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凡事预则未必立，不预则必废（1 / 2）
自上次洛阳变乱，司马孚跑出来搞事情之后，卫泛就变成了晋王府的专属医官，带着家眷住在晋王府中专门的院落里面。
显然是深受司马昭信任。
而司马炎与司马攸，都已经开府建牙，在洛阳城中有了自己的府...
夜色如墨，建康城外的江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岸边芦苇丛沙沙作响，远处渔火点点，像是被风吹散的星子。江心一艘小舟缓缓靠岸，船头立着一人，披着蓑衣，身形瘦削，面容隐在斗笠之下，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颌。
他跳上岸，脚步轻得像猫。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老一少，都不说话，只默默跟在后头。三人穿过荒草小径，直奔城西一座废弃的祠堂。门扉早已腐朽，轻轻一推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到了。”那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北地口音，“此处清净，无人打扰。”
老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巾，小心翼翼铺在地上。年轻人则从背囊里拿出一只铜壶、几只陶碗，还有一卷竹简。那蓑衣人盘膝坐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癯的脸??眉目疏朗，眼神却深不见底，仿佛藏着千军万马。
他是王衍。
此刻的他，还不是日后那个“清谈误国”的宰辅，也不是洛阳城中人人称颂的“玉人”。他还只是个三十出头的士人，刚从洛阳逃出来，背上背着司马昭旧部通缉令的影子。
“阿翁，”年轻仆人低声问，“我们真要在这里等他？”
王衍没答，只将竹简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八月望夜，祠堂相见，事成之后，共掌中枢。”
字迹潦草，却不容忽视。
他知道，这是一场赌命的会面。
***
三日前，他在洛阳街头听见一句话。
不是朝堂诏令，不是尚书台公文，而是一个醉汉在酒肆门口嚷出来的：“司马孚那一脉，要动了。”
当时王衍正端着一碗冷面，筷子停在半空。他没追问，也没多看那人一眼，但那句话像根针，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司马昭死后，其子司马炎篡魏建晋，天下初定，可权力并未真正归一。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宗室与世家之间的暗流涌动。司马孚作为司马懿之弟，虽年迈退居幕后，但他那一支的势力从未消散。尤其是他的孙子司马繇，野心勃勃，早有取而代之之意。
而王衍，恰好夹在这两股力量之间。
他出身琅琊王氏，本该站队司马炎这一系。可他父亲曾受司马孚提携，家族内部对此一直有争议。更重要的是，王衍看得清楚：司马炎沉迷享乐，朝政日渐松弛；而司马孚一脉虽保守，却仍有整顿朝纲之力。
他不想效忠昏君，也不想做亡国奴。
所以他选择了观望，也选择了背叛。
“你确定他会来？”老仆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安。
王衍淡淡道：“他会来的。因为他比我还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枯叶碎裂的声音。
三人立刻噤声。片刻后，一道黑影闪入祠堂，身披重甲，脸上蒙着黑巾，腰间佩剑未解。
“王夷甫。”那人开口，声音沙哑，“你胆子不小。”
王衍不慌不忙起身，拱手：“司马元才，别来无恙。”
来者正是司马繇，司马孚之孙，现任游击将军，掌管京畿外围兵马调动。他盯着王衍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你知道我为何敢见你？”
“因为你已无路可退。”王衍平静地说。
司马繇眼神一凝。
“陛下近日沉迷丹药，不理政事，三公联名上奏请其修身养性，却被斥为‘妄议天子’。你叔父司马望已被贬为庶人，流放岭南。你们这一支，已是瓮中之鳖。”
“那你呢？”司马繇反问，“你不怕我今日杀了你，拿你人头去换赦令？”
王衍笑了：“若你真想投降，就不会独自前来。你会带兵围剿此地，然后向朝廷表忠。可你来了，说明你还想搏一把。”
空气凝滞了一瞬。
司马繇缓缓摘下面巾，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他坐了下来，接过少年递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才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
“联络江南士族，尤其是顾、陆、朱、张四姓。我要他们在关键时刻，支持我起兵清君侧。”
王衍眉头微皱：“这些人家世代奉晋，岂会轻易倒戈？”
“那就让他们不得不倒。”司马繇冷冷道，“我可以许他们免赋十年，可以让他们子弟入朝为官，甚至……可以让江东自治。”
王衍瞳孔微缩。
自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晋室中央权威的彻底瓦解，意味着地方豪强将获得前所未有的权力。
但他很快明白过来??司马繇不是要造反，他是要用江南的力量，逼宫洛阳！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棋局，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
“你凭什么相信我？”王衍问。
“凭你是王祥的侄孙。”司马繇盯着他，“凭你曾在太学写下《辩名论》，痛斥‘君权神授’之谬。你不是那种甘心跪着活的人。”
王衍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可以试试。但我有个条件。”
“说。”
“事成之后，你必须推动‘九品中正制’改革，不能再让寒门永无出头之日。”
司马繇嗤笑：“你以为我是圣人？这制度是世家的根基，改了它，等于自毁长城。”
“那就别指望我帮你。”王衍站起身，“你可以找别人，但我告诉你??没有一个江南士族会真心拥护你，除非他们看到利益之外的东西。”
司马繇盯着他，眼中怒意翻涌，却又渐渐平息。
良久，他低声道：“五品以上依旧由中正评定，六品以下，开放科考，三年一次，不限出身。”
王衍缓缓坐下：“成交。”
***
次日清晨，王衍离开建康，乘船南下。
江水滔滔，两岸青山如画。少年仆人在船尾煮粥，老仆则倚栏而坐，望着远去的城市轮廓，喃喃道：“阿翁，我们真的要做逆臣吗？”
王衍站在船头，手中握着一封密信??那是司马繇亲手交给他的名单，上面列着十余位可能支持他们的朝臣姓名。
他没有回答。
他知道，这不是叛乱，而是一场政变前的博弈。他也不是逆臣，而是棋手。
真正的历史，从来不是史书上写的那样黑白分明。所谓的忠奸善恶，往往只是胜利者书写的标准。而在风暴来临之前，总有人提前嗅到腥风血雨的气息，并悄然布局。
他想起昨夜临别时，司马繇说的一句话：“夷甫，你要记住，这次若败，不只是你我人头落地，整个世家都会遭殃。所以……我们必须赢。”
赢？王衍苦笑。
赢了又如何？不过是换一批人坐在龙椅上，继续重复同样的故事。
但他仍要参与这场游戏，因为如果不参与，连改变的可能都没有。
船行至江心，忽见上游驶来一艘快艇，旗号为御史台。船上官兵高声呼喝，要求停船检查。
老仆脸色骤变：“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王衍却不动声色，示意众人照常行事。待官船靠近，他亲自上前，递上一份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