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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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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拜天地

晚上的饭菜自然丰盛无比。

黎源将腌制已久的禾花鱼拿出来,开坛时桃良好奇凑过去闻了闻,被那味道冲得一下子蹿出去老远。

农家做菜辛辣,官宦人家吃惯清淡的一开始并不习惯。

等口味转变过来,也能慢慢接受。

但过于阴间的食物她们还是不太习惯,像桃良就吃不惯鱼腥草。

一开始极其讨厌鱼腥草的小夫郎现在每到春季必点鱼腥草。

最是鲜美肥嫩的根茎,切碎后只放盐和干辣椒,十分好吃,干辣椒要选用辣度颇高的二荆条,去籽辣椒段切碎。

拌好后放置一刻钟发酵,等盐味辣味渗进去。

光这道菜小夫郎能干两碗饭。

当然黎源不会让他这般吃。

于是看见桃良嫌弃鱼腥草时,他在黎源紧盯严防的目光里挑了一筷子鱼腥草说,“山猪吃不来细糠。”

这本是有见识嘲笑没见识的,倒好,被小夫郎拿来说道人家。

见桃良嫌弃黎哥哥辛辛苦苦腌制的禾花鱼。

小夫郎自然第一个上去撑场子。

那味道真的上头,小夫郎中途拐道,“怀安去哪里呢!”

被黎源捉了回来,夫夫两人拉扯了一会儿,小夫郎笑着问,“那味道初闻不太好,但木姜子和其他佐料的味道似乎又不错。”

黎源一脸得意,“这道菜要煎着吃,小山猪你就等着吧!”

等到禾花鱼被滚烫的油激发出香味。

桃良站在旁边直咽口水。

当然这种重口的菜只是少数,比起去年,今年的菜就要上档次得多,鸡鸭鱼肉都有,光汤就煨了三个,一个松茸鸡汤,一个酸萝卜老鸭汤,再一个冬瓜薏仁排骨汤。

老太君吃到松茸时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这样东西,而是这些松茸的品质她在京城都难以顿顿吃到。

太师府厨房做出来的汤精致漂亮,一小罐一小罐,一罐里躺两朵松茸,听华岁说太师将每年孝敬的松茸都拨到老太君房里。

虽说太师府不缺好东西,但她知道这东西珍贵,断不会胡乱挥霍。

哪里像黎源,泡了一大盆,除了松茸还有羊肚菌,鸡枞等好多名贵品种,主打一个管够。

那挨挨挤挤的蘑菇菌子,突然就变得平平无奇。

沙姜葱油鸡,鲈鱼豆腐煲,小河虾滑蛋……

一道道菜摆上来,真的是五花八门,目不暇接。

黎源忙得很,没功夫管大家。

突然有人敲门,华岁高兴地将秦秋月迎进来。

大家没告诉她今日是小夫郎的生日,但进门时就将一份看着颇有份量的礼物递给华岁,想来她是找人打听过。

就不知道找谁打听的。

华岁笑了笑没有多言。

小虫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唐末,跟秦秋月打过招呼就去找单怀安。

秦秋月也不客气,进去后就帮着搭手。

华岁桃良本还有些无措,见黎源小夫郎一副平常的样子,也就拉着秦秋月一起做事,当然也只是挑些轻松的活路。

长条的餐桌越摆越满,浓郁的香味弥漫着整个空气。

桃良打了四五样果酒,除去黎源常喝的人参酒,小夫郎爱喝的青梅酒,还有杨梅酒,乌梅酒和石榴酒。

秦秋月也喝酒,她喜欢两位老师家里的石榴酒。

华岁占着一个小灶火炸着土豆片和花生米。

炸好后冷却片刻,拌上盐和花椒粉,下酒好菜。

大家忙进忙出,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老太君先是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又到窗口附近徘徊。

再去后院看了看大鹅和阿紫。

等第三次从厨房门口溜过时,被华岁抓住,强行喂了一块酥肉后才被放过。

老太君也是几十岁人了,端庄威严一辈子,这年岁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举着一块酥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华岁真是的,还真把她当成个孩子。

