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 2)
“我想怎么样?黎可,你这什么态度?”
“就这态度。爱听不听,不听拉到。”
“行啊,行。我这庙小供不了大佛,你不用来上班了,你——”
黎可翻了个白眼,直接挂了电话。
她往前走,只觉有细细密密的痒痛从手背弥漫,绵绵不绝,渐而难以忍受,刺痛如扎心脏,抬手一看——手背泛红,仙人掌的绒刺不知何时蹭在手背,密密麻麻的刺,看不见,又让人无法忽略。
无穷无尽的烦躁,黎可仰头闭眼,沉沉吐了口气,再蹙起眉尖,按捺着浮躁拔手背的仙人掌刺。
有风拂过,带起清甜的花香,头顶枝叶簌簌的声响——她来了几次都没注意,清净的老巷弄,爬山虎肆意攀满旧墙,翻过围墙的月季怒放在墙头,淡粉秾紫,翠绿艳红。
车铃叮叮响,送货员路过,摁了暗红色大门的门铃,片刻之后,大门自动“嘎吱”一声弹开,送货员把快递纸箱搁在大门内侧,匆匆转身走了。
白色的送货单被风吹起,在地上滚了又滚,大门残留着一道细缝,被纸箱角卡住,发出滴滴的声响。
无穷无尽的刺,心里层层翻滚的火,黎可仰头望着墙头花瀑似的月季,衬着明灿灿的阳光,画一样漂亮。
她站着,突然努了努嘴,转身,脚步带着股无所谓的散漫。
万八千的工资,当保姆也不是不行——糊弄个瞎子有什么难的。
.
暗红色的大门很沉,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热闹的花园。
很大的院子,地上铺着古旧的花砖,四周栽种青翠茂密的植物和种类繁多的花卉,墙角一溜的爬藤月季,蔷薇花架下是君子兰和美人蕉,生机勃勃地围绕着二层旧式小楼,浅黄色的石质外墙,半拱圆的落地窗和露台。
很安静,安静得不需要人的存在。
没等黎可收回打量的视线,一只金黄色的大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径直扑到她面前,却不见半点凶态,仰着脑袋,吐着舌头,热情地摇着毛绒绒的尾巴,一个劲围着黎可打转。
黎可心跳吓得停了半拍,不知道是问狗还是问空气:“有人吗?”
“有人在吗?”
狗尾巴扫来扫去,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除此之外,毫无回应。
无人回她,黎可独自站在小楼前。
但仍有声音,仔细听,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随风飘来,急切快速的广播女腔,听不清晰的字眼。
她抬脚往声源处走。
花架下有藤椅,声音就在深处,电子设备里的播音或者什么谈话,滔滔不绝,枯燥正经,不知停歇。
“喂,请问有人吗?”黎可把发哑的嗓音提到最高,试图超越广播的音量。
生机勃勃的花叶后,白色的落地窗“刺啦”一声推开,有人迈了两步,手扶窗框,露着一片灰色的衣角,隐隐约约一点侧脸。
聒噪的广播声终止。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淡漠、年轻。
黎可清清嗓子:“您这是不是在招保姆?”
对方没有应答,甚至没有任何动作,黎可透过花叶的罅隙看人,继续说,“我是来应聘保姆的。”
那人半晌不语,又问:“你怎么进来的?”
“门开着,我自己进来的。”
男人的音调没有丝毫情绪:“我不需要保姆,请你现在离开。”
“何老板叫我来的。”黎可往前迈几步,底气十足,“佳峰公司的何老板,说要找个保姆,给了我这个地址。”
男人默不作声。
沉默的时间太久,不知道这人是在思索还是如何,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黎可看着他,突然探了探脑袋,伸手晃了晃,不见那人有丝毫反应,再问:“先生?我来应聘保姆的。”
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伸手扶了下廊柱,再慢吞吞地往前走,迎着她的方向:“没人和我说过。”
“是吗?”黎可脸上突然有了笑,目光仔细打量:“不知道何老板那边是不是忘记了,还是没来得及跟您讲?哎呀,这事弄的……说是上个保姆前两天刚走,着急用人,正好我家离得也不远,这不就过来了,您要是不相信,我给何老板那边打个电话?或者您问一声?联系我的人是何老板的侄子,一个叫何胜的年轻小伙子,您认识吗?”
也许说过,也许他忽略了某通电话。男人神情空白,脸色平静。
他在蔷薇花下的步伐极慢,太阳穿过花枝翠叶的筛下点点光斑,镀在身上像层清浅的晕影,衣料柔软的灰色居家服,很高的个子和清瘦的身形,逐渐在明暗交汇的光线里呈现全貌——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五官线条流畅,过于冷白的肤色和漆黑的眉眼相衬,莫名有种沉郁和疏离。
“先生,我蛮符合条件的。”黎可腔调忽变,不少殷勤,“我会做饭,以前在酒楼干过,厨艺相当不错。还在酒店上过班,房间整理打扫这些都会做,手脚挺勤快,做事很麻利,认识的人没少夸我会收拾,家里一点灰都没有,哪里有点不干净,哎哟,半夜睡不着都要爬起来把活干完。”
她自己也笑,自卖自夸,“家里人讲,我天生就是干活的命。就是有时候嘴巴笨,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管闲事,有时候人家问我,我还一问三不知。”
男人不说话,除了微皱的眉棱外毫无神色,似乎并不好打交道,刚才围着黎可转来转去的热情大狗早已温顺地奔向主人,黎可看着狗,继续给自己加码,“您家的狗真可爱。哦,对了,我会养狗,我家里也有条小狗,七八岁了,特别乖。”
“我学历也有的,手机家电什么的我也应付得来,何老板还说要会点英语,我也能说几句,不会的地方也挺好学的。”
男人抚摸着狗,距黎可不远不近的距离,声线冷平地问:“你确定自己符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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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确定。”她胸有成竹地说,打量的目光挪到男人脸上,英俊消沉的一张脸,不对劲的地方在那里——睫毛低敛的眼瞳毫无焦距,视线无神,明明落在她的方向,却又不知落在哪里。
“我有经验,以前也做过家政这行。做不了的事我也不会接,何老板也不会找我,耽误大家的时间,您说是不是……”黎可看着眼前的男人,虚笑着回应,不知道哪一秒,笑容突然滞了下,好像迎面碰了什么东西,兜头下来的蛛网或者扬起的灰,但也只是一瞬,再愣住,皱眉,仔细端详他:“贺……先生?”
面前的女人声音粗哑,气息浮乱,听不出大致年龄,也感知不到性格,完全混沌的一团。
贺循沉默,问:“怎么称呼您?”
黎可盯着人,许久之后才回神,眼睛一眨,自顾自地埋头闷笑了下,抿着唇,笑颤了肩膀:“我姓黎。”她揭下口罩,目光随意地注视他,带着莫名的笑意,“黎明的黎,可以的可。黎可。”
面前的男人似是而非地望着她,神色无动于衷。
贺循看不见,黎可还是笑:“我年龄……今年四,四十来岁。贺先生,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叫我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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