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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瑜时停下推轮椅的手,将林臻往怀里紧了紧,又将林臻身上滑落下去的斗篷往上牵了些。
“林臻,抓紧些。”他垂首在林臻耳边低低说了一句,顺势将她的手往脖颈上拢了拢。
林臻的意识在冷风的吹拂下渐渐明晰过来,她主动揽紧齐瑜时的脖子,哑着声音问:“有人跟着吗?”
五日前他们抵达祁州,齐瑜时的病和辛夷身上的伤都已见好,林臻准备离开,去找齐瑜时道别时,被仓惶闯入门的小厮打断了。
那小厮瞥见房里的林臻,便静静抿住唇,在齐瑜时的示意下才缓慢开口。
原是布政使夫人要在翠微阁请众官娘子听戏,知州夫人秦氏亦在其列。
虽然林臻只在祁州待了两日,却也知晓秦氏此人并不存在。
他们下榻之处为陈府,府上人人皆唤齐瑜时为陈大人。
她曾觉得辛夷身上的旧伤很是熟悉,这一路上恍然记起,那伤口的位置分明是她在大理寺中听孔景和说过的。
加之孟良誉遇刺那日,她也曾撞见过齐瑜时,那日,一向紧跟着他的辛夷并不在身侧。
还有船上突然出现的两个大汉……
比起那个轻易被抓获的刺客,林臻怀疑那日刺伤孟良誉的人,更可能是辛夷。
或许因他是孟良誉的敌人,又或许是疫坊的那一夜,即便齐瑜时的身份成谜,她仍旧选择信他。
当那小厮说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新面孔来顶替秦氏时,她便主动应下了。
方才席间,那布政使夫人显然是有意试探,她醉酒太深,险些出了错失,现下人已清醒了些,自然再不能出差错。
林臻攀住齐瑜时的脖颈,紧紧靠在他胸前,不敢有异动。
夜里清冷的空气使得脖颈间拂上来的那一股热气更加清晰,他甚至觉得林臻的唇就要贴上自己的喉咙了。
齐瑜时略带迟疑地向四下张望了一圈,空空如也,他却还是低下头,沉沉地回应了一句:“是。”
话落,女子攀着他的手果然更紧了。
齐瑜时嘴角露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悄无声息的,不带任何修饰的笑。
喝酒的人分明不是他,五年来都一直黑暗中清明坚定前行的人,此刻竟醉在这短暂的,虚无的一场梦里。
第34章
翌日,一缕金色光线透过纱窗照在林臻脸上,她轻蹙眉,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
纱窗外,隐约可见翠绿竹影。
她将视线转回屋内,入目是离床榻不远的一架镂空紫竹屏风,透过屏风可见外间的壁上画,一副水墨烟雨图,下方置一张书案,案上整整齐齐摞着一沓书卷。
香几上的博山炉飘着袅袅云烟,淡淡沉香味弥漫室内。
这里的每一件陈设皆是她从未见过的,却给她异常熟悉、安心的感觉。
让她仿佛回到十余年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便会时常这样待在母亲的卧房里,趴在榻上,静静看着在屏风外处置公务的父亲。
此时,书案前也坐着一个男人,甚至连他的神态和身姿都与父亲相像,直至她瞥见被衣袖遮住的那一角轮椅扶手,才渐渐从恍惚中清明过来。
这时,齐瑜时正抬起头,敛袖轻缓地将笔搁下,向林臻看过来,“怎么样,还好吗?”