老太君端庄地坐在廊沿下,保养得当的手指捻着块酥肉,上面沾了花椒粉,香味一股股飘过来。

突然阿紫跳上来,狭长的狐眼盯着老太君手里的酥肉。

老太君看看阿紫,再看看手里的酥肉。

“咔嚓,咔嚓……”

老太君在阿紫艳羡的目光下仪态优雅地吃完酥肉。

本想擦手的,一想到桃良好不容易长点肉的脸颊,犹豫片刻,看了眼厨房方向,将粘油的手指放进嘴里嘬了嘬。

黎源做完大菜也不歇息,转去案台做蛋糕。

小夫郎最喜欢这个环节,去年吃过生日蛋糕后再也忘不掉,之后黎源给他做的都是小蛋糕,除去材料不易得,两人吃不完容易浪费,黎源是看不惯浪费的人。

小夫郎趁黎源炒菜时已经做了大半,倒没有想什么新奇做法,还是主打水果蛋糕,担心众人吃不惯,没有做酸奶蛋糕。

但今年的蛋糕坯子比去年大得多。

又在黎源的建议下加到三层。

随着奶油一层层糊上去,水果花卉一点点摆上去,连在外面玩耍的单怀安和小虫也忍不住跑进来,瞪着细雪般绵密的奶油直咽口水。

一群人围着看热闹,这东西虽然有些古里古怪,但意外好看。

特别香甜的奶油味和馨香的花朵味飘过来时,格外令人舒爽。

花卉倒不是那些野花,而是小夫郎照顾一整年的藤蔓月季。

丁香色的月季一丛丛开着,虽还没有达到如瀑的程度。

也能引来阵阵蜂蝶。

色泽有深有浅,小夫郎挑了几枝,去掉茎叶,又在水里泡了一个下午,等摆弄到蛋糕上时,鲜嫩的花瓣上还汲着水珠。

就像刚刚从枝头摘下来一般。

这次的蛋糕做得富丽雅致,颇受老太君好评。

黎源再炒了几个素菜就大功告成。

老郎中带着陈三和礼物上门。

旁的人就没有再请,黎源人缘好,要请那得把整个村子都请过去,毕竟是小夫郎的生日,这般大办难免留人口舌。

秦秋月跟华岁她们较好,又是黎源的爱徒,老郎中是小夫郎的师父,自然都是要请的。

一群人热热闹闹围着桌子吃饭。

老太君一时间觉得恍然,好似又回到无灾无难的过往。

甚至比那时候更有生活气息。

长子自小端正言行,不苟言笑,他与夫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但也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早些年长子未升任太师,一大家住在一起。

但他威严颇重,逢年过节再热闹也是不敢这么喧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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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日又是中秋节,家里前两天就做了几款月饼。

小夫郎自然最推崇莲蓉蛋黄月饼,但黎源依旧觉得莲蓉太甜,打算明年尝试龙井蛋黄月饼,他种了半亩茶地,龙井以西湖为最佳,黎源问过小夫郎,这个世界没有西湖,也没有杭州,倒是有处地理位置相似的地方,离得不远。

等赚足银两,黎源或许会带着小夫郎周游大朝。

梨花村隔壁有个村就产茶,黎源去买了些茶树移栽过来,今年长得不多,但足够黎源一家日常所需。

那茶农种得也不是特别多,却是后世难得一见的六安瓜片。

自清明开始产茶起,黎源陆陆续续采摘着。

如今已经存了一罐茶叶。

等明年茶叶多起来,他再琢磨将这些茶叶制成茶粉。

生活生活,不就是如此。

等富裕起来就开始慢慢琢磨精细的东西。

一顿饭吃吃喝喝,再等吹完蜡烛,吃完蛋糕,已经月上中天。

兴许都喝了酒,又兴许大家吃了新奇的生日蛋糕。

整个院子前所未有的热热闹闹。

黎源负责将醉酒的老郎中送回去,等他回来再一起送秦秋月母子俩。

可等他回来时,只看见小夫郎站在院门口。

问及缘由,小夫郎笑着看了眼屋顶。

黎源也嘿嘿笑了两声,牵着小夫郎进院子。

老太君已经被服侍着睡下,华岁桃良都是手脚勤快的,厨房收拾得干净利落。

“哥哥,我们先去洗澡。”

