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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臻回到房间时,发觉季濉已在房里了。
他站在林臻的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根梅花木簪,样式虽新颖别致,但因其材质是最常见的木头,便算不得什么稀奇玩意儿。
可季濉眼里却闪烁着光芒,他用粗粝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它每一处纹路,那都是他一刀一刀亲自刻上去的。
他曾将它装作寻常木签,穿进梅花软糕里送给林臻,他明明亲眼见她将软糕送了人,却不知这簪子何故仍在她这里?
他原只是百无聊赖地随手翻了翻,奈何妆奁里空空如也,只斜斜地放着这一支簪子。
想来但凡值些银钱的,都被抄没去了,只留下了它。
这一刻,季濉竟对那些贪婪的蠢货们生出感激之情来。
林臻推门而入时,季濉还未从她梳妆台前离开,瞥见他手边放着的匣子,林臻忽而想起了什么,大步走过去,蓦地将匣子塞回抽屉里。
她低着头,金纱似的晨光轻柔地掠过她的耳垂,细软的毛绒像是泛起的光晕,耳根处泛起的红晕在阳光下好似初绽的桃花瓣。
季濉慢慢捏紧袖中的木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里面是放着什么要紧的东西么?”
林臻抿着唇,倏然抬眸怒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只冷声道:“与你何干!”
“早上说过的话里,再加一条,不准乱动我房间的东西!”
林臻话未说完,季濉眉梢眼角已不自觉染上了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执着于她的答案,此刻心底涌动的滚滚热潮,早已让他心满意足,不敢奢求更多。
“本将军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季濉不露痕迹地将木簪隐入袖中,拎过方才被他放在一旁的食盒,轻叩了叩:“这是早膳,用罢,我们出去逛一圈。”
说完,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林臻还沉浸在方才涌入脑海中的一段被冰雪覆盖的记忆里,待季濉已走出去很远,她才浅浅应了一声。
*
京城脚下的商铺,各个都是消息通达的,即便季濉从未光顾过这些珠宝首饰铺,在他带着林臻踏入的一刻,也立马被人认出,掌柜很快出来欠身相迎,将他们请去楼上雅间。
林臻以为季濉要务在身,只是怕她逃走,才会将她在带在身边。
直到他认真地在掌柜端上来的黑漆描金圆盘里挑选首饰时,林臻才反应过来,他当真只是出来同她闲逛的。
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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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掌柜将一托盘捧至林臻面前,微屈双膝,脸上堆满笑意:“这是大将军为娘子挑选的,娘子瞧瞧,可有称心的?”
林臻扫了一眼托盘里琳琅满目的珠钗环佩,蹙眉看向倚靠在桌前,手中还在把玩着一支玉簪的男人。
季濉将手里的簪子撂下,几步上前道:“那一堆破烂加起来,也比不上这里随便一件。”
林臻迟疑半晌,方意识到他说的是齐瑜时给她的那一包珠钗。
季濉所言确也不假,黑漆托盘里整齐摆放的钗环,样式虽然素净,却处处透露着匠心独运的精致,连
林臻这个对首饰不甚在意的外行,瞧一眼也知价值不菲。
倒不只是季濉眼光独到,那掌柜一看是这样的人物到了店里,如何能不将镇店之宝尽数奉上呢?
加之她掌店多年来阅人无数,眼光毒辣,只略暗自打量林臻几眼,便心下有数,尽是挑了与她气质相符的,才敢送上来。
齐瑜时给她打点的那些珠宝,虽不及这些,却恰好够她生计所需,他似乎总是可以恰到好处地照顾到旁人。
思及齐瑜时,林臻不自觉地回避季濉的视线。
这一路上季濉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想来他还不曾收到什么讯息。
这一点连林臻都有些想不通,马匹的速度快过马车,更何况季濉身上带着伤,他们一路都走得很慢。
永安侯被劫的消息早该传到这里,即便他们没能成功将他救出,季濉也应该收到一些风声才是。
林臻只能往更坏处想,那便是季濉已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不曾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在想什么?”冰凉的指尖抬起林臻的下巴,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凝视着她。
季濉俯身望着她,他们挨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如此距离,即便是再细微的表情与动作,都难逃开对方的眼睛,更何况林臻本就不善隐藏和伪装,她的闪躲与心不在焉尽数落在季濉的眼里。
还能是什么?还能是谁?