林臻怔了一瞬,放下按在额间的手,淡淡道:“无碍。”
宿醉怎会无碍,头一阵阵的昏疼,连同腹中也火烧火燎地难受。
只是对林臻来说,让她在旁人跟前示弱诉苦,她根本做不到。
“这
是我让厨房煮的莲藕醒酒汤,或许会管点用。“齐瑜时并不打算戳穿她的谎言,只是将温在外间炉子里的汤倒了一碗,推着轮椅走来。
林臻下意识将手撑在榻上,想走上前去接,但最终,她还是定定地坐在榻上,并没有动作。
她怕自己的“好意”,反会伤到他。
喝罢一碗汤,林臻果真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料想这应是齐瑜时的卧房,毕竟他们现下算是“夫妻”,合该同屋而住,林臻双手捧着药碗,偌大的房间,她却觉得视线无处安放,只得低垂长睫。
“还起得来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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妨出去转一转?”齐瑜时适时地缓和气氛。
林臻忙应好,便将碗放去一旁,自然地扶上轮椅推手,推着齐瑜时走向庭院外。
陈府并不大,仆人自然也不多,一路上只遇到两个粗使丫头,上前向他们行礼道:“见过大人,夫人。”
堪堪绕过墙后,便听到两个丫头有意压低却还是清晰明亮的嗓门:“怪不得辛夷近身服侍大人这么久,却连半个妾都不是,原是老家藏着这么美的娇妻啊!”
轮椅被越推越快,猛地压过一个小石子,不轻不重地颠了一下,林臻方才停住,十指攥紧扶手,耳根透着薄红,低声道:“抱歉。”
林臻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很是不堪,幸而齐瑜时并没有回头看她,只低低地调笑:“我还当是夫人因我御下不严,在惩治我。”
林臻沉默一瞬,她知晓,既然要假扮夫妻,那必然需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是她不够泰然。
林臻今日醒得晚,没逛一会儿,日头便到了正空中,虽是冬日,却还是有些刺眼,她轻声道:“回去吧。”
“这儿离前院书房近,午饭便在那里用罢。”齐瑜时颔首道。
*
“若非那老贼奸诈狡猾,现下我已成事了!”
“成事又如何?!那老贼的一条狗命算得了什么!我们五年来的努力,为的是——”
书房的门骤然被拉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伯闷着气走出来,迎面撞见他们,老伯忙后退半步,躬身垂首,恭谨地向齐瑜时行礼:“大人。”
在向林臻行礼时,那老伯神情顿了一瞬,怔怔地望着林臻片刻,二人对视,林臻亦蹙眉凝睇着他。
“夫人。”半晌,老伯回过神,朝她拱手。
*
临近大年夜,被罚跪半月余的辛夷终于解禁。
傍晚,她站在主屋门前,看着屋内走动忙碌着的林臻,不禁在心内轻嗤:还真将自己当成这里的女主子了。
即便是假扮夫妻,她也只是那陈良骥的妻子,而非公子的妻子。
如此想着,辛夷的心里便快意许多,低下头,唇角微微扬起。
这时,眼底忽而出现一页纸,林臻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淡淡道:“去药铺抓这个方子来。”
浅淡的笑意消失在嘴角,辛夷并未接过那页纸,只怒目瞪着林臻。
“不去么?”清冷的声音再次从林臻口中飘出,须臾,她将视线从辛夷身上掠过,看向她身后:“陈伯。”
辛夷跟着回头,果见陈伯从院外走来,上回被罚的情形仍在眼前,她立直酸痛的膝盖,白了林臻一眼,便将药方从她手上抽走,忿忿地离开了。
“夫人,这是后厨送过来的年夜食谱,您看看是否需要添减?”陈伯从袖中掏出一张被折起来的麻纸,布满皱纹的手仔仔细细将它整理平整,方才递到林臻手中。
林臻接过,向他微微点头。
“这儿夜里很冷,不比……”在林臻转身之际,陈伯又道:“不比您的家乡,夜里记得关好门窗。”
林臻顿足,抬眸慢慢看向他,再次点头:“好。”
“临近年夜,府上诸事繁杂,夫人初来,若有不清楚的,尽可以问老奴,切莫操劳过甚。”那老伯慈善地看着林臻,只是寥寥几句寻常的客套话,却因他深陷眼窝里发出的亮光而变得真切与诚挚。
“多谢陈伯。”
老伯说罢,似乎觉得自己有些逾矩,低低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林臻手里捏着那页麻纸,站在门内向外看着,直至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夜里,辛夷提着用草纸包好的药,却在院子前被小厮拦下来。
“大人与夫人已歇下,辛夷姑娘有事请明日再来。”
在陈府里的辛夷已是女装打扮,一身丁香色的长裙,高高束起的发冠也改成了丫鬟们惯梳的髻。
她一手将药包拎去小厮眼前,一手叉腰道:“这可是你们夫人教我买的。”
说这话时,她刻意咬重夫人二字。
小厮依旧低垂眼帘,“夫人说,这药是给姑娘用的。”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辛夷高高挑起的眉尾耷拉下来,她垂下双臂,遥遥向院内望了一眼,转身走出院子。
*
将近年节,府上翻收旧物,发现几册受潮严重的典籍,字迹已模糊不清。
当日正赶上一个晴朗的日头,陈伯便命人将所有书晒出来,庭院中还架起书案,其中模糊不清的地方,由齐瑜时单独誊写,再附页进去。
府里的下人虽不多,但全聚集在这院子里,一时竟也热闹起来。
未几,林臻也从房内走出,站在陈伯跟前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么?”