却没拉动黎源,他不解地回头看着黎源。

黎源从堂屋里拿出一样包裹严实的东西,正是那日在镇上买的孔明灯。

小夫郎露出惊喜的神色,“我都忘记这件事。”

他又深深看着黎源,黎哥哥从不忘记跟他有关的任何事情。

两人选择去附近地势颇高的山岚放孔明灯。

黎源利落地将孔明灯拿出来,“我买了十来个,应该够你许愿,还是不够下次再多买点,等哥哥生日时把许愿的机会一起让给你。”

黎源先撕开孔明灯的纸,拉出灯芯,这时候灯芯用的不是酒精,而是烛油,他正要拿出火折子。

小夫郎接过他手中的孔明灯,“哥哥还记得去年许愿的事情吗?”

去年黎源让小夫郎许三个愿望,并心中暗自祈祷有一个关于他的就好,今年他还是藏着这样的心思,所以买来这么多孔明灯。

愿望越多,几率越大。

黎源察觉小夫郎似乎看出他的企图,有些尴尬地想起身。

“哥哥,今年的愿望一起许,说出来,不说出来神明怎么听得见。”

火折子点亮灯芯,热空气冲进孔明灯内部。

越涨越大。

两人各自执着孔明灯一角,相视一眼,轻轻松手。

孔明灯慢悠悠朝着空中的明月飞去。

“信男珍珠祈祷漫天神灵保佑我的家人,愿他们平安顺遂,度过难关。”

说完,小夫郎看着黎源。

黎源露出一个淡笑,“我愿珍珠的第一个愿望顺利实现。”

小夫郎抿了抿嘴角点燃第二个。

“信男珍珠祈求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黎源再次说道,“我愿珍珠的第二个愿望顺利实现。”

小夫郎有些无奈地看着黎源。

黎源点燃第三个孔明灯。

“信男珍珠祈求侄儿怀安健康成长,明是非,辨善恶,知良莠。”

“我愿珍珠的第三个愿望顺利实现。”

小夫郎垂下眼睛,“哥哥,你自己没有愿望吗?”

黎源很是坦然地笑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小夫郎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黎源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笑出声,“那我许愿明年种得许多灵芝,早日当上富家翁,买上千亩良田,数不尽的金戒指……”

他顿了顿,“珍珠你看,说到最后还是跟你有关,那跟前面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珍珠觉得,哥哥跟珍珠必须要分得清楚。”黎源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些微强势。

仿佛溺亡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再是性情温和的人也会露出紧张的一面。

小夫郎连忙说道,“哥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像往昔那般几句话就被黎源哄骗去,到了一定年岁,过去学识的,经历的东西会突然在某个点凝成性情里的魂。

今日十九岁。

小夫郎长大了。

他仰头看了看越飞越远的孔明灯,在黎源的帮助下点燃一只,等到热气膨胀灯体,轻放指尖。

他轻声却坚定地说,“去年我只许了一个愿望,那么今年剩下的所有愿望都用来祈求这个愿望实现,以后的每一年都如此。”

黎源疑惑地看着小夫郎。

那双漂亮的猫眼不像往日般总是懒洋洋眯成一条细缝,清澈的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执着和笃定,黎源心头大震。

下一秒将小夫郎紧紧拥入怀里。

那唯一的愿望一定是关于他的。

是的,自小夫郎家人过来后,黎源的不安一日日加剧。

好在,像当初黎源将小夫郎一点点带出绝境,当黎源感到彷徨时,小夫郎开始反哺他。

一开始是身体上,物质上的,像围着黎源喂食,学习赚钱养家,再到后来时时贴着他索要亲吻拥抱。

现在则是精神上的。

小夫郎在黎源不知道的情况下长成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

其实不怪黎源,他只是习惯于将小夫郎护在身后。

而不太有机会去看看小夫郎成长的样子。

小夫郎窝在黎源的怀里柔声说,“哥哥切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怀疑,珍珠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珍珠定是要跟哥哥一直走下去。”