他眼底掠过一抹黯淡,闭上眼,不去看那双不会说谎的眼睛,在林臻开口说出他不想听的话之前封上她的唇。
季濉浓密的长睫清晰可见,林臻顿了住呼吸,静静注视着,它轻轻颤动,将她心底覆盖在久远记忆上的积雪缓缓扫开。
林初的字写得总欠火候,被父亲训斥多次后,林臻决定依照他笔力不足之处,单替他临一套适合他的字帖。
彼时年节将至,林府虽人丁单薄,年底仍有不少繁杂事务需要林臻亲去操持,她只能尽力抽空去写,想在新岁之际交到林初手中。眼看就要完成,却从下人处接到他有急事的消息,便即刻备马赶去。
她没想他的急事竟是一盒点心。
仅仅是一盒点心罢了。
甚至在她看见路边目光炯炯盯着糕点的瘦弱小乞丐时,慷慨地将它送给了那孩子。
世上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意外,在小乞丐忙不迭把梅花糕往嘴里送时,糕点掉在了地上。
林臻才发现插。着梅花软糕的木签子原来是支木簪。
就是那一盒毫不起眼的点心。
她到今日,似乎都不曾忘却,她接过木匣子时它的温度。
还有那支静静躺在她妆奁里,从未见过春光的梅花木簪。
林臻明明知道越是此刻,越该顺从他,不去激怒他。
可她忽而觉得今日的吻格外灼热,烫得她无法呼吸,让她不得不将他推开。
在她指尖触及他身上冰凉的银丝纹路时,季濉先一步放开了她。
他颓然向后退了两步。
仅存的几分理智强迫他停下来,停下对她的吻,也停下那颗因嫉妒而近乎发狂的心。
他低垂长睫,木然立在一旁。
二人僵持良久,季濉余光瞥见林臻漠然离去的身影。
他并未起身追去,只一动不动,唇角反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到底还是让她厌恶了。
下一瞬,已经离去的人忽而匆匆折返,一抹温热覆上他冰凉的掌心。
林臻牵住了他。
第45章
店掌柜早已识趣地离开,林臻将头转向窗外,暗暗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
拎着提篮的阿婆从窗下经过,林臻瞧见了她的侧脸,目光变得凝重,视线紧紧落在阿婆身上,待她消失在视野中时,便即刻起身追去。
迈下楼梯,她想起了还站在厢房里的季濉。
早起便闹了那一遭,她不能再让季濉误以为她要逃走。
林臻旋即转身上楼,将杵在原地的男人牵住,忙不迭往楼下走去。
他们走出店门时,阿婆的身影早已不见,林臻只得顺着方才她瞧见的方向,拉着季濉快步跟上去。
他任由林臻牵着,穿梭在人潮中。
日光暖融融地洒在林臻柔黑的长发上,洒在她天青色长裙上,洒在她牵着他的修长白皙的葱指上。
她的力度不轻不重,行走时掌心的肌肤因彼此摩。擦而缓缓升温,悄然将他心底寒冰融化。
*
“薛嬷嬷!”
林臻原先还带着几分怀疑,在阿婆回过身时,她才真正确认,那就是林府从前的管事薛嬷嬷。
林府出事的那日,她从兰若寺回来便没有见着薛嬷嬷。
原以为薛嬷嬷和其他下人一同被流放了,可那日在永安侯府,她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因被宁士禄的出现打断了思绪,便未能再忆起。
直至在祁州遇见陈伯,才让林臻再次想起那个身影,正是陈伯的娘子薛嬷嬷。
听见声音,嬷嬷茫然回过头。
林臻放慢了脚步,季濉则停在了原地,只定定地看着她。
“嬷嬷,是我,我是林臻。”林臻靠近她,缓缓说道。
“啪”地一声,薛嬷嬷手里的提篮掉落在地上,抬起衣袖使劲揉了揉眼,而后又笑又哭,双手颤抖着握住林臻的胳膊:“姑娘!是我们姑娘!”
