——我现在进酒吧,谁敢看我身份证,我都能把那个人揍到鼻青脸肿![无敌喵喵拳.gif]

——不过让孙少飞妈妈那么高的价格拍走油画,真的好爽啊!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还她那两万钱,这种不义之财,我打算捐给老师的寺庙做香火钱!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已经打算跟我一拍两散了,结果我现在觉得他还是想继续耍着我玩。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之前的一个月被人下了降头。

——果然男人心海底针,他现在跟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男人这个物种真!的!太!神!奇!了![抽风的青蛙.gif]

晓静弯了弯唇,低着头敲字:可能是你比较令人难忘。

“晓静。”

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她。

晓静在昏暗的廊灯里看清来人,颇为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她从拍卖官的休息区出来抽烟,没想到会在这种没人的角落里碰见他。

她在后补席位目睹了乔雾和孙少飞竞拍的全部过程,这时候望着男人的眼睛多了一丝同情:“恭喜你们拍到了想要的藏品。”

孙少飞艰难地动了动唇:“乔雾是被人包养了吗?”

被抛弃、被轻贱的屈辱感在胸腔里肆意冲撞,他发现,他可能从来都不曾真正认识过那个聪明听话又上进的小导游。

晓静往扶栏外抖了一下烟灰,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

“那位先生是对她一见钟情,他付出了很大的耐心才获得乔雾的信任。”

孙少飞胸膛用力起伏了两下,旋即轻蔑地“切”了一声,脑中浮现出他留学时,那些女留学生所委身的西方金主们——香水也难掩的体味,以及那些男人脸上黯淡又丑陋的老人斑。

他只觉得胃里作呕,毫不客气地贬低道:“SugerDddy是吗?陪在这种老男人身边,你都不替她觉得恶心吗?”

他记忆里那个乖巧、自爱、干净的女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自甘堕落,她为什么下贱至此!

他以前真的是瞎了眼!

“孙少飞,你错了,我必须告诉你,”晓静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孙少飞,“接纳乔雾的那位先生,不仅年轻英俊,他还相当绅士——至少,他在吃不到葡萄的时候,不会认为葡萄是酸的。”

孙少飞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宠爱乔雾。”

他甚至愿意吃掉乔雾做的诡异蛋炒饭,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这个地步。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绝对是条好汉。

晓静吐了口烟,忍住没把这句话补全,在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里,缓慢而致命地补了最后一刀:“他对乔雾的喜爱,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他愿意一掷千金供乔雾挥霍。

孙少飞攥紧了身侧的拳头:“你!”-

下半场的拍卖在经过了半小时的中场休息后,正式拉开了序幕。

陈淑玉身体不舒服,孙廷舍不得妻子难受,便提前离了席,但离开前,他警告自己的儿子不要再惹事端,免得节外生枝。

孙少飞魂不守舍地坐在座位上,恨恨的目光盯着顶楼所在的半开窗台——

晓静告诉他的信息,他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不会有这样的人,会接纳乔雾,她不过就是一个肮脏、低劣的骗子!

而当事人乔雾,正坐在窗台旁边,低着头看晓静十五分钟之前发的消息。

晓静把孙少飞来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不忘感慨还好他们分手分得早,不然这种“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实在是有点狭隘,有点变态。

【晓静:对了,你妈妈的那副油画,我同事跟我都分析,价格应该不会太高,因为拍卖前的那个布展,来打听的客人就不是很多,你要是运气好,指不定可以低价捡漏。】

乔雾算了一下自己的余额,扣除拍卖的手续费和税费,她的叫价上限是在六千万卢布,这已经比晓静当初预估的成交价还多了两千万,这么一算,妈妈的油画,她多半十拿九稳。

乔雾胜券在握,心情大好。

就连别的作品的拍卖都看得津津有味。

其实今晚佳士得并没有准备什么传世名作,都是一些现代作品,纯用于艺术市场流通的一次交易,所以作品普遍的成交金额都在二、三千万之间,而上半场的压轴作品能拍到四千万,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直到拍卖的大屏幕里出现《南法的早晨》,舒缓的钢琴曲目伴着温柔的女音解说——“夏日清晨的渔港水雾缭绕,一轮温暖的红日拖着海水,在橙黄的波光里冉冉升起,阳光经过雾气的折射,轻而软地悬浮在空中,围绕在港口若隐若现的船只上。”

