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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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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为了证明高中毕业时李不凡和季一南说的“不喜欢他”,除了做的时候,他们很少很少会睡在一起。

但季一南耍无赖的时候并不少。

“如果你同意的话,”季一南看李不凡犹豫,就又说,“没关系的,我再去看一部喜剧,也许就能睡着了。”

他要走,手却被李不凡牵住,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好吧,就一晚。”

季一南坐在床沿,先关了灯,才在黑暗里掀开李不凡的被子。他下意识用手抱住李不凡,却摸到他光果的皮肤。

“有时候我喜欢被被子全部包住的感觉,尤其是郁期的时候。”李不凡慢慢地说。

季一南嗯了一声,躺得不那么端正,还是收紧了手臂。李不凡挣扎了两下,也就放弃了。

闭眼后,季一南习惯性地碰了碰李不凡的后背还有小臂。他记得很清楚,这两处是曾经李方知打伤过的地方,他给李不凡涂了很多药,花了很长时间才等到好。那时他总是这样碰他的伤口,直到它们完全重生成完好的皮肤。

睡着前,李不凡很轻地和季一南重申:“就只有今天,今天是特别的一天。”

——用以强调他们的关系。

季一南听得太多,其实早就不怎么当回事。是朋友也无所谓,李不凡只会这样被他抱,旁人绝无可能。也许是因为李不凡的病,他不想给季一南造成麻烦。又也许是因为李不凡从小就只和他待在一起,所以只懂友情。

会有今天的状况,季一南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他只糊弄地回答:“我知道了。”

但心里却在想,还会有下一个特别的一天。

如果要在季一南的记忆里找出称得上完美的时刻,那季一南会提到这一夜。

虽然李不凡很安静,但前所未有地安心。

因为突然降临的郁期,李不凡暂时没办法去画画。

他在家里休息了四五天,才和季一南一起去了学校里的画室,继续完成这一年的作业。

老师没有给他们任何限制,所以李不凡也画得很随心。

属于他的工位上摆了很多画布,有些画的内容差不多,有些差得很多,都还只是草稿的阶段。

李不凡还没有想好画什么。

他画画的时候季一南从来不打扰,看李不凡开始思考,他就转身说自己去买咖啡。

学校内的咖啡店琳琅满目,季一南偏偏选了校外的一家。

点完咖啡,他还想给李不凡挑一只蛋糕。

玻璃柜里的蛋糕款式多样,季一南挑了李不凡喜欢的水果味。

差不多十五分钟以后,他拎着蛋糕和两杯咖啡,准备回画室找李不凡。

走在学校的小道上,他偶遇昨夜晚会里见过的一个男生,正想开口打招呼,对方却惊讶一瞬,先说:“你好,你跟Jsper在一起吗?”

“我去找他。”季一南说。

“他爸爸妈妈来了诶,就在学校外面,但他们好像只知道Jsper的年级和专业,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他。我刚才路过的时候他们拉着我问了,但我说我不知道Jsper在哪里,”同学说,“你认识他父母吗?”

季一南也不明白为什么李方知和万玫突然造访,了解情况后点了点头,说他会去找他们。

但其实李不凡很不想见到他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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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南非常清楚这一点。

为了不让李不凡被突然找到,季一南去了校门口。

在很远的树下,季一南就看见了靠着车门的李方知。

大概半年多没有见过这个人,季一南没觉得他有太大变化,就连那种闲散时看着路边的神色,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气。

等季一南几乎走到李方知身边,他才注意到他,意外地说:“一南,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季一南的名字,万玫也撑着伞,推开车门走下来。

“不凡不接我们电话,他是不是在学校?”万玫垂眼,瞥见季一南手里的蛋糕和咖啡,“你来找他玩吗?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季一南没回答万玫的问题,“叔叔阿姨,你们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来看看他,留学大半年不和家里练习,现在也不接电话了,”万玫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生气,“翅膀硬了想飞是吧。”