林臻把“死而复生”一节简短地向薛嬷嬷讲述了一遍,之后便向她问起父亲临终前的种种,父亲对她可曾有交待什么?对姑母可曾有交待什么?
薛嬷嬷皱起眉头,思索道:“老爷临走的前一日,曾在房里同姑太太起过争执,不过当时老奴只远远儿地守在门外头,并不曾听见他们到底在争论些什么。”
“老爷……”薛嬷嬷的话语慢下来,“老爷确有一封信交给老奴,不过那信是老爷让我交给侯爷的。”
“除了这些,其他再没有了。”
“信?什么信?”林臻问道。
“老爷亲口吩咐定要交到侯爷手里,所以那封信老奴不曾打开,如今侯爷被俘数月,生死不明……姑娘要是想看,老奴去取来交给姑娘,应也不算有负老爷所托。”
林臻感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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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点头:“多谢嬷嬷。”
薛嬷嬷连忙摇头,“姑娘莫要这样说,是老奴无能,姑娘受苦的时候,老奴却只能龟缩在永安侯府,还要受姑太太的庇护。好在如今风头已过去,世子近日也成了亲,府上人手紧缺,夫人才安心让我出府办差。”
“我……我才能再见着姑娘!”薛嬷嬷喜极而泣,又道:“姑娘快同我一起回侯府罢,夫人是您的姑母,与您到底是血肉至亲,她若是知晓您还好端端的活着,还不知怎样高兴呢!”
林臻淡淡摇了摇头,姑母对她避之不及,怕是宁愿她死了。
“我现下住回林府了,嬷嬷找到信后,还请尽快来府上找我。”
“好好好,老奴记下了,老奴这便回去将它找出来。”薛嬷嬷连连应道。
“薛嬷嬷,您老人家倒是快一些!少夫人的轿子等着呢!”尖利的女声从远处传来,薛嬷嬷招手应了一声,赶忙弯腰去捡摔落在地上的提篮。
林臻也跟着蹲在地上,帮着将提篮里掉落出来的几个药包装了回去。
薛嬷嬷走远,林臻忽然想起,她还没有将最重要的事告诉嬷嬷——陈伯还活着。
时光渐至晌午,街上人影攒动,商贩也越来越多。
一对年迈的夫妇在路旁支起小摊,他们一面说笑着,一面熟练地摆放着案板上的器具。
“推了一路车,你快歇歇罢老头子,我来就好。”老妇笑着将老伯冻得通红的手抓着放在炉灶前。
老伯笑着
应好,人坐在炉灶前,目光却一直围绕着老妇人。
林臻轻舒一口气,对方才未来得及与薛嬷嬷说的话感到释然。
齐瑜时蛰伏在祁州多年,她隐约觉出他定要有所作为,陈伯与薛嬷嬷,迟早会有见面的一日。
正如这对年迈的夫妇,也许有些人命中注定该彼此搀扶着走过一生。
若命中无缘,倒不如少些牵挂……
林臻驻足在小摊前,凤眸低垂。
“想吃?”季濉的声音打断林臻的思绪。
“二位来两碗羊肉面罢?都是今早现熬的骨汤,”老伯忙起身揭开锅盖,“羊肉也是新鲜卤制的,大冷的天儿,来碗暖暖身子!”
热气腾腾升起,浓郁的香气随之四溢。
“来一碗罢,我老婆子的面也是一绝呢!”老妇人笑了笑,挽起衣袖便利落地揉起面来。
林臻点了点头,与季濉一同落座。
“这小郎君与小娘子,长得都好生俊俏啊!老身倒真真儿地见了一回天仙配了!”