当拍卖官报出起拍价50万这个信息后,乔雾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妈妈擅长的技法和色彩搭配,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少年。

乔雾用晓静教她的加价心理暗示法,成功将金额压在三千万以内。

在候补席上的晓静对她递了个肯定的眼神。

许是在场的人都忌惮于顶楼的客人,竞价者寥寥,就在拍卖官准备落锤时,却忽然又出现了举牌者。

拍加价格被叫到了四千万。

晓静在看到出价人时,忽然脸色一变。

乔雾不知道晓静看到了什么,只能用之前的拍卖价格,如法炮制地喊价,但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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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是从哪冒出来的程咬金,像是故意折腾她似的,就是五万五万地加价。

对方喊价永远都只比她多五万。

其实这种行为在正式的拍卖场合,很像是两个人在互相抬杠,非常不礼貌,甚至有恶作剧之嫌——就像她先前针对陈淑玉。

几个回合下来,价格已经四千万到了五千万。

时移世易,她居然体会到了一个小时前,陈淑玉的焦灼。

越来越逼近预算上限,让乔雾实在有些沉不住气,她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如何,看着晓静一脸纠结的目光,她越发好奇到底是谁在故意捣乱。

她探身出去的时候,搁在窗台上的手机忽然被一条消息点亮。

【+86187xxxx1363:你手上钱够不够啊?我准备得也不多,也就七八千万左右吧,应该能跟你玩挺久的。】

【+86187xxxx1363:啧,这俄罗斯的卢布挺不值钱的啊,这幅画也抵不过西渝市中心半套房子的价格。】

乔雾的目光落在她正下方位置的方桌上的时候,脑袋像被重物给用力锤了一下——阮笠坐在一个非常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偏角光线微弱,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而他此时正抬着下巴,一脸小人得志地对着她露出挑衅意味十足的笑。

乔雾又追加了五百万,可她回信息的手却开始发抖——“你想怎么样?”

【+86187xxxx1363:找个日子给你妈烧过去咯,你不会真以为我那天是在跟你开玩笑吧?】

【+86187xxxx1363:你之前得理不饶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也有今天?】

他在报复她之前旅行社里,对他痛打落水狗的行为。

乔雾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能,阮士铭没有这么大方,会随随便便给自己这个傻逼儿子这么多钱挥霍。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86187xxxx1363:你也别害怕,其实就是王叔叔想你,他想买点东西送你,但人家公司走不开,我就来代劳而已。】

拍卖的最终价停在六千五百万。

晓静担忧的目光落在垂着脑袋颓唐地站在窗口的身影上,她知道,自己的好友已经无力再追加。

眼泪落在左手腕上那条细长、刀口凌乱的伤疤上,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挫败感终于将乔雾彻底压垮。

“乔雾,你在哭什么?”

当男人温和而怜悯的声音从身侧响起的时候,乔雾于仓惶中抬起脸,她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用力抓住他的西装衣襟。

她一边哭一边喘气,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命运真的会有暗中的馈赠,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获得它。

可是她明明已经什么都不要了,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她知道错了,她不应该傻乎乎地相信别人,不应该在车祸之后,病急乱投医地接受陌生人的示好。

老师总说善恶有报,他让她一定要活着,要好好地等,但为什么那些人像是永远不会受到报应一样,可以这样肆意地逍遥法外。

苏致钦垂着眼帘看着她,出神地想,她为什么会这么爱哭,这明明跟他印象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胃痛了也会哭。

吃到甜粥也会哭。

被做痛了还是只会哭。

“乔雾,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男人声线沉和而冷静。

乔雾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是的,她不应该这样的。

但她根本控制不住,她抽噎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像一个努力了很久却依旧吃不到糖的小孩子,赖皮地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放,就连指节都开始发白。

苏致钦冷漠的视线扫过底层仰望的人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乏味、无趣到让人根本提不起了解的兴趣。