“一南,你和李不凡说,前几天我们卖掉了他的一幅画,他不来见我们,这笔钱就别想拿到了。”李方知面无表情地说。

“多少?”季一南问。

“一百五十万,”李方知嗤笑一声,“蚊子腿一样的肉。”

一百五十万。

对现在的李不凡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

季一南只思索了片刻,就说:“他不会来见你们的。”

“叔叔阿姨,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定义自己现在的行为的。从小到大,李不凡是怎么长大的,我想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或许在你们眼里,你们尽到了做父母的责任,但父母其实不是这样的,家庭也不是这样的,它不应该是一个用各种手段迫使人服从的环境。”

李方知和万玫交换了一个错愕的眼神。

“你们应该很早就知道李不凡的病,但你们真的不懂他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吗?还是你们真的以为,这只是一种矫情呢?以前他还小,可能不太明白你们在做对他不好的事,现在他长大了,他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人生要怎么过,有资格选择和谁联系不和谁联系,”季一南尽量镇定地说,“他不想见到你们,请你们离开。”

李方知没料到季一南的直接,他脸色难看地反驳:“他从小到大都是我养大的,本来就应该听我的,何况他才多大?你才多大?刚刚成年,就以为自己已经看透这个世界,看透这个世界上的人了吗?我告诉你,你们离这个世界还远着呢。”

其实李方知的话说到了后面,季一南已经没有再听下去。

他只是想起很多次听到过的那些李不凡家里模糊的争吵,他知道李不凡从小到大面对的指责、贬低,只会比此时此刻多更多。他难以想象李不凡听到这些话会是怎样的心情,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开心的、乐观的、受很多欢迎的小男孩,变成现在的样子。

如果李不凡有一个正常的家,是不是会拥有最美好、最耀眼的一段时光。

如果他没有生病,又该多爱自己。

可是这些他都错过了,好不容易才挽回那么少少的一点,季一南会保护到底。

“和您争执没有任何意义,我也只是来告诉您。”季一南看了万玫一眼,那一眼很平静,却似乎让万玫产生一种难以面对的羞耻,她偏头遮了下侧脸,季一南就继续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他讲完话,便不再回头地朝学校里走。

很不凑巧的是,回去的路上忽然下了雨。本来只是短暂出门,季一南也没有带伞。他立起外套的帽子,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师兄发了一条消息:【之前你和我说的那个项目,还能做吗?】

走到画室楼下,一颗石子滚到季一南脚边。

他顺着石子滚出的方向看去,李不凡戴着羽绒服的厚厚的帽子,蹲在一片灌木丛下,白雪堆积在叶片上,像一朵一朵连片的花。

“本来想出来找你,没想到一出门就下雨了,我不想回去,就在这里等你。”李不凡抬起脸,看见季一南手里的蛋糕,有些惊讶:“你还买蛋糕了。”

“咖啡店里看到的。”季一南拎着蛋糕,走到李不凡身边,和他一起躲进灌木丛里。

刚从房间里出来,李不凡身上还很暖,他很慢地靠到季一南肩膀,鼻尖红着,拉起季一南一只手,捧在自己掌心里:“你去哪里买蛋糕了?走了很远吗?这么冷……”

“我没有冷。”季一南偏过脸,用下巴去碰李不凡的额头。

雨水连续地落在叶片上,只有这片又小又窄的地方没有被淋湿。

“现在想吃蛋糕吗?”季一南问。

“嗯……”李不凡缓慢地眨眨眼,也点了下头。

季一南拆着蛋糕盒:“怎么下来找我。”

“画不出来,不想在里面待着,”李不凡帮他,把那只蛋糕端在手里,“居然还有一只小兔子。”

“已经有点化了。”季一南说。

他拿叉子挖了一口,递到李不凡唇边,“你先尝尝。”

李不凡用舌尖舔掉了蛋糕,说蛋糕好吃是好吃,但你下次不要去那么久了,季一南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把蛋糕拿好,凑过去亲了亲他。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但和李不凡一起吃了蛋糕,是那天值得记住的好事之一。