陈伯直起腰,笑着用拿书的手指向齐瑜时:“夫人帮大人研磨便好。”
林臻走去书案前,看见砚台上的墨已满,倒是笔搁上还有一支笔,她方拿起笔,眼底便递过来一张白净的纸,“有劳夫人。”
坐在一旁的齐瑜时抬首看她,日光沐浴下的男子言笑晏晏,俊美异常。
他今日穿着一身洁白的锦袍,发束银冠,冠上白底云纹的飘带随风拂过她手背,轻柔地正如他这个人一般。
他惯爱露出这样云淡风轻的笑,让林臻辨不出他是在作戏还是有意调侃自己。
不过,她已比先前镇定许多,接过纸,压上镇纸,便开始提笔誊写。
“夫人的字可真好看!”
“不仅好看,你没有发现么,夫人的字和大人的字还有几分相像呢!”
不知不觉,院子里干完活儿的丫鬟小厮都围在他们跟前,低声轻语。
林臻被几人的私语惊住,她意识到自己的疏漏,她从不知这秦氏,到底识不识字。
方才坦然镇定的一颗心此时又提起来,林臻笔下一顿,下意识侧眸看向齐瑜时。
身旁的男子似乎丝毫没有被影响,他仍低垂眼帘,气定神闲地一行行书写着。
“这有什么奇怪的?听说大人当年的夫子便是岳丈老爷!”
林臻轻舒一口气,是了,她会有疏漏,他却不会。
她的视线在齐瑜时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方才缓缓收回。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臻再次抬眸时,院子里只剩陈伯一人,他怀里揣着一摞书,在不远处静静地站着,似乎是怕打扰到他们。
老人双眸灼灼地看着他们,眼底泛着光亮,似乎是想什么事想得出神,他连林臻的目光都没有察觉。
直至一旁的齐瑜时开口:“写了一日的字,不如今晚去外面用饭罢,你还未曾在这祁州城里好生逛一逛。”
这话自然是对林臻说的,陈伯却骤然回神,他慌忙地看了一眼齐瑜时,忙用力眨了眨眼,垂首道:“老奴这便去为大人准备马车。”
夜里天气转凉,出门前,陈伯特意给马车内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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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处角落里安放了暖炉,又对一同出门的辛夷和小厮反复叮咛,方才将他们送出府。
在路边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羊汤后,几人便在街上游逛起来,辛夷膝上的伤尽好,一直在前推着齐瑜时,心情大好。
偶遇上一个猜灯谜的摊子,辛夷猜测公子会喜欢,便将轮椅停在摊前,兀自去选了只精致的灯笼,放在齐瑜时腿上。
见他果真耐心读着上面的谜题,便又去寻摸更好看的灯笼。
林臻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奈何今日街上实在热闹,便是这几步之距,也有人流
来回穿梭。
林臻望着各色灯笼照映下面如冠玉的男子,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最终又汇聚成暗暗的一豆灯火,落在齐瑜时手中。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子衡。”
已故宸王之子,天资聪慧,未及冠时便得恩师林云峰赐字——子衡。
第35章
宜州边境沂水畔,金戈铁马,枯木黄旌。
随着滇军首领被季濉长剑击落马下,携军溃败而逃,战场上爆发出阵阵高呼。
连同主帅永安侯在内,每个人脏污的脸上都绽放着欢畅的笑容,唯有方才立了头功的大将军季濉,面无表情,胸腔重重起伏,一双乌黑的瞳仁紧盯着滇人撤退的方向。
永安侯驱马前来,在季濉面前勒紧缰绳,身下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又稳稳落下,他今年已四十有八,征战沙场数年,如今一袭银甲在身,依然精神抖擞,丝毫不输年青将士。
“季老弟,此回你的功劳,老夫已牢牢记在心上,待彻底击退滇人班师回朝的一日,定禀明圣上,以求厚赏!”