他本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这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他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抽走了竞价的圆牌——

“两亿。”

顶楼的客人终于现身,终于带来了整场拍卖的最高价。

最高的、最不可思议的一次加价。

全场哗然。

两亿一次。

两亿两次。

没人会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价了,就连拍卖师也知道这个价格对于这幅名不见经传的油画来说,已经溢价太多太多了。

不会再有人不自量力地竞价了。

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喊完了价,然后一锤定音。

拍卖候补席的晓静在片刻的不能置信后,回过了神,她按住胸口替好友彻底松了口气。

她见过规规矩矩拍卖规则来竞价的客人,但像这样财大气粗,直接在拍卖金额上前加数字后加零的竞价方式,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阮笠怔怔地看着大屏幕上已经被快速切掉的图片,他尚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但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没了——在搞什么鬼?

后续的拍卖按正常的速度进行。

两亿的插曲仍旧在桌与桌之间被窃窃讨论,惊叹、不可思议,但最引人津津乐道的,却是那位从不公开露面的先生。

然而在一众人的歆羡、称赞里,坐在东南偏角的客人却那么格格不入。

孙少飞始终保持着一种仰头的动作,用一种怨恨、恶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顶楼的包厢。

他的位置并不算太好,所以从他的角度,虽然无法看见晓静说的那个男人的全貌,但他能看到那个男人露出的干净、紧致的下颚线。

必然是年轻的。

收窄的下巴,骨骼线条硬朗。

必然是英俊的。

没有任何干枯衰老的皮肤,以及松弛发福的身体。

他想象当中那个苍老可怖令人作呕的西方老男人并不存在。

更要命的是——

他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被熨帖得笔挺工整的西装裤,都被他捏皱,他根本无法控制的嫉妒在胸腔里肆意冲撞,最后全变成怨恨和不甘,因为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顶楼的那位客人,他举手投足的气度,与生俱来的倨傲和贵气,都彻底照得他自惭形秽。

拍卖已经进行了好几轮。

苏致钦低着头翻着平板里的报告,余光扫过乔雾仍旧在微微颤动的肩膀,温和地安慰道:“乔雾,你不必把刚才的一切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金钱其实就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油画在苏致钦手上,总比在阮笠那个傻逼手上好,至少她不用担心妈妈的遗作被毁,可是——

乔雾打着哭嗝,抽抽搭搭地问:“又,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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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罗拉想要的吗?”

可是如果苏致钦要把妈妈的油画送给别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能把这么昂贵的礼物从他手上要过来。

苏致钦翻报告的手指微微一滞,他缓慢而不解地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用探究的目光跟她对视,然后他足足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确认了眼前这个嘴上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宠物,但实际上又没有半点宠物自觉的小恶童,的确长着一颗不太聪明的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在乔雾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找到自己的声音。

“乔雾,我想冒昧地了解一下。”

乔雾揉了一下哭肿的眼睛,乖乖地应了声。

“先生请说。”

“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

乔雾:“……”

这个问题要是换以前,乔雾肯定各种拐着弯子让对方承认自己才是那个蠢货,但晚上,因为妈妈的油画,她确实被拿捏住了。

可恶,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我要是说您比较傻,您肯定会不开心。”

阮笠那个傻逼手上能动用的估计也就七千万,剩下一千万要预留扣手续费和税点,所以苏致钦直接拿两亿去拍,纯纯得有点多余。

如果她提前跟他通好气,也不至于花这么多的冤枉钱。

乔雾忍辱负重地将鼻腔里水汽在纸巾里用力擤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眼睛。

“所以,如果先生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傻一下。”

苏致钦:“……”

第32章 圣彼得堡的风-32

032

在乔雾忐忑外加小心翼翼讨好的眼神中,苏致钦抬手捏了捏眉心,花了点时间,才木着脸,从嘴里一个一个哼出字来:“是莉莉丝喜欢。”

乔雾:“……”

温柔的大姐姐喜欢抽象派,不着边际的小妹妹心属印象派。

你们家里人的艺术审美,真的很奇怪呢!