两人高高兴兴点燃剩下的孔明灯。

那灯印像信徒的脚步,一步步走向天宫。

“哥哥,我想与你拜天地。”山风吹拂着小夫郎的发丝,缠缠绕绕半身,犹如眼里的情丝。

说到底两人并没有真正的拜堂,原主跟只大公鸡拜的。

黎源眸色深沉地看着小夫郎,拉着小夫郎跪下来,对着月亮叩拜天地,再夫妻对拜,还差一个高堂,但总有那一天的。

两人结伴回到家,唐末立在院中。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背部笔直,眼神在夜色里明亮。

他说,“公子,京城来消息了。”

第62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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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以通敌卖国的罪名被扣住。

太师位属“三公”之列,是直接辅佐皇帝办理要务的重臣,即便是天家也不能随便处置一个重臣。

想来有十分确切的证据落在皇帝手里。

至于这个证据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接下来便是走搜集证据的流程。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皇帝自宣布太师府所有人不得外出的命令后,再无动静。

吏部、大理寺及皇城司等那边需得到进一步指令才能开始调查。

然而他们迟迟未得到任何指令。

不多久就传出皇帝身体抱恙的消息。

一段时日后皇帝上朝时让亲卫隔起厚厚的屏风,只说感染风寒,形容憔悴,不便见诸位大臣,也不宣诸位后宫,当然这要不了多久便引得众人生疑,可身旁伺候多年大太监赵公公并无异常。

有大臣心系皇帝龙体,私下求见,出来便告知同僚,皇帝为皇后离世的事情伤心,又忧虑皇后娘家的未来才抱恙在身。

大家便猜出皇帝不想重罚太师府。

但是另一边陈贵妃及其身后势利步步急逼,思虑加重才疾病缠身。

太师府这个罪名实属来得奇怪,通的什么敌又如何卖国,至今没有详细说法,大多数心里都清楚,这无非是两个派系的斗争。

不管太师府最后怎么样,至少是一场恶斗。

国泰民安的年代,大多数人都不想沾染是非,还是这种杀家灭族的祸事,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

陈氏派系自然要抓紧机会想将太师派系斗下去,这涉及到储位之争,谁都想成为最终胜利者。

太师派系又怎会任人鱼肉,天家只让太师府的人闭门不出,没有削官降职,其他有血缘姻亲关系的人可都还在外面活动着。

于是这两个派系及其附庸跟随者上演着水深火热的斗争局面。

小夫郎一目十行看着父亲的信笺。

很快看出其中蹊跷,父亲跟宫里联系不上。

他们在宫里的眼线并不会因为皇后的离世而消失,但现在就是联系不上,如果皇帝真的打算从轻发落戚家,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小夫郎坐在书房沉思。

幸好当时做了个掩人耳目的书房,此时拿来处理事情也不会影响老太君歇息。

黎源已经磨好墨,他不欲打扰小夫郎,转去厨房烧水。

其实自长姐突然离世这件事发生,一切局面都变得迷惑起来。

就连聪慧过人的小夫郎也看不懂。

“我们的情报司在京城布置得如何?”