永安侯笑着同季濉拍肩承诺。近一月的相处,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是赏识,已将他当作忘年之交,不吝与之称兄道弟。
季濉收回视线,眼底的晦暗在一瞬消散,血污交错下仍俊美的一张脸跟着浮起笑:“多谢侯爷。”
永安侯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向不远处的石竹喝道:“石副将,你且带着一队人马护送你家将军回营。”
“其余将士听令!随老夫乘胜追击,一举将滇军歼灭!”
一声喝令下,士兵们顿时气势高涨,身上的伤痛和疲倦仿佛也被一扫而空,斗志昂扬地追杀而去。
铁骑乌泱泱踏过沂水,登时溅起丈高水花,水面涟漪久久未平。
石竹望着永安侯威风凛凛疾驰而去的背影,手中的缰绳越握越紧,眼里的愤懑几乎要化为利箭,直朝永安侯射去。
他正胸闷气结,身后突然一声闷响,石竹猛一回首,竟见季濉毫无预兆地自马背上滚落,他慌忙趔趄着爬下马,朝前奔去,用力将人扶起:“将军!”
季濉薄唇寡白,墨色发丝混着血污黏在脸上,一双眼却亮得出奇,他死死捏着石竹的胳膊,在他耳边沉声道:“去,立刻带人暗中跟上去,永安侯必中埋伏。”
*
主帅永安侯被俘的消息一入夜便传至大营,副帅大将军季濉亦身受重伤,被送往城中府邸疗养。
不日前还沸腾喧闹的营地再次陷入一片沉沉死气。
谁会想到被阻截的滇国援军竟会以流民的方式混入宜州边境,埋伏在
地形复杂的光巍道上,在主帅永安侯亲率兵马追杀敌方残军时精准将其伏击。
这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事,但等众人回味过来,已为时晚矣。
永安侯十七岁上战场,征战三十余载,勇猛而不莽撞,无畏却不轻率,若非此前两月滇军连连战胜,在边境的村庄烧杀淫掠猖獗肆意,尚不会逼得永安侯如此求胜心切,以至于犯了兵家大忌——归师勿掩,穷寇莫追。
主帅被擒副帅负伤,大营只得后撤五十里,向京都上报军情,以待决断。
*
幽暗的石壁被油灯照得乌黑发亮,整间石室没有一处透光的窗子,使人分不清此时是黑夜还是白昼。
石室中的太师椅上背坐着一个男人,面前的火盆将他的影子长长拖在石板上。
随着火盆中哔啵的响动,永安侯缓缓醒转过来,他吃力地抬起头,视线被眼前几缕散乱粘连的发丝遮挡,良久,他从喉咙里吐出沙哑的声音:“……季濉?”
永安侯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探去,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跟着响起,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脚上绑着的铁链,掩在发丝后猩红的眼缓缓转动,他环顾四下冰冷幽暗的囚室,目光从方才的犹疑渐渐变为狂怒。
他如梦初醒,奋力朝季濉扑去:“你……你竟敢私通外敌,陷害老夫!害我大周!”