这一个星期恰好是季一南学院的RedingWeek,他才有时间过来陪李不凡。

到晚上要走的时候,李不凡虽然没有说什么,却表现得很不舍。

站在城际列车的车站外,李不凡抱住季一南,把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衣服里,迟迟没有松手。

季一南摸了摸他的后脑,说等到下个周末,自己还会过来。李不凡从他身上抬起脸,忽然说:“季一南,最近我发现,我一个人租这么大的公寓,还是有点太贵了,你知道的,我已经不向家里要钱了,现在的房租对我来说很有负担。我想了想,我们还是一起住吧,在我们两个的学校中间,选一个你喜欢的房子。你不用考虑我,我不需要太大的,房租我们AA,做室友。

“但是你要做好我经常给你添麻烦的准备,有时候我……”

“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季一南靠近,吻了吻李不凡。

季一南有一套完整全面的价值观,在这套价值观里,排在首位的是李不凡和妈妈。

比如如果房子让季一南来选,他一定不会挑离李不凡的学校太远的地方。

比如他十分明确,替李不凡拒绝李方知和万玫,是特别正确的事。

但让李不凡失去一百五十万,又是十分错误的。

在没有和李不凡提前说的情况下,季一南私自定下了一套可以步行到他学校的公寓。等到李不凡知道真相小发雷霆的时候,房租季一南已经付过,不能退掉了。

除了在量化公司做Resercher的实习以外,季一南还参与了师兄的商业项目,在里面帮他们做底层代码的搭建。两份工作强度都不小,但好消息是都只需要季一南远程办公。

因为不想在太晚的时间开车,季一南通常会在下课后先往李不凡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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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再去他们学校可以通宵的教学楼里找一间自习教室完成工作。

大概一年之后,他拿着存满一百五十万的银行卡,和李不凡说他的画卖到了很高的价格,他替李方知和万玫把钱转给李不凡。

季一南对这一百五十万的来之不易并没有深刻体会,兼职对他来说只是按部就班。至于那个和师兄合作的项目,最后能有成果,也只是意外之喜。

其中唯一记得的,是他在公寓和学校之间的公路上给李不凡拍过的几次日出和日落。

直到毕业,季一南大约在这三十五公里上往返了一千四百次。

但心里始终只有两种情绪,一种是他很想李不凡,另一种是马上就要见到李不凡了很开心。即使看向仪表盘上累计的公里数,他也只觉得那算是他和李不凡之间,某种珍贵的回忆。

第29章

季一南把红外相机藏进堆好的“石塔”里,打开手机测试。

“我以前经常和我的朋友一起去野外,他喜欢户外运动,我只是陪他,”季一南说,“后来我发现我很喜欢观察一路上遇到的植物,越观察,越觉得有意思。到硕士阶段,我就换了专业。

“我最开始也以为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很多人的工作都和自己的专业没什么关系,我当时就想,只要我学的时候喜欢就好了,不用考虑太多,因为这个想法我后来还读了硕士博士,并且提前毕业了,先在国外做了一段时间高校老师,才回到国内,进了云南的研究所。”

“原来是这样,”李不凡侧过脸,“你好优秀啊。”

“那你呢?”季一南问,“在你查到的东西里,你有没有了解到自己的经历。”

“细节不清楚,但大致的时间线是有的。”

相机安装好了,李不凡站起身,和季一南一起下山。

“我本科在威斯林顿留学,在大学期间就开始摄影,但我的专业是油画。毕业之后我做了自由摄影师,经常去玩一些极限运动。在国外待了几年,我回国了,独立接一些摄影的工作。”

“你有想过找回之前的记忆吗?”季一南问。

李不凡没有立刻回答,想过以后,他反而很轻地笑了一声。

“比起找回之前的记忆,我现在更好奇我为什么会失忆。我和你说过,我以前患有双相,我患病的原因一定和我以前的经历有关系,但失去记忆之后这些好像就没办法影响我了,所以我现在几乎也不怎么受这个病影响。

“而且我也想过,从我失忆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期间除了我刚醒时联系过我父母,还有因为工作联系我的宋朗白和小柳,没有其他人来找过我,这说明我从前可能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

下坡时路上有很多石块,李不凡垂着头,专心地看着路面。

“这么一算,好像那些过去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我觉得哪怕我一直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也还可以。

“不过离开香格里拉之后,我还是会去咨询医生。能回想起来可以,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不纠结。”

“你能想明白就很好。”季一南说。

“不过我也有觉得奇怪的地方,”李不凡抬起手,摸了摸耳后的那块小疤,“比如我不知道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它位置不太对。”

“为什么说不太对?”