然而,远在莫斯科的两姐妹正在克林姆林宫的剧院里看皇家芭蕾舞的演出,她们坐在侧翼的二楼小包厢里,看着垫着脚尖的灰姑娘正拿着掸子打扫着壁橱。

莉莉丝忽然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感冒了?”

阿芙罗拉让对方坐得离自己再近一些,并好心地把盖在自己膝上的毯子给妹妹分了一点。

莉莉丝吸了吸鼻子,感受了一下剧院里的温度:“应该不是感冒,如果感冒的话,就太不酷啦。”

温柔的阿芙罗拉“嗯”了一声,捏了捏妹妹的手,确认了她的体温:“那就好。”

“不过姐姐,你刚刚是不是也打喷嚏了,你没有感冒吧?”

阿芙罗拉也认真感受了一下温度:“我好像……也没有。”

莉莉丝“咦”了一声,那我们为什么会一前一后打喷嚏啊?

哇!这种巧合,似乎听上去很酷!-

乔雾是在后半场的尾声里,重新杀回到了拍卖场中。

作为苏致钦讨好两姐妹的代言人,只要乔雾举牌入场,那基本上都能在一个低点将画购入,在这个过程里,她甚至都没有体验到太多自由竞拍的乐趣。

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已经尘埃落定,就差怎么把油画从对方的手上弄过来。

但两亿卢布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金钱对苏致钦来说是一串数字,但对她来说,其实也是一串数字——天文数字。

觊觎一串天文数字,显得她的脸很大。

但乔雾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试一试。

“先生。”

她大着胆子出声,紧张地咬了一下下唇,试探地望向他的侧脸:“莉莉丝是很喜欢那副油画吗?”

苏致钦从平板上抬起头,温和地侧过眸,用眼神问她“你想怎么样”。

乔雾迂回道:“我觉得,我后半场拍的其他一些印象派的油画也挺好看的,把那些送给她,她能接受吗?”

至少把油画留在苏致钦身边,她还有从长计议的可能,但如果真要全部打包送给莉莉丝的话,她必然得努力跟对方搞好关系,可现在她跟莉莉丝还远没有还没有那么熟。

……真令人头秃。

苏致钦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他支起肘弯,单手托腮,隔着桌子温和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那如果我想为盥洗室的失礼而道歉,你接受吗?”

话题跳转得有点快。

乔雾花了点时间连上他的思路。

一个月之前的盥洗室?

他道歉了?

但这似乎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妈妈的油画!

乔雾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但下一秒,胸腔当中巨大的喜悦就冲得她眼眶发酸。

苏致钦忽然竖了一个手指在唇上,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以再眼泪汪汪。

乔雾努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不至于用狼狈的“破涕为笑”来形容她没管理好的表情。

她低着脑袋,用力按住眼皮,将酸涩的湿意按回眼睛里,颤着声不停地说谢谢。

男人仍旧保持着单手支腮的姿势,安静地观察着她,但开口的声音却温和而有耐心。

“乔雾,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一个月来被冷待的、莫名的委屈,也终于被妥帖地放到了地上。

其实她迄今都不觉得那天晚上在盥洗室里,她做错了什么,自己不过就是跟他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她差点没被他折腾掉一层皮。

乔雾彻底调整好了情绪,她倔强地抿着唇,要不是苏致钦主动愿意把妈妈的油画拿过来,她打心底不愿意原谅他。

镜子里的苏致钦,又蛮横又不讲道理,甚至还非常变态。

但乔雾向来都是个得了便宜爱卖乖的人,她微微抬起下巴,谴责道:“先生,您打我的时候可疼了。”

猝不及防的提醒让闪入脑海的画面**又难忘,在这一个月多里,无数次地在午夜梦回里折磨过他。

苏致钦只觉得他刚才在甲板上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谷欠望又隐隐开始抬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温和地笑了一下:“抱歉,下次不会了。”

20岁出头的乔雾,年纪还很小,太容易轻信他,她并不知道苏致钦嘴里的“下次不会了”,意味着“下次一定会”,等乔雾年纪再长大一些,就知道这种事情,就应该让苏致钦立字据写保证书了。