他可以战死沙场,但绝不忍受被奸贼如此迫害和羞辱。
钉在石壁上的铁链被骤然扯紧,昔日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主帅,此刻像一个疯子似的咬紧牙关,死死扯着铁链,欲扑上前去,将眼前人撕成碎片。
季濉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处,看着近在咫尺狼狈不堪的永安侯,嘴角竟慢慢勾起笑,淡淡道:“谁教你们用如此粗鄙的刑具拘着侯爷,还不快取下?”
守在门口的二人闻言怔了片刻,旋即快步上前将永安侯按回墙上,取出腰间的钥匙,当啷一声,两条手腕粗的铁链重重落地。
永安侯上了年纪,加之一身重伤,即便没了铁链的束缚,他也搏不开两个壮硕的,只呼哧呼哧粗喘着气,死盯着季濉。他眼里仿佛燃着一团炙热的火焰,要将其烧成灰烬。
“换这个吧。”
两根粗。长的铁钉落在地上,季濉迎着永安侯眼里的盛怒,笑看着他。
幽暗的石室里传出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声,铁钉一寸寸自掌心穿入,将他牢牢禁锢在石壁上。
永安侯痛不欲生,却从头到尾未吐露半个求饶的字眼。
这对于他来说漫长的痛苦过程,实则只有片刻,季濉悠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道:“觉得很痛苦么?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季濉日日都会来暗室,和永安侯的预料不同,他未对他进行任何审讯,自那日后,季濉甚至未同他再讲过一句话。他总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张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受刑,看着他痛苦。
永安侯的意志在无尽的痛苦和黑暗中渐渐瓦解,“杀了我吧……杀了我!”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暗室里铁器敲击的声音,以及季濉那双冰冷淡漠的眼,一阵沉寂后,永安侯忽而大睁双眼,竭力向季濉嘶吼:“你、你是林府被捡来的那小子?!你做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怎对得起林兄对你的恩情!”
近两年的后起之秀,大将军季濉的威名,他有所耳闻却不曾见过。但在宜州
第一回见季濉,他便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直至今日他才猛然发觉,这不正是他曾在林府见过的那个孱弱少年。
永安侯试图唤醒眼前男人最后的良知,得到的却是一声放肆的笑:“看来你还不知道,林云峰,已经死了。”
季濉起身慢慢走向他,一旁上刑的人见势躬身退后,黑靴停在满身血污的永安侯面前,他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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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放心,他走得很轻松,只不过,你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伸出修长指尖,将永安侯掌心血液堪堪凝固住的铁钉又一寸寸拔出。
这回,永安侯没再发出一丝声音,他不该对这个冷血的怪物再抱有任何一丝幻想,他死死咬住牙槽,圆睁着眼与季濉四目相对,直至两根铁钉都被抽出,他才颓然栽倒,双膝撑地,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季濉脚下。
战功赫赫手持丹书铁券的永安侯,此生除了皇帝,只跪过一人。
就在这短短一瞬,他低垂的头颅蓦然抬起,滴血的指尖微颤,他看着走向门口处的背影,声音沙哑哽咽。
“殿下……公主殿下……”
永安侯跪过的人,除了当今皇帝,便是五年前在公主府葬身火海的长公主殿下。
熹平三十七年,陛下还只是太子,那一年,与周国明争暗斗多年的郯国终于露出爪牙,向周朝正式发起战争。