“因为……”李不凡也陷入思考,“以前我的躁郁症很严重,按理说来,我应该会有一些自我伤害的行为,但我身上的那些伤疤都不像我自己弄上去的。我去过那么多雪山,玩过那么多极限运动,哪一次都有可能受伤,所以伤疤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居然好像完全没有尝试过伤害自己。”

季一南抬起手,温热的掌心在李不凡的后颈搭了下。

“这样不好吗?”他很轻地笑了。

李不凡手机在外套的口袋里响了一声,他感觉到,拿出手机看,发现是下周出发威斯林顿的航班通知。

在国外的工作是几个月前就订好的,李不凡查看过,那是一次国际学术会议的拍摄邀请,虽然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接下这份工作,但契约精神他有。

放下手机以后,李不凡没有和季一南提这件事。

等他们回到营地,帐篷已经搭好了,小柳坐在篝火旁边,正在给大家做晚餐。

“这么快就回来了。”小七举了下手里的一根胡萝卜。

李不凡顺手拿走,喂给旁边的一只骡子吃,“我们运气好,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你们想拍的花了。”

“行,那你们喂骡子,我去帮小柳做饭。”小七说。

季一南在旁边的大石块上坐下来,从旁边的袋子里又找出一根胡萝卜,递到骡子嘴边。

天已经暗了,周围是深蓝色,在季一南身后,篝火摇晃着闪烁着,薄薄的烟雾覆盖在他身上,像一层纱。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吸引力,是解释不清的事。

例如李不凡意识到,只要他的视线范围内有季一南的影子,他就没办法不注意他。

李不凡低着脸,在他的角度,季一南只露出一小部分眼睛、鼻梁和嘴唇。

季一南是单眼皮,眼廓狭长,眉毛到眼皮的距离稍短,哪怕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一个人,也显得很深情。

如同第一次,在那个窗外满是风雨的酒店大堂,李不凡一见到他,就好像遇到自己的宿命。

回过神后,李不凡把骡子咬了一半的胡萝卜塞进季一南手里,转身去翻他们的背包,从里面找出一台相机。

他没再走过去,就坐在不远的地方拍季一南。等拍完了照片,他才走到季一南身边给他看。

快门按了许多下,李不凡一直往后按相册,等出现一张他和季一南的照片时,他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宋朗白的相机。

照片里他和季一南站得很近,背景是树林,身边是溪水。季一南半拢着他,一只手盖在他的腰后,整个人微微往前倾。在他身前的李不凡只露出一部分的侧脸,能看出是笑着的。

李不凡手指没动,季一南从他的身后圈住他,掌心贴住李不凡握着相机的手,问:“这张照片能不能发给我?”

“应该是宋朗白抓拍的……”

季一南轻轻嗯了一声,说出李不凡没说的话:“那他知道了。”

李不凡失笑,“那怎么办?”

“我不介意。”

“你有没有想过,”李不凡忽然好奇,“如果你追不到我怎么办?”

季一南往沸腾的热水里放了几个面饼,垂眼说:“那就一直追。”

“如果我都要走了,你还没追到呢?”

有几秒钟季一南没说话,他只是问:“你要去哪里?”