就像,她会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意识到,克里姆林宫里的那次见面,他嘴里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过是在为他某种秘而不宣的恶劣企图,打的烟雾弹而已。

当身处信息茧房,他太擅长用一套说辞,去掩盖另一种目的。

当然,这是后话。

“但是,这个油画真的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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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亿的成交价,再加上手续费和关税,乔雾并不想用“冤种”来形容他,但同样,作为一个实在人,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在盥洗室的镜子面前,被调教的一顿打,值那么高的价格。

不过,要是假如这两者之间能等价的话,她甚至会忍不住邀请苏致钦要不要再来一次。

毕竟痛的是屁股,爽的钱包。

苏致钦施施然地抿了口伏特加,也没看她,说:“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再给我一次替你上药的机会的话,那这幅油画的价值,就不值一提了。”

被一眼拆穿的乔雾:“……”

……我就知道我不该在你面前想这些有的没的!

乔雾恨恨地别开脸,垂着脑袋抠着手里汽水瓶盖的齿口,但很快,她的气就自己消失了。

平心而论,她仍然非常感激苏致钦。

要不是苏致钦,她无法在今天弥补自己在年少时犯的一个大错,今晚已经达成了她的一阶段目标,她懂得适可而止。

苏致钦将圆口的酒杯放到桌上的时候,乔雾来到他身旁,难得温顺地伏在他腿畔,她半跪在他身前,目光炯炯,墨色的瞳孔里有雀跃的萤火跳动。

“怎么了?”

善良的龙先生安静地垂着眼帘,耐心地等待小狐狸的下一个举动。

“先生,您把手伸出来,可以吗?”

苏致钦没有犹豫。

当树莓汽水的瓶盖被放到手心的时候,温顺地半跪在他身前的少女,抬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迷雾森林里,被猎人捕获的小鹿,乖张而忐忑。

对上苏致钦平静的目光,乔雾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恳切口吻,向他保证:“先生,作为感谢,这是信物。”

“无论是三年以后,还是三十年以后,只要你把这个瓶盖拿出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去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她顿了顿,想要让自己的承诺在这个不起眼的纽扣盖子上更有分量一些,又郑重地补充道:“不论我们中间距离有多远,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满足你的愿望。”

虽然不如杨过给郭襄的三枚银针来得有信服力,但乔雾依旧自信地觉得,她的瓶盖也是无价之宝。

苏致钦的目光像是静止般停滞在掌心这枚枚红色涂面的铝制瓶盖上。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在不可思议的恍然中被无限放大。

隐约间,他居然听见了几年前南方的梧桐树下,穿着鹅黄色背心裙的少女分花拂叶的声音。

窗外楼下的拍卖已经热火朝天,拍卖官落锤的声音洪亮而富有震慑力。

灰白斑点的雪豹慵懒甩着豹尾,躺在棕色的皮沙发上舔爪子,舌尖的倒刺刮着豹毛,有轻微的摩擦声。

走廊上有侍应生的脚步声在来回穿行。

苏致钦的余光恰好能扫见她圆幼而小巧的下巴,往下,是她微微仰起的天鹅颈,柔弱而白腻,再往下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曲线可爱,以及不堪一握的细腰,用力一掐就会红。

视线最终落在她扶在自己膝上的软掌上,少女的手背白皙,凝脂似的皮肤包裹着软而短的手指,正紧张地微微蜷着。

鼻端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淡香,将他一整个心,都像是泡进了甜橙做的蜜里。

只是,这一个月来,他尽力弥补的深渊,却在瞬息之间,被撕开了巨大的缝隙。

乔雾见他迟迟不说话,想着杨过好歹给郭襄三枚能做暗器的银针做信物,她随手拿的这个瓶盖,确实太草率了一些。

但瓶盖在她的世界观里,虽然没有“再来一瓶”,但至少,它仍然意味着幸运。

她清了清嗓子,再开口的时候,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先生,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您很富有,手上应该也有不小的权力。”

她没有去探究过他的背景,但这是正常人肉眼可见,都能感知到的。

“但只要是人,都会有烦恼,我想,您总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只要您要,只要我有。”