季濉闻言面不改色,只暗暗拿眼觑看林臻,手下擦拭桌面的动作未停,随后把筷子轻放在林臻面前。
“瞧瞧,年轻的小郎君也一样会疼人呐!”老妇人揶揄道。
林臻心知老妇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但如今她的处境,若再开口解释些什么,倒是多余了。
女儿家到底是脸皮薄的,老妇人见她不言不语,便及时止住话头,加快手上的动作。
须臾,两碗热腾腾,飘着翠绿葱花的羊肉面端上桌来。
林臻捧着碗,浅浅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遍布全身。
季濉终于收回视线,跟着端起碗。
二人用罢饭,起身离开。
老妇人收拾碗筷时,才发现桌上放着一锭五十两的官银,忙拾起欲上前追赶。
“我们将军赏你的,收着便是。”石竹将人拦住,撂下话。
饭后季濉又拉着林臻逛遍了整条街,绫罗绸缎珠佩钗环塞满了马车。
二人徒步回府时,日已西沉,晚霞漫天。
天边赤金色的云彩将城中河流映得波光粼粼,季濉站在桥上,吹着口哨,逗弄桥上的鸟儿。
微风拂过,几缕碎发在他额前飘动,眼底不经意现出慵懒而从容的笑意,挺拔的身影屹立在霞光之中。
林臻站在桥头岸边已发出嫩芽的柳树下,静静看着桥上的男人。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般认真注视过季濉,他侧脸棱角分明,身形高大挺阔,已然不是三年前那个身子单薄稚气未脱的少年了。
原来三年可以给一个人带来这样大的变化,原来三年竟是如此之漫长。
漫长到她都快要忘记匣子里,她曾小心翼翼放进去的木簪。
林臻今日最终还是没去打开那个匣子。
她仿佛已经失去触碰那些尘封记忆的能力。
她知道,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去做。
她更知道,即便她将一切云烟拨开,逝去的时光不会复返,命运的长河无法逆流。
任谁都无法再回到原点了。
*
季濉远远站在府门前,等着林臻,待她走近后却道:“我先进去?”
林臻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早上定的规矩,不准与她同进同出。
林臻没见过如此顺从的季濉,他今日的心情似乎又好的离奇,难不成这是他新的恶趣味?
林臻蓦然冷哼一声,拂袖入门而去。
石竹守在季濉身旁,他很想从主子脸上看见惊诧、愠怒的神色。
没有,一丝都没有。
即便主子嘴角如常,可桃花眼尾勾起的弧度,已将心迹暴露无遗。
半晌后,林臻终于消失在视线里,季濉方才回头,呵斥道:“进去啊!愣着作什么!”
石竹:……
*
林臻并未回自己院儿里,而是转过池塘,去了林玥房中。
林臻叩门时,林玥正趴在桌前,神色恹恹地拨弄挂在笔搁上的毛笔。
白策是不会来敲她房门的,阿姐也甚少会来她房里。
虽然知晓不可能,但心底总不免生出几分期待,她忙直起身子,颔首垂目,清了清嗓子,轻声应道:“进来。”
脚步渐近,林玥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羞怯的笑意顿了顿,讶异道:“阿姐?”
“阿姐,你怎么来了?听红叶说你出门还没回来,我以为你不在府上……”说着,林玥缓缓站起身。
林臻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关切道:“今早吓着了罢?”
“没有……”林玥神色有些低落,轻摇了摇头。
见林玥这般模样,林臻心下满是愧疚与心疼,在她逃走的这些日子里,妹妹一直被季濉禁锢在身边,想来这样的惊吓早已受过太多。
“上回是阿姐思虑不周,阿姐答应你,这回定会让你安安稳稳的离开,再不会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林臻轻握住她的手臂。
“不!”林玥后退半步,将手臂缩回来,“不……阿姐,我不想离开。”
林臻微蹙起眉,茫然地望着林玥。
“阿姐……我曾听见传言,说是父亲关了前季家军统帅,害得他旧疾复发身亡,长公主殉情而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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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季濉是公主府旧人,才会这般报复。”
“可那季帅不是我周国忠臣良将么?阿姐,他们所言是真么?”林玥反问道。
林臻沉默良久,双眸深深地看着她,缓缓道:“林玥,你可信父亲?”