李不凡想了想,“去下一座山。”

胡萝卜喂完,季一南拍了拍手上的灰。

“那也没关系,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去看很多很多山。要怎么处理好我们之间距离的问题,这是在一起之后我们应该一起考虑的事。如果那时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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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的话,就不会总觉得这是一个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我只是想说一下我的看法,我发现有些话我不说你未必知道,我是这样想的。”

因为季一南的话,李不凡沉默下来。

耳边飘来一阵铃铛的声音,李不凡偏过头,一群脖子上挂着铜铃的牦牛从营地旁边慢悠悠地走过。

“就在我们之前去的那个流石滩往上几百米有一个牧场,这些牦牛应该是从那边过来的,”季一南自然地揭过刚才的话题,“而且我还发现,我们架的相机还拍到了黑颈鹤,那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忽然小七在旁边大喊一声:“饭好了,都来啊!”

李不凡偏过头说知道了,拿着相机站起来。

他们带的食物很简单,以补充能量为主。

累了一整天,大家都饿了,吃东西的时候狼吞虎咽的,连最爱聊天的小七也没说话。

临睡前大家分了分各自守夜的时间段,就回了帐篷。

标本需要及时处理,至少要先完成编号和拍照。

每次采集,季一南都会连同标本制作的工具一并带齐。

帐篷里灯不算很亮,李不凡把季一南的相机架起来,给那些标本拍照片。

季一南坐在他身边,等他拍好,就用报纸和瓦楞纸把标本压住,堆叠在一起,先做简单的脱水和干燥。

明天还要走十公里左右,他们处理完标本,就躺下休息了。

凌晨三点,李不凡的闹钟响了。在野外露营,他的警惕性很高,就算睡觉也没办法睡踏实,因此很快就清醒过来。

身边的季一南也睁了眼,先拿手机看了下红外相机的情况。

轮到他们守夜,两个人出了帐篷,把坐在篝火旁边的小七和宋朗白换下来。

“柴快没了,但马上天就亮了,应该没事。”小七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困得说不了太多话。

柴堆里没剩下多少,都是烧得烂了的木头。

李不凡坐下来,从兜里摸到烟和薄荷糖,正好一样剩一个,他把薄荷糖扔给季一南,自己借火点了烟。

“你相机还好吧?”他问。

“看过了,没被动过。”季一南也坐下来。

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李不凡很安静、也很无聊地抽了半支烟,把剩下那半支递给季一南。

“你不是说一天半根就够了吗?还剩一半,别浪费了。”

季一南不是第一天抽李不凡剩的烟,他接过了,咬进嘴里,吐了口烟圈。

白色的环状的雾飘进夜空里,李不凡忽然笑了。

“我发现你其实没我最开始想的那么正经。”

“是吗?”季一南问,“什么叫正经,什么叫不正经。”

“刚碰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应该是个很规矩的人,比如习惯良好、对人礼貌,就是可能有点不太好接近,”李不凡看向季一南,“没想到我发现你其实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你是说我很努力地在你面前刷存在感吗?”季一南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点破了。

李不凡挑了下眉。

“那有点可惜,你没见过从前的我。我也有过很理性的一段时间,那时哪怕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面前和我说他生病了,我想的第一个问题还是,我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他。”

“从前是多久以前?”李不凡问。

“那时候我才高中。”

李不凡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不那么理性了?”

“很多人对我很好,慢慢我就被改变了,因为我意识到我需要用我的感情给他们反馈,而不能永远只提那些冷冰冰的东西。”

“我觉得吧……”李不凡忽然想到很多,比如季一南参与搜救,懂很多植物,会看高山上的天气,总在雨中出现。比如季一南把他从悬崖边拉开,不让他冒险,表现得很怕失去。比如季一南不厌其烦地一趟趟给他送新鲜水果,带他骑马,去看了很多地方。

最终李不凡说:“爱你的人会懂你的反馈。”

季一南对上他的目光:“那你懂吗?”

李不凡轻笑一声,偏过脸,其实差点忍不住要吻他,“怎么能让你这么容易就知道答案。”

“如果你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对方的话,那我们玩个游戏,”季一南把剩下的烟扔进火里,“你问我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但你也要自己回答你问出来的问题。”

李不凡开始问了,“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高中,我有个朋友是学美术的,他画画总是压力很大,就有抽烟的习惯,我好奇烟到底是不是这么神奇,就跟着他学会了。不过后来他抽得太多,所以我总跟他说一天半根就够了。”

“你被带坏了,”李不凡笑,“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忘记了。”

季一南温柔地看向他:“抽烟而已,算什么坏。”

李不凡没有反对。

他又问下一个问题:“季一南,为什么纹格桑花的纹身?”