周郯两国本是实力相当,按理说,周朝并不惧郯国的进攻,但就在那年,周国岭安一带发生了旱灾,朝廷多次拨款赈灾却始终未能将灾情稳定下来,反而愈演愈烈,多地已出现卖儿鬻女的景况。
因此,在熹平帝提出应战主张时,他便第一个在朝堂之上出言反对。
彼时二十五岁的永安侯已是周朝青年猛将,非是他贪生怕死不敢应战,将士浴血沙场,终不过马革裹尸还,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一旦发动战争,必定消耗巨大粮饷,即便得胜,灾情恐已失控,届时只会哀鸿遍野,饿殍遍地。
诚然,周国安稳渡过了那年的内忧外患,只因他私下向太子献策——同滇国和亲。
那时的滇国国土及势力远不如现在这般强大,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却是极好,同时接壤周国与郯国,且滇国盛产战马,若能得其相助,不但可减少部分战用资费,亦可尽快结束战争,最大限度地降低战士伤亡、粮饷损耗,以便更快地将精
力财力投入至灾情救治中。
滇国皇后嫡出的大皇子已经婚配,大周公主出降,自不可为妾,况且皇帝膝下只有此一女,又是太子胞妹,身份自然更加尊重。
滇国余下的皇子中,唯有七皇子相貌出众,能征善战,只因其生母身份低贱,便一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对于皇储之争,更无可能。
但若能得到周国的支持,他日荣登大宝,便不成问题。
是以,永安侯甫一提出与滇国和亲之计,太子便立即想起了滇国七皇子,才能出众却出身低微,若将皇妹出降于他,他必感激涕零,日后定会为自己所用。
而这对于太子来说,亦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皇帝年事已高,却迟迟不肯放权,他虽为一国储君,却无多少实权在手,倒是自小养在太后膝下的二皇子齐洹,颇得民心,已成他最大的威胁。
若此番和亲事成,周国大胜,他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
至于公主,无论赐婚给哪一位臣子,又岂能比一国之母更加荣耀?他日诞下留着周国血脉的储君,对周国更是莫大助太子益。
如此一举多得的良计,太子万万没想到在实施的第一步便遇到了阻碍,大周唯一公主,他的胞妹不愿和亲。
直至滇国七皇子已带着使团入京,她都待在城外乐清山上的寺庙中不肯下山。
太子欲派人将公主“请”下山来,但她毕竟是天子之女,日后又极可能是一国之母,这样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最终到底是永安侯接下了这份差事。
当日,乐清山上狂风大作,不久便淅淅沥沥落起雨,一间隐在山中的小禅房外肃整地站着两列禁军。
少时,房门缓缓被人推开,雪青色的裙摆迈入雨中。
“臣,奉旨迎殿下回宫。”永安侯拱手垂首行礼。
雨打在油纸伞上的嘀嗒声渐渐靠近,媚而不妖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若我不肯呢?”
来之前,他便已有此预料,只高声回道:“还请殿下为万民思虑。”
“……万民?”
随着女子一声冷笑,永安侯错愕地抬起头,公主容色倾城,一双凤眸更是美艳无比,但此刻流淌在那双眼中的光亮却令他无法直视。
永安侯仓惶地低下了头。
公主当真是为万民而和亲吗?
此次旱情到底为何迟迟不能得到缓解?
备战所需的钱粮又只能从国库中来么?
他可以要求陛下彻查负责赈灾事宜的一干人等,他亦可以冒死进谏,让众宗室大臣从自身割下一块肉共度国难。
但此种种,无疑会在朝堂之上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如今的大周,虽已稳固强大,但朝堂之中也已盘根错节,彼此之间皆有庇佑。
这也是为何太子和亲的提议甫一提出,便引来群臣拥附,若要解决那些难题,哪里比得上遣一女子前去和亲来得便(biàn)宜?
她并非为万民而和亲。
他们要她为大周不可示人的腐朽与溃烂而和亲……
油纸伞上沉闷的嘀嗒声渐远去,豆大雨珠洇入永安侯眼眶,他恍然回神,朝着雪青色长裙单膝跪地,一众将士见势跟着行跪礼。
无论如何,公主殿下肯点头和亲,这似乎已是最好的结局。
但他未想到,护送公主的禁军在入宫门前便被滇国七皇子带人拦下,直至今日他仍清楚地记得那双像狼一般冰冷狠厉的黑眸,和低沉倨傲的声音:“大婚前公主暂歇飞雪楼,此乃贵朝太子旨令,永安侯意欲抗旨?”
