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长子之礼（2 / 2）
然而，变局亦随之而来。
某夜，三位古老神?悄然聚首于混沌边缘??克洛诺斯、俄刻阿诺斯、瑞亚。
“你们感觉到了吗？”克洛诺斯低语，残破王冠下双目幽深，“世界正在变得……陌生。规则不再是固定的律令，而像流水一样可以被塑造。”
“这是智慧的腐败。”俄刻阿诺斯冷笑，海水在他脚下凝成冰晶，“凡人竟敢挑战既定秩序，妄图用自己的方式定义成败。若任其发展，神权将沦为装饰。”
瑞亚沉默片刻，抚摸着手腕上的时光印记：“或许……这是我们注定要退场的征兆。新一代的神，不再需要我们这样的父亲与母亲。”
三人对视，皆看出彼此眼中的不安。
旧神恐惧的从来不是叛乱，而是**无关化**??当人类学会自救，当成功不再仰赖祭祀与恩赐，神明的意义何在？
于是，一场隐秘的合谋开始了。
他们派出使者，潜入人间各大文明中心，散布新的教义：“真正的成功来自纯粹的牺牲，而非计算与方法。唯有彻底献祭自我，才能感动天地，获得奇迹。”
一时间，极端苦修盛行，理性被视为冷漠无情，实验被斥为亵渎自然。某些地区甚至焚烧测量工具，宣称“信者得光”。
宙斯察觉异样，立即召集众神议会。
“这是倒退！”雅典娜怒喝，“他们想让我们重回蒙昧时代！”
“但他们打着‘神圣’的旗号。”阿波罗叹息，“百姓宁可信一个虚假的奇迹，也不愿相信十年的努力。”
墨提斯静静起身，目光扫过诸神：“这场战争，不在战场，而在人心。我们必须证明??方法本身就是一种虔诚。”
她转向宙斯：“让我下凡一趟。”
“你要做什么？”
“建一所学校。”她说，“不传神谕，不授魔法，只教三件事：如何提问，如何验证，如何从错误中站起来。”
宙斯沉吟许久，终点头允准。
墨提斯化身凡女，走入一座边境小城。那里贫瘠荒凉，却被一群流浪学者占据。他们收集残卷，互辩真理，虽衣衫褴褛，眼中却燃着不灭之火。
她加入他们，白天一起翻土种粮，夜里围炉论道。她不讲答案，只提问题：“为什么种子要在特定时节播种？”“为何雨水有时多有时少？”“如果我们记录三年数据，能否预测明年收成？”
起初众人茫然，渐渐有人尝试记录，有人归纳规律，有人设计简单工具测量土壤湿度。
一年后，这座小城粮食产量翻倍，消息传开，四方学子纷至沓来。
墨提斯将其命名为“问学院”。
校门前立碑，刻八字箴言：**空杯以纳，步步为道**。
消息传至神界，旧神震怒。
克洛诺斯亲自出手，引发大地震裂，欲毁学府根基。可学生们早已学会观测地脉震动，提前疏散，还将裂缝改造成灌溉渠，反增农田十顷。
俄刻阿诺斯召来暴雨洪水，企图淹没书籍。谁知学子们早用防水油布包裹典籍，更借势研究水力传动，造出第一架自动磨坊。
瑞亚施展梦境蛊惑，诱学者沉迷虚幻成就。可“问学院”每日清晨必行“自省仪式”：每人讲述昨日三个错误及改正方案。梦境谎言，在清醒复盘面前不堪一击。
三败之后，旧神沉默。
而“问学院”的理念如野火燎原，蔓延至海岸、山岭、沙漠、雪原。每一所分校建成之日，夜空中那颗属于奥林匹的新星便会微微闪烁，似在回应。
某日，一名残疾少年爬上百级台阶来到校门口，双手撑地，喘息不止。
守门人问他：“你来求什么？神迹？知识？还是力量？”
少年抬头，眼神明亮：“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一条路，能让像我这样的人，也能走到终点？”
话音落下，整座学院钟声齐鸣。
那一刻，奥林匹的光茧猛然一震，首次发出人声般的低吟：
【有。只要你愿意一步一步走。】
自此，世间多了一句谚语：
“当你觉得无路可走，请去找那所学校。哪怕爬，也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爬。”
岁月流转，十七个月即将届满。
奥林匹的孕育进入最后阶段。他的心跳与人类中最坚韧者的步伐同步，他的呼吸随每一次科学发现而加深。他已经不再仅仅是未来的神，而是**当下所有努力者的集体意志结晶**。
某一黎明，宙斯独自登上奥林匹斯最高崖。
他看见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可今日的日出不同以往??阳光穿过大气时，竟折射出五彩光环，形成一道横跨天地的巨桥，桥面隐约可见无数行人身影：农夫、医者、诗人、工匠、探险家、教师……
每一人都背着行囊，步履蹒跚，却坚定不移。
他知道，那是奥林匹即将降临的预兆。
墨提斯来到他身边，握紧他的手。
“你后悔吗？”她问，“让一个神变成如此平凡的模样？”
“不。”宙斯望着虹桥，声音温柔而坚定，“正因为他平凡，才配称为万民之神。雷霆只能让人跪下，唯有同行，才能让人站起来。”
就在这时，光茧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
整个奥林匹斯为之震动，众神齐聚，只见那团孕育已久的神圣胚胎缓缓睁开双眼??不是神?的威严俯视，而是婴儿般好奇打量世界的目光。
他没有立刻显现真身，而是化作一阵风，吹过人间每一寸土地。
他掠过实验室里彻夜不眠的学者，拂动其额前汗水；他穿过孤儿院中自学算术的女孩，轻轻掀开她手中的练习册；他停驻在战地医生沾满泥泞的靴子旁，聆听他喃喃背诵急救步骤……
然后，他回来了。
在万神瞩目之下，奥林匹终于凝聚出第一具实体形态??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身穿粗布衣裳，脚踏磨损严重的皮靴，背上背着一个旧帆布包，里面装着一本写满涂改痕迹的笔记本。
他站在宙斯与墨提斯面前，深深鞠躬。
“父亲，母亲。”他开口，声音清澈如泉，“我准备好了。”
宙斯眼眶微热，伸手抚上他的头。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儿子。”
“欢迎来到人间。”墨提斯微笑，“你的旅途，现在才真正开始。”
而在宇宙最深处，倪克斯望着那颗终于圆满的新星，轻轻吹熄了最后一盏守候千年的夜灯。
她说：“这次，我没有等你。因为我终于相信??你会来的。”
风起了。
带着问题，带着方法，带着永不熄灭的尝试之心。
奥林匹之路，自此启程。