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取士必以德行为先(2 / 2)
「我也是昨晚刚听说的。」苏录笑道:「岳父说多半是酬修河之功,不知先生此番能得什麽赏赐?」
「我不会有了。」卢昭业摆摆手,很有自知之明道:「去岁破格提我这个知州,就是为了让我好好修河的。修好了是应该的,没有一事二赏的道理,修不好就该我背锅喽。」
他也没坐回大案后,而是挨着苏录,坐在靠墙的一溜官帽椅上。
长随奉茶后,卢昭业羡慕道:「你岳父是朝廷倚重的干臣,到哪都是带着任务去的,现在河一修好,马上就提升。不是我这种边角料能比的。」
「先生今日之成就,已经足以令人敬仰了。」苏录真诚地安慰他道。
「倒也是。这十年来没听说过,监生出身能当上知州的,何况我还是例监。」卢昭业也颇为自豪地伸直了脖子,旋即又轻叹一声道:
「不过这也说明,我的仕途到顶了。唉,五十知天命,圣人诚不我欺……」
「先生才五十有一,正是拼的时候呢。」苏录鼓励他道:「指不定干满一任,就会提升。」
「不指望了。」卢昭业却苦笑着摆摆手道:「说不定我连一任都坚持不下来。」
「怎麽,遇到什麽难处了?」苏录忙轻声问道。
「还能有什麽难处?没钱呗。」卢昭业叹气道:「只要有钱,什麽官都好做;只要没钱,什麽官都难当。」
「我可算知道贾一旦为什麽忽然孝心发作,非要辞官回家侍奉老母了。」他气不打一处来道:「因为州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修河拉了一腚的饥荒。镇守太监韦公公又年年加派,他是劁猪割耳朵——两头受罪,顶不住才要跑路的!」
卢昭业说着狠狠啐一口道:「明明是让我来顶缸的,还讹了老子一大笔孝敬,真他妈不当礽子!」
「太难为先生了。」苏录一阵无语,果然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码。
「是啊,难死我了都。」卢昭业吐出长长一口浊气道:「去年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泸州城的七大家都借遍了,连你家都借了一千两银子,这才勉强能过关。」
「结果刚转过年来,韦公公又派人来说,今年还得准备两千两黄金……乾脆要了我的老命得了!」说着两腿一蹬,双目发直道:
「就算我今年再把泸州刮地三尺凑给他,明年怎麽办?唉,我看我也学贾一旦辞官得了……」
「先生,还非得对太监有求必应吗?」苏录轻声问道。
「韦公公说了,凑不起钱来,刘公公就会撤了他。但他被撤之前,一定会把我们这些知府知州都收拾了。」卢知州无奈道:「到时候可就不光是丢官了,弄不好还得坐牢。」
镇守太监管着各省的锦衣卫,负责监视官员,卢知州这种平素就『不太检点』的,肯定有一堆把柄在人家手里。
「弘之,你素来足智多谋,」他巴望着苏录道:「有没有什麽搞钱的法子,指点一下为师。」
看来他还是舍不得自己辛苦挣来的知州官帽。
「……」苏录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有的。」
「快讲。」卢昭业登时眼前一亮。
「就是先生修的赤水河,那可是一条黄金河。」苏录自信一笑道:「只要善加利用,保证财源滚滚。」
「你细说。」卢昭业胳膊支在茶几上,支棱着耳朵把头探向苏录。
「老师请看。」苏录便指着卢昭业的茶杯道:「这是四川,奇缺铸钱的铜和铅,但井盐多得像不要钱。」
又指着自己的茶杯道:「这是贵州,产铜和铅,却不产盐……一斤盐的价格是泸州的数倍。」
说着他用中指和食指指着两个茶杯道:「两地相距不过数百里,却因为山路险峻,铅和铜运不出去。盐虽然能运进一些,但靠着人背马驮,价格奇高,整个贵州苦缺盐久矣。」
最后他蘸一点茶水,在两个茶杯间画上一道水线相连,沉声道:「但现在有了赤水河,可就连起来了!」
「嗯。」卢昭业摸着颌须点点头,问道:「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这条赤水河互通有无?」
「是的!」苏录重重点头道:「学生闲来无事粗算过,一条歪屁股船去程运盐,返程运铜铅,一个往返便可得利百两以上!」
「这麽赚的吗?」卢知州倒吸冷气道:「一年跑上个上千船,还不得挣个十万两?!」
「船次多了可能就获利没那麽高了,但七八万两应该不成问题。」苏录笑道:「这麽赚钱的买卖就在身边,先生却在哭穷,实在是太本分了。」
「你小子反天了,敢说老师笨?」卢昭业高兴地大笑起来,笑完了又发愁道:「但你这买卖可太难做了,不然早就有人干了。」
「确实,」苏录点头道:「贩盐需要盐引,铜铅也禁止民间贩运,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干这个买卖。」
说着他对卢昭业笑道:「但老公祖可是官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