“我……我自然是信的。”
“那便好,你相信父亲,也要相信阿姐。”
“你只需好好地离开,其他一切交给阿姐便是。”林臻道。
“可我也能为阿姐分担。”
林玥愈是如此,林臻便更加不安,语气不由加重:“你不能留在这里——”
“阿姐!我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阿姐,阿姐便不能信任我吗?”林玥亦是不悦,她骤然打断阿姐的话,转过身,背对着林臻。
林臻在原地站了半晌,林玥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她已经长大,任谁都不想被人操纵着走。
或许,她该换一个时机,再与妹妹慢慢商定。
第46章
只隔了两日,林臻便收到薛嬷嬷送来的信。
可上面除了寥寥几句临终话别,再无其他。
林臻失落地将信纸放回信封里,压在手掌下,俯身枕在手背上。
一股淡淡的香气自鼻尖传来,林臻坐直身子,轻嗅了嗅,是信封上火漆散发出来的。
京城里不少高官世族的火漆都是专程定做的,价格不菲,香气各异。
父亲用的火漆一直都是她命红叶从尚阳街买来的,只有松香气味,且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淡,最后甚至会闻不出什么味道来。
林臻将信上的火漆来回摩挲,细细又闻了一遍,唤来红叶:“这是你买的火漆吗?”
红叶接过信封,闻了闻又看了看,摇头道:“不是,街上铺子里卖火漆的统共只有两三家,这个味道却是我从未闻到过的,香气馥郁,倒像是新制的。”
“姑娘是怀疑……这信不是老爷的,是薛嬷嬷调换了信?”
林臻慢慢将信封折起,“薛嬷嬷没有这么好的火漆。”
*
父亲写给她的遗书里,唯有一个父亲对女儿热切的期盼与谆谆教诲,林臻不明白,这样一封信,为何父亲最终也不曾将它交到她手里?
还有那被人调换了的信。
林臻不知父亲还有多少瞒着她的事。
夜风清冷,寒意如丝般渗入衣襟,林臻一路低头走回房间,褪下斗篷,步履沉沉地走向床榻,欲和衣而眠时,才终于被一阵突兀响起的淅沥水声拉回思绪。
她皱着眉头走过去,一个男人正在屏风后沐浴。
他赤。裸着上半身,肤色是久经风霜的麦色,肌肉线条在这样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分明。
三月余的边关征战,他的身形比从前更加精壮,这样的变化本不足为怪。
让林臻怔住的是盘踞在他肩背上,如藤蔓般蜿蜒扭曲的疤痕 ,深浅不一,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痕,不像是战场上刀光剑影留下的,倒像烈火灼烧的痕迹……
怎么可能呢……?
他身上怎会有这样的伤痕?
林臻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所牵引,一步步走近,指尖微微颤抖,轻触上那些狰狞而刺目的痕迹。
“哗啦”一声,季濉骤然从水中站起,抓住林臻一只胳膊,极快转身,将她钳制在怀里,两指扣在她脖颈的要穴上。
粗重如兽类的呼吸声在林臻耳边响起,伴随着席卷而来的窒息感。
仅仅一瞬,男人的气息骤然一松,慌忙放开手:“林臻,是你?”
林臻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大口喘息着。
季濉迅速抱起她,大步跨出木桶,席地而坐,将人揽在怀里,急道:“林臻、林臻!”
他不知自己近日为何会松懈到这种地步,连一丝警惕之心都没有,以至于有人靠近竟浑然不觉,才会在最后关头仓促出手伤到林臻。
喉咙剧烈地干咳,半晌,林臻才缓过劲儿。
她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紧紧攀在季濉的臂膀上,掌心是他紧绷的肌肉,温热而坚实,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臂膀上的青筋随情绪波动而隐隐搏动。
季濉跨出浴桶时带出的水,已将二人的衣衫浸透。
林臻躺靠在他胸前,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湿漉漉的发丝缠绕在他胸膛。
季濉赤着全身,他身上带着体温的水珠将林臻的衣衫浸润成薄薄一层,堪堪勾勒出她的曲线,这一层薄如蝉翼的阻隔,反而让肌肤之间的温度与触感更加清晰。
空气中满是湿热的气息,林臻刚从窒息的深渊中挣脱,转瞬又跌入另一层炼狱,滚烫炙热,她再次喘不过气。
林臻低垂着无处安放的视线,半晌才从黏腻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没事,我没事。”
林臻低着头,白皙脖颈上的赫然印着殷红指痕,季濉心被揪得生疼。
他默然将林臻抱回榻上,伸手去解她腰侧的衣带,林臻尽力抑制自己慌乱的气息,哑着声音道:“不可在这里……”
她本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却不知怎的,它从她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道,成了一种模糊的、模棱两可的拒绝。
如此致命的应答一出口,便让林臻心跳加速,视线更无处安放。
漫长的寂静后,身旁终于响起男人的声音:“你要穿着湿衣服过夜?”