撇开铝制的汽水瓶盖,这个信物太过普通以外,但乔雾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哪里可笑——人与人是平等的,苏致钦能够达成她的愿望,那么有一天,她也一定可以。

苏致钦低敛着眸,鸦羽似的睫毛在他白皙的下眼睑上落下疏影。

他忽然想到,每一个曾经请求他解决麻烦的人,都会在事后对他感激涕零,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

“不论我们中间距离有多远,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满足你的愿望。”

心脏像是被一排裹着蜜糖的虫子密密麻麻地啃咬、蚕食。

他认为,乔雾已经在不知不觉打破了他暗自设定好的界限,她破坏了他的规则,但他现在处于一种巨大的晕眩感中,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就是不想制止她。

就在乔雾以为苏致钦并不屑于相信她的承诺时,她忽然看到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原本还像石膏像般端坐的男人终于动了。

苏致钦将汽水瓶盖夹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间,他将瓶盖举到眼前,借着拍卖场的巨型水晶吊灯,像打量一颗稀世宝石一样,半眯起眼打量着这个不起眼的、几乎没有什么份量感的铝制瓶盖。

汽水瓶盖的齿口呈现均匀的波*浪状,瓶盖截面三分之一处,有被开瓶器压翘的痕迹。

他挑高了一侧眉,用一种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愉悦口吻,问:“小瓶盖,你到底给多少个男人送过这玩意儿。”

乔雾:?

乔雾还来不及细想这个称呼为什么会如此耳熟,却已经被他语音里的笑意所激怒。

你叫谁小瓶盖?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瓶盖?

乔雾被这种轻飘飘的、带着调笑的口吻给羞辱到,她没好气道:“我哪有闲工夫做别人的阿拉丁!”

自觉自己的心意被践踏,气鼓鼓地就想把瓶盖从对方手上抢回来,谁知道,苏致钦忽然五指一合,她理所当然扑了个空。

“先生,瓶盖不要拉倒,你还给我!”

苏致钦虚拢着拳,垂手放在腰间,笑着应她:“我没说不要。”

乔雾翻了个白眼,想反悔,说:“但我现在不想给了。”

瞅准时机扑上去的时候,却被他另一只手挡了一下,目标偏离半寸,乔雾的手不小心按到他身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苏致钦脸上的笑有片刻的僵滞。

纵使男人一直骄矜地叠着腿,但乔雾还是感受到了不对劲。

苏致钦的余光不轻不重地扫在她脸上的时候,乔雾哽住了。

她看懂了他目光里昭然若揭的意思。

男人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到窗外的拍卖场上,用一种非常自然的口吻,轻飘飘地说了句:“三次了。”

乔雾:三次!什么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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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脸了!!

是什么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说出这等恬不知耻的话?

苏致钦不以为意,目光从她通红的耳朵,移到她因为惊异而微微张开的软唇上。

乔雾的唇形圆而丰满,下唇饱满有肉,她怕疼,总不让他咬,但吮吸起来的时候味道是甜的。

他忽然伸出手,在她反应过来逃跑前,掐住了她的脸。

乔雾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像一团簇在指尖的冬日火,温暖而炙热。

苏致钦俯下身,配合着她半跪的姿势,凑近她。

近到他的气息都能拂到她的脸上,近到她能看清他双眼皮的褶皱,以及下眼睑上纤浓分明的睫毛。他左脸颊上那颗浅褐色的小痣点缀在他连毛孔都看不见的细腻皮肤上,祖母绿的瞳孔里有摇碎的星光。

完美到如同艺术品的容貌,在她眼前近距离放大。

乔雾被近距离的美色所晕眩,而暂时忘记了潜在的危险,哪怕情谷欠已将碧绿色的瞳孔一点一点地烧透。

苏致钦的大拇指在她的下唇上按了按,温热的指腹擦掉了她唇上残留的莓果甘渍。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他将大拇指放到自己的唇边,舌尖轻轻擦过湿润的指腹。

被他的拇指用力摁压过的地方,有轻微的酥麻感,但并不疼。

树莓汽水里,像是掺了让人上瘾的毒,让他无比怀念两人一起待过的各种地方,床、沙发、地毯、窗台,以及贴着彩绘瓷砖面的洗手台,光洁的镜面,将她一切的反应都照得一清二楚。

苏致钦的喉结滚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沙沙的,有点惑人的暗哑,但语气却漫不经心。

“乔雾,你还不想回房间吗?”