太子生性谨慎多疑,未免中间横生枝节,在大婚前不许公主进宫面见陛下,留她在滇国七皇子所居的飞雪楼,便是最稳妥的法子。
但即便如此,这场婚事依旧没能顺利进行下去,公主在大婚前忽得一场隐疾,伊始尚有几个太医秘密前往,后来索性连飞雪楼都被封了。
和亲事败,七皇子却愿意继续与大周合作,只是更换了要求:战胜郯国所得城池与财宝,须分一杯羹与滇国。
这对周国来说只是要牺牲部分利益,倘若不能得滇相助,便会举国维艰,两方很快便达成盟约。
还未开战,宫中便已有一场又一场的宴饮。
至于被拘在飞雪楼的公主,直至二皇子齐洹出巡回京,方请旨将她送回乐清山,乐清山旁驻扎着季元驹所领季家军的训练营,是一处安稳所在。
公主在乐清山修养三年病愈下山,不久后便与季元驹成婚。
因着三年的时光与这桩喜事,许多人已将当年公主离奇患病的事全然淡忘,但那却成了永安侯心中一根隐隐的刺。
也因如此,在与郯国大战取胜后,永安侯拒了一切封赏与厚赐,自请去往远在边关的宜州戍守。
但就在方才的一瞬,他当年的猜想已全然被证实。
季濉那双淬着冰的桃花眸,像极了已故的公主殿下,而他第一次见到季濉出现在林府的日子,便是在公主府大火之后。
显然,林兄早便知晓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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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自己当年领着禁军去奋力一搏,将公主带回宫中,如今又会是何种景况?
季濉该恨他,该如此地恨他……
门口的身影在他低唤之后,只略顿了一瞬,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第36章
灯火荧荧,林臻坐在烟雨图下的书案前,手握狼毫,目光却游离在窗外的点点夜色中。
雪白的宣纸上只洇开一笔浅色的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听丫头说你先回府了,祁州的风俗与京中颇有不同,怎不多看看?”
齐瑜时轻推轮椅将房门合上,方缓缓进屋。
出门前陈伯给他添了一件墨色狐裘,摇曳火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他面如白雪,唇似激丹。
林臻轻抿唇,“白日里誊书有些乏了,便早早回来了。”
齐瑜时微扬眉尾,看着她坐在书桌前笔直的身姿,勾唇微笑:“那怎么不早些歇息?”
林臻故作镇定地将面前的宣纸随意夹在一旁的书里,蓦然站起来,眼神闪烁道:“是要歇下的。”
若要安置,自是要沐浴宽衣的。此话一出,林臻将自己从一个窘境,推向另一个窘境。
是以,她只是僵直地站着,迟迟没有动作。
“书房里还有一些公文需要审阅,夫人先行安置罢。”
虽然这是近一月他们同室共寝时,默契的一套说辞,但林臻还是舒了一口气。
沐浴更衣罢,林臻便静静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半晌后才浅浅入睡,朦胧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齐瑜时还坐在五彩绚丽的灯笼架下,在听见她的轻唤后,便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时,一张一贯和煦如风的面庞渐渐冷下去,映在他脸上斑驳的灯火变成了一块一块的血迹,在他脸上蔓延开来,身后的灯火越来越暗,渐渐模糊成一片焦土,到处血流成河。
齐瑜时的神情从冰冷变得痛苦,痛苦地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身体,但一双明净眼眸却依旧死死凝视着她。
她欲上前拉住他,身子却像被什么束缚住一样,怎样都动弹不得……
“林臻——林臻!”
在一声声叫喊中,林臻蓦然惊醒,映入眼帘的还是梦里那张脸,只是面色已恢复如常,正眉头紧锁地瞧着她。
还未完全从梦境中脱离,蓄在林臻眼眶中的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滴落,直至脸颊上有一丝冰凉的触感,她才慢慢回过神。
齐瑜时收回指尖,低声道:“做噩梦了?”
林臻顿了一瞬,摇了摇头。
“公子这是……?”