小夫郎皱着眉头问,就像黎源说的,信息差,在交通不便的年代这种现象带来的问题更加可怕,他们需要信息,最前沿的最紧急的信息,所有的,蛛丝马迹的。

唐末回答,“贾大人已经亲自前往京城。”

小夫郎微微放下心,他知晓贾怀的本事,人力编制的大网,自然一层层逼近笼罩着迷雾缠绕的京城。

小夫郎很快写好回信,一是在宫外跟陈氏一族的争斗,宫里倒不是很担心,皇帝既然如此行事,朝上自然能抵住陈氏派系的谗言,但是此事不能拖得太久。

他十分清楚皇帝实则是个软弱冲动的人。

二是一定要弄清楚宫里到底发生哪些变化。

不知为何,小夫郎想起已故的长姐。

长姐比他大十四岁,在小夫郎记忆里,长姐极为宠爱信任他。

但长姐并不像寻常世家小姐那般喜爱女子闺中之物。

长姐喜爱读书,最爱读史书和兵法。

等太子出生后,她更是请求皇帝将小夫郎接进宫中一起教养。

长姐在小夫郎眼中是个胸有千秋的奇女子。

长姐也不止一次望着小夫郎羡慕地说,“姐姐若是男子便好了,也不要什么太师府,依旧让旻哥当世子,姐姐想去海外看看。”

或许长姐就像黎哥哥一样,已经前往另一个世界。

他希望长姐去到黎哥哥那个世界,至少这样女子没有太多束缚,也不用像之前那般,身富才华却只能困囿后宫,纠缠于尔虞我诈。

“明公子。”唐末欲言又止,像他这么一个单纯的杀手,脸上能出现这种表情也是难得。

小夫郎止住思绪,“你还有话?”

应该是关于小夫郎的,小夫郎目前列为失踪人口,有些东西就不便书信往来。

唐末说道,“大人说如果有什么不测,你便带着老夫人和怀安从此隐姓埋名,大人还说北地乌郡有我们的势力及银钱,不必东山再次,只望你将戚家传承下去。”

小夫郎脑子里瞬间嗡嗡直响。

唐末硬着头皮说,“不可去海外,戚家死不做番鬼。”

小夫郎咬紧唇舌,父亲知晓他跟黎源的事情了。

他若是贪心怕死之徒或是耽于情爱,就会按照父亲说的前往北地乌郡,那就必须娶妻生子,传承戚家。

但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父亲言传身教于他,又怎会不了解自己儿子,他自然要回去,跳进那个长满獠牙的京城,为家人,也为他与黎源的事情。

太师不是在逼迫自己的儿子。

他只是在给自己的孩子上最后一课。

取舍。

是回京城拼死一搏,还是去安全的北地却要留下后代,则看小夫郎心中如何抉择。

无论小夫郎选择哪一条路,太师都不会责怪他。

一旦做出决定,就要承担决定带来的后果。

无论生死,亦或是失信某人。

“明公子……”唐末迟疑,京城已是龙潭虎穴,以他对夫夫两人的了解,明公子怎舍得带黎源去京城。

小夫郎睁开眼睛,眼底深如暴风雨前的大海,很快他又淡淡一笑,说不出的妩媚邪妄,“父亲太久没见我,不知我已不是从前的无知孩童,这件事不必再议,我自有决断。”

唐末还想再说什么,黎源的脚步声已经浅浅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黎源那般纯真善良的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沾染这些污秽。

黎源来书房见唐末不在,笑着开口,“先去洗澡。”

小夫郎乖乖点头。

黎源吹了灯蜡,推开窗户,好将蜡烛的味道散出去。

日子似乎又回到从前。

黎源早上将小夫郎送去老郎中家,自己则去忙活田里的事情。

下午再跟小夫郎一起去学校上课。

单怀安也不再到处乱跑,早上跟着唐末学艺,下午去学校读书,他学识渊博,仪态端正,在获得大牛春狗等人的认同后,也获得跟着小夫郎读书的那些孩子们的认同,俨然成为村里的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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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夫郎会单独考校单怀安的功课,那些艰涩的策论,即便是学识颇多的读书人都听不懂。

