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前事不忘后事之师（1 / 2）
深夜，洛阳，贾府，贾充的书房里气氛压抑而紧张。
郭槐这个大嘴巴，今天白天日常数落贾充的时候，居然将司马衷与贾午定亲之事炫耀了一番，直言贾褒的婚事办得很烂。
本来还让着郭槐，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夜雨如注，会稽山阴的庭院早已空无一人。竹席卷起，陶鼎熄火，唯有那面写着“共议国是”的素帛仍悬于庭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不肯低头的魂魄。雨水顺着檐角滴落，敲打青石板的声音如同战鼓渐近。
王衍未归主宅，独宿于山腰一间茅屋之中。灯下，他正执笔疾书，案上摊开的是七份密信草稿，每一封皆以隐语写成，分别送往交州、益州、江北流民帅、东海鲍勋、并州刘渊，乃至建康宫中的荀组。墨迹未干，窗外忽有轻响。
“阿翁。”少年仆人湿着衣襟推门而入，声音微颤，“顾氏家主遣人来报，洛阳诏书已至扬州，刺史府张贴《讨逆榜》，您与顾荣、陆玩等七姓二十三人俱列‘十恶’，株连九族，凡藏匿者同罪。”
王衍搁笔，抬眼望向窗外黑沉的天幕，嘴角竟浮起一丝冷笑：“来得比我想的还快。”
他起身踱步，木履踏地声清冷如更漏。“司马炎想用恐惧压垮我们？可他忘了??江南不是洛阳的影子，士族也不是朝廷的奴仆。他们怕死，但更怕被人踩在脚下，任其宰割。”
少年不解：“可若大军南下，钱塘难守，百姓必遭屠戮……”
“所以，我们不能只守。”王衍转身，目光灼灼，“传我令：明日辰时，七姓家主齐聚吴县孔庙，行‘盟誓大典’。我要让全天下知道，江左不是叛逆，而是替天行道之人。”
***
次日清晨，吴县城外旌旗蔽野。
孔庙前广场铺就白毡三里，七姓子弟三千余人列队而立，皆着素服，佩剑不带刃，以示哀愤而非好战。庙门前设高台一座，上立青铜鼎一尊，鼎中燃香不绝，烟气直冲云霄。
顾荣身穿玄袍，手持玉圭登台，朗声道：“昔周室东迁，诸侯自强而不失礼义；汉末崩离，州郡共讨董卓以安社稷。今晋室昏聩，君不君，臣不臣，毒害忠良，残虐万民！我等江南士族，世居此土，保境安民，何罪之有？反被诬为‘勾结胡虏’，欲加屠戮！天理何存？人心何在？”
台下群情激愤，有人怒吼，有人垂泪。
陆玩继而上前，展开一卷黄绢，宣读《江左讨伪檄》：
“伪帝司马炎，耽于丹药，弃政忘民；纵弟司马繇拥兵自重，祸乱京畿。又矫诏污蔑忠良，妄图借刀杀人，屠戮东南豪俊。此等暴政，实乃背祖宗之训，违天地之道！今我七姓同盟，奉仁义为旗，举清议为剑，暂摄地方之权，非为割据，实为救亡！若有志者，共襄此举，保我江东父老，复我华夏纲常！”
话音落下，七姓家主依次登台，割指血书盟约，投入鼎中焚化。火焰腾起三丈高，映红半座城池。
就在这一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许昌，司马繇终于举兵。
三万精锐披甲出城，旗帜上书“清君侧，安天下”六字。前锋已攻克荥阳，斩杀朝廷派驻监军；中军直逼洛阳东门，沿途百姓或献粮，或投军，竟聚众五万。北方震动。
消息传至洛阳宫中时，司马炎正靠在软榻上饮药。听闻战报，他非但不惊，反而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如裂帛。
“好！好！司马繇果然不堪用，这么快就跳出来了。”他咳了几声，抹去嘴角血丝，对贾充道：“立刻召集群臣，拟旨封卫?为大都督，统六州兵马迎击。记住，不要急于击溃，要让他深入腹地……把战火引到河南、兖州一带，烧得越旺越好。”
贾充迟疑：“陛下之意，是要借叛军之力，清洗北方士族？”
“聪明。”司马炎眯起眼，“你可知为何我迟迟不动司马繇？因为他手里握着一张牌??那些反对我的清流官员。只要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这些人就会暗中支持他。我不动他，他们就不敢明目张胆站出来。如今他既造反，我便可名正言顺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说完，缓缓闭目：“去吧。让御史台列出名单，凡是曾与司马繇通信、赠礼、宴饮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下狱。一个都不留。”
贾充领命而去。
殿内烛火摇曳，司马炎睁开眼，望着梁上雕龙，喃喃道：“王衍啊王衍，你以为你在布局？其实你只是我用来点燃这场大火的火种罢了。等南北俱焚，天下只剩灰烬之时，我才真正掌握一切。”
***
而在并州离石，匈奴左部帅刘渊收到王衍使者带来的密信后，久久不语。
帐中诸将皆怒：“晋人辱我族久矣！今王衍竟欲联我抗晋？岂非痴心妄想！”
唯有一人劝道：“单于且慢决断。此信虽出自南人，然其所述洛阳内乱、司马繇起兵、江南自立之事，皆与斥候所报相符。若真能南北呼应，使晋廷首尾难顾，正是我复兴五部之机。”
刘渊抚须沉吟良久，终拍案而起：“传令各部，集结骑兵两万，即刻南下屯于蒲坂。另派细作潜入河东，联络鲜卑段部、乌桓大人，共议共进之策。同时回书王衍：我愿与江左结‘遥盟’，不求分地，但求共破暴政之后，重开胡汉通婚之禁，还我族士籍之名！”
使者连夜渡江，带回此诺。
当王衍拆阅回信时，正值秋分。
他站在吴江渡口，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轻声道：“火，已经烧起来了。”
***
十月十五，洛阳沦陷前夕。
司马繇大军攻破宣阳门，宫城告急。司马炎仓皇欲逃往长安，却被亲卫阻于宫门外。原来，连他最信任的羽林军也已倒戈。
“你们……竟敢背叛朕？”司马炎怒吼。
一名校尉跪地叩首：“非臣等背主，实因陛下失信于天下。百姓饿死无数，而宫中日耗千金炼丹；忠臣直言进谏，反遭贬黜诛杀。今司马将军奉天讨罪，我等不敢助纣为虐！”
司马炎仰天狂笑，笑声凄厉：“好啊……好啊……你们都说我是暴君？那我就做给你们看！”
说罢，他猛地抽出佩剑，冲入后宫，亲手斩杀三名嫔妃、两名皇子，随后纵火焚烧太极殿，烈焰冲天，三日不熄。
史称“永康之乱”。
而就在洛阳陷落的同时，羊祜所率镇南军已抵鄱阳湖畔，距会稽不过五百里。卫?大军亦从徐州南下，锋芒直指长江南岸。
江南危在旦夕。
然而，谁也没料到，真正的变局来自北方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