季一南垂下眼,少见的需要思考,最后却还是给了一个听起来很随便的答案:“因为喜欢。”

“因为一看到,就想起香格里拉。”

想起他。

“我反而好像有点羡慕你了,至少你还有可以纹在身上的东西,但是我没有,”李不凡开自己玩笑,“我也没办法把每天发生了什么都纹下来,下次再失忆,也一样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那如果……”出于一个李不凡不知道的理由,季一南的声音低了一些,“如果你失忆以后,我突然和你说,我其实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会相信吗?”

不会。

这是李不凡的第一反应。

可能他的答案已经写在脸上,季一南偏过头,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拨了拨眼前仅剩的柴火。

“不相信才正常。”

烧成黑色的柴碎得一块一块,可火已经熄灭了,只剩几颗火星像呼吸那样闪烁着。

“失忆的人也太好欺负了,谁都可以说谎话骗他。”李不凡看着火堆里那根拨动的树枝。

季一南想这明明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小虫子在森林里鸣叫,现在走出帐篷,天还是一样的黑,溪水还在那里,雪山也还在那里。

弄丢过的人就这样自己回到身边,比起李不凡能够平安幸福地活着,他们的感情其实都不算什么。

哪怕过程全部都错,季一南也要让李不凡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我没对你说过假话。”

只是有些话没有说。

季一南放下树枝,掌心碰了下李不凡的脸,问他冷不冷。

“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我之后会暂时离开云南一段时间,要去威斯林顿,有别的工作。”

季一南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碰到李不凡的手也收回去。

“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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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个星期。”

“还回来吗?”

李不凡没有马上回答,在他没有说话的间隙,手机震动了两声,季一南低头去找,半张脸被屏幕的光照亮。

“有人动了红外相机。”季一南划着视频的进度条,翻到其中一帧里拍下了几个蒙着下半张脸的人。

他立刻站起来,神色骤然冷了:“是盗猎黑颈鹤的人。去叫醒小七他们,我们拍到那些人照片了,我相机里有定位,为了销毁证据他们可能会来找我们。”

高原天气多变,忽然就起了风,把那堆柴火彻底吹灭。

这次不用季一南开口,李不凡也知道,暴风雪要来了。

第30章

一听是盗猎,所有还昏昏沉沉的人都清醒过来,迅速地收整着东西。

“可带可不带的都别带的,帐篷不收了,我们马上走。”季一南看了一眼手机,他正在把相机拍到的视频传给阿夏,但高山上信号很差,非常差,十几分钟也只完成了百分之一。

“标本呢?”小七问。

“不要了。”季一南想了想,还是把包里带的镐子放在最外面。

从其他人被叫醒到开始撤离,总共只花了五分钟。

季一南和小七开了光量比较小的手电,带着所有人在山里穿梭。

“还走原路吗?”小七有些犹豫。

那达的徒步路线有很多条,但从上山开始到他们扎帐篷的位置只有一条成熟的路线,如果原路返回,盗猎的人多半能在警察和阿夏来之前追上他们。

而且天还没亮,山里温度很低,还会有野生动物出没,也很危险。

“算了,不能原路返回,”季一南深呼吸一次,“走老路。”

他说的这条老路其实也不算老,至少六年以前都还在使用。

这条路会经过一片湖泊,沿路都是断崖。近几年徒步火了,越来越多的人来那达体验,老路没有人管理,又比较危险,政府因此开发了新的路段让大家走。

“香格里拉也有盗猎吗?”宋朗白从被窝里被挖出来,脑子是醒了,但还没完全意识到现在的状况。

“有,而且不少,这里有很多国家级保护动物,我们研究所里专门有一个部门是管这个的。”小七说。

山里信号时断时续,季一南一边赶路,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拨通号码。

“怎么了?”李不凡问,“之前不是报警了吗?”