第33章 圣彼得堡的风-33

033

巨型邮轮划开涅瓦河的水面,割碎湖面粼粼的灯影。

客舱顶楼豪华的总统套房内,没有亮灯,仅有的光线来自于漏窗而入的月光,皎月透出云层,照得房间半明半暗,模糊得像是笼了一层薄纱。

落针可闻的前厅,有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水上的夜风从窗隙里透进来,悄无声息地进来打了个转,却吹不散两人身上热意的余韵。

苏致钦垂着眼帘,喘息着抬起手,右手大拇指指腹轻轻擦过湿润的唇角。

乔雾跌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她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的状态,茫然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进门不远靠墙的一块地毯上,浅灰色的绒毯,墙角有一滩深色的痕迹。

她刚才被压在墙上,苏致钦让她抬高一点再抬高一点,然后——

啊啊啊啊啊!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羞耻、不可控的事情,但她的大脑又很清楚地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苏致钦敞着腿坐在软皮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扭曲的脸上,复杂的表情轮番变化,他觉得好笑,平复完心跳,问:“乔雾,你在想什么?”

他的坐姿懒散、松散,神情也是放松、餮足的。

不同于乔雾白到扎眼的露出,男人的上半身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模样,衬衣的扣子只开了顶端的三颗,露出健实有力的肌理,下半身固定衬衣衣摆的防皱腿夹环还在,只是熨帖笔挺的西装裤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裤子左腿的地方有深色的水泽。

乔雾无力再看,但哪怕她闭上眼睛,脑海当中依旧能浮现出那些片段的画面,她听见自己颤抖的、不能置信到差点奔溃的声音说:“我在想,我已经二十岁了。”

为什么还会干出三岁小孩子才干出来的事情?!

男人的低笑声有点沉,却不乏愉悦:“是的,你成年了,可以合法地享受成年人的快乐了。”

乔雾:“……”

她自闭地把脸埋进沙发的抱枕里,拒绝再给任何的回应。

套房的门铃忽然被摁响。

苏致钦随手披了件浴袍去开门,乔雾拉过沙发上的绒毯,将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作为邮轮的侍应生,谢妮亚托着核桃木制的餐盘,耐心地等着客人开门。

她今天一直在餐厅帮忙,并没有机会亲历拍卖会的现场,但在来之前,她听人讲了今晚拍卖的盛况,一副名不见经传的油画,原本焦灼拉扯的拍卖价格,却在一次性九位数的加价面前,被一锤定音。

餐厅里的女侍应生们在疯狂八卦着这位挥金如土的富商,甚至有人想用调休来交换她今晚的值班机会——是的,正因为负责在高级套房的区域值班,她才获得了今晚的送餐机会。

但最为邮轮连续两年被评选为最佳服务生的谢妮亚来说,她谨小慎微的性格并不会让自己的职业身涯蒙受半点的意外。

撇开工作的责任感,她作为女性,却也非常好奇,这位大方的客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餐厅里的议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一掷千金,只是为了替自己的女伴出头?

谢妮亚的脑中慢慢地浮出了那位女伴的模样——那是在上半场拍卖结束后的休息时段,娇俏活泼的中国女人,年纪似乎很小,脸贴着冰柜,目不转睛地盯着巧克力冰激凌的时候,还不忘向她们定制蛋糕。

她的要求很详细,谢妮亚找了纸笔,逐一记了下来。

树莓蛋糕,树莓要多一些,可以浇上甜甜的树莓果酱,总之,这个水果的味道要出挑一些。

她说她不怕甜,糖霜可以撒多一些,蛋糕胚松软一点更好吃,里面还要有奶油跟草莓的夹心。

奶油要甜甜的,草莓也需要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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