在孩子们崇拜的眼光里,这样的单怀安也时常被小夫郎教训,一言不合就骂得狗血淋头,自此上课更是认真努力。

特别村长家的大孙子,一直以来他都是小夫郎手里最优秀的学生,得表扬最多,现在有座大山似的单怀安坐在那里,他便知晓自己孤陋寡闻到何种地步。

自此,村长家的灯烛时常燃到半夜。

村长又是高兴又担心孩子坏掉眼睛。

直到小夫郎温柔细语地劝导对方,与旁人比重要,与自己比更重要,大孙子才不再半夜读书。

单怀安气得多干了几碗饭。

秋种忙完后,一层层霜降到地面。

地里的景致不怎么好看,有的地已经收拾,有的地还残留着割掉果实的根茎,等着它们自己干枯腐败,来年再整理。

但是谁都没闲着,反而精神抖擞地准备进山。

大家已经选好种植灵芝的地方,等着黎源和李三郎去检查。

老郎中喜气洋洋地告诉黎源,灵芝的需求量颇为巨大。

几人商议后,决定比去年扩种一倍。

村长家二郎善于经商,黎源将供求的关系讲了讲,对方就已经明白其中道理,他又谈及梨花村及子都山的生态问题,担心过于丰厚的回报让村人被迷住眼睛,而过度毁坏生态平衡。

农人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般愚昧。

相反真正的农人都极为爱惜田地,其中自然包括一年四季不断提供馈赠的灵山。

大家都很赞同黎源的建议。

户均两亩的林下芝,近半亩的野生灵芝地,这份产出足够村民生活得到很大改善。

有了村人的这份保证,黎源自然带着大家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有些心急的已经上山清理林地,挖防兽沟什么的。

到了入冬时节,进山的道路几乎扩宽了一倍。

黎源开始在家育种,为了不耽误全村的事情,自然不再去学堂,不过那边运行正常,已经有好几位不错的老师轮流上课。

村长听进黎源的建议,正在扩建领导班子,暂时分为三大类:经济,教育,文娱。

前面两个容易理解,第三个涉及范围较广,除去娱乐外,主要就是解决村里的各类矛盾和纠纷。

梨花村的村民算得上淳朴,有些村落要么分成几个派系一锅乱斗,要么好几家老死不相往来,像梨花村只是寻常鸡毛蒜皮的小纠纷,已经再好不过。

现在又有共同的致富梦想,再大的矛盾此时都不算什么,就连梨花家看着也比以往用力,勤快还算不上,但他家好吃懒做的儿子也开始跟着进山做事。

老太君闭着眼睛舒服地躺着。

华岁正在给她捏肩颈。

“老夫人,我最近瞧着黎先生跟我们公子好像不如往日亲近。”

老太君纹身不动,好半晌才牵动嘴角,声如蚊蚋,“他父亲让他回去。”

“啊?”华岁连忙凑近几分,手上动作不停。

“不回去也成,就要赶紧生个娃娃。”

“啊?”华岁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

老太君沉默片刻,再开口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黎家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当初跪在我面前发誓不跟珍珠分开,但是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情投意合,更多还是门当户对。”

华岁惋惜,世子即便要跟男子相好,也多的是家世相当的公子等着,何况世子那样的人物又怎会屈于人下做夫郎,即便以后没有太师府也是万万不可的。

可是一想到黎源的为人及处事,她们又没法说出绝情的话,黎源于危难中救扶她们,这是大恩。

华岁也知老太君不是真的讨厌黎源,这就跟天下所有娘家一般,女婿做得再好,都会平白无故被女方娘家人唠叨几句是一样的道理。

老太君又说,“珍珠自小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只是性情好让人误以为他好拿捏,若果真如此,他怎么从不过问姜离的事情。”

华岁再点头,公子不心软才活得长久。

老太君长长叹出一口气,“这俩孩子还有得磨,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为什么他们就不拜兄弟,拜成了夫妻!”

“啊?”华岁真是不好说什么。

老太君真是越来越像孩子。

老太君突然朝一旁挪了挪,不高兴地睁开眼睛,“你离我远点,脸上的面膜都被你蹭掉了。”

华岁脑子里不合时宜蹦出一句从村里妇人那里听来的一句话:越老越妖!