林臻讶异地抬起头,甚至忘记了他还赤着身子。
在她方才被无边思绪湮没时,季濉已换上了墨色单衣,臂弯处还搭着前两日上街给她买的衣裳。
林臻怔忡的片刻里,季濉已俯身解开她的衣带。
赤身许久,沐浴时残留的那点温热早已散去,他指尖冰凉,游走在林臻身上,惹得她不自觉颤栗,林臻想开口阻止他的动作,触及那双毫无情欲的黑眸,她终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季濉有条不紊地褪下她的衣衫,换上新的,之后便再无其他动作。
像是压在心底沉甸甸的东西忽然被人轻飘飘地一把拿走了,她没有想象中那般松快释然。
夜已深,林臻侧躺在床上,背后是男人结实的胸膛,他的气息有节奏地吐在她耳畔。
今夜的林臻似乎格外敏感,她无法心如止水地安然入眠,长睫不断轻颤。
月光洒在她洁白的侧脸上,季濉声音低沉而喑哑:“怎么还不睡?”
“……我明日想去一趟姑母家里。”
林臻虽特意避开永安侯府的字眼,但知季濉不必深想也能知晓那是哪里,可这永安侯府她非去不可的,既然避不过,倒不如明说于他。
“我与你同去。”
若让季濉知道她在追查父亲的事,定会激怒他,林臻道:“侯爷不在府上,府里女眷众多,怕是不便。”
“那我送你过去。”他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又道:“……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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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字,轻而缓,顺着吞吐出的气息滑进林臻耳中。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股莫名而起的躁动,低低应了一声:“嗯。”
搭在林臻腰上的手臂渐渐变沉,身后的气息也愈见平稳,朦朦胧胧间,她也昏沉睡去。
*
林臻从季濉的轿子上下来,走出很远,才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
教坊司的日日夜夜,比昨夜更加亲密的举动他们不是没有做过。
可她从未像昨夜一样紧张无措,他的声音、神情、动作,都像是一簇摇曳的烛火,分明只是微弱的光亮,却随时能在她心底燃起燎原之势。
这样的感觉让林臻无所适从,她像断了线的风筝,无所依地四处飘荡,直至此刻,才飘然落地。
行至侯府侧门时,她的神思已彻底恢复清明。
开门的是个年纪尚小的丫头,她并不认得林臻,只向林臻打问了姓名,便去回话了。
那丫头去了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等待的时间里,林臻无意间瞥见不远处停放的青灰色轿子,那顶轿子并不起眼,只是上面悬挂的书有“空”字的木牌,笔法遒劲有力,惹人侧目。
姑母有客?
她今日来的或许不是时候,正当林臻转身欲离开之际,那小丫头折返回来,前头还多了位嬷嬷,是姑母身边的嬷嬷,林臻见过。
她一见林臻便分外热情,“哎呦,还真是林姑娘!前两日薛嬷嬷回来说在街上见着姑娘,我们还只不信呢!姑娘平安便好,姑娘平安便好!”