“和阿夏说我们换路线了。”季一南又尝试了一次,电话还是打不出去。

“先别急,这山里路这么复杂,他们短时间也找不到我们。”李不凡说。

“这是最好的结果,”小七叹了口气,“但他们可是来盗猎的,身上大概率有枪,也对这一片非常熟悉。”

听到枪,宋朗白和小柳浑身一凛,都提起了精神加快脚步。

“操……好烦,”小七关了手机,皱紧眉头,“要下雪了。”

天亮以前是温度最低的时候,风簌簌地吹着,空气变得很干很冷。

来的时候他们走了整整一天,现在就算跑着下山,也要很多个小时,如果加上下雪,情况就更糟。

季一南冷静地思考着,偏头和小七确认:“你记不记得这段路上有一个牧场。”

“这边牧场挺多的,是这段路的话……这个季节应该已经废弃了。”小七说。

香格里拉是垂直畜牧,每个季节都在不同海拔的位置放牧,因此这里的人们经常搭建流动牧场。

“路上如果遇到,我们先进去躲一躲,大雪天他们也不可能来得太快。”季一南说。

“这段路不可能开车,他们也是走路吗?”宋朗白疑惑。

季一南:“他们有摩托,视频里我看见了。”

“老大,你相机定位关了吗?”小七问。

“关了,但他们肯定看到了,这个定位是打开定位系统的时候才会刷新,我检查的时候我们的定位已经是刷新过的,”季一南说,“视频传得太慢,我先把拍到他们的部分截图发走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宋朗白和小柳都不说话了,努力跟上大家的步伐。

李不凡也显得有些沉默,他在脑子里清点着临走前收拾的包里有哪些东西,想到一个细节。

“我们帐篷只有两顶,”他们走得很快,李不凡也在喘气,“他们要追我们,未必会仔细检查我们的营地,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们只留两个人。”

季一南听到他的话,偏头很轻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季一南什么也没说,但李不凡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可能让李不凡留下来。

李不凡不想和季一南再争什么,他自己也不想去想那种万不得已的情况。

几个人在树林里穿梭,季一南很突然地说:“相机是我的,是我要拍东西,我会负责到底。”

“老大留我也留,我们两个是最熟悉这里的人,你们都走。”小七说。

宋朗白和小柳没讲话,李不凡盯着脚下的路,过了一会儿才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的笑不是开心,反倒像有点失望。

季一南一瞬间记起之前李不凡说过的话,他让他别单方面付出,要他公平一点。

反正季一南也做不到。

天上下雪了,雪点落在李不凡脸上,只是很少的几簇,李不凡抬手抹去。

老路全是山,脚边的断崖一眼看不到底,雪越来越大,飞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疼,李不凡把衣领立起来,尽量挡住脸。

虽然沿路植被茂密,但山上的雪本来就没化干净,新雪很快堆积起来,深得走路也困难。

走了大概一小时,他们到了一片树林,打算短暂地休息一会儿。

几个人里宋朗白和小柳都只能算是徒步新手,从来没有这么高强度地在山里走过,一停下来就累得受不了。

但谁也没有抱怨,宋朗白拧开水瓶喝了口水,还在努力玩笑道:“可惜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开个gopro,不然拍下来说不定能拿个什么奖。”

“算了吧,”小柳撑着他,“比起拿不拿奖,我现在更希望自己安全地活下来。”

李不凡抬了下唇角,侧过头时,恰好和看着他的季一南对视了一眼。

修整以后大家的状态都好些了,几人很快启程。

但这次走出没多久,季一南忽然停下脚步,蹲下来用掌心贴着地面。

“好像有车开过来了。”季一南这么一说,小七便神色警惕地听着。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连大气也不敢喘。

寒风呼呼地咆哮着,风雪中,李不凡也听见车的轰鸣。

“我听到了,是车声。”

“找个地方躲起来。”季一南立刻说。

好在附近全是密密麻麻的树,季一南走在最前面,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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