齐瑜时将浸湿的衣摆用力攥了一把,轮椅往后退了退,怕过寒气给她。
“方才正在沐浴,听见——听见里间的声响,便忙赶过来,衣衫不整,还望姑娘见谅。”
他神色自若,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却转瞬被一阵凉风吹起的咳嗽出卖了。
林臻连忙下榻,协助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又给火炉里新添了些碳火。
“今晚,你睡里间罢。”林臻有一些担忧。
“堂堂男儿岂有让女子打地铺的道理?”
他似乎何时都能有玩笑的心思,须臾却又正色道:“方才尚有几册卷宗没有看完,想着沐浴一番,醒醒神再看的,怕是要扰你歇息了。”
他如此说,林臻只得作罢,再次躺回榻上,已睡意全无。
他只留了外间的一盏灯,隔着紫竹屏风,林臻望着眼前朦朦胧胧的一切。
她恍然明白为何他的卧房会让她莫名心安的感觉,这里的陈列习惯,有父亲的影子……
包括屏风外那单薄却挺拔的身姿。
那个人,曾是父亲这辈子唯一的学生。
他的身份似乎在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今夜花灯下的试探,最后转身退缩的人却是她自己。
她忽然意识到,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以何身份与姿态来面对他的回应。
她甚至觉得方才那些根本不是梦,而是她不敢去触及的他的过去,他曾经的地狱,祁州数万忠魂的地狱。
屏风的另一侧,齐瑜时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指尖上。
*
很快便到了除夕夜。
陈府上下主仆统共只二十余人,为了更热闹些,几日前陈伯便提议将除夕家宴摆在后院的阁楼里,阖府上下都在一处过节,林臻自然应允。
阁楼里比往日多点了好几个炉子,烧得暖烘烘的,下人将朝南的两扇窗子敞开着,映着月色,夜宴便多了几分滋味。
“老奴以茶代酒,祝愿大人与夫人,新岁喜乐,余生顺遂!”
席间,陈伯先举杯贺了一句,接着,丫鬟和家丁们便齐齐行礼问安,齐瑜时一一吩咐给了赏钱。
末了,辛夷捧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有一只玉冠和一支玉簪,她今日罕见地穿了件鲜亮的湘妃色的长裙,给英气的脸庞添了几分柔美,教人眼前一亮。
“这是辛夷献给公子……与夫人的。”后几个字说得极小声,几乎吞没不见。
将木匣交给林臻房里的丫鬟,辛夷便坐回林臻身旁,她若无其事地夹着菜,用只能让林臻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公子的玉冠是青玉的,而你玉簪是玛瑙的,并不是一对儿的。”
林臻兀自垂眸品着手里的茶,只当作没听见。
未得到回应的辛夷面色愤愤,只用力地嚼着口中的菜,良久才又加重了声音道:“权作上回你为我寻来药方的谢礼。”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辛夷忍无可忍倒吸一口气欲发作之时,林臻淡淡道:“知道了。”
“……”
辛夷皱着眉头把筷子戳进碗里的糕点里,哼!
“夫人竟然笑了,真好看!”
也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众人纷纷看向林臻,她白皙的耳垂立刻透红,忙低头端起身前的热茶抿了一口。
闻言,辛夷立刻“噗”地笑出声来。
“怎么怎么,怎么了?辛夷姐姐,你们都笑什么呢?”
“别只自己偷着乐,讲来也让我们高兴高兴呐!”
辛夷斜斜地睨了林臻一眼,得意道:“这样嘛,要看你们的表现咯!”
几个丫头立刻起身围着辛夷闹起来,“快说快说呀!”
暖融融的阁楼里瞬间热闹起来,众人顾不上林臻,她自舒了一口气,方抬眼,正撞上齐瑜时微笑地看着她。
二人默契地暗暗离席。
小院儿四下里都挂满大红灯笼,连池水都被映得光彩溢目,凉风拂过,站在岸边的林臻不由吸了吸鼻子。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色,正该来一壶酒才合适。”
齐瑜时身子弱,终日汤药不断,不宜饮酒,因而方才席间只有茶水,听他如此说,林臻以为他在玩笑,却见他忽然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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