林臻微微颔首道谢,跟着嬷嬷进了东次间。
“夫人马上就到,还请林姑娘稍等。”嬷嬷笑着给林臻斟茶。
话音甫落,林氏缓缓跨进门来,林臻起身行礼,林氏笑着伸手抬住她的胳膊,免了她的礼,强挤了两滴泪:“我们臻儿当真好端端地站在姑母面前,真是上天垂怜。”
林氏如此亲热的态度并不让林臻感到意外,那婆婆是跟在姑母身边的人,她的态度自然代表了姑母的态度。
这便愈加证实了林臻心中的想法——薛嬷嬷的信是被姑母调换的。
姑母恐是已猜到她今日的来意了。
“臻儿如今吃住可还方便?不如就留在侯府罢,姑母照顾起来也得心应手一些。”林氏被人扶坐在上座,吃着茶,慢悠悠道。
“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向姑母求证。”林臻没有去回应她的假意客套,单刀直入。
林氏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眼尾的笑纹淡去,用帕子轻拭嘴角,不曾抬眼。
“若姑母觉得不便,可先遣退下人。”
林氏终于抬头看向林臻,沉默片刻,挥了挥帕子,除却贴身嬷嬷,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何事?说罢。”
“父亲临终前交给薛嬷嬷一封书信,还请姑母交还出来。”
林氏面色不改,只道:“既是你父亲给薛嬷嬷的,你该找她才是。”
“薛嬷嬷的信不是已被姑母调换了么?整个侯府那火漆只有姑母有才是。”
“是一场火将你烧糊涂了?你说的话我着实听不懂,我可以将你安置在侯府,供你余生吃穿用度,姑侄一场,我也算问心无愧,至于别的,我便一概不知了。”
“那信关乎父亲身家性命与一生清白,姑母怎可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你父亲的性命与清白重要,我儿的性命和清白就不重要吗?他可是你血亲的表弟,纵使我与你们疏于来往,他却是从小跟在你身后长大的,如今却成了个废人,我尚且未与你清算!”林氏情绪激昂,站起身,厉声指责道。
林氏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那段她不愿忆起的时刻,那日她确实听见季濉扬言要处置宁士禄,想来他还是下手了。
“宁士禄那日到底做了什么,姑母毫不在意,何人致他伤残,姑母亦不去追究,却要与我
清算。“林臻轻笑一声,亦站直身子,冷冷看着林氏,“那么姑母预备如何清算?”
林氏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林臻又道:“这便是姑母不肯交出那封信的缘由?”
“那好,”林臻忽而双膝跪地,腰背挺直,“林臻任凭姑母处置。”
今日来访的故人,让林氏回想起过去许久许久的往事,她看着林臻倔强执拗的身姿,活像当年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因一桩不被准许的婚事,在祠堂跪求一日一夜。
虽说时光不会倒流,可今日再见故人,她仍忍不住去想,若当年……
今日或许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即便姻缘未成,见人不免三分情,况且如今他已位极人臣,她怎能以卵击石?
她低声哀叹,“罢了罢了,过去之事我已不想再去追究,侯爷被俘,其中罪过还需等圣意裁断,侯府风光不比从前,我只盼能和禄儿安稳度过余生,那封信我会好生保管,不会给你,也不会给他。”
“给他?给谁?是谁也想要这一封信吗?姑母!”林臻倏然起身。
林氏慌忙瞥了一眼身旁的嬷嬷,扶额道:“许是头疾又犯了,疼得很,扶我去歇着罢。”
林臻想问个清楚,却被涌入房门的下人阻隔开来,林氏在她们的簇拥之下很快离开。
林臻无法,只能作罢。
*
林臻走出院子,长廊尽头坐一女子,她半晌才想起,那是曲茹芸。
二人并不相熟,有限的几次照面,也称不上愉快,因而林臻没有打算同她打招呼,径直便从她身旁走过去了。
“不……这不可能……”曲茹芸缓缓起身,“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林臻驻足回身,看向她。
“你不可能还活着!教坊司门口的尸首我明明看过了!”曲茹芸面色煞白,眼神涣散,她双手紧攥着护在胸前。
林臻蹙起眉,慢慢向她走去。
“不可能……不可能……”曲茹芸口里不住地低喃,“这绝不可能……”
“啊——”
恍惚抬头,她被站在眼前的林臻吓得跌坐在地上,她颤抖地指向林臻:“你、你是鬼!你是鬼啊!你是来索我命的!是来索我命!”
曲茹芸骤然崩溃嚎啕大哭,身旁丫鬟忙蹲下将她搀扶离开。
林臻在原地怔了片刻,才转身接着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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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曲茹芸披散着头发,蜷缩在床头。
“茹芸,你怎么了?”宁士禄走近,坐在她身旁。
林臻入府的消息,夫人与少夫人都想瞒着世子,下人们自然不敢多嘴,因而宁士禄毫不知情。
曲茹芸咬紧牙关,只闭口不言,唯恐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茹芸,夜深了,该睡了。”
见她不言不语,宁士禄便伸手去拉她,曲茹芸挣扎间膝盖不小心撞到他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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