老太君泡着香喷喷的热水澡,氤氲的水汽里洒满月季花瓣,脸上糊着一层泥,不清楚是什么做的,反正黎先生说这泥有养颜的功效。

这真是过得乐不思蜀。

华岁不解,到底年轻心系家人安危,“老夫人不担心大人和夫人吗?”

老太君又找了个舒服姿势,“世家跟皇族早如大树的根系纠缠着分不清理不了,说句不恰当的话,我们黎家若是要被挖起来,大朝都要震三震,何况大朝几百年,看似繁荣,沉珂难治,陈氏不明白,天家老一辈死得太早,年轻的便忘了危险,一个族群尚需老的领着,何况是一个天下……”

老太君的声音越来越低。

好似睡着一般。

华岁模模糊糊觉得,比起太师府的危机,老太君似乎更担心大朝的命运。

只是她很快就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只想着怎么将老太君叫醒,泡澡可睡不得.

农人应时节而劳作,说枯燥也枯燥。

但黎源似乎并不觉得单调,把初冬的一些作物收回来。

老太君先前还不愿搭理他,现在见他做事有章法,庄稼种得又漂亮,日头好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看黎源收拾作物。

豆类种得颗颗饱满圆润,老太君看着看着就咽口水。

这个做豆米火锅下豌豆尖最鲜美,那个磨花生核桃豆浆最养颜。

黎源将豆类用麻袋装好,起身笑着问,“老太君要去地窖看看吗?珍珠最爱那里。”

太师府也有地窖,老太君不爱去,觉得沉闷压抑。

等黎源搀扶着她一步步下到地窖,老太君也有些震惊,入口在中间,光线照射下来并不昏暗,四周的墙面铺着工整的青砖,一袋袋粮食分装在麻袋或者坛子里,密封后整齐地靠墙码放。

再往里走光线就要差些,黎源点了蜡烛指着里面说,“这些都是要避光避空气的东西,种子也放在这里。”

老太君在一个架子上看见密密麻麻分小袋装好的蔬菜籽。

除去挂在厨房屋梁下的腊货,这里也有许多。

“你们放心住在这里,我跟珍珠准备了很多东西。”

老太君深深看了黎源一眼,知晓这孩子在表明心意。

黎源的这点家产在太师府自然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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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坦诚真挚的心思让人无法说出伤人的话。

老太君没有作声,点点头又在黎源的搀扶下回到地面。

回到地面,黎源也不在意老太君的态度,他能拿出来的已经全部拿出来。

再多就要看往后的运气和努力。

他并非单纯的大学生,兼职实习时已经明白世界的一些规则。

门户之别,有时候真的像一座大山将人分到两边。

那书上电视里演绎的真心换真意,灰姑娘嫁给王子,穷小子娶得富家千金,也不过是差距还不够大。

他不知小夫郎家里到底富贵几何,但也看得出不是寻常官家。

属于皇后派系,能卷入朝堂争斗,至少是京官四五品以上甚至更高。

那是极为厉害的地位。

黎源也不过站着对方落难,趁机刷点好感,小夫郎家若是能平稳度过这次危机,他真不觉得自己的胜算有多大,可是,让他束手等待,那又不是黎源。

像贾怀等人评价的,黎源这小子是有点小心思的。

黎源将老太君搀扶到有太阳的地方,又拿来零嘴热茶。

担心秋冬的风凉到老人家,又抱着一条被子盖在老太君身上。

做完这些就打算进屋忙乎中午的午饭,老太君突然开口,“若让你做珍珠的夫郎,你可愿意。”

黎源心头大震,倒不是觉得屈辱,而是他从未想过跟小夫郎倒过来,一直以来小夫郎都是被他照顾呵护的。

黎源的神色没有逃过老太君的眼睛,老太君冷哼,“看来你也知道夫郎不是什么受人尊重的身份,珍珠的能力又岂能局限于方寸之间,即便我们家从此都这般,以珍珠的能力就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老身不怀疑你们俩间的真情,既然如此,你放珍珠出去,做他的夫郎,又有何不可,还是说这份情谊涉及到身为男儿的尊严时,便不过如此……”